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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阴间去(阴间系列第二集)

_2 倪匡(当代)
,自己吃饱了之后,赶回来喂它们的婴儿。
蝙蝠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生物,他们有异乎寻常的敏锐感觉,好像在矿洞四壁上那几
十万只小蝙蝠中,大蝙蝠可以有办法正确无误地找到他们自己的儿女来喂食,单是这个
本领,已是了不起的生物奇迹了。
可是,他们的生命,却又脆弱得很!小蝙蝠若是一夜得不到食物,就会饿死了。
看到那么大群的蝙蝠出入矿洞,很是怵目惊心。卫斯理把车子驶得稍远了些。
白素道:“不要是黄堂、陈长青或小郭。李宣宣不想他们参与整件事  他曾强烈
地表示过这个意愿,必须另外找人通知我们的行动!”
三、蝙蝠大灾变
卫斯理大是反感:“每一个人都在努力想找出王大同神经失常之谜,她有甚么权反
对这个反对那个?陈长青黄堂小郭,是眼前可以通知得到,而且又有能力办事的好朋友
  我认识原振侠医生不久,而且也不一定可以找得到他,别理会她愿不愿意!”
白素吸了一口气:“好,那就陈长青吧!他各种古怪设备多,叫他带些设备,尽快
来。”
卫斯理迟疑了一下:“黄堂那里  ”
白素叹了一声:“警方人员一到,必然是封锁这一区,我们就无法活动了。”
卫斯理拿起了车上的电话,拨了陈长青的一个电话号码  陈长青和卫斯理有约定
,交换了一个最有效可以找到对方的电话。
电话倒是一响就有人接听,可是传来的,却是电话录音,要求留言。卫斯理再打自
己家里客厅的电话,也没有人听。
卫斯理拿著电话,望向白素,正在这时,忽然,矿洞之中,起了一阵异声,虽然车
窗全已关上,可是那股异声入耳,还是刺耳之极。
很难形容这阵异声给人的震撼,那像是千万人一起挤出来的凄厉惨叫声!
那阵异声在才一发生的时候,已是惊人之极。可是它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在扩大,整
个矿洞,像是在刹那之间,变成了一座炸了开来的地狱,随著异声,是一大团乌云,向
外疾涌了出来。
这时,卫斯理手中,还握著电话,他和白素,部曾有过许多怪异莫名的经历,可是
这时,在最初的半分钟,他们也不免怔呆。
虽然他们很快地就弄清楚发生了甚么事  那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听了令人遍
体生寒,全身骨头都发酸的声音,是成千上万的蝙蝠正在尽力号叫,而且一面叫著,一
面向外飞扑而出。
同时,有更多的蝙蝠,自外面觅食归来,要进山洞去喂它们的雏鸟,就在洞口相遇

蝙蝠有著极敏锐的感觉,虽然它们的视力极差,可是它们有特殊的超声波探测的本
能,在高速度的飞行之中,不会碰撞到甚么东西,两只蝙蝠互相碰撞,更是不可想像的
事。
可是这时,自矿洞之中涌出来的蝙蝠,却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不但嘶叫著,互相
碰撞,而且,也撞进了要回洞去的蝙蝠群中。
成千上万的蝙蝠,都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之中,很快地,车子顶上,就传来了急骤的
“拍拍”声,像是落下了一阵冰雹。
不问可知,那是被撞跌下来的蝙蝠,落到了车顶之上,声音是那么密集  也不必
想像在车顶上,刹那之间,究竟跌下了多少蝙蝠,因为只要看看车头的情形,就可以明
白了。
大量的蝙蝠,撞向车前的玻璃,它们撞得如此坚决,如此勇敢,如此有力,叫人联
想起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日本空军的“神风自杀队”。
每一只撞向玻璃的蝙蝠,都发出了令人寒毛直竖的“拍”的一声,接著,化为血肉
模糊的一团,连骨带皮带肉,就黏乎乎地贴在玻璃上,暗红色的血,顺著玻璃向下淌,
形成血腥的,诡异莫名的图案。
在他们还没有定过神来之时,整个车前的窗玻璃上,就已经布满了不知被甚么魔力
催动而死亡的蝙蝠。虽然死的以不过是小动物,可是死亡的气味是如此之浓,也令人惊
心动魄之至!
