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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

_2 倪匡(当代)
你的原因。”
我道:“哼,我看单思才甚么都不懂,齐白正因为我懂,才会将录音带寄给我。”
白素笑道:“少向脸上贴金了,齐白寄来的录音带,你就不知道是甚么。”
我有点气恼:“至少,单思知道我如果收到了齐白的东西,就有可能来找他,所以
他才这愫吩咐了冯海。”
白素摇头道:“不会那样简单,其间一定还有我们不明白的事情。单思临上机前的
吩咐十分奇特,不知是为了甚么。”
我同意白素的话,补充道:“从单思的答话看来,齐白在埃及有了甚么惊人的发现
。能够将齐白和单思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古墓。我想齐白一定是发现了一座极隐秘
,但是又极伟大的古墓。”
白素道:“有可能,这是吸引单思一秒钟也不耽搁,立时启程的原因。”
我来回走了几步:“单思一去就是两个月,难道一直在古墓之中?”
白素道:“不见得,其中只怕又有曲折,他忽然出现,可知他和齐白两人之间,一
定有过不愉快。在古墓中发现了一些东西,齐白并没有给他,而是交了给你。”
我大声道:“齐白并没有交甚么给我。”
白素作了一个手势:“至少,单思以为他交了给你,他来向你拿,可知他和齐白之
间,另有曲折。”
我苦笑:“我们在这里乱猜,他究竟上哪儿去了?他既然回来了,总要回家的。”
白素向冯海望去,冯海忙挺直了身子。
白素道:“单先生已经回来了,他可能发生了一些意外,以致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你派人尽可能去找他。”
冯海大声答应著,立即走了出去,我们在客厅中,也可以听到他在大声吩咐人的声
音。我信步来到几个陈列柜之前,看看柜中收藏著的各种精品,那些精品,全是世界博
物馆和收藏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看看这些古董,时间倒也不难打发,只看到冯海忙著奔进奔出,但是一小时过去,
天早已黑了下来,单思还是没有出现。
我已经很不耐烦,冯海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道:“晚饭准备好了,请先用晚饭。”
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便点了点头,和白素一起到了餐厅,单思这家伙,平时吃饭用
的餐具,居然全是康熙五彩,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一座古墓里掘出了那完整的一套康熙五
彩餐具来的。
吃完饭,我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和白素商量了一下,不如回去再说,便吩咐冯海,
单思只要一出现,立刻就通知我。为了怕单思不敢和我见面,我还特地说了“一切全不
计较”。
回到家里,伤口究竟令人感到不舒服,倒在林上,就想睡,白素忙著替我收拾书房
,我在蒙矓之中,正要睡过去,白素突然走了进来:“你睡著了么?你看看,这是甚么
?”
我睁开眼来,看到白素站在床前,双手像是拿著东西,可是一时之间,却又看不见
她拿著东西。我坐了起来,立时知道白素为甚么明明拿著东西,但是我却有她并没有拿
著了甚么的错觉。原来她的手中,拿著一只玻璃盒子,透明度极高,甚至没有边,所以
在睡眼蒙矓之间,才会产生错觉。
我揉了揉眼睛:“一只玻璃盒子?哪里来的。”
白素道:“你看清楚,不是玻璃盒子。”
我又是一呆,那不是玻璃盒子,而是一整块玻璃,难怪白素刚才用双手捧著,看来
很沉重。
我将这一块玻璃拿了起来,是相当重,是一整块完全实心的玻璃,极其晶莹透彻,
一点气泡都没有。很少看到那么大的一块玻璃,制造得这样完整的。
这块玻璃,大约有二十公分乘二十公分乘三十公分,是一个立方体。说“一块玻璃
”或者会导致误解,说“一块很大的玻璃砖”,比较有概念一些。
我又问道:“这玻璃,哪里来的?”
白素道:“在你书房,一大堆书下面,书从书架上倒下来,我整理的时候,看到了
它。”
我摇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块玻璃。”
白素道:“真怪,我因为从来也没有看到过,所以才拿来给你看看的,它是从哪里
来的?”
