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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

_10 倪匡(当代)
部分较小,有一部分相当大,当他们来到那最大一部分的面前之际,他们都呆住了。
如果说他们刚才看到那飞行物体时,所感到的震惊是一,那么,这时他们所感到的
震惊是一千,一万。一时之间,三个人僵呆著,喉际发出咯咯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
亚伦上尉首先发出了一下怪叫声,随著他的那下怪叫声,是一下枪声。胡非尔听到了叫
声和枪声,但是那全然不足以令他转过头去向亚伦看一下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他仍然双
眼发直,盯著前面。
而李沙摩夫,这个经验丰富、可以在死尸堆中酣睡的老兵,在枪声之后,陡然大笑
起来。他一面笑著,一面向前冲。当胡非尔略为定下神来,看他时,他已经奔到了一个
悬崖之前,而且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胡非尔在这时,发出了一下叫声,他说,他当时也不明白自己这一下呼叫声,是为
了发泄他自己内心的惊恐,还是要叫停李沙摩夫。
李沙摩夫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奔向前,从悬崖上直跌了下去。
胡非尔看著他跌下去,他在下坠之际,不是发出惊呼声,而仍然是发出大笑声,一
直跌下了千仞深谷,据胡非尔的报告说,直到李沙摩夫跌死之前,他一直在笑著。
当胡非尔在目睹了李沙摩夫跳崖之后,再转过头来看时,这才发现亚伦上尉的额角
上,有一个洞,血正在汨汨向外淌著,刚才那一下枪声,是他用手枪结束了他自己的生
命。
胡非尔当时,只觉得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他甚至也下意识地拔了手枪在手,想学亚
伦一样,举枪自杀。他当时和事后,都极能了解两个自杀者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想结
束生命。
连胡非尔上校也有这样的冲动,是因为他和已死的两个同伴,所看到的情景,实在
太令人震惊。他们所看到的情形,令得他们第一个产生的意念就是:世界末日来临了,
人类的前途结束了。
那种情形,就像是敌人的军队,已经打到了门口,而自己又绝无力量可以抵御,敌
人一攻进来,就会成为俘虏和奴隶。任何性子较烈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想到宁
死不屈,情愿自己结束自己的命,也不愿意投降敌人。
他们在那个已经断裂开来的机舱之中,究竟看到了甚么东西呢?据胡非尔上校的说
法是:那是人。一个一个人,很多,有好几十个。那毫无疑问是人,虽然他们的体型如
此之小,但那一定是人。
那些人的体型极小,只有十五公分左右,从比例上看,他们的头部十分大,光秃而
没有头发,双眼突出而形状可怖,身上的衣服,像是金属丝组成。
胡非尔上校已经拔出了手枪来,快要步亚伦和李沙摩夫的后尘。那是因为他一看到
那些形体十分小的怪人,立即就想到,那是外星来的高级生物,根深蒂固的外星侵略者
的观念立时发生作用,使他感到:地球上没有力量可以防御来自外星的侵略,地球人完
了。
而在千钧一发之间,他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些怪人突出的眼
珠,看来绿黝黝地,并没有甚么光芒。再接著,他就发现,那许多小怪人,全部一动不
动,全都死了。胡非尔的心中,仍然怀著极度的恐惧,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的
真正的恐惧。但是发现了那些怪人都已死亡之后,至少令得他镇定了许多。所以,他才
打消了结束生命的念头。
胡非尔镇定了下来,开始检验那些尸体,他数了一数,一共是七十四具。在那只已
可以肯定为宇宙飞船的残剩机舱内,还有著许多胡非尔所看不懂的装置。在那一瞬间,
胡非尔只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地球人的渺小。
不知道甚么星体来的高级生物,已经能通过宇宙飞船来到地球。这种事实,对于地
球人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实实在在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他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才决定应该怎样做。他此行的目的,本来是在搜寻不明飞
行物体的下落,这时找到了那不明飞行物体,他却一点也没有兴奋之感,只是恐惧、沮
丧和焦虑。
他先解下背囊,用布将那些外星人的尸体,一起包起来。在那时,他又发现了在几
乎没有完整东西的现场,有一样非常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块玻璃砖,在绝密一号报告书中,十分清楚地记载著这块完美无缺的玻璃砖
的大小和重量。
(我看到这一段时,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几乎忍不住要张口大叫起来,但白素立
时阻住了我。)
(毫无疑问,那玻璃砖,就是在我书房中出现的那块!)