白素可能是不忍直视眼前的血肉模糊,所以她的视线,偏了一下。
这一下视线的偏移,使她看到,车子外的地面上,已经铺满了跌下地来的蝙蝠,那
些蝙蝠,在地上,还在拚命嘶叫,拚命摇动著它们的翅膀  它们不是鸟,它们是地球
上唯一能飞的哺乳动物,它们的眼睛,闪著令人心悸的幽光,在这种幽光之中,令人直
接地感觉到妖异。
而抬头向上,已无法看到天空,更多的蝙蝠,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
他们的车子,被蝙蝠挤在天地之间,看起来,像是很快也会被挤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白素比卫斯理早了一秒钟定过神来,可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也不免惊惶失措,
她定过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惊叫:“快离开,快!”
要白素惊叫,已是不容易的事,而一叫,居然是要立刻离开,可见那时的情景,是
如何可怕。
白素一叫,卫斯理整个人都跳了一下,头顶几乎和车顶相碰。
在那一刹间,他心念电转,想到:矿洞中的蝙蝠,突然疯狂地向外扑了出来,那一
定是在洞中发生了甚么变化,那变化必然非同寻常,自己是应该走到远离矿洞,还是驶
进矿洞去看个究竟?
卫斯理如果不起这个念头,而是一听得白素叫,立刻下了决定,把车子以极高的速
度,驶离矿洞,那么以后事情的发展,自然大不相同了。
可是如果卫斯理的第一反应是这样子的话,那么,卫斯理也不是卫斯理了。
事实上,异象一发生,卫斯理就立刻想到:矿洞之中有了异常的变故,不然,蝙蝠
不会发狂。
而更重要的是,李宣宣肯定在矿洞之中,不论她从哪里来,是甚么妖魔鬼怪,发生
在矿洞中的非常变故,都可能和她有关,也不能把她留在矿洞中不顾而去。
所以,在白素叫了之后,卫斯理又有大约两秒钟的犹豫。虽然只是两秒钟,可是情
形却在迅速恶化。白素在叫了之后,也立时知道了卫斯理何以没有立刻行动,她伸手按
下了一个掣钮,启动了车子的雨拨。
(注意过汽车的雨拨没有?那是汽车上必有的装置,普通之至,可是也奇怪得很 
 自汽车发明以来,不知有了多少改进,可是雨拨还是和最初一样,还是要靠两块皮,
把雨水拨走,而没有更好的方法!)
雨拨一启动,整个车前窗,变成了暗红色,卫斯理在这时,也著亮了车头灯。
两股强光射出去,其实也难以看到甚么,蝙蝠群已经像是打了包的棉花一样,把车
子挤在它们之间了!
如果只是卫斯理一个人在,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考虑,他已足可以作出决定  必
然是把车子驶进矿洞去  勇往直前,那正是卫斯理的本色。
但这时,白素和他在一起,他不但要顾及她的安全,也要顾及她的意见。
所以,他向白素望去,白素也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向前一指,指向矿洞  
白素的意见,或许不一定和卫斯理一样,但是她既然知道了他的心意,就必然会照他的
意思去做。
卫斯理发出了一下呼叫声,这种呼叫声,其实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可是在冲锋陷
阵的时候,人人都会不由自主,发出这样的呼叫声来。
这时,车子要自千千万万的蝙蝠之中闯出去,也就和要闯出千军万马的包围,没有
甚么分别。
车子在启动时,竟然像是陷进了污沼潭中一样,车轮在地上足有半公尺高的蝙蝠上
打滑,令得暗红色的血,飞溅开来,车身震动了好几下,才陡然向前,疾冲了出去!
