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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空间

_2 衛斯理(当代)
常,神经病专家总可以的,我要使他们去接受治疗,首先要使他们回市区去。
我又忍住了气,向他们笑了笑:“你们要不要跟我到市区去?”
格勒瞪了我一眼,不理睬我,从他的衣袋中,取出一只如同打火机也似的东西,拉
出了一根天线。
那根天线闪闪生光,不知是甚么金属铸成,他伸指在那东西的一个键盘上按了几下
,直到发出“的的”之声,然后,他对著那东西道:“星际航空总部!星际航空总部!

他叫了两声,面上现出十分讶异的神色来。
而在这时候,我的讶异也到了顶点!
格勒手中的那东西,分明是一具极其精巧的远距离无线电通话器,那东西之精巧细
致,是我从来也未曾见到过的!
(一九八六年按,这种无线电话,现在已相当普遍,虽然体积还没有那么小,但肯
定再二十年后,就一定没有不同了。)
那样看来,他们两人,不止是疯子那样简单了。
就在我心中充满了疑窦之际,格勒道:“法拉齐,我的通话器坏了,试试你的!”
法拉齐也取出了同样的一只东西来,他口中所叫的,也是“星际航空总指挥部”,
可是叫了几声之后,他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他奇道:“怪事,怪事,怎会不能和总部联
络了?”
我走向前去,伸出手来:“那东西……给我看看。”我想他们不会答应我的,但是
法拉齐竟毫不考虑地便将那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中。
那东西只不过一吋宽、两吋高,半寸厚,但是上面却有著七八个仪表,还有许多刻
度盘和指针,看得我眼花缭乱,莫名所以。
我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甚么,和它的用途、用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工业
极之发达的国家,万难制造出这样的东西来。
我不禁问:“请问,你们是甚么国家的公民?”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望著我:“你说甚么?”
我问道:“你们是属于哪一个国家的?”他们一齐将“国家”两个字念了好几遍,
面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向后退开了几步,就像我是甚么怪物一样,两人后退了几
步之后,又互望了一眼,格勒才道:“你……肯和我们一起到有人的地方去么?”
我连忙道:“当然可以,你们可以和我一起,乘这小船到K港去,这是离这里最近
的一个城市。”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随我所指,向停泊在海滩的快艇看去。
那是警方配备的特快快艇,性能十分佳,可以说是最新科学的结晶。但是那两人看
了,却像是看到了非洲人用的独木舟一样,嚷道:“天啊,你从哪里弄来这些老古董的
?”
我惊讶道:“老古董,你这是甚么意思?”
格勒道:“我猜这是一艘螺旋桨发动的船只,是不是?那还不是老古董么?”
我双手交放在胸前,道:“好,那我很想知道,最新的船是甚么?”
法拉齐高举双手,表情十足:“你没有见过么?那是‘涡流船’,是继‘气垫船’
之后的产物。”
我瞪大了眼睛望著他们两人,我实在想看清楚是怎样的人,但看来看去,他们和我
一样,可是他们的说话,为甚么那样奇怪?
为甚么在他们的口中,小学生会解六次代数方程式是绝不奇怪的事情,又为甚么目
前正在研究,还未曾普遍推行的“气垫船”,在他们的口中已经变成落伍,而代之以我
从来也没有听过的“涡流船”了呢?
(一九八六年按:气垫船如今普遍之极!)
法拉齐看到了我那种莫名其妙的神气,不耐烦地道:“涡流船是利用海水或河水流
动时所产生的能量工作发动力的,它可以无休止地航行,那比起用原子能来发动,又省
时得多了。
我又呆了好一会,才道:“抱歉得很,你们所说的这种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
们如果要到有人的地方去,那只好坐这艘船!”
格勒笑道:“那也好,可以发思古之幽情,倒也不错。”
法拉齐皱著双眉:“格勒,你太乐观了,我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头,你想,我们无缘
无故地离开了飞船,却又碰到了这个怪人  ”
我连忙更正:“我不怪,你们才是怪人!”
法拉齐笑道:“那是相对的,好吧,我们就和你一起到有人的地方去,K港的新闻
记者要交好运了,我们竟会在飞船飞行之后,不飞出太阳系去,而到了K港,我相信一
小时后,全世界的新闻记者,都要向我们作大包围。”
格勒拍了拍我的肩头:“朋友,那时候,你也要变风头人物。”
和这样的两个疯子在一起坐小艇,实在使人有点不寒而栗,但是我除了硬著头皮将
他们带回去之外,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我们上了小艇,两人饶有兴趣地看我发动小艇后,小艇向前飞驶而去,船首溅起连
串水花,速度之快,令人有头昏目眩之感。
可是格勒却叹了一口气:“老天,这艘船一定是蜗牛号,它的速度竟如此之慢!”
