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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阴间去(阴间系列第二集)

_3 倪匡(当代)
青明知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若是李宣宣此际出现,神经受刺激过度的祖天开,也有可
能行凶……所以他们不免打了一个寒战。
祖天开问他要“妖精”,他如何变得出来,只好信口雌黄,先说了一句:“哪黑漆
漆的东西有古怪  ”
说了一句之后,他灵机一触,心想那漆器确然必有古怪,何不趁此际祖天开情绪冲
动,李宣宣又不在,先把它剖开来看看!
陈长青行事不计后果,想做就做,他顺口接了下去:“把那东西弄开来,就能知妖
精的下落!”
祖天开竟然立刻相信,一顿足:“正是,我早就该想到,那东西邪门得很,棺材不
像棺材,把它弄开来看!”
他一面说,一把扯住了陈长青,也不跟陈长青上车,拉著陈长青便走。
五、索命报仇来了!
陈长青想挣也挣不脱,被他拉得足不点地,到了巨宅的门口,已是喘气喘得胸口生
疼。
他想叫祖天开停一停,可是祖天开又把他拉了进屋子,抱上了楼梯,直到了李宣宣
的卧室之中,才松开了手,陈长青双手撑在地上,一时之间起不了身,但是他还是抬起
头来,问:“有没有锯子?”
祖天开飞起一脚,踢在那漆器之上。这一脚的力道相当大,把漆器踢得滚出去,滚
到了墙边,他怒吼一声:“用甚么锯子,我有力,一刀把它劈了开来!”
陈长青连声道:“好!好!”
祖天开像一阵劲风一样,卷了出去,陈长青这才慢慢站了起来,伸手在后腰上重重
敲打了几下,来到了那漆器之前,手按在漆器之上,喃喃自语:“不管你里面有甚么,
立刻就可以知道了!”
他在自言自语,只听得一阵光啷啷的金属碰撞声,自身后传了过来。他回头一看,
只见祖天开提著一柄刀,正大踏步走了过来。
一时之间,陈长青瞪大了眼,不知自己是在现实生活之中,还是正在看甚么古装电
影!
因为提在祖天开手中的刀,不是一柄普通的刀,实是一柄厚背薄刃的大环金刀!
这种沉重的大环金刀,曾是古代很有效的杀伤武器,可是如今,大抵只能在舞台上
和电影中才能看得到了,突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之中,难免令人愕然。
而祖天开一刀在手,意态极豪,不但双眼通红,连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涨得通
红。他大踏步进了房间,一声大喝,振臂拔刀出鞘。
那种大环金刀,最特别的地方,是它的刀背上,穿有九个金环,刀背一抖动,就会
发出响亮的金属碰击声。那九个金环的作用,只是一种华丽的装饰,也可以在用力的时
候,增加威势。
正由于刀背上有环,所以这种力的鞘也特别,鞘只是一半,套住刀刃,让刀背露在
外面,所以刀出鞘的动作,单手便可完成,手臂挥动,刀鞘挥脱,眼前精光夺目,如同
挥出一道闪电,陈长青由衷地喝采:“好刀!”
祖天开横刀而立,陈长青对于古代兵刃,颇有认识,只见那刀刃背上镶著金,固然
璀璨耀眼,但是比起刀刃的那一层青森森的寒光来,却也被比了下去,那种锋刃,代表
了死亡,叫人一看到,就想到这种光芒一闪,生命就会丧失!
祖天开大是兴奋:“这柄刀,伴著我南征北讨,刀下专诛大奸大恶,看它今日再收
妖伏魔!”
说著,只见他扭腰转身,扬刀直劈向那漆器  那一招,多半叫作“独劈华山”,
劲道极足,刀身带起一阵劲风,“嗖”地一声响,刀刃劈进了那漆器,一刀直劈到底,
将那漆器,齐齐整整,自中间对剖了开来!
这一切,只不过是两秒钟之内的事,可是看得陈长青心旷神怡,又大喝了一声:“
好刀法!”