我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块玻璃,不值得动脑筋去研究它,或许是甚么人来看
我的时候,留下来忘了带走的,可能是单思。”
白素扬了扬眉:“单思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带著这块玻璃,难道你没有注意?这块
玻璃的体积不小,而且也很沉重。”
我摊了摊手:“真的,我疏忽了,因为单思的样子很怪,所以我并没有留意他是不
是身上带了甚么。”
白素望了我一眼,又去注视那块玻璃:“玻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我不明白白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世界上有很多看来普通但却十分奇怪的东西。然
而,玻璃却不在其内。玻璃,实实在在,是十分普通的东西。
我笑了一下:“怪在甚么地方?”
白素指著那块玻璃:“地球上所有的物质,光线能够完全透过的,只有玻璃。”
我仍然不明白她想表达些甚么,只是随口应道:“所以,玻璃看来透明;但实际上
,玻璃也不是完全毫无保留地让光线透过去,它会折射光线,像这块玻璃那样晶质纯净
的,并不多见。”
白素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她停了片刻,才又道:“刚才我说玻璃很奇怪,是
因为我想到,它无法隐藏秘密,玻璃中如果有甚么秘密,一定可以看得到。”
我失笑道:“当然,它透明。”
白素用力摇著头,像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忽然会对玻璃发表了这样的议论。我
道:“见到单思,倒要问问他,为甚么行动这样古怪。也要问问他,这块玻璃是不是他
留下来的。”
白素将那块玻璃,自床上取了起来,放在一个架子上。这样方方正正、品质纯净的
玻璃,是一种十分别致的装饰品。
她放好了之后,后退了一两步,像是在欣赏著,然后她道:“单思的行为古怪,一
定和齐白有关。”
我“嗯”地一声:“齐白的古怪行动,和他寄给我的录音带有关。”白素陡地转过
身来,挥了挥手:“对了,事情一定也和‘病毒’有关。他们三个人,曾在埃及病毒的
住所聚会。”
我感到很兴奋,本来,整件事,一点眉目也没有,如今发现了一点头绪:“齐白在
一个古怪的地方  多半是一座古墓,发现了甚么,单思要找的,就是那个。而齐白进
入那座古墓,是病毒叫他去的,在他寄来的录音带中,清楚地提到过。”
白素道:“所以  ”
白素才讲了两个字,我就打断了她的话头:“所以,如果真的要找寻根源的话,我
们可以去找病毒。”
白素点了点头,我来回走了几步,又摇头道:“算了吧。我看只是两个盗墓人分赃
不匀,没有甚么大不了,不值得万里迢迢去找一个超过九十岁的老头子。”
白素作了一个无可无不可的神情,并没有表示甚么意见。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
来。我抓起了电话,那边便传来了一个十分急促的声音:“卫斯理先生?”
我一听,就听出那是黄堂。
黄堂在喘著气:“卫先生,一个叫单思的人一定要见你。”
我立时道:“单思,他在甚么地方?”
黄堂叹了一声:“他在一幢大厦的天台上。”
我皱了皱眉,单思真是一个怪人,跑到一幢大厦的天台上去干甚么?这时,我还未
曾想到,何以单思在一幢大厦的天台上,会劳动到警方一个高级人员黄堂打电话给我。
我忙道:“好,是哪一幢大厦?快告诉我,我也等著要见这个人。”黄堂告诉了我
那幢大厦的名字,我听了之后,就不禁怔了一怔,那是市中心区,最高的一幢大厦,单
思的行动未免太古怪了!
我只说了一句“我立刻来”,就挂上了电话。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懒懒地摇了
摇头。
三十分钟之后,我驾著车,驶近大厦,已经觉得事情不是很对头,不少警员在维持
秩序,而在路旁,聚集了许多人,每一个人都抬头向上望著。再驶近一些,还看到了几
辆消防车。
当我驶得更近一些时,两个警员走过来:“天,你再不来,黄主任会吞了我们。”
黄堂的手下簇拥著我,登上电梯,八十多层高的大厦,电梯的速度再快,也要相当
时间,我在电梯中问道:“那个叫单思的人,在大厦天台干甚么?”