胡非尔上校将那玻璃砖拾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是甚么,就带著尸体和它,开始归程

当那些外星人的尸体,展示在太空总署几个高级负责人面前之际,人人都目定口呆
,出不了声。等到震惊过后,意见纷纭。
有的说立即通知联合国,要联合几个强国,共商抵御之法。有的要对尸体进行解剖
,有的要立时动员,下达紧急命令。最后,是胡非尔的意见,获得了一致的通过。
胡非尔的意思是:将这件事,保持绝对秘密,绝对不能对公众宣布,以免社会秩序
遭到彻底破坏。安置那些尸体,也是胡非尔出主意,拣了一处位于沙漠的研究中心,在
最底层的一个密室之中,用许多玻璃盒,将那些外星人的尸体,藏了起来。
为了避免有人进入和尸体摃坏,藏尸的玻璃盒真空,而整间密室之中,则充满了氮
气。那块和尸体一起发现的玻璃砖,也和尸体放在一起。
然后,再由胡非尔一个人,带了炸药,到那个宇宙飞船坠毁的地点去,将飞船的残
骸,彻底炸毁,不留痕迹。
整个过程,都在极度秘密的状态下进行,亚伦和李沙摩夫两人的死,经泰丰将军亲
笔批署:“在执行某种极度机密的任务之中殉职”。
有两个小小的意外,是道格拉斯教授和一个主任级军官,教授不同意总署的处理方
法,准备向全世界公布,主任因震撼之余,酒后说了几句有关外星人尸体的话,他们两
人,全被胡非尔灭了口。
泰丰将军和最高当局,显然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胡非尔上校的做法,为了秘密不致
外泄,不惜一切手段。
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不超过五个人知道的秘密。有关这件事的报告,是绝对机
密报告第一号,代号是“小小事件”。或许是那外星人的尸体看来如此之小,所以才取
了这样一个代号。
事件本来已经结束了,如果不是齐白闯进了那墓室的话。齐白闯进墓室的经过,写
在“绝密报告第二号”之中。
我和白素看完“小小事件”报告之后,只是发怔,不知道如何才好。
泰丰将军望著我们,我们两人的脸色一定不是十分好,他冷冷地道:“感到震惊?
你们不过看到了报告书,已经这样子,应该可以想像,当日我们面对这种事实,心中如
何惊悸。”
我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泰丰将军又道:“所以,我仍然以为,胡非尔上校的意
见,我们处置事件的手法,是必须的  既然必须,就不必再讨论这样做是正当或不正
当。”
我仍然无法表示自己的意见。
泰丰将军又道:“请看第二号报告书,没有第二号报告书中所发生的事,也就不会
有你们的事,世人永远不会知道,就像没有发生过。”我还是不出声,和白素再去看第
二份文件。
“绝密报告第二号,代号:气化事件。
“研究中心藏有外星人尸体的密室,绝对不许任何人进入,即使该中心负责人,也
不得进入。为此,总署作了最严密的措施,密室的门钥,保存在总署,胡非尔上校处。
“这项规定在密室中开始收藏了外星人尸体之后,就立即生效,近两年,完全没有
事故发生。
“五月三十日晚,研究中心的警报系统,突然被人触动,证明有人非法侵入。
“立即发现,被侵入处,是绝对机密的密室,门锁已被破坏。由于命令绝对严格:
不论在何等情形之下,不获总署批准,皆不能进入这密室,所以研究中心方面执行命令
,一面派人守在密室门口,一面通知总署。在胡非尔上校以第一时间赶到之前,研究中
心的保安人员也已发现了有一条地道,直通向研究中心建筑的地下通气道,侵入者是从
这条地道中进入。
“经过彻底搜查,发现有侵入者遗下的工具一袋,属于专业盗墓人所使用。地道的