祖天开抽刀后退,刀尖还在地上象牙色的地毯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那漆器被劈开了之后,当中多了一道缝,并未分两半倒下,陈长青走过去,轻轻一
堆,就将它分了开来。
两人一起定睛看去,第一眼,两人都发出了“咦”地一声。
因为那漆器的内部结构,极其奇特,一层一层,竟有七层之多,每一层之间的空间
,距离大约是十多公分,祖天开一刀奏功,把最内心的一层也剖了开来,那一层,等于
是一个只有二十公分见方的漆盒,内中也是空空如也,并没有甚么妖魔鬼怪,藏在其中
。而且,刚才祖天开一刀劈下去时,也未曾见到有甚么一股黑气,一团妖雾冒出来。
陈长青心中打了一个突,心知这漆器虽然古怪,但是和妖魔无关,也无法在其中采
到李宣宣的秘密,更不会是李宣宣从阴间带来的冥器,自己可以说是闯了一个不大不小
的祸,幸而挥刀的是祖天开,老人家也没有甚么可以忌惮的了!
陈长青这样想著,已经打定了退堂鼓,想要溜之大吉了,因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
,女主人要是忽然回来,那可是尴尬之至了。
陈长青刚在设想,如何才能设词告辞,却见祖天开的神色大异。只见他盯著最内的
一层,双睛怒凸,似要夺眶而出,而神情怪异莫名,满是皱纹的脸上,不但不再发红,
而是变成了死灰色,而且,在皱纹之中,许多汗珠正在挤出来,情景可怕之极。
那种情形,应该是人在看到了恐怖绝伦的东西之后才有的反应。
可是,这时,祖天开盯著在看的东西,陈长青也完全看得到,那只不过是一个奇怪
的漆器的内部,全然没有恐怖之处。
陈长青刚想问,只听得呛啷一声,祖天开手一松,那柄大环金刀,跌到了地上。
祖天开刚才挥动金刀,何等威风凛凛,简直如同天兵天将一样,可是这时,说他是
个活人,他倒有一半像是不知被埋了多久才掘出来的死人!
陈长青一时之间,实在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他望了望那漆器,又望了望祖天开,再
去看那漆器,仍然看不出有甚么特别之处。
他明知必然有甚么事发生了,可是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那令得他不知所措
。他想伸手去推祖天开,可是祖天开已先扬起手,发著抖,指向那漆器的最内层,喉间
则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陈长青还怕自己是没有看清楚,把头伸过去,盯著看,他感到祖天开在急速喘气,
大口气大口气地喷在他的后颈之上。
可是陈长青仍然甚么也没有看到  应该说,他看到了一些情形,但那绝不足以令
人害怕。他所看到的是,在漆器最内层的空间中,有一面上,有一个凹痕,呈不是很规
则的圆形,有一个角状的伸出,看起来,和整个漆器内外都平滑如镜,不是很调和,除
此之外,也绝没有甚么特别之处。
但是,祖天开发抖的手指,却正指在那凹痕之上!
陈长青直到这时,才问出了一句话来:“开叔,怎么啦?甚么事?”
他一问,祖天开头脸上本来已满是汗,这时,他摇了摇头,汗珠竟四下散了开来,
情景十分骇人。他声音嘶哑得不像样,语不成句:“那镜子……镜子……这是放那镜子
的……她……她早知那镜子的事……她……不是人……不是人,她早知道……”
祖天开一面这样说著,一面整个人像是筛糠一样,发起抖来。
陈长青只好目定口呆地看著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祖天开在说著的话,他只听得懂
“她不是人”  那多半是在骂李宣宣,可是“镜子”甚么的,陈长青全然不知所云!
可是祖天开的情形,却越来越不对劲,他忽然又拚命摇起头来,不住喘气,叫:“
不会!不会!不会!”
那情形,倒有点像王大同临死之前,频呼“我不信”类似之极。
陈长青双手按住了祖天开的肩头  这时,祖天开正半弯著身,不然,陈长青也按
不到他的肩头。陈长青用力摇著他,口中叫的是:“开叔!你醒醒!开叔,你醒一醒啊
,开叔!”
祖天开那时并没有睡著,根本是醒著的,可是陈长青仍然那样叫,那是由于祖天开
的情形很可怕,不能说他神智昏迷,可是他分明像是中了甚么魇法一样,难以控制自己
,不知在说些甚么。
这时,有两个仆人,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看,陈长青看到了他们,灵机一动,急叫:
“快拿酒来!快!酒!”