我想要反唇相讥几句,恰好在此际,一阵飞机声,传了过来。
七架喷射式军用飞机,在我们的头上掠过,留下了七条长长的白烟。人类竟能创出
这样的东西来,这实是难得的事。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在听到了声音之后,也抬头向上看去,他们两人一看,面色就
变了。
第三部:时光倒流一百年
他们面色变得如此难看,呆住了一声不出,我忙道:“你们可是想起飞机失事情形
来了?”
但是两人就像完全未曾听到我的话一样,他们齐声叫道:“天啊,这是甚么?”
我忙道:“我不相信你们未曾见过飞机。”
格勒叫道:“这样的飞机,居然是有翼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倏地站了起来,小艇因之晃了一晃,几乎翻转:“你们两人少说
些疯话好不好?飞机没有翼,甚么才有?”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一起望著我,他们的面色十分严肃,而且毫不疯狂,好一会,法
拉齐才道:“飞机的双翼,朋友,早已淘汰了。”
我冷笑道:“甚么时候淘汰的?”
法拉齐道:“是圆形飞船和茄形飞船兴起的时候,有翼的飞机,因为速度上的致命
缺点,而遭到了自然的淘汰,已有很多年了。”
我索性和他们弄个明白:“那么,这种事发生已有多少年了?”
法拉齐道:“大约有四十多年了。”
我大声道:“你们两个浑蛋!四十多年之前,飞机还只是在雏型的发展阶段,是两
层翼翅,要人推著才能飞上天空的东西。”
格勒和法拉齐两人互望了一眼,格勒显得十分心平气和地道:“我想我们之间有一
点误会,你所说的那种飞机我们也知道,那是公元一九二○年左右的东西,对不,朋友
?”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总算讲了一句较为清醒的话了!
我吐了一口气,道:“是,那是一九二○年左右的事情,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的时候,飞机突飞猛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飞机的发展更是惊人,甚至有了可以
飞出地心吸力的X  五五型的飞机,是不是?”
格勒点头道:“对,你说的对。”
我也心平气和地道:“好,那么请你告诉我,有翼飞机被淘汰,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
我以为我的这个问题,一定可以难倒他们,而令他们的头脑,从此清醒了。
却料不到法拉齐竟毫不考虑道:“四十多年以前,大约是公元二○二○年左右,因
为有翼的飞机的速度无法突破音速的四倍,所以淘汰了。”
我当真忍不住要大声叱责了起来,但是我仍强忍著:“那么,如今是公元几年?”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互望了一眼:“朋友,我们的忍耐有个限度,如果你连自己活在
甚么年份都不知道,那么你就大有问题了。”
法拉齐和格勒齐声道:“我们可以告诉你,如今是公元二○六四元,也就是说,当
那个伟大的婴孩在马棚中出生到如今,已经两千零六十四年了。”
他们两人讲得十分正经,公元二○六四年,哈哈,我认真想大笑起来,然而在那一
瞬之间,我突然有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想法,令得我的手猛地一
震。
快艇是由我操纵的,我的手一震间,快艇猛地一个转弯,几乎倾覆,我连忙关闭了
快艇的引擎,喘了一口气,法拉齐和格勒两人齐声道:“喂,你究竟是在闹甚么鬼。”
我在一时之间,竟至于讲不出话来,我先挥了挥手,意思是叫他们不要激动,我对
他们是没有恶意的。两人居然明白了我手势的意思,不再作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真有误会了,我绝对相信你们的神经正常。

他们笑道:“笑话,我们以为你是神经汉呢?”
我又道:“你们所说公元二○六四年,可是,先生,据我所知,我是活在一九六四
年,我们相差了一百年。”法拉齐和格勒两人,乍一听我的话,不免现出惊愕的神色来

但是,他们随即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令得快艇左摇右摆。格勒一手捧著肚
子,一手拍著我:“你的话实在太滑稽,太好笑了。”
我却苦笑著:“你们明白了真相之后,或者不觉好笑,你们是二○六四年的人,但
是现在却是一九六四年,你们回来了,不知是甚么力量将你们拉得倒退了一百年,你们
明白么,整整一百年!”
(一九八六年按:这个故事写在一九六四年,距今二十二年,时间的超越和倒流,
一直是幻想故事的好题材,至今不衰。)
由于我说得十分缓慢,十分正经,所以法拉齐和格勒两人的笑声止住了,但是他们
两人的神情,仍然十分滑稽。
格勒像是竭力想说两句轻松一些的笑话,他耸了耸肩,又十分勉强地笑了一笑:“
那么你又怎知道,不是你自己超越了一百年时间?”