出口处,距中心三公里,是一处荒僻的沙漠。
“胡非尔上校到达研究中心……”
胡非尔上校到达研究中心之前,没有任何人进过那个密室。当他来到那密室门口,
看到门锁被破坏,他也无法设想在里面,究竟发生了甚么变化。
他先下令,令所有的人全远远离开去,到他肯定门打开之后,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
到密室中的情形,他才一脚踢开了门。
那间密室,是他亲手布置的,七十四个玻璃盒,每一个盒中,放著一具尸体,而当
他一脚踢开了门之后,他陡地一呆。
密室中全是碎玻璃。所有本来用来放置外星人尸体的玻璃盒,全都破碎,而且碎裂
得十分彻底,全都成了极小的碎片。而所有外星人的尸体,也已完全不见。
房间中氮气,已经全部逸出,混入空气之中,房间中的空气和其他地方的空气没有
甚么分别,胡非尔上校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鞋底踏在碎玻璃上,发出难听、刺耳的
声音来。
他找过那块玻璃砖。由于满地全是碎玻璃,他不能肯定那玻璃砖是不是也碎裂了。
看到所有外星人的尸体全不见了,胡非尔上校的心中,又惊又喜。他感到高兴的是
,要长久维持这个秘密,十分吃力,如今尸体不见了,这就是说,秘密也不再存在了。
可是,令得他忧心忡忡的是,尸体落到了甚么人的手中?谁有那么大的神通,神不
知鬼不觉地掘了一条地道,通入地下室,进入保安严密的研究中心,又进入了密室?
胡非尔当然要查这件事,极其庞大的调查工作,在他的主持下展开,所有参加调查
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知道要找出,五月三十日晚,是谁偷入了研究中
心。
调查的经过十分复杂,在绝对机密报告第二号之中,也有著详细的叙述,经过冗长
闷人,所以不再引述,只须知道在五月三十日以后的一连串日子中,以太空总署为中心
,旁及各机关的上千人员,都曾参加过这项神秘的调查工作。
第十三部:唯一辨法互相了解
调查工作在半个月之后,有了结果,一个身分神秘的中国人,被不少人认出,在五
月三十日的前后,曾在研究中心附近的市镇出现。这个中国人,在六月一日凌晨,曾在
附近的一个小市镇中喝醉了酒,大叫“世界末日来了!”“人类的命运已到了终极!”
这一类话,当时在酒吧中的少数人曾认为他是某个新教派的传播者。
胡非尔立时将调查集中在这个中国人身上,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的绘像,被大量送出
去,这个中国人的行踪,也渐渐明朗化。
现代化的大规模的调查,可以将一个人的来龙去脉,完全弄得清清楚楚。胡非尔已
经知道了这个中国人的名字叫单思,出生于一个极富有的家庭,而他本身,是一个杰出
的业余盗墓人。
在得到了单思在开罗的消息之后,胡非尔上校立即飞往开罗,一下机,就直趋一个
三流的夜总会。
在开罗,有不少这样的夜总会,这种夜总会的特点是乌烟瘴气,空气的污染程度,
会叫人感到如处在炉子中,肚皮舞娘疯狂地扭动著胴体,劣酒的酒味,令人一进门就会
呛咳。
在这家夜总会的一个角落中,胡非尔见到了单思躺在五个肚皮舞娘的肚子上,手中
拿著酒瓶,在向口中灌著酒。
胡非尔是一个老练的情报工作者,他绝没有表露自己的身分,而是一声不出,在肚
皮舞娘的格格笑声中,挤在单思身边,也躺了下来,将单思手中的酒扭移到自己的口边
,也灌著酒。
单思望向他,很高兴有一个人来和他作伴,两个人不断喝著酒。
夜总会二十四小时营业,胡非尔和单思至少在这个角落中泡了超过六十小时,醒了
又醉,醉了又醒,直到胡非尔认为时机成熟了,他才道:“世界末日已经到了,你知道
吗?”