那两个仆人连忙奔开去,祖天开忽然惨叫了一声:“冤孽啊!冤孽啊!”
这六个字,他叫得凄厉之极,简直阴风阵阵,叫人遍体生寒。
祖天开一面叫著,一面“蓬”地一声,坐倒在地。仆人这时,也拿了酒来,陈长青
接了过来,递给祖天开,祖天开接过来,也不打开瓶盖,就向口中塞,陈长青好不容易
拉出来,替他打开了瓶盖,再塞进口中,这才一口气灌了一半,才呼出了一口气,像是
进了鬼门关之后,又被拉了出来。
陈长青盯著祖天开看,祖天开挣扎著,站了起来,伸手提起了刀,向刀鞘指了一指
,陈长青忙过去,拾起了刀鞘,祖天开摇摇晃晃走出去,问了一句:“卫斯理没有告诉
你镜子的事? ”
陈长青陡然一怔,他全然不知道这句话是甚么意思,因为卫斯理从来也未曾向他说
起过有关“镜子”的事  卫斯理遵守诺言,祖天开吩咐过他别对人说,他就没有对人
说起过。
可是陈长青有足够的聪明,他立即想到,甚么“镜子”,必然就是祖天开和卫斯理
之间的秘密,如果他说没有,那么祖天开必然三缄其口,再也不会说甚么。
所以,他弄了一个狡狯,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情形来,神秘兮兮地道:“卫斯理
和我是好朋友,我们之间完全没有秘密,可是他千叮万嘱,叫我……”
他说到这里,一方面在肚中暗骂了卫斯理一句脏话,一面又做出十分为难的神情。
别说那时祖天开正心乱如麻,就算他在平时,看到了这等情形,也认为卫斯理已甚
么都对他说了,只不过卫斯理曾吩咐他不可说出来,所以他不便承认而已!
后来,卫斯理骂他:“卑鄙小人!”
陈长青自辩:“听说过‘尔虞我诈’吗?谁叫你有那么大的秘密,不与我分享?”
卫斯理也拿他无可奈何,而且绝不再争下去  因为明知争上十年,也不会有甚么
结果。
当下祖天开看了陈长青这样的情形,长叹一声,指著漆器最内层的那个凹痕,声音
发颤:“你看,这……正是放那宝镜的,大小形状,和宝镜完全一样!这东西在她手里
,又带进了王家来,她……自然是索命……报仇来了,事隔那么多年……她绝不能……
还是人!”
祖天开的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认真,而且那时,他也比较镇定了!
可是这一番话,还是听得陈长青不断眨眼,完全摸不看头脑。
老实说,别说陈长青对于那“许愿宝镜”一无所知,就算是已知了不少资料的卫斯
理,若是在场,听了之后,也一样莫名其妙。
陈长青明知其中必有极长篇的故事在,可是他刚才已假装知道了,这时已不能问,
一问就露了马脚,那令得他心痒难熬,只好继续借卫斯理过桥,他道:“卫斯理这人,
说点又说不全,我不是很明白!”
祖天开再长叹一声:“那倒不能怪他,有一些事,我也没有对他说。”
他双手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抚摸著,神情疲倦、痛悔、悲伤,害怕兼而有之,复杂之
极!
陈长青更是想知道真情,他问:“关于那镜子,卫斯理说……是宝镜?”
他刚才听祖天开用了“宝镜”这个词,所以就拿来试探一下。
祖天开喃喃地道:“真是宝镜……是宝镜,大同临死之前说她是从阴间来,那当然
是宝镜告诉他的,唉,大同,你怎么不相信啊!”
祖天开说到这里,重重顿足,陡然提高了声音,尖厉无比:“她从阴间来,索命来
了!大同,你死得……好冤!好冤啊!”
祖天开这一下惨叫,凄厉无比,听得陈长青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
他还想问甚么,只见祖天开双手捂在脸上,摇幌著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陈长
青忙叫:“开叔,你再喝点酒,镇定一下!”
他把酒瓶递过去,祖天开一昂首,把剩下的半瓶酒,也一起灌了下去。陈长青趁机
道:“把一切经过向我说说,天下就算真有冤鬼索命的事,也要把那鬼揪出来,岂能容
她在世害人?”