卫斯理的车子,有特殊的性能  也亏得这一点,不然,若是普通的车子,绝无法
在这种情形下逃得出去,结果是被大群蝙蝠埋葬,形成骇人听闻,史无前例的大惨剧。
别看这时,大群大群的蝙蝠,都失去了常性,连卫斯理的车子,也像是疯了一样,
跳跃著冲进了矿洞之中。卫斯理陡然觉得白素冰冻的手,按到了自己的手背之上,同时
,听得白素喃喃地说了一句:“原谅我!”
卫斯理看到白素紧紧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白素为甚么要那样做和那样说,因为这时
,矿洞中的情形,实在太可怕,太令人心悸了!
并不是说白素胆子小,不勇敢,而是女性对某种现象,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这种敏
感,可以形成神经系统不可控制的战栗。
一个很勇敢的女性,可以在一只小小的昆虫前吓得发抖,发出尖叫声,就是这个道
理。
而这时,在矿洞中的情形是,几十万只十蝙蝠,还没有生出毛来,肉红色的身子在
蠕动,全都从洞壁上跌了下来,铺满在矿洞的地上,车子疾驶而过,车轮在它们的身上
辗过!
这种情景,连卫斯理也想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只是他总不能任由车子撞到洞壁。所
以,只有咬紧牙关,硬著头皮,睁著眼睛。
幸而那一段时间不长,一到了矿洞的深处,那种可怕的情景消失,只有大群蝙蝠所
发出来的凄厉叫声,还一阵一阵,自外面隐隐传来,传入耳中,仍然不免使人感到一股
又一股的寒意。
卫斯理呼了一口气,白素在这时,睁开眼来,她口唇颤动,像是想说甚么,可是一
时之间,也发不出声音来。卫斯理伸过手臂去,勾住了她的肩头,两人偎依著,很快恢
复了镇定。
但是,他们才一定过神来,又呆住了!
他们一抬头,强力的车头灯,灯光正照射在那个矿井旁的支架上。
就在刚才,卫斯理用了不少力,把升降笼从二百七十二公尺深处,绞了上来,而且
,锁紧了绞盘的摇杆,升降笼是在支架之下,矿井之上。
可是这时,他们看出去,却只见支架,不见了升降笼,而且,附在绞盘上的数字键
,又赫然现著“三七二”这个数字!
这种情形,显示了甚么呢?
表示在他们离开之后,有人松开了锁紧的摇杆,进入升降笼,下降到了矿井三七二
公尺的深处!
只有这个可能!
就算是李宣宣在矿井之下,想要上来,她也无法把摇杆松开。
而未曾把摇杆锁好的可能也不存在,因为卫斯理十分清楚自己的习惯,而且,那个
扣子生了锈,若不是很用力,也根本移不开,别说会自己脱落了。
而且,在锁上摇杆的同时,在升降笼之内的下降控制,也是扣上了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人利用升降笼,下到了矿井的深处

然而,这个可能,却又没有可能!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矿洞中不应该还有别人。
难道这里真能通向阴间,是从阴间之中冒出来的厉鬼所干的好事?
一时之间,卫斯理和白素思绪紊乱之至,望著支架上直垂下矿井去的铁炼,一句话
也说不出,过了好一会,两人才齐声问:“谁?”
他们是在互相问:“是谁?谁下了矿井?”
问了之后,他们又动作一致  一起摇头。
卫斯理伸手向矿井下指了一指,他思路缜密,刚才由于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所以
他难免有一个短暂时间的慌乱,这时,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设想。
他道:“蝙蝠的感觉十分敏锐,尤其对超声波,有特殊的感应能力,要使蝙蝠群集
体疯狂,也就是有超声波能达到这个目的。”
白素沉声问:“你的意思是  ”
卫斯理道:“我的意思是,刚才这里一定有足以令蝙蝠疯狂的超声波发出过!”
白素扬眉:“谁会发出这类的超声波?”
卫斯理苦笑,矿洞中的情形如此阴森恐怖,现在又加上有一个神出鬼没的人,(这
个人的存在,以卫斯理和白素之机灵,竟还未能觉察),而且,这个人还有可能发出令
蝙蝠疯狂的超声波!
