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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的诞生

_2 尼采(德)
设想一下,恰在傍晚时分,我们从山顶向下探望,就看到圆圆的古希腊剧场。这圆形的建筑,仿佛孤寂中的山谷,仿佛天色微明时山谷中挂着朝霞的孤独花朵,而整个舞台仿佛挂着金边的云朵,狄奥尼索斯的形象就在其间显现。
我们在试着解释古希腊悲剧歌队时所借用的这种原始艺术现象,与学者们对艺术发展史的看法相较也许粗陋一些。但是,诗人的本质即在于他处于世间,能不为其纷扰繁复所扰,用他充满灵感的诗意去描摹自己周围的形象,且能洞观这些形象的奥秘。这一点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明显。
其实,对于诗人的判断并不复杂,只是因为现代批判才能的特殊缺点,我们才往往把审美的原始现象想象得太复杂、太抽象。
正文 第八篇(3)
真正的诗人,他用比喻要描述的是在此刻这一片绝美的风景,而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www.HAosHudu。CoM对于诗人而言,角色不是简单的拼贴,不是粗糙的集合体,而是生动的、有旺盛生命力的人。诗人与画家明显不同,画家常常捕捉一个静观的世界,把人物定格在某个场景上。然而诗人所歌颂的却是活生生的生活,令你心驰神往,随诗节的行进而欢乐,随韵律的荡漾而神伤。就如同荷马阅尽世事沧桑,才能用细致的笔触描写了壮阔的古希腊战争,而非随意堆砌单纯抽象的形象,因为抽象只能造就蹩脚的诗人。可见,审美现象是多么简单。只要我们细心观察,并融入自然,我们就是诗人,就会感到被充满活力的自然精灵包围;只要我们感觉到自己不可遏制的冲动,要创造什么,借他人之口说话,我们便就是戏剧家。
酒神祭会使所有在场的人都兴奋起来,带着一种狂放迷醉的情绪,把这艺术才能传达给观众,让他们与舞台上的神灵拉近距离,并合而为一。而悲剧合唱队仿佛神奇的魔术师,假他人之手,把观众带入一个幻想的场景之中。这过程就是戏剧的原始现象,即从自我之身脱离进入舞台的世界中,成为此情此景的化身。这就是戏剧的发端。在这种场合,合唱队和诗朗诵者完全不同。诗朗诵者仿佛画家一样,对他所见的一切,持客观谨慎的态度,他用这种把自己与客体相隔离的目光看待周围发生的事情,置身于事外。
而当狄奥尼索斯的场景来临时,每个原本孤单的个体仿佛脱离自身而去,投身到另一个异体中,好像着了魔一般,彼此相互传染,人们都有类似的变化。这就是酒神颂曲!酒神颂曲绝不同于各种各样的合唱曲——少女们手持月桂枝,用她们害羞且充满矜持的姿态,庄严而安静地走向阿波罗大庙,她们在世俗间的姓名甚至不变。但是酒神颂曲的合唱队却有本质的区别,其中的所有人均忘记了他们过去的一切,忘记了人世留下的烙印,忘记了自己曾经是谁,从事什么职业,姓甚名谁。他们远离社会和俗世,超越时间与空间,成为他们所崇敬的神的忠诚的仆人。其他古希腊人的合唱诗不过是阿波罗颂的独唱者极端强化而已,而在酒神颂里,每个人都有神奇的变化,仿佛着了魔,而着魔恰好是一切戏剧艺术的前提。当这种状态来临时,仿佛金色的阳光奔流直下,流泄到草原上,草原上一片红红的火焰。酒神的信徒放歌狂饮,以为自己就是萨提尔。甚至,他们还从萨提尔的地位观看神灵。在这变化中,他们看到了新的幻象一个接着一个地产生,于是心情发展到梦境的最高峰,由此而成为阿波罗。至此,舞台上的幕布缓缓落下,这戏剧便曲尽人散而告终。
正文 第八篇(4)