这一句话,却大大地对了祖天开的胃口。
祖天开立时瞪著充满红丝的眼睛,盯著陈长青看:“你会驱鬼?捉鬼?”
陈长青这时,为了想发掘出祖天开心中的秘密,竟硬著头皮道:“会!我是茅山,
龙虎山张天师的嫡传,有七七四十九种捉鬼灵符!”
他这种鬼话,对付祖天开这样的老人,恰到好处,祖天开长叹一声,说了一句话,
却是令陈长青再也料不到的,他道:“那么,请你赐我一道灵符,使冤鬼来找我索命时
,我可以对抗一阵  我不是怕死,该找我索命,大同死得冤,我只是想告诉她,冤有
头,债有主,该找的人是我,不是大同!”
一番话听得陈长青双眼翻白,几乎没有昏死过去,他想拖延,就道:“这上下,上
哪里去找黄裱纸、珠砂笔去?明天一早我就替你办妥当  你还是喝著酒,把事情详细
告诉我,我好看著怎么办!”
祖天开低下头一会:“纸笔我那里都有,到我的房间去……我早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所以预备了这些东西,连黑狗血都有,唉,要是早把黑狗血兜头淋上去,冤鬼现形,
至少大同不会死了!”
陈长青骇然,他道:“那更好,到你房中去,你把一切经过告诉我,也是一样。”
陈长青只想在祖天开的口中,套出“一切经过”来,对祖天开服务周到,到了祖天
开的房间之后,取过了纸笔,画了三道符之多,吩咐祖天开贴肉藏好,不怕冤魂索命,
可以和冤鬼理论。
本来,陈长青还想在那柄大环金刀上也贴上一张符,告诉祖天开,说是有了这张符
,那柄刀就可以要来斩鬼。
可是一转念间,他想到祖天开的心目之中,那冤鬼就是李宣宣,要是李宣宣忽然出
现,祖天开真的挥刀砍去,那可是另一桩悲剧了!
陈长青能“悬崖勒马”,可知在他的心中,也不将美丽动人的李宣宣当成是来索命
的冤鬼。
当陈长青装模作样在进行那些动作的时候,祖天开不断在喝酒,陈长青做足了功夫
,心想这下子可有好故事听了,连卫斯理都不知道的事,他能先知道,单是这一点,已
令他欣喜莫名,几乎没有手舞足蹈。
可是祖天开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得陈长青几乎没有懊丧得一头在墙上撞死!
祖天开欲语又止者再,当他终于放下酒瓶,表示出了说话的决心,陈长青也准备洗
耳恭听。
可是祖天开说的却是:“你去问卫斯理吧,说是我说的,要他把我告诉他的一切,
全告诉你!”
陈长青眨著眼,几乎想叉住了祖天开的头,把他活生生扼死。可是他还是忍气吞声
:“你不是说,有许多事,你也没有对卫斯理说吗?”
祖天开一瞪眼,大声道:“连卫斯理我都没对他说,自然是因为这些事绝不能说的
缘故,我自然也不能对你说!”
陈长青只觉得一股气升了上来,令他眼前直冒金星,他又道:“那……冤鬼索命…
…报仇,又是甚么意思?”
祖天开一挥手:“就是不能说的事,你走吧,我在这里,等冤鬼来!”
他说著,又挥刀出鞘,把大环金刀用力拍在桌上,就在桌旁坐了下来,一面自顾自
喝酒,竟再也不理陈长青,当陈长青不存在了!
陈长青这一气,真是非同小可,先在肚子里骂了十来声“老贼”,以解心头之怒,
然后,也抓了一瓶酒,坐了下来。他本想和祖天开一起,等冤鬼出现的。可是坐了一会
,觉得不对,他不应该在这里虚耗时间,而应该去找卫斯理  祖天开已准卫斯理公开
秘密,那么他至少可以知道有关那宝镜的事!
陈长青直到那时,对宝镜一无所知,可是,在神秘漆器的七层内心,竟然有一个凹
痕,恰好可以放下那面镜子,这镜子的放置之处如此隐蔽,其镜之神秘,自然也可想而
知了。
所以,他不再坐下去,向祖天开拱了拱手:“开叔,我去找卫斯理,要他说宝镜的
故事!”