一个警官没好气地道:“要自杀。”我不禁伸手,在自已头上打了一下,单思在大
厦的天台上,想跳下来,所以吸引了那么多人向上看,造成了交通拥塞。电梯到了顶楼
,我冲出去,又冲上了一道楼梯,就看到了通向天台的门。
黄堂站在门内不远处,我叫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大声道:“好了,你来了。”
他又转过头去叫:“卫斯理来了。”
当他叫到下一句之际,我已经走过了那道门,到了天台,也看到了他对谁在说这句
话。他对单思说话,而单思,这家伙,站在天台围墙上。
天台的围墙,只有一公尺高,大约是三十公分宽,单思就这样站在上面,面向著围
墙的外面。大厦很高,风也相当大,吹得每一个人的头发凌乱,单思也不例外,乱发披
拂在他的额前,看他的样子,任何时候都可以直摔下去。
天台上有不少警员,但是却不敢太接近单思,只有在围墙脚下,有两个警员伏著,
不让单思看到他们。我一看到这种情形,又惊又怒,立时大叫起来:“单思,你在闹甚
么鬼?快下来。”
单思经我一叫,在围墙之上,半转过身子来。他的那个动作,真是危险到了极点,
我听到好几个警员,不由自主大声吸著气。
他向我望来,同时,伸手向我:“别走得太近,不然我就向下跳。”
我更是惊怒交集:“我是卫斯理。”单思道:“当然你是  站住。”
他那“站住”两字,用极其凄厉的声音叫出来,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单思看到我停住了脚步,神情诡异,看来像是在极度惊恐、激愤的情形之中,但是
却又感到十分滑稽可笑。
本来,那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然而这时,他一定是真的有这样的感觉,不然,
他决不可能现出这样的神情来。
我心中虽然觉得古怪,却也无暇去深究,想先令他脱离险境。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
听来轻松:“单思,你在闹甚么鬼?那有甚么好玩的,快下来。”
单思并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急速地喘著气。我又一面摸著还扎著绷带的后脑,一
面道:“你怕我向你报复?老实说,我没有受甚么伤,不会也将你的头打穿,你放心好
了。”
单思听得我这样说,现出十分苦涩的笑容,喘著气:“叫警察全走开,一个也不留
,全走开去。”
这时候,黄堂就在我的身后,发出了一下愤怒的闷哼声。单思陡然之间,又声嘶力
竭地叫了起来:“听到没有?所有警察,全走开去。”
我转过身,向黄堂作了一个手势,黄堂十分不愿意,我压低了声音:“要是因为警
方不肯撤退而跳了下去,实在很难交代。”
黄堂挥著手,下著撤退的命令,不到一分钟,天台上一个警员也没有了。
黄堂最后退出去,他将那扇铁门关上,发出了“砰”地一下声响。
我定了定神,使自己的声音听来若无其事:“好了,甚么事?究竟是甚么事?”
单思道:“他们要杀我。”
在所有的警方人员撤退之后,单思仍然站在天台的围墙上,摇摇欲坠,险象环生。
我一听得他这样讲,不禁陡地一怔。
有人要杀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实在并不说明任何问题,我作著手势:“有
人杀你?甚么人?下来再说好不好?”
我说著,直盯著单思,看到他现出了一种犹豫不决的神情,像是他心中决定不了是
下来还是不下来好。而接著,他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要不是怕他跌下去,真有点忍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你站在上面,要是跌下去,
那就不必等人家来杀你。”
单思大口喘著气:“我宁愿跌死,也不愿落人他们的手中。”
我更是怒意上涌,大声道:“那么,你找我来,究竟是干甚么?”
单思的声音变得十分急促:“我只问你一句,一句。”
我冷笑道:“快问。”
单思道:“齐白,齐白真的没有给你甚么?真的没有?”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刹那之间,我心念电转,心想不论怎样,先要令得他安全
才好。
事实上,齐白只寄了两卷录有莫名其妙声音的录音带给我,根本没有甚么别的。
单思这时正处在生死边缘,仍然念念不忘齐白的东西,由此可知,那一定十分重要
,他一定极想得到它。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先将他从天台的围墙上落
下来,令他离开了险境。
我立时装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唉,就是为了那东西。好,我承认,齐白给
了我,你如果要的话,我就给你。”
我说得像真的一样。我相信单思一定会叫我骗信。
任何人来推测下一步的发展,一定是单思来到我的面前,向我要那东西。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全然不是那样。
单思一听,陡然笑了起来,他发出的那种笑声,只有“惨笑”两字,才能形容。他
只笑了几声,便陡然停止。
单思道:“好,那就好,在你手上,不会被人抢走。卫斯理,这极重要,重要到你
想像不到的程度  ”
他急促地讲著,不容易听清楚,而且,所讲的话,也全然不合逻辑。前后矛盾,我
实在不知他究竟想表达甚么。
而他喘著气,还在继续说著:“别对任何人说起,绝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不然,你
会有杀身之祸,像齐白和我一样。”
他讲到这里,陡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齐白已经死了,我相信他已经死了。”
我看他还没有意思自天台的围墙上下来,心中又是著急,又是生气,忍不住大声喝
道:“你要是有那么多话说,下来再说好不好?”