单思像是听到了最知己的肺腑之言,立时大点其头:“我知道。我以为只有我们两
个人知道,原来你也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
单思这样说,等于是在告诉胡非尔:偷入研究中心是两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另
一个人。胡非尔心中也不禁暗自吃惊,因为他的调查是如此广泛、深入,但也只查出了
单思一个人与事件有关,另外一个人是甚么人?何以可以像是在空气中消失,不在他的
调查网中出现?
(胡非尔上校当然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叫齐白,一直就躲在研究中心附近的沙漠的地
洞之中。齐白不但比单思聪明,而且比单思镇定,在看到了外星人的尸体之后,他所受
的打击,不如单思之甚。)
胡非尔回答:“没有别人知道,只有我们三个人才知道这秘密。”
单思瞪著胡非尔:“太可怕了,是不是?”
胡非尔单刀直入:“是啊,那么多尸体,来自不可测天体的外星人尸体,地球上的
人完了,变成了低等生物。”
单思的身体剧烈地发著抖喃喃地道:“完了,完了,该死的齐白,他为甚么要邀我
做这种事?”
胡非尔有了“齐白”这个名字,这使他可以很容易地查到有关齐白的一切。当时,
他只是不著意地问了一句:“齐白在哪里?”
单思道:“不知道,他说他……我们无意之中,触及了当今人类最大的秘密,一定
会遭到不幸,刻意保持秘密的人,不会放过我们。”
胡非尔不动声色:“除非你能将尸体还给他们。”
单思发出相当可怕的笑声来:“尸体?哈哈,哪里还有甚么尸体。”
胡非尔问道:“你们将尸体怎么了?”
单思双手挥舞著:“不知道,一切像是一场恶梦,一只一只玻璃盒,一打破,尸体
突然渐渐消失,溶化在空气之中,不见了。齐白不断打破玻璃盒,尸体不断消失  ”
单思讲到这里,睁大了满是红丝的眼睛,盯著胡非尔:“你说,他们是不是逃走了
?回去了?像是被咒语关在宝盒中的妖魔,逃了出去,然后,又会大规模地回来复仇?

胡非尔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单思这样说是甚么意思,直到在反覆地询问、交谈之后
,胡非尔才算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他在报告书中,肯定了单思所讲的全是事实。
经过的情形是:齐白邀单思一起去盗墓,通过地道,进入密室,看到了外星人的尸
体。当他们进入甬道之际,齐白开始录音,那时,他已感到了极度的迷惑,因为他一心
认定,自己应该在一座古墓之中。
等到他们进入了密室,看到了外星人的尸体,他们开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齐白像
疯了一样,打碎那些玻璃盒子。
(这就是齐白的录音带中,不断的玻璃碎裂声的来源,还有他的惊叫声。这时候,
单思已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玻璃盒子打碎,盒中的尸体,便迅速消失,他们碰一下尸体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现象极其奇特,胡非尔也不明白,只是照单思所述的实录下来。)
(我倒可以略为明白。那三个人曾对我说过,他们对于密室中的气体,没有办法忍
受。大致可以推断,纯粹的氮气,会令得他们的躯体,迅速消溶在氮气之中。)
到最后,他们发现了一块玻璃砖,齐白拿起了它,单思全然不知道齐白又做了些甚
么,事实上,他一进入密室,看到了外星人的尸体,已经整个人都呆住了。
接著,齐白就拉著他,向外奔去,由于奔逃的时候太匆忙,触动了警钟,但他们还
是逃了出来。
他们一逃了出来之后,齐白就道:“单思,我们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秘密,一定有
人会为了保持秘密而杀我们,快逃,逃到人迹不到的地方去躲起来。”
单思定过神来之后,他的直觉不如齐白敏感,对齐白的警告,只是姑妄听之,他只
是道:“这种怪事,我一定要告诉卫斯理。”
(此所以,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绝密报告第二号之中,真不简单。)
齐白当时道:“你还是逃远点,可以写信告诉他,别去找他。”
(这两卷录音带,齐白离开了单思之后寄给我,他不可能自己寄,是他托了人寄的
。我想起被他派的人放进棺材的事,知道他神通广大。)
然后,齐白又道:“有一样东西  我也要给卫斯理。”
单思望著他:“甚么东西?”