他们两人处境之恶劣,可想而知。
洞口处的异声,像是静了许多,卫斯理苦笑了一下:“若是有人在我们离去了之后
,用升降笼下了矿井,这个人比我们优胜得多,也比我们多冒险精神。”
白素低头想了一会:“有可能,这个人根本属于矿井下面的。”
白素这一句话,才一入耳,不是很容易明白,但是略想了想,卫斯理便知她所指 
 她假设矿井之下,有通道可以通向某处,那是李宣宣要下矿井的原因。
那个“某处”,其实可以用王大同口中的“阴间”来替代  但卫斯理暂时不愿意
那样做,因为他对于王大同口中的“阴间”,究竟应该作甚么样的理解,还没有结论。
李宣宣要朝“某处”赶去,做一些事,那么,“某处”自然可能早有人在,那么,
原属于某处的人下矿井,等于是回家,也就说不上甚么冒险精神和勇敢了!
卫斯理明白了白素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又道:“如果下矿井的是一个人,那就容易决定得多!”
卫斯理双掌互击:“是呀,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早下去了,相信你也是!”
白素笑得很甜:“我们都关心对方,这就难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其实,我们在
一起,行动上必然比一个人单独更有利!”
卫斯理一扬眉,白素的语音轻柔,可是这两句话,却说得气概万千,她“哈哈”一
笑:“早该如此,也不必见到如此可怕的场面。”
卫斯理指出,自然是他们如果早决定了一起下矿井,不退出去,也就不曾遇上那场
蝙蝠大疯狂了!
白素犹有余悸:“真是骇人!”
说话之间,卫斯理已熄了车子的引擎,在那一刹间,他呆了一呆:“李宣宣驾车,
直来到这里,她也还镇定得很,熄了引擎,把车匙放在车上,把车门也关得好好的。”
白素吸了一口气:“而且,她绝对没有一去不回的打算,所以她必然有上矿井来的
办法。”
卫斯理不禁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拍打了一下  刚才他没有立刻决定下去,就是由
于怕两人全下去了,难以上来之故。却没有想到,如果在矿井之下找到了李宣宣宣的话
,她必然有办法可以上来的。
卫斯理来到了支架之旁,又开始摇动绞盘,绞盘在经过上次的摇动之后,铁锈已剥
落了许多,因此在再摇动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吃力。
不一会,升降笼又发出声响,笼吱唧吱唧地被摇了上来,白素一直亮著电筒,笼子
才一升上来,她向笼内一看,就陡然现出惊讶无比的神情。
这时,卫斯理由于所站的角度不同,他只能看到,升降笼中空无一人,可是白素的
眼光,投向笼底,卫斯理却看不到那一部份。
白素抬起头,向卫斯理望来,卫斯理一步跨过,向笼底看去,也不禁怔呆。
笼底有一层煤屑,他们上次把笼子绞上来的时候,笼底的煤屑上,是一些杂乱的脚
印,证明才有人用过升降笼。
而这时,笼底的煤屑,十分平整,当然是有人故意弄平的。而在弄平了的煤层之上
 有一个字清清楚楚地写著。
那是一个“郭”字!
这个“郭”字的写法,卫斯理再熟悉也没有,就是郭大侦探,小郭的签名式!
当他们在洞口遇上蝙蝠的灾变时,下了矿井的人,竟然是小郭!
既然那个“郭”字,明明白白指出了这一点,可是卫斯理和白素,还是不由自主摇
了摇头,表示难以相信。
小郭在离开他们住所之后,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到达此处。
他们前来的时候,绝无跟踪者,卫斯理绝对可以肯定这一点  要是他连这点都不
能肯定,早就在冒险生活中被淘汰了,那容他混到现在!
可是现在,小郭和他们几乎同时到达,在他们的进入矿洞之后,小郭跟了进来  
那时,由于才进入一个陌生的,全然不知会发生甚么危机的环境,又绝想不到会有人在
身后亦步亦趋,所以小郭只要小心些,也就很容易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接著,便是卫斯理吃力地绞起升降笼  可恶的小郭,竟然躲在一边,不出来相助

等到卫、白二人上了车,驶出矿洞去,小郭一直趁机行动,进入了升降笼,直下矿
井二百七十二公尺的深处  这些情形,都不难推测。
成为谜团的是:其一,是甚么原因导致蝙蝠群出现灾变?其二,小郭是怎么来的?