单思向我作手势,说道:“不会有很多话了。卫斯理,我和齐白……齐白和我……
我们……”他突然笑了起来,“我们做了些甚么,你一定绝猜不到。”
我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哪有心情去猜。我大声道:“你和齐白在一起,还有甚么好
事可以做出来的?我看,除了盗墓,还是盗墓。”
单思道:“是的,是盗墓,可是我们盗的是甚么样的墓,只怕将你的脑袋榨扁了,
你也想不出来。”
他说到这里,感到有一个难题可以将我难住,竟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顽童,一面现
出一种奇诡的神情,一面哈哈大笑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想冲上去打他两个耳光,但还是先大声骂了
他一句:“你去死吧。”
谁知道单思一听,便止住了笑声:“对,我是该去死了。”
第三部:盗墓专家难逃一死
他这句话一出口,陡地身子转得面向外,向外跳去。
这一下变化,意外至于极点,我一面骂他,一面已在向前冲去,其间连十分之一秒
的耽搁也没有。他向外一跳,我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后,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这王八蛋,他不是吓人,是真的向下跳,所以,我一抓住了他的衣服,被他向外跳
的力道一带,连得我整个人,也几乎向外扑了出去!要不是我左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抓
住了围墙,我们两个人一起自八十多层高的高楼之上掉下去了。
这时,我虽然暂时稳住了身子,情形也够狼狈的了,我左手的指甲,在围墙的水泥
上刮著,发出难听之极的声音,也不觉得疼痛。我的右手,抓住了单思的衣服。单思整
个人,已经到了围墙之外,只凭他身上的衣服在支持著他不至于掉下去。而他身上的衣
服,发出了一下下的撕裂声。
光是这些还不够,更要命的是,单思手脚乱动,在乱挣扎。
他一面挣扎,一面叫道:“快拉我上去。快,我……我怕……”
刚才,他还摆出一副要寻死的样子,多少人劝他也劝不住,而且还真的往下跳了下
去。如果不是我拉住了地,他这时早已跌死了。然而,就是那一线生机,将他自死亡的
边缘拉了回来,他就不想死了。
我勉力想稳住身形,但是无法将他拉上来,不但无法拉他上来,而且他被我抓住的
上衣,还在渐渐撕裂,我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有这样狼狈的处境过,我大叫道:“王八
蛋,你别再动了好不好?”
单思像是未曾听到我的警告,非但仍在不断动,而且,还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随
著他的尖吽声,他上衣撕裂的速度更快,我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候,两只
手臂伸了过来,抓住了单思的手,我大叫一声,全身脱力,跌倒在地。
我看到黄堂和另一个身形高大的警官,已经抓住了单思的手,将他硬拖了上来。可
能由于刚才的情形实在太惊险,将单思拖了上来之后,三个人也一起跌在地上。单思满
脸全是汗,喘著气,向我望来:“我不知道自己有畏高症……真骇人……还好,我只是
有畏高症,不是有闭塞恐惧症,要是有闭塞恐惧症,那我就完了。”
我自然知道他的话是甚么意思,一个人,如果有“闭塞恐惧症”的话,连升降机都
不敢搭乘,别说进古墓去盗墓了。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居然还这样的话,我陡地坐起身来,一掌向他的脸颊撩了过
去,重重地在他的脸上,掴了一掌。
那一掌,掴得他嗥叫了起来,打了两个滚才停止,而当他再抬起头来,我看到他口
角流血,半边脸肿起来的样子,实在高兴莫名。
黄堂首先跃起,将单思拉了起来,单思骂道:“卫斯理,你是一个野蛮人。”
我也跃起:“刚才要不是野蛮人拉著你,你这个文明人已经成了一堆碎骨头了。”
单思没有说甚么,他实在也没有机会再说甚么,因为黄堂已推著他向前走去,我叫道:
“黄堂 -- ”黄堂转过头来:“警方会控告他很多罪名,没有你的事了。”
我并没有和黄堂多说甚么,跟著大队警员,离了天台、下电梯,找到我第一个可以
找到的电话,和白素通了话。
我和白素通话的内容极简单,我只是要她立即去找律师,到警局去保释单思,同时
,我们约在警局见面。
白素和律师来到的时候,我已经等了十分钟,律师立时和警方去进行交涉,我将单
思要跳楼的情形,对白素讲了一遍。
白素苦笑道:“单思究竟去盗甚么墓了?”