祖天开端坐不动,“嗯”了一声。
这时候的祖天开,一手握著刀,大马金刀地坐著,又恢复了神威。
陈长青一想,觉得不妙。因为祖天开认定了李宣宣是索命的冤鬼,那么李宣宣一出
现,他说不定就会挥刀相向,岂不又是惨剧?
所以他道:“开叔,李宣宣要是回来  ”
祖天开朗声道:“只管来,我已准备好了,一把事情说了,就任她处置!”
陈长青心中一动,心想李宣宣会不会回来,还不知道。若是回来,和祖天开之间,
必有极精采的对白!所以他在出去的时候,装著不经意地一抬手,就把一具小型录音机
,放到了门楣之上。
陈长青做的手脚,祖天开并没有发现。
六、陈长青的灾难历程
离开了王家大宅,陈长青又直奔卫斯理的住所,真可以说是仆仆风尘。
他狂敲卫斯理的门,按铃,几乎达半小时,老蔡才睡眼蒙矓,开门向他看来,他一
堆老蔡,闪身进屋,疾声道:“没有你的事了,你去睡吧,我和卫斯理有要事办!”
老蔡在沉睡中被他吵醒,迷迷糊糊,陈长青也根本不给他多想的时间,就推他进去
,自己一溜烟上了楼。
他先到了书房门口,踢了一脚。再走了几步,又在卧室门口,踢了一脚,一面大呼
小叫:“卫斯理,快出来,要是正在睡觉,小心我冲将进来!”
他一面叫嚷,一面轮流在两扇门上踢著。那时,卫斯理和白素早已离去,如何还能
应他。他跳来窜去好几次,伸手去推卧室的门,应手而开,空空如也。他再去推书房的
门,却推不开。
陈长青开锁的本领也不弱,花了两分钟,也就打开了书房的门,也空空如也。窗子
却打开著  陈长青一顿足,这才省起,卫斯理和白素两人,早已离去了。
他重重在书桌上拍了一下,在桌前坐了下来,翘起了脚,搁在桌上,心中在想:卫
斯理和白素到甚么地方去了?他一面想,一面把玩著桌面上的一只青铜铸的仿古瑞兽纸
镇,不到两分钟,他就大叫一声,直跳了起来。
他陡然想起了甚么  每当他在这种情形时,他有一个习惯,会伸手去拍打自己的
头,这时,他几乎没有酿成惨剧,要把那只沉重的纸镇,向他自己的头上拍去。
救了他,免得他头破血流的是老蔡  听得楼上一直在乒乓响著,忽然又静了下来
,忍不住打著呵欠,上来察看一下,他一推开门,就看到陈长青举起铜纸镇,向自己的
头上砸去!
他大叫一声:“别死!”
陈长青被他一叫,手僵在半空,老蔡冲过来,一伸手,自他的手中,把纸镇抢了下
来,一面大声埋怨:“甚么事想不开,要寻死!”
陈长青这才知道自己忘了手中拿著纸镇,那一下拍了上去,只怕伤得不轻,他知道
和老蔡解释不清,索兴长叹一声:“和卫斯理做朋友,一点意思也没有,他骗得我好苦
啊!”
老蔡不信,皱著眉:“不会吧,卫哥儿不是那种人!”
陈长青叹了一声:“难说,我有一样要紧东西在他那里,他藏了起来,找不到可活
不下去,老蔡,你帮我把所有的抽屉、柜子门全打开来!”
老蔡是老实人,又知道陈长青和卫斯理熟,所以答应一声,便和陈长青一起,在卫
斯理的书房中,搜寻起来。
陈长青刚才陡然跳起,就是他突然想到,卫斯理的汽车上有著讯号发射装置  他
还曾参加对这个装置的设计工作!他也知道讯号接收仪是在书房!
也就是说,卫斯理和白素一进书房,就可以知道神秘离去的李宣宣身在何处!