第三个,也是最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在这件事上,小郭全然没有必要这样探险,就算他
受人相托,值得拿命去换吗?
下降到矿井,深处超过三百公尺,其凶险的程度,和走进食人蚁的觅食区域,也相
差无几了!
是甚么原因驱使小郭去进行这样的冒险行为?
白素显然也有著同样的疑惑,所以两人都有超过一分钟的沉默。
四、对付神秘漆器
白素先打破沉默:“至少,他在下降到三七二公尺的深度之后,还是平安无事!”
卫斯理点头:“那当然,他在离开升降笼的时候,还能把煤屑弄平,再写上一个‘
郭’字。”
再接下来,或是现在,正有甚么事发生,那就不知道了。
卫斯理真想对著矿井,大声叫:“小郭,你在捣甚么鬼?”
不过,他当然不会那样做,宏亮的声音在矿井中引起的来回声波震荡,可以令得矿
井崩塌,新的尚且不免,何况这个矿,不知荒废了多少年,所有的支柱井架,都是怕已
经朽腐了!
发现了已经下了矿井的是小郭,虽然事情意外之至,但是卫斯理和白素,还是很佩
服他的勇气。卫斯理握住了白素的手,两人一起跨进了升降笼,笼子摇晃了一下,卫斯
理一手握住了笼中的下降控制盘,伸手出去,松开了支架上的摇柄,笼子就发出声响,
向下落去。
才落下了不到二十公尺,就看到了向横伸延开去的坑道,空气倒还正常,可是黑暗
得异乎寻常,电筒光芒,射不出多远。
下降到了一百公尺处,他们至少已经经过了五层坑道。
每当经过一层坑道时,卫斯理总会停上一会,听听动静,而除了滴水声之外,也甚
么声音都听到。
再向下降,看到的坑道,有一些,已经崩塌,落下来的石块,堵塞住了坑道。
每次,卫斯理深入煤矿一他有多次下煤矿的经验一,总是十分感叹。由于煤矿深入
地下,几乎甚么样的怪事,都可能发生  还记得“眼睛”这个故事吗?史前来到地球
的外星妖孽,就深藏在煤层之中!
就以煤矿本身作为故事题材的话,写一百个故事也写不完。但这个故事不是写煤矿
,看题目就可以知道,写的是阴间。所以,卫斯理这次下煤矿,只不过是深入地底,经
过煤矿而已。
升降笼越向下落,气氛也越是阴森,升降笼摇晃时所发出的“吱唧”声,听来也很
惊心。卫斯理不禁大是佩服小郭的勇气,因为这时,他和白素在一起,兀自觉得有点心
头发凛,猜想小郭独自下去的情形!
不过细心一想,小郭是聪明人,他在笼底留下了“郭”字,自然是通知卫斯理和白
素,他下矿井了,希望在上面有人接应。而卫斯理和白素,也接著下来,上面没有了人
,这一点,只怕是小郭想不到的了!
已经证明,人深入海底或是地底,生理会受环境的影响,特别容易胡思乱想,严重
的,甚至生出幻象,以为那是真的事。
卫斯理自然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越向下去,思潮起伏,也难以避免。他想起
了小郭,就脱口说了一句:“小郭是聪明人……也很勇敢……唉,他硬是不肯说出他的
委托人是谁,似乎也可以原谅,看,他竟然可以为了他的委托人冒这样的险……”
几乎在任何的情形之下,白素都比卫斯理镇定得多,此际自不例外,白素把手放在
卫斯理的手背之上,这样,可以使卫斯理镇定些。
卫斯理天马行空式的思绪,忽然一下子又转了向,他望向白素。这时,一直往矿井
下降,也穿过厚厚的煤层,在电筒光芒的照耀下,煤层闪耀著漆黑闪亮的光,那是质量
极其上乘的无烟煤,这种煤,是由于地球表面,在亿万年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把大批森林埋向地下,在高压下形成的,每一块煤,都可以告诉人这种变动是如何
日月无光,生命成群毁灭,多么可怕!