我道:“谁知道。等一会出来了,就算要严刑拷打,我也逼他讲出来。”
白素笑了一下,望著我摇了摇头。我们在警局并没有等了多久,单思就在律师的陪
同之下,走了出来。
单思出来之后,向我作了一个鬼脸,又用手掩住了另一边并不肿的脸。看到他这种
样子,我倒很抱歉刚才那一掌打得太重了。
我望著他,作了一个“算了吧”的手势。单思的样子也显得很轻松,直来到我的身
前:“我在你后脑打了一下,你也打回了我,算了,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走,到你家
去,还是到我家去?”
我道:“随便。”
我们一起向外走去,我说“我们”,是指我、白素和单思三人而言,律师跟在后面
。单思在中间,我和白素在他的两边。
在向外走去之际,单思一直在讲话,他道:“本来我真的想死,因为我知道逃不掉
,真的逃不掉,没有人可以逃脱他们的追杀。”我问了一句:“谁在追杀你?”
单思作了一个我不是很懂的手势:“我会从头讲给你听,不然你不会相信。现在…
…刚才挂在高空的那一刹那,我倒想通了,大不了是死,怕甚么,反正准备死了,也就
不必怕。”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未必会死,像你这种人,祸害太大,不容易死。”
白素道:“你为甚么一直想到死?是不是古墓中的咒语给你的印象太深刻?”
白素这时提到了“古墓的咒语”,那很自然,因为齐白的录音带中曾经提到过,而
单思又曾说过他和齐白一起行事。
单思笑了起来,重复著白素的话:“古墓的咒语?哈哈,古墓的咒语。”
我们一面讲著话,一面向外走去,讲到这时,已经出了警局,正走下警局门口的石
阶,我还在问:“那有甚么可笑的?”
我说著,望向单思,单思也转头向我望来,张大口,想对我说话。
事变就在这时候突然发生。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以致我在一开始的十秒钟之内,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在很多情形下,我不够镇定,但是白素是我所知,不论男
女,最镇定的人。首先令得我恢复知觉的却是她的一下惊叫声。当我和单思互望著,我
讲了那句“那有甚么可笑的”,单思也转过头向我望来,我们面对面,他张开口,想回
答,然而他的口张开,却没有声音发出。
他一张口,他左额上,突然陷下去,出现了一个看来极深的洞,紧接著,鲜红的血
和白色的脑浆,就从这个洞中,一起涌出来,他的口仍张著,人也站著没有倒。
白素的那一下惊叫声,令我恢复知觉,使我可以明白眼前发生的事,刚才实在太震
惊了,以致我不知道眼前发生的是:单思中枪了。
一颗子弹,自他的左太阳穴直射了进去。
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绝对立即死亡。
单思死了!