由此观之,我们可以把古希腊悲剧看成是酒神合唱队在醉境幻象中的不断突变。WWW。HAOShuDu。cOM而那些交织在悲剧中的合唱部分,恰恰是醉境进入梦境的碰撞和整个所谓对白、全部舞台境界即戏剧本身的缘起。在这突变中,悲剧根源放射出戏剧的幻象。这幻象首先是完全的梦境,它带有史诗的性质,展现出史诗的辉煌。其次是醉境世界的客观化,却并非俗世向梦境的过渡,而是个体的消失和瓦解,以及个体与永恒结成的一个整体。因此,古希腊悲剧才完全不同于史诗,它是对醉境的认识和令人迷狂的膜拜,而不是简单的幻化的现实,悲剧与史诗之间隔着一个深渊。
至此,可以宣称,我们已经就古希腊悲剧的合唱队以及酒神狂徒的象征做出阐明。之前,我们习惯了现代舞台尤其是歌剧的歌队的功能,总是用现代的观念去理解以往,根本迷失了合唱队的重要性。古希腊合唱队的意义尽管早已清楚地向我们言明,我们却总是视而不见。我们总以为,构成古希腊合唱队的成员地位卑微,并不尊贵,由此,我们蔑视古希腊合唱队的重要性,蔑视那些扮成羊形的萨提尔。由此,我们怀疑合唱队的优越地位,我们怀疑合唱队的久远历史。对我们而言,一切似乎都是谜。
其实,我们已经达到这样的认识:所有舞台情景和剧情只是幻象,而唯有合唱队是其中的真实部分。合唱队自动产生这幻象,用舞蹈、音乐、语言等一切象征手段来歌颂它。在幻觉中,合唱队看见他们的君王和主人狄奥尼索斯,所以他们自己始终是仆从身份的歌队。他们看见这位神灵如何遭受苦难、如何被人称颂,所以他们自己并不行动。虽然他们是神灵的仆从,可毕竟表达出性灵最高的、醉境的激情。因此,他们像性灵那样,在心荡神驰之时,道出了神谕和格言。他们是神的患难之交,同时也是从世界之中心道破真理的智者。由此便产生了那位幻想的、难登大雅之堂,智慧而欣欣然的萨提尔,他是不同于神的“老实人”,他是性灵及其最强烈的冲动之写照,是性灵本身之象征。他一身四职,兼为音乐家、诗人、舞蹈家和******。
按照这种认识和传统,酒神狄奥尼索斯才是真正的舞台的主角和一切幻象的焦点,但在远古的悲剧中,他只是被假定在场而已,并不真正登场。因此,最初的悲剧不成其为戏剧,还只是合唱。只是到了后来,人们才把这位神当做真人来演,使得这个幻觉的形象终于显现在大众面前。于是狭义的“戏剧”便开始形成。
现在,酒神合唱队把观众的情绪慢慢领入戏剧中,进入狄奥尼索斯之醉境,使他们在舞台上看到的不再是单纯的戴着奇怪面具的演员,而是由自己迷狂中产生出的幻影。我们不妨做这样的想象:阿得墨托斯(古希腊神话中的阿尔戈斯英雄。其妻阿尔刻提斯以钟情丈夫而著名——编译者注)哀念新亡的妻子,以致形如枯木,心若死灰。如果可怜的阿得墨托斯突然见到他的阿尔刻提斯,他会是怎样的惊喜?或者在刹那间,一个蒙面的少妇向他走来,音容笑貌宛如他的妻子,他必焦急得颤抖,激动地比较她的形象,终于本能地断定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亡妻。
如果你有这样的设想,那么你就体会到一种与此类似的情绪:当酒神祭观众看见神走上舞台,便在恍惚中感到与神同在。于是,你就进入那掩盖现实世界的梦境之中,不由得要把自己心灵中若即若离的整个酒神形象,与眼前那个戴面具的演员相对应,从而把演员的现实存在构想为一种非现实的超然。这时,一个新的幻影的世界便在不断变幻中诞生于我们眼前。终于,我们在悲剧中见到两种完全相反的风格。在此,语言、情调、说话的活泼和流畅,或者是进入酒神合唱的抒情诗,或者是进入梦神戏剧的幻境,分别形成不同的表达领域。酒神的冲动在阿波罗梦境中展现,而阿波罗的梦境也与以往不同,这里的景象不再是“一片永恒的海洋,一种变幻的生存,一种炽热的生活”(歌德《浮士德》),不再是酒神信徒在神将降临时所预感到的那种可以意会而不可以目睹的力量。
一切不再是迷茫,一切都是清醒!现在,舞台上的情景显得如同史诗一般庄重、清晰而明白。现在,狄奥尼索斯不再使用力量,而仿佛成为史诗的主角,用荷马的语言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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