在那种异样光芒的照耀下,白素的脸色,看来格外苍白,卫斯理看了她一会,移开
视线,又落在一大片很是平滑的煤层上,他陡然震动了一下。
白素这时道:“别胡思乱想,下面不知道有甚么危机,需要我们全力应付……”
白素提醒卫斯理集中精神,可是已经慢了半步。卫斯理的视线,一接触到了那平滑
的煤层,他就想起在李宣宣的卧室之中,那个漆黑的,表面光滑无比的六面方形物体来
,他在一震之后,失声道:“我明白了,在李宣宣房中的那东西,是……一块煤块……

那当然不是一块真正的煤块,真的一块那么大的煤块,重量至少超过一千斤,那是
用脱胎漆器制造出来的一件工艺品,制成一块大煤块的模样。
白素并没有反应,她不想在这种环境之下去推波助澜,增强卫斯理的幻想。
卫斯理吸了一口气:“你和她相熟,她有没有向你说起过那东西是煤块?”
白素回答得简单:“没有!”
卫斯理还在追问:“她有说那是甚么?”
白素沉声道:“她说过,那是一件工艺品,她喜欢它的造型,线条分明,外形简单
,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卫斯理听得白素这样说,不禁叫了起来:“一看就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他叫得大声,在矿井口,引起了一阵“嗡嗡”的回声,白素伸指在他的口唇边轻按
了一下:“你别往复杂的方面去想,那就是一个方形体,再简单不过,一看就明白。如
果你向复杂的方向去想,自然难以明白!”
卫斯理听了之后,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岂止是那个方形体,世上的任何物,
任何事,几乎都可以作如是观。卫斯理笑了一下:“你能这样想,我能接受你的想法,
但只怕祖天开不会这样想  王大同死了,祖天开的行为可能脱缰,嗯……陈长青也不
会肯,他用X光透视没有结果,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这漆器要遭殃……”
白素笑而不语,因为她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王大同死了,李宣宣下落不明,许愿宝镜不知所踪,种种谜团,无法解开,那件漆
器,成了李宣宣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祖天开悲愤之余,满是恨意,陈长青的好奇心发
作,如万蚁攒心,这两个人,如何肯放过那件看来如此神秘的漆器。
卫斯理可以说料事如神,祖天开和陈长青,果然不肯放过那件外形,来历都很是神
秘的六面方形漆器。
叙述故事的法门之一,是任何故事,都不能平铺直叙,一条线说下去,必须多方面
铺排,要有起伏,有跌宕。一到了会出现闷场的时候,就要另辟蹊径。
像卫斯理和白素,在升降笼之中,要下降到二百七十二公尺的深处,过程单调沉闷
,总不能老是说卫斯理在那时胡思乱想些甚么,所以,倒不如看看祖天开和陈长青,准
备如何对付那神秘漆器的好!
而叙述故事的法门之二是,转过去说故事的另一些发展,这些发展,必须大是有趣
,能吸引人,不然,看故事的,就不再看下去了!