我在明白了发生甚么事之后,也忍不住,发出了一下可怕的叫声,单思的身子开始
向下倒。我看到白素正迅速地奔下去,奔到了一根电线杆后面,抬头向对街看,对街很
多大厦,有很多窗口,有的开著,有的关著。
我可以肯定,射击单思的,是远程来复枪,装上灭声器,那个射击手,自然是一流
狙击手,一枪中的,如果不是单思在我身边,头已软垂下来,血染得他满脸都是,看来
可怖之极,我会向那狙击手的枪法喝采。
我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那个狙击手可能还会开第二枪,我也可能成为射击的目标
。我明明知道单思已经死了,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不可能活著的,但是我还是扶
住了单思,不让他倒下去。
这一切,从单思的太阳穴出现一个深洞开始,到现在,只怕不超过五秒钟,跟在后
面的律师,直到这时才看到了变故发生,他也惊叫了起来,几个警员奔过来,我一直只
是扶著单思。
白素很快就奔了过来,她现出一种极度愤怒的神情,指著对街,喘著气:“一定从
那些大厦中射出来的子弹,一定是。”
我叫了起来,向围过来的警员叫道:“快,快召救伤车,快去叫救伤车。”
我明知道任何救伤车都没有用了,但是我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到一小时之前,我才将一个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令他对生命充满了斗争的勇气
,也准备将他奇特的遭遇讲给我听,然而,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下,他却中了枪,死了。
黄堂奔了出来,很多警官奔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杂乱之极,也没有必要一一记
述。
我和白素各自拖著疲倦的脚步走进家门,是好几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在过去的几小时中,我们一直在警局、医院之间打转。单思一中枪,立时死亡;但
还是要等到法医确实证明他死了,我才肯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在理智上,我知道单思已经死了,是被第一流的狙击手一枪射死的,这是发生
在我身边的事实,但是在感情上,我却还是觉得不能接受。因为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
,令得我思绪一片混乱,不知该去想些甚么才好。
我的一生之中,受过的意外打击极多,有的根本匪夷所思,可是,却从来也没有一
桩,令得我感到如此严重的震撼。
回到家里之后,我只是怔怔地坐著,点了一支烟又一支烟。白素坐在我的对面,也
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她才先开口:“我们不妨将事情从头到现在,整理一下。”
我苦笑了一下,声音听来乾涩莫名:“一点头绪也没有,怎么整理?”
白素道:“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思绪集中。的确,白素说得对,整件事,发展到
现在,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首先,有齐白寄来的两卷录音带。这两卷录音带,显示齐白到了某一处怪异的地方

齐白在录音带中说得很明白,那个怪异的地方,是病毒叫他去的。而单思,据他的
管家冯海说,是接到了齐白的电话之后动身走的。
假定单思和齐白一起,也到了那个“怪异的地方”(极可能是一座神秘的古墓),
那么,他们的遭遇应该相同。单思在大厦天台上,曾对我提及过有人追杀他,而且也说
过,齐白一定已经死了,这一点,可以证明他们有共同的经历。
分析到了这里,似乎只能导致一个结论,由于单思已经死了,齐白下落不明,能够
知道整件事情起源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如今已经退休,曾是世界上最杰出的盗墓人:病毒!
我一直在迅速地转著念,达到了这样结论,抬起头来。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知道我在想些甚么,道:“病毒,只有他才知道齐白和单思究
竟是到甚么地方去的。”
我用力挥了一下:“对,也只有弄清了单思和齐白究竟到过甚么怪异的地方,才能
知道他们究竟发现了一些甚么,也可以推测单思遇害的原因。”
白素点了点头,我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应该到埃及去,去见病毒
。”
白素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决定,但是她又道:“我暂时留在这里,单思死得离奇
,警方,黄堂的调查,未必有结果 -- ”
我想了一会:“事情很神秘复杂,你要小心。我去见病毒,我们分头行事,随时联
络。”
第二天下午成行,在成行之前,有一些事,值得记述一下。
黄堂联络了几次,他正在尽一切可能,追查单思致死一案,当他知道白素留下来帮
助他,他十分高兴。
但是他几次联络,可以看得出他情绪一次比一次低沉,因为一点头绪也没有。
嵌在单思头骨中的子弹,取了出来,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来复枪子弹,本地警方的
档案资料,根本没有这种子弹的记录。黄堂尽了一切可能去查,也查不出所以然。当我
启程,在机场,黄堂赶了来,趁飞机还没有起飞,在机场的餐室中,打开了一只小盒子
,给我和白素,看那颗子弹。
我相信黄堂是机械专家,我和白素在这方面的知识,也不必妄自菲薄,然而我们都
说不出这颗子弹是用甚么型号来复枪射出来的。
我将这颗取走了单思性命、细长而线条优美的子弹,放在手心上,细心观察,叹著
气:“一定是一种特制的来复枪,一种新的、秘密的枪械。”
黄堂道:“当然是,问题是,使用这种枪械的!是甚么人?”
我道:“有很多种人,例如第一流的枪手,就可能拥有小型的兵工厂,来制造精良
的杀人武器。各国的特务机构,所使用的杀人武器,也日新月异,层出不穷。”
黄堂苦笑道:“没有法子查出这种武器来源?”