刚才陈长青信口胡说,说卫斯理骗了他,而这时,他真的有被骗的感觉,发出了一
下充满了怨屈的吼叫声,把老蔡吓了一跳。
不到三分钟,陈长青就找到了接收仪,他熟练地操纵著,也很快地就看到了那个亮
绿点。
他盯著亮绿点看,看到了亮绿点有极轻微的移动  那正是卫斯理和白素把车子驶
出矿洞,想和陈长青联络,遇上了巨大的蝙蝠灾变之时。
卫斯理打了自己家里客厅的电话和陈长青住所的电话。卫斯理想不到陈长青在他的
书房之中。
而卫白二人在矿洞口略停了一停,又冲过了发狂的蝙蝠群,又进了矿洞之中。
虽然,移动的距离只不过百来公尺,但是在萤屏上也看到。
陈长青也知道,除了这副接收仪之外,还有一副袖珍的,这时不在,更可以证明卫
白二人,是到那个亮绿点所在处去了。
他又盯了一会,看到亮绿点不再移动,他喃喃自语:“求求你别动,我立刻就来,
才求你们千万别离开,我立刻就来!”
老蔡不知道他在说甚么,用奇怪的神情望著他。陈长青灵机一动,十分认真地对老
蔡道:“老蔡,看到这亮点没有?你坐在桌前,看著它,我会不断打电话来问你,要是
它移动了,你就告诉我它的位置!”
老蔡见陈长青说得认真,连连点头。
陈长青向老蔡挥了挥手,一溜烟下楼,冲了出去。
刚才他已认清楚那亮绿点的所在,一上了车,就认定了方向,疾驶而出。
他利用车子上的电话,每隔五分钟,就打电话问老蔡一次。老蔡很是尽忠职守,每
次都回答:“没动过!”
陈长青驱车急驶,他还未曾驶到矿洞口,就在那个警告牌的附近,看到了卫斯理在
路边“借”来的那辆车子。
一看到了那辆车子,陈长青就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惨叫,在旷野之中听来,凄厉
无比!
照说,陈长青看到了车子,证明了卫、白二人确然来到了这里,证明他追踪正确,
他应该高兴才是,何以会发出惨叫声呢?
这里面,可大有文章!
原来,陈长青一看到那辆车子,就认出了这辆车的车主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小
郭!
小郭处心积虑,料定了卫斯理和白素在这件事上,所知之多远在各人之上,必然会
采取单独行动,而他们的车子又被李宣宣借走了,如果他们要单独行动,也就会照老习
惯,在路边去“借车子”  一个人的老习惯若是叫他人掌握了,实在不是好事,连卫
斯理也不能例外。
小郭也知道卫斯理会拣甚么样的车子下手  那又是另一项老习惯,而他的车子正
是卫斯理喜欢的那一型。
所以,小郭在离开了卫斯理的住所之后,转过了街角,向二楼书房的窗子看了一眼
,又料中了陈长青必然会赖著不走,卫斯理大有可能跳窗离开,所以他就把车子停在适
当的街角,自己躲进了行李箱之中!
这一连串预料之正确,后来卫斯理和白素两人,也大是叹服,卫斯理绝想不到在自
己“借”来的车子中,小郭正躲在车上!
卫白二人后来在矿井的升降笼底部,看到了那个“郭”字,心知小郭下了矿井,但
是怎么也想不出小郭是如何跟踪而来的。
当他们两人下了车,步行了一会,找到了那架手摇车,摇到矿洞去的时候,小郭就
沿著路轨,急急赶路。他自然比卫白二人迟到达,他进了矿洞,向前走,看到卫斯理把
升降笼绞了起来,看到两人在矿井旁商量,又走了开去。
小郭可以肯定,李宣宣是在矿井之下,他也看到了李宣宣所借用的卫斯理车子。
他有非找到李宣宣不可的理由  这理由,他不肯对人说,连卫斯理都不说,那是
另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只需知道他有这个秘密就可以了,他的秘密,和这个故事
的牵连不大。
小郭在卫白二人离去之后,就从藏身处闪身出来。他所要考虑的,比卫白二人要少
,因为他已想好了步骤,在笼底留字,告诉二人他在井下。虽然下了矿井之后,必然会
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但总比没有人知道他在甚么地方要安全得多。
小郭在卫白二人离去后不久,就控制著升降笼,落下了矿井。
小郭落矿井的时候,洞中的蝙蝠,还没有发生可怕的灾变,所以,小郭不知道洞中
曾有灾变,他只是在下落的途中,有很短暂的一阵子,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之感,那
种感觉,只持续了两三秒钟。
他以前从来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全身的血液,忽然流动加速的怪异感
觉,所以他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正走向深不可测的危机,自然而然产生自内心的一
种恐惧感。
小郭何以会来到矿洞的事,陈长青当时,一见到了小郭的车子,他也不知其中详情
。他只知道小郭来了,而且比他来得早,他这才发出惨叫声来的。
在那一刹间,他误会了是卫斯理通知了小郭,要小郭一起来的。
那就令得陈长青又是难过,又是愤怒  卫斯理居然把秘密和小郭这种油头粉面分
享,而瞒住了他这个老朋友,他有被人出卖之感。
他跳下车,在小郭的车子上,重重踢了几脚,再上了自己的车,他的车性能也很好
,颠簸跳动,到了那条铁路处,竟然驶上了铁路,拚命向前驶。
等到实在不能再向前了,他下车,取了一些装备,急步向前,不一会,离矿洞口只
有三十多公尺时,星月微光之下,他看到了大批死蝙蝠,在地上叠起了好几十公分高,
情景骇人之极!