(报告书中记载的单思对胡非尔所说的他和齐白之间的对话,十分重要。齐白说要
给我一样东西,可是他并没有托单思给我,我也没有收到甚么。)
(就是因为胡非尔可能认为有东西在我手中,所以才派了他六个手下,在暗杀了单
思之后,再追踪我,向我探测东西的下落。)
(当时,我以为那一定是十分珍罕的古物,所以才讲了一句“珍贵的古物”,这句
话,在深明内情的那六个人听了,自然知道我其实甚么也不知道,这就是我在飞机中遭
遇到的事。)
(也幸亏我当时真的全然不知道,因为这六个人早已奉令,只要我也知道内情,他
们就会像对付单思一样地对付我。)
(而这六个人,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他们的下场如何,人人都知道。)
齐白和单思分手,齐白不知所踪,单思到了埃及,由于震惊太甚,终日沉醉在醉乡
之中,直到胡非尔上校找到了他。
胡非尔上校在单思的口中了解了经过情形,已经准备除掉单思灭口,可是他还想要
多了解一些经过,出现了一点意外,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带走了单思。
胡非尔再展开调查,单思在一个多月之后,才在东方出现。胡非尔一直不知道这一
个多月来,单思在甚么地方。
(我倒可以推测单思在甚么地方。齐白一直在关心单思的安全,那些报告书中“来
历不明的人”,一定是齐白的朋友,将单思从开罗弄走,弄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情形就
像将我自地洞中弄走一样。)
(但单思显然不领情,他知道有人要追杀他,但还是来找我,他以为齐白提及的东
西在我这里。)
(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开始就已经写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报告书最后提及,单思和六个派去执行任务的人,全已死亡,还有两个人值得注意
,一个是卫斯理,但已证明他全不知秘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物齐白,下落不明。
整件事件,由于尸体的神奇消失,所以代号是“气化事件”。
报告书中,最后一段是胡非尔上校料到可能还会有人再来,极可能会是外星人要得
回他们同伴的尸体,所以,提议不要封闭地道,作为一个陷阱,使得再进入的人,落入
陷阱。
结果,我和白素就落人了胡非尔的陷阱,所以才有了绝密报告第三号。
喷射机仍在高空飞行,看完了这三份报告书,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和白素互握著的
手,手心都在冒汗。泰丰将军冷冷地直望著我们。
白素挤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看来,我们两人,应该被列入灭口名单。”
泰丰将军闷哼了一声:“本来是,但是胡非尔上校却不主张这么做。”
我忍不住“哼”地一声:“为甚么?灭口计画,从头到尾,全是他在执行,而且,
也是他首先提议和拟定的。”
泰丰将军说道:“到了目的地,你自然会明白,现在我不想先解释。”
我不再说甚么,又和白素交换了一个眼色。整件事情,到现在,已经可以说真相大
白。事情的牵涉范围竟如此之广!一个强国的最高统治集团,一心要将外星人来到地球
一事保持绝对秘密,这件事本身,或许只是观念上的问题,不算是甚么罪恶,但是为了
要达到目的,却必须使用丑恶之极的手段。
白素低声对我道:“镇定一点,别冲动,也别将他们当作敌人。”
我恼怒道:“他们随时可以取走我们的生命。”
白素摇头道:“他们只是太恐惧了,恐惧心理,令得他们无法面对事实。”
我无法同意白素这种说法,赌气不再出声,飞机在飞行了三小时方才著陆在一个军
用机场中。
一下飞机,在极严密的警戒下,我们被送上一架全部密封的车中,泰丰将军坐了另
一辆车子。我们完全无法知道车子经过了一些甚么地方,车行约半小时就停了下来。我