祖天开先离去,陈长青赖在卫斯理住所不肯走。陈长青的想法是,整件事神秘莫测
,在探索的过程之中,卫斯理必然视他为当然助手  他的这种想法不错,当卫斯理和
白素,在矿洞之中,想到要通知甚么人的时候,就都想到了陈长青,和他联络,卫斯理
曾打电话回自己住所  希望陈长青接听,但陈长青这时已离去了。
陈长青在卫斯理夫妇上楼时,看来像是若无其事地在喝酒,但是实际上,却正在全
神贯注,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留意卫斯理的行动。
他和卫斯理熟,知道卫斯理的行事方式。
关于这一点,小郭的能力,尤在陈长青之上,因为小郭认识卫斯理更久  小郭认
识卫斯理,甚至还在白素之前,自然更熟知卫斯理的行事方式。
任何人,都必然有一套习惯成自然的行事方式,自己可能不觉察,但如果他人有心
去了解,就很容易琢磨出来,掌握了一个人的行事手法,要对付这个人,自然容易得多
了  千万别以为这一番话是题外话,那和这个故事,很有些关系的。
陈长青呷著酒,其实酒是甚么味道,他根本不知道,因为他在留意卫斯理的行动,
他从脚步声,听到卫、白两人进了书房。
刚才,白素逐客的理由,是她“要休息了”,所以陈长青预期两人在书房中不会逗
留太久,至少,白素应该很快离开,到卧室去。
可是,陈长青等了十五分钟,还是听不到两人从书房到卧房的动静,陈长青这才陡
然省悟:两人已从书房离开了屋子。
他直跳了起来,伸手向自己的头上,重重拍打了一下,直冲上楼,举脚向书房的门
上,重重地连踢了三脚,发出震天似的巨响  反正老蔡一睡下去,是天塌下来,也不
会醒的。
他一面踢,一面骂:“他妈的,卫斯理,还是朋友不是,甚么玩意儿?”
陈长青虽然略迟些才发觉卫白二人的“金蝉脱壳”之计,但是他可以肯定,卫白二
人确然已经离去,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所以,他也离开,从那条斜路上来回走了一阵,心中越想越是气愤,忽然想起:找
祖天开去!
他那时,想到要找祖天开,倒还没有打那神秘漆器的主意,只是想起祖天开和卫斯
理之间,曾有十分暧昧的“眉来眼去”  卫斯理不好对付,他自信对付一个老人家,
绰绰有余,所以想把祖天开和卫斯理之间的秘密,发掘出来。
他也知道,祖天开在哀伤王大同之逝的时候,正需要有人和他诉说衷情,肯定可以
和他一拍即合。
而且,在白天,陈长青也确然曾和祖天开合作过,那是在王家大宅,各人离去之后
,陈长青用最快的时间,回家取了小型X光机,又回到王家大宅之后的事。
陈长青的小型X光仪,是十分先进的科学仪器,有萤光屏相连。
这种小型的X光仪,透视到的物体内部的情形,立即可以在萤屏上看得到,情形一
如飞机场检查行李的设备,但是袖珍得多。
祖天开听陈长青说他带来的玩意儿,可以看到人的五脏六腑,吓得吐了吐舌头,没
敢说甚么,就带陈长青,进了李宣宣的卧室。
陈长青布置好了之后,向在一旁的祖天开道:“开叔,你看看……”
他按下了掣,对准了那神秘漆器,可是萤屏上却只是一片灰蒙,甚么也没有。
祖天开看得莫名其妙,陈长青却惊疑莫名,他一看就看出,那情形,并不是表示漆
器的内部,空无一物,而是表示X光,不能透视这神秘漆器!
这神秘漆器的内部,有著抗X光层!
厚度超过五公分的铅层,可以起到这种作用,特殊配方的合金层,也可以抗X光,
那并不是甚么惊人的现象,问题是:这神秘漆器,为甚么要有防X光设备?
陈长青首先想到的是,它的内部,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把那神秘漆器的六面,都用仪器照射,结果都一样,令他更疑惑的是,漆器很轻
,不像有金属抗X光装置,那又是一种甚么物质在抵抗X光的透视作用呢?
陈长青当时就有想把那神秘漆器剖开来的冲动!
这个结果令得陈长青十分沮丧,他托著下颔,盯著那漆器看,心中转著如何对付它
的念头,而就在这时候,有仆人叫祖天开去听电话。
王家大宅的屋子虽然大,可是祖天开所发出的那一下惨叫声,却在屋子的每一个角
落都可以听得到。
陈长青听到了祖天开的惨叫声,奔出去,看到祖天开手上还握著电话,老泪纵横,
身子发颤,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号叫,情形极其悲壮,像是一头跌进了绝望的陷阱中的猛
兽。
陈长青在祖天开的手中接过了电话来,想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那是医院打来,通
知说王大同已然逝世的,医院方面,早已挂上了电话。
陈长青向祖天开连问了十次八遍,祖天开才算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
叫:“大同死了!”