见到了这种情景,任何人都免不了头皮发炸,尤其陈长青要向前去的话,必须踏著
那厚厚的一层死蝙蝠向前去,他犹豫了一会,慢慢伸出了脚,轻轻一脚踏了下去  一
脚踏出,问题还不是很大。可是当他又提起另一只脚来的时候,体重就集中在先前跨出
去的那一只脚上,当时就听得“滋”地一声响,脚下一软,血和肉和皮,糊成了一团,
不知有多少只蝙蝠,在他的脚下,成了肉酱。
陈长青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怪叫声,再也提不起勇气向前去,疾退了开来,他甚
至没有勇气去看那只沾满了血肉的鞋子,只是站在那里发怔,身子在不由自主发著抖。
他望著矿洞,虽然不是很远,可是却像是天堑难渡一样,他想了许多办法,好像都
不实用。
他呆了约有三分钟,才陡地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促使他下了决心的是,他想到了卫斯理必然在矿洞之中,小郭也必然在矿洞之中,
他们可以通过这道障碍,自己也应该可以通得过去!
若是自己竟然受阻在矿洞之外,那就证明了是脓包!
若是就这样,便不敢向前去,那么,也就难怪卫斯理把秘密和小郭分享,不和他共
同冒险!
陈长青这时所想的,完全想错了,小郭并没有分享到卫斯理的秘密,他进洞时,蝙
蝠也还没有发生灾变!而卫斯理和白素,也是身在车中,才进得了矿洞的,即使他们身
在车中,也经历了一生之中,少有的震骇!
所以,当后来,卫斯理知道了陈长青竟然是踏著厚厚的一层死蝙蝠进来的,也不禁
咋舌,大是佩服,而且对他说:“真服了你,我保证,以后你我之间,再也没有秘密,
我们是好朋友!”
陈长青也大是感动,因为要得到卫斯理这样的称赞,岂是容易的事。所以他们两人
成了莫逆之交,以致日后,在“追龙”这个故事之中,陈长青甚至抱著必死之心,去替
卫斯理涉险!
那全是以后的事,当时,陈长青虽然误会了很多事,但是那种种误会,对他大有激
励的作用,把他的勇气,全都激发了出来。
他一咬牙,心中想:卫斯理倒也罢了,我可绝不能输给了那油头粉面,大不了当自
已是在厚厚的烂泥层上行走,反正只是令人恶心,死蝙蝠又不会有甚么危险!
这一豁了出去,横了心大踏步前进,虽然每一步下去,都有“扑赤”、“扑赤”的
声音,也都有鲜血溅起来,但是他咬紧牙关,竟然让他进了矿洞。
进了矿洞之后,他的灾难非但没有结束,而且简直是才开始:因为在洞口,地上厚
厚的一层死蝙蝠,全是大蝙蝠,而在矿洞之中,地上厚厚的一层,全是肉红色的小蝙蝠
,在电筒的光芒之下,更是怵目惊心,叫陈长青呆在当地,全身发抖。
这时候,要不是他发现了有两道“出路”的话,他一定会像是被魔法定住了一样,
说不定就此再也不能移动,变成了石像!