们出了车子,已在一幢建筑物中。
武装人员带著我们,进入一间房间,关上门,房间不大,只有我和白素两个人,我
们才坐下,对面的一幅墙,突然移开,隔室和这间房间,成了一间。
在隔壁那间房中,已有五个人在,一个泰丰将军,我们是认识的,还有一个看来已
超过六十岁,但是体格仍然可以称得上壮健的老者,我们也一眼就看出来,他就是这个
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还有两个,全是见过照片的高级官员,另一个坐得离我们最近,这人在墙移开之际
,就站了起来,他身形极高,瘦削,剽悍,双眼炯炯有神。鹰钩鼻,薄嘴唇,一望而知
十分寡情。
这个人盯著我们,作自我介绍道:“别人不必介绍了,我是胡非尔上校。”
他伸出手,向我走过来,我也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他又十分有礼地向白素点了
点头,转回身:“每个人都知道是甚么事,我们立刻开始!”
其余的人都表示同意,我大声道:“等一等,我来到这里,不是自愿的,我不参加
任何问题的讨论。”胡非尔用他那双有神的眼睛盯著我,半晌才道:“现在是甚么情形
,你还在讲究这些。”
我冷冷地反问:“现在是甚么时候?”
胡非尔陡地吼叫了起来:“现在是地球最危急的时候  ”
他在吼叫了一声之后,立即感到在场全是地位极高的人,他不能这样无礼,所以立
时压低了声音,脸胀得通红:“外星人已经来了。”
我又冷笑了一声:“我不明白何以你这样害怕,只要宇宙中另外还有生物的话,他
们迟早会来,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
胡非尔上校的神情变得怪异之极,像是我根本不是他的同类,就是外星人。
那个老者咳嗽了一声:“对不起,你的确不是自愿来的,但是你闯进了一级军事保
密机构,我国有权审问你。”
我想要开口,老者一挥手,不让我说下去:“如今,我们不是要审问你,只是想和
你谈论一下,找出事情的应付方法。”
作为一个超级大国的最高领导人,这位老者的态度,比胡非尔好得多了,我也心平
气和地道:“好,这样子,大家才能开始说话。”
胡非尔挤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我抢在他前面,说道:“我不认为外星人到了
地球有甚么不好,他们迟早要来的。我们也不必根据地球人的观感,认为他们来了,一
定是入侵。外太空来的侵略者,这全是电动游戏、连环画和电影中的事,不一定会发生
在实际生活之中。”
泰丰将军道:“根据已发生的事实来看,他们如果展开攻击,我们绝无抵抗的余地
。”
我笑了起来:“将军,我不知道你这是甚么逻辑,举个例子来说  ”
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恰当的例子来,转头向白素望去。白素的姿态十分优雅她立时
道:“这就好像一个侏儒,一看到了重量级拳王,就认定了这个拳王一定会攻击他。”
泰丰将军的面肉抽搐了几下:“事实上,相去更远,在这些外来生物之前,我们太
脆弱,一只他们的飞船,就可以使上万平方公里的地方,完全消失了电力。”
那老者道:“所以,我们决定保守秘密,不然,真正的情形一旦公布,世界末日就
来了,不必等外星人来攻击,我们自己就会弄垮自己,就像是在有变故发生时,拥挤的
群众因为恐惧,争相逃生而自相践踏至死一样可怕。”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人类在地球上生活了许多年,经过了许多动乱,才建
立了虽然不理想但却是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秩序,地球人在这种秩序下生活,心理上需
要一定的支持力量。一旦这种支持力量消失,混乱就开始。”
我点头:“我同意这样的分析,但是,这是肯定了外来者会向我们发动攻击而得出
来的结论。”
胡非尔又叫了一句:“他们当然会。”
我盯著胡非尔,好一会。可能是我的目光十分古怪,是以胡非尔在我的注视下,现