陈长青很受震动,但是程度不如祖天开之甚。他立时想到,王大同死了,李宣宣更
成了关键人物,非把她找出来不可!
李宣宣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最有可能知道的人,就是白素,所以他立即决定
到卫斯理家去。他才一挪动脚步,祖天开就一把抓住了他,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子,
惶急之极:“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
陈长青跳起来,用力拍著祖天开的背部(因为祖天开的身子高):“找卫斯理去!

他为了投祖天开之所好,又补充了一句:“那妖精是驾卫斯理车子走的!”
祖天开被噩耗弄得一点主意也没有,就和陈长青一起到了卫斯理家中。
他们最先到达,随后出现的是黄堂和小郭  这便是卫斯理和白素在回家后见到的
情形。
在那段时期中,祖天开对陈长青的印象很好,所以陈长青有把握,自己再去找他的
话,正在无助之极的祖天开,一定会欢迎,他可以在祖天开那里,得到更多的秘密。
他停止了在斜路上的团团转,上了车,疾驶至王家大宅,在铁闸外,用力按喇叭,
声音足可传出一公里之外。
他故意如此,以引祖天开注意,果然,不到五分钟,就看到祖天开满面怒容,挟著
万马奔腾之势,冲了出来,一面大声骂著脏话。
陈长青连忙下车,隔老远,就可以闻到自祖天开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蓬酒味。
随著祖天开的接近,铁闸打了开来,陈长青居然不知危险,向祖天开迎了上去,直
到他看到祖天开的双眼,血一样红,充满了凶光之际,他才知道情形不妙,转身想逃,
哪里还来得及?
陈长青也算是曾练过功夫的人,可是这时,祖天开一双蒲扇也似的大手伸出,抓住
了陈长青的肩头。陈长青觉得肩头上如同加了两柄铁钳,一阵创痛,双脚已然离地,被
祖天开像是抓小鸡一样,抓了起来。
陈长青想抬脚去踢祖天开的身子,可是祖天开一抓住了他,五指已紧扣住他在肩上
的几个大穴,陈长青全身如绵,软得像一滩湿泥,如何还能抬脚踢人?
陈长青后来把这段经历,说给白素和卫斯理听,卫白两人听得骇然  他们在武术
上有过人的造诣,自然听得出当时情形的凶险,两人齐声道:“你可知你一只脚已经踏
进了鬼门关?”
陈长青咋舌:“那么严重?”
卫斯理道:“就是那么严重,他要是用一只手把你抓起来,另一只手在你喉间一捏
,你就见阎王去了!”
白素补充:“那时他喝了酒,你又激怒了他,他太生气了,所以用两只手一齐来抓
你,那是你的运气,我估计他会用头来撞你胸口!”
卫斯理道:“这一撞,陈长青小命也必然报销!”
陈长青大为叹服:“真是如此,他双手抓住了我,一低头,就要用头来撞我,幸好
我有急智,才救了自己。”
陈长青倒不是自夸,在这样的情形下,要发挥急智,确然不简单。
陈长青陡然叫了一句话  也真还只有这句话,才能阻止情绪上已接近疯狂的祖天
开的凶猛攻击。
祖天开本来已准备一头撞出,这一撞,陈长青的肋骨,至少有一半断裂,插入胸腔
,当然性命难保。
陈长青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叫的是:“我能找到那妖精!”
祖天开一听得“找到妖精”,这才陡然抬起头来,用血红的眼睛,盯著陈长青看,
陈长青一则由于肩在剧痛,二则由于害怕,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
但这时,祖天开总算看清了被他抓住的是甚么人,双手一沉,把他放了下来,还埋
怨陈长青:“是你啊,闹甚么鬼?要是一把捏死了你,弄死了自家娃儿,这怎么说?”
陈长青心想你自己像疯虎一样冲出来,一照面就出手,怎么还怪人?
不过陈长青还没有说甚么  他也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祖天开又已伸手按住了他
的肩头:“那妖精呢?看我不把她大卸八块!”
“大卸八块”是说,把人的身体,肢解成为八个部份,那是最血淋淋的凶杀,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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