我安慰他道:“也不见得,你可以先和国际警方联络,向他们取资料,再通过种种
关系,和美国、苏联、英国等情报机构联络,取得这种子弹的记录。”
黄堂现出一种啼笑皆非的神情来:“很怪异!单思是一个盗墓人,一个盗墓人的死
亡,应该和古物、古代的事情联在一起。可是如今为了调查他的死,却要去找最新科技
的资料。”
黄堂所说的“怪异”,其实我早有同感。我宁愿看到单思是被一柄刻有埃及古代文
字的匕首刺死,那么事情还比较合理。可是偏偏单思是死在一颗我们三个专家都从来没
有见过的来复枪弹之下。
黄堂根据子弹射来的角度,揣测子弹可能的发射地点,确定子弹由警局对面一幢大
厦三楼走廊的一个窗口发射。
黄堂说:“从推测到的枪手所在位置,到目标,距离是一百三十六公尺。”
我道:“那不算远,配备精良的枪械,可以毫无困难地击中目标。”
黄堂道:“那是一家学校,当时正在上课,走廊上没有人,奇怪的是,询问了很多
人,都说没有看到过甚么可疑人物进出。”
白素道:“学校进出的人很多,狙击手不会在脸上写著字,不易引起人家的注意。

黄堂用力挥著手:“可是,凶手怎知道单思在这时候,会从警局出来的?”
我叹了一声:“当然是一直在跟踪他。在大厦的天台上,单思就对我说过,有人在
追杀他,他一定躲不过去。”
黄堂喃喃道:“他果然没躲过!”
黄堂心神恍惚地挥手告别,白素说道:“到了埃及,你有把握见到病毒?”我道:
“那要看胡明是不是有办法了。”
胡明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开罗大学的权威考古学教授。和他曾有过一段极其惊险的
经历(见“支离人”)。由于胡明对一切古物都著迷,我推测他可能和盗墓专家病毒有
一定的联系。
病毒在退休之后,全不见人,所以我在行前和胡明通了一个电话,说我要见病毒,
问他有没有法子替我安排。
胡明一听我提及病毒,就显得十分敏感,支吾其辞。我知道胡明的为难之处,作为
一个国际知名的权威考古学者,如果他的名字和一个盗墓人联在一起,那不是很光采。
但是在事实上,像胡明这样的人,有时为了获得出土的第一手资料和得到珍贵的古物,
又必然会和病毒这样第一流的盗墓人有联络。
一听到他支吾其辞,我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我告诉他:有极重要和神秘的事要见
病毒,不管也有甚么困难,我都要第一时间就能见到他。
白素没有再说甚么,我看看登机的时间已到,和她吻别,进入登机处,上了飞机。
坐定之后,闭目养神。
我仍在不断思索,想著见了病毒之后,应该如何开口,据说病毒老奸巨滑,只怕要
多费很多唇舌。
我感到有人在我旁边座位坐了下来,不多久,飞机起飞。也就在这时,我听到身边
有人以一种十分低沉的声音,在说著话:“打扰你一下,有一些东西,在你手中,那东
西对你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是不是可以请你让给我?”
我睁开眼来,看到了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头发稀疏,有狡狯
贪婪的神态。
我呆了一呆:“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
那人现出了一丝令人讨厌的笑容:“或许,这可以使你更明白?”
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一只精美的皮夹子,将夹在中间的一张支票,展示在我的面
前,支票是一间瑞士银行的,面额是一百万瑞士法郎。
我仍然不明自,只是沉著地道:“还是对不起,不知道我有甚么可以出让的。”
那人又笑了起来:“你知道的,卫先生 -- ”
那人叫出我的姓氏,我心中更是吃惊。这个人有备而来!
那人向我凑近了些:“如果代价不够多,还可以再加一些。”
我道:“不是再加一点,而是加很多。”
那人皱了皱眉:“卫先生,我的权限,最多再加一倍。”
我又吸了一口气,加一倍,两百万瑞士法郎,不算是一宗小数目,可是我全然不知
他要的是甚么,那人又道:“一个盗墓人 -- ”
我陡然地一震,想起了齐白和单思,知道这人要的东西,一定和他们有关,我道:
“那你必须使你的权限扩大,对于这样珍贵的古物而言 -- ”
我想他要的东西是齐白在古墓中发现,所以才用了“珍贵的古物”这样的形容词。
可是,当“珍贵的古物”这句话一出口之际,我就知道自己一定犯了错误了。
那人一听得我这样讲,立时现出了一种十分奇怪可笑的神情。他的那种神情,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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