出不安而愤怒的神情。
我这时的心情,对胡非尔是又怜悯,又生气。我怜悯他的无知,而他对自己无知作
出的结论,十分固执地相信,并且照这个愚蠢的结论去行事。
我注视了他好一会之后,才道:“在我被当作外星人禁闭起来之前,我曾遇到了他
们。”
我在“他们”两字之上,特别加强语气。
这句话才一出口,房间中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挺了挺
身子,胡非尔上校甚至霍地站了起来,立时又坐了下去,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口唇掀
动著,想讲些甚么的,而又没有出声。
我预料到我的话,会给他带来震惊。我继续道:“你一定猜不到他们讲些甚么。”
胡非尔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一样的声音,我就将遇到那三个“白袍人”的经过,说
了一遍。
每个人都瞪著眼睛望著我,不出声。
我缓缓地道:“他们所举的例子十分有说服力,海中生活的水母,绝对不会将它的
领土扩张到森林去,因为在森林中,它根本完全无法生活。”
胡非尔喃喃地道:“可是  他们的能力  ”
我立时道:“水母之中,有一种含有剧毒的,叫作‘葡萄牙战舰’,几乎没有甚么
陆地生物可以抵抗它的毒素。但如果生活在西伯利亚平原上的一只野兔,日夜去担心它
会来进袭,这是一种甚么心态?”
几个高层领导人互望著,看来已经有点同意我的说法。但是胡非尔却叫了起来:“
不!”
我想听他怎么说,望定了他。胡非尔的神情看来十分激动:“野兔本来不必担心,
但是水母已经出现在它生活的领域,能不担心?”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也不禁答不上来,那老者喟叹:“是啊,事实是,他们已
经来了。”
我吸了一口气:“这是事实,他们已经来了,但是那不等于说他们一定会伤害我们
。那次大停电,据我的推测是,他们的飞船,发生了故障,需要大量的电力,所以才不
得已而攫取了我们的电源。”
胡非尔闷哼了一声,没有说甚么,泰丰将军语言苦涩:“一架飞船出了故障,就可
以造成这样的损害,如果有十架飞船需要电力补充,我们的国家,就整个完了。”
我咽了一口口水,白素在这时,用她那优雅的语调道:“现在来讨论这些问题,没
有意义。因为外来者的意愿是好、是坏,地球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御的力量!”
胡非尔立时道:“是啊,所以我们才应该极度紧张、惊恐。”
白素缓缓地道:“紧张或惊恐,同样不能解决问题。”
胡非尔“哼”地一声:“小姐,你有甚么更好的办法?”
白素道:“有:了解!我们要尽量去了解他们,也让他们了解我们。”
胡非尔的眼珠转动著,不出声,其余各人,也保持著沉默。
白素继续道:“相互的了解,可以使事情变得简单。各位,他们来了,这是事实,
惊恐一点用都没有,防御也没有能力,就让他们来好了。”
胡非尔的声音听来很尖锐:“我无法忍受,绝大多数的人也无法忍受身边忽然出现
一种十五公分高的小人,智慧能力都在我们之上。”
白素道:“开始,谁都会不习惯,但这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事实,将来,星际生物互
相在不同的星体之间来往,一定愈来愈多。不但会有十五公分高的小人,也会有二十公
尺高的大人,甚至于会有许多在形态上完全超乎我们想像之外的外星人,我们的原则必
须改变  ”
白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极其坚定的语气道:“我们全要将他们当作是朋友
,而不能在心理上,把他们当怍是敌人、侵略者。”
几个高级领导人互望著,最高领导人又叹了一声:“很有意思。白女士的话,很有
意思,我想,现在应该是开始的时候了,开始改变我们对外星人的态度。如果这种根本
的态度不改变,地球人无法适应未来的生活。”
另一个喃喃地道:“是啊,可是,该怎么开始呢?”