他看到了两道血路,那自然是卫斯理的车子,辗压过去时所形成的,那令他知道,
卫斯理和小郭,通过了这障碍,在矿洞的深处!他也非要进去不可!
已然衰竭了的勇气再度重燃,他跨到了那两道血路上,大踏步前进,非到必要,不
敢呼吸,因为洞中的空气,充满了血腥味,难闻之极。
等到他终于踏出了死蝙蝠层时,他也自然而然,看到了那个支架,看到了那个矿井
,看到了绞盘上的数字:三七二公尺。
陈长青立刻就可以知道,他要找的人,都在那矿井之下,更重要的是:李宣宣也必
然在矿井之下,因为他也看到了卫斯理的那辆车子。
这时,他的想法,和卫斯理一样,首先想到的是:从阴间来的女人,回到阴间去了

他也想起了在卫斯理住所自己所说的“戏言”,看来竟是真的。二百七十二公尺深
的矿井,除了通向阴司地狱之外,还能通到甚么地方去?
陈长青连考虑也没有考虑,就转动绞盘上的转柄,要把升降笼绞起来  他也要下
矿井去!
控制升降笼上落的绞盘上,数字既然显示了“三七二”,那自然说明,卫斯理和白
素,也已经到达了这个深度。
小结一下在矿洞中发生的事:
李宣宣先到,下了矿井。
卫斯理和白素,本来可以第二个下矿井的,但是他们犹豫了一下,被小郭钻了空档
,所以,小郭是第二个下矿井的,卫白二人,是第三轮才下去。
所以,卫白二人在升降笼中下降时,很注意向横伸出的矿道,尽可能用强力电筒照
著,同时,卫斯理也不时发出叫声:“小郭!小郭!”
他当然不能叫得太大声,避免引起回声。
可是一直到达了“三七二”这个数字出现,并没有发现,而且,很出乎他们意料之
外的是,这个深度,并不是矿井的底部。
电筒射向下,下面黑压压的,不知道有多深!
而升降笼在“三七二”这个深度停了下来之后,面对著一条很宽的坑道,移开升降
笼的铁栅,一步就可以跨过去,卫白二人,略为犹豫了一下,电筒光芒照处,就可以看
到坑道的口子上,做著一个明显的箭头记号,而且,还留有一个“郭”字。
那是小郭留下来的记号。
小郭钻了那个空档下来,知道卫斯理和白素也一定会接著下来的。他虽然有非涉险
不可的理由,也总希望在涉险的过程之中,可以有伴,而卫斯理和白素,可以说是世界
上最好的探险伴侣了。所以,他不但在升降笼底留了字,又在这里,做下了记号。
卫斯理移开了升降笼的栏栅,一步跨了过去,白素也随后跨来,他们在坑道口略停
了一停,卫斯理吸了一口气:“这坑道,可能又有好几百公尺深!”
白素扬了扬眉:“已经来到这里,没有退缩之理!”
他们著亮了电筒,向前走去,坑道斜斜向下,约呈三十度角,走出了一百公尺左右
,就到达了一个相当大的矿洞中,洞壁上还全是闪闪发亮的煤块,也有一些旧式的采煤
工具,散乱地在矿洞之中。
除了左首,洞壁处有一个极窄的通道之外,这个矿洞,别无去路,已到尽头了!
所以,卫白二人,自然而然,向那狭窄的通道走去,一到了口子上,就又发现了留
著箭嘴,指向通道之内。
那通道只有不到五十公分,人要横著身子才能挤进去,而且,看来也不像是人工凿
出来,倒像是忽然山崩地裂所形成的一个大裂缝  作为通道,当然很窄,但如果是裂
缝的话,倒又显得很宽了!
卫斯理先用电筒,向内照射了一下,只见那裂缝的两边,全是亮晶晶的煤块,而且
,很是曲折,只照到十来公尺,就已经看不清转弯之后的情形了。
卫斯理先侧著身,走了进去,白素紧跟在后面,两人走出了五六步,就各自伸出手
来紧握著。
这时,他们两人所想到的一样:他们想,这道裂缝如果忽然由于地壳的小小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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