我插了口:“当然,这很困难,要有侵略本性的地球人,相信别的生物可能根本不
具有侵略性,这极度困难。”
胡非尔冷而乾涩地道:“可能,外星人根本也具有侵略性。”
我道:“是。可能有,但那又怎样?地球人有力量保护自己?结果还不是一样!”
胡非尔大声道:“结果不一样,不让地球人知道有外星人的存在,尽一切力量去保
持这个秘密,以免引起恐慌,结果就不一样。”
我苦笑了一下,说来说去,胡非尔还是不改变他的意见。但至少,我们相互之间,
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那老者才道:“我同意这是目前唯一可以采取的办法,改变全
世界人的根本观念,需要时间。”
白素道:“至少,可以在一切宣传上,开始改变‘外星侵略者’的形象。”
泰丰将军沉声道:“事实已经在那样做,在我们的幕后策画下,一部与和平的外星
人接触为题材的电影,已经拍摄成,在全世界各地放映。”
我“哦”地一声:“那部电影!”
那老者挥了挥手:“基本上,我们的意见并没有多大的分歧  ”
尽管老者在讲话时的神态十分庄肃,但是我还是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头:“有分
歧,如果要保守绝对秘密的话,我和我的妻子,也就列入胡非尔上校的灭口名单之中了
。”
胡非尔上校的脸色,变得离看之极。老者道:“我已经下令,不再有任何灭口行动
。虽然如此,但我仍然同意我们尽一切力量,保持秘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下,都不说甚么。老者继续道:“我们不能肯定过去做的是对,
也不能肯定现在做的是对,我们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去判断,然后行事,一切的是非对错
,只有留待将来,等历史去判断。”
他的语音之中,多少有点伤感,这位老者,虽然他的地位极高,但给人以一种亲切
的感觉,我伸了伸身子,用手在他的肩上轻拍了两下,他也反手拍著我的手背,看来我
们像老朋友。
他向一位领导人望了一眼,那领导人道:“和两位会面的目的,是想通过两位,向
  向他们转达一声,我们实在不欢迎他们到地球来。而他们所要的尸体,根本已经因
为他们身体结构特殊,消失在氮气之中,不再存在,所以,可以请他们走了。”
胡非尔失声道:“他们不会走,还有那东西!”他用力挥著手:“虽然谁也没有见
过那东西究竟是甚么样子。我们还是要用一切方法,去找齐白。”
我摇头道:“齐白也不会说,他害怕得比任何人都厉害。如果我再见到他们的话,
我会转达这个口讯。”
老者站了起来:“相信你会保守秘密,现在,你们可以离去了。”
我也站了起来:“十分高兴能和你见面,但是,我和你意见不同,我不但不会保守
秘密,而且,还要尽我一切可能,去宣扬,去告诉地球人,外星人已经来了。”
胡非尔冷冷地道:“不会有人相信你,你拿不出任何证据来,你说的话,人家会以
为是幻想小说。”
我喃喃地道:“或许人们一时不相信,但事实毕竟是难以久远隐瞒。”
泰丰将军道:“别又将问题弄回老路来,这样争论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
白素也站了起来:“的确是,我们疲倦,需要休息了。”
那老者走过来,和我们握手,仍然由泰丰将军陪著我们出去,胡非尔上校跟在我的
身边,说道:“就私人而言,我倒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我望了他片刻:“真对不起,单思死在我的身边,我不能忘记当时的情景。”
说完了那一句话,我看也不看他们向我伸出来的手,转过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和白素在获得了自由之后,由于泰丰将军还想我和那三个白袍外星人会晤,所以
又在研究中心附近,停留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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