我道:“我但愿是这样,但事实却不是,我们现在所坐的快艇,是最现代化的交通
工具。‘气垫船’还在研究之中,至于‘涡流船’,那还在人类知识范围之外,最能干
的科学家,也还未曾想到这一点。你们刚才看到的飞机,是最新式的飞机,至于无翼飞
机,现在,一九六四年,还是研究室中的图样!”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的面色渐渐苍白,我不再发动引擎,任由快艇在海面上飘著,两
人呆了好一会,才道:“这太无稽了!时间可以由速度来控制,但是要有比光快的速度
,朋友,人类还未曾找到快过光速的任何可能!”
我苦笑道:“我不管是否有快过光速的可能,但是你们是被一种比光速更快的速度
,倒卷回一百年来了,那恰好是地球绕太阳的一百转。或者是地球忽然之间不转了,或
者是太阳忽然飞快地转了一百转,抵消了地球绕它的一百转……”
我自己也是越说越糊涂了,时间、速度的相对关系,实在还不是我们这一代所能弄
得清楚的。
格勒道:“照你那样说,那么你又为甚么不回到一八六四年去呢?”
我几乎跳了起来,我回到一八六四年去?不,这太可怕了,这和我到了另一个星球
上有甚么分别?在这时候,我看到了法拉齐和格勒两人苍白得可怕的面色,我也明白他
们两人心中的恐惧到了甚么程度!
我忙道:“或者我说的不是事实,你看,你们两人的服装,不是和我的没有甚么分
别么?”
格勒和法拉齐两人的面色更难看了,法拉齐道:“在二○一○年左右,人类开始认
识到在服装上变花样是十分愚蠢的事,因为那花费许多精神和人力,阻碍科学进步,所
以自此之后,衣服的样式,实际上没有改变过,但是质地却不同了  ”
我伸手去摸他们身上的衣服,那是我从来也未曾见过的一种轻软的料子所制,这种
料子的温度,和体温完全一样,是以当我的手指摸上去的时候,我甚至像是感不到它的
存在。
穿这样料子制成的衣服,那当然十分舒服,然而那时,我松开了手之后,却呆住了
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在那一瞬间想到的“荒谬”的念头,竟然并不荒谬,当我想到那是荒谬的时候,
我已经够吃惊的了,但如今,这居然是实实在在的,两个一百年之后的人,不知被甚么
力量带回来了,就在我的身边,我实在没有法子不发抖,不觉得发冷!
这两个人和我大不相同,他们甚至于不知道有国家  在二○六四年,一定没有国
家(世界大同实现了?),我脑中乱到了极点,我们三个人,谁也不出声,没有人想开
口。
好一会,我才道:“你们……还想到市区去?我的意思是,你们能够在……”我觉
得十分难以措辞,犹豫了半晌,才继续道:“你们能够习惯……一百年之前的生活?”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互望了一眼,又呆了片刻,格勒才道:“我们在历史上知道,
一百年之前的世界,十分混乱?”
我点头道:“不错,够混乱的。”
法拉齐望著我:“我们不知你是甚么人,但看来你愿意帮助我们?”
我苦笑了一下:“可以那么说。”
格勒道:“我希望你不要将我们的身份透露出去,你能答应么?”
我望了他们半晌:“我想这很容易,因为你们的外型,看来和如今的人,没有甚么
分别,人们绝不会疑心,你们可以习惯  ”
法拉齐道:“我们要回去!”
我摊了摊手:“你们没有离开地球,在原来的地方,又怎说得上‘回去’呢?”
法拉齐道:“你明白,我也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回到我们生活的年代中去。”
我望著茫茫的大海:“我看不出你们有甚么可能回到一百年之后去,你们……将一
天一天过日子,到你们出生的年份,只怕你们早已死了!……”
“到你们出生的年份,只怕你们早已死了”,这句话,听来是何等有悖常理?但是
人类的常理,本是建立在速度、时间相对不变的关系之上的。
如今,不知一种甚么力量,已打破了数百亿年来这种速度和时间的关系,那还有甚
么常理可言?
法拉齐和格勒又不出声,过了许久,他们才无力地道:“我们会尽量设法寻求方法
,我们的飞船,我相信还在,我们的领航员革大鹏,是极其杰出的科学家,他或者会有
办法。”
如果在忽然之间,我发觉自己在一百年之前,我最希望的是甚么,当然会是回到自
己的年代!而且我也不能肯定他们没有法子“回去”,他们不是“来了”么?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似乎还存著一线希望,希望我所说的不是事实,然而,当快艇
渐渐驶进市区的时候,他们绝望了。
他们首先看到了来往的船只,当然全是螺旋桨发动的船,没有一艘“气垫船”,更
不要说甚么“涡流船”了。他们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等到我们的小艇渐渐驶近码头的时候,他们两人睁大了眼睛,望著近码头处来往的
车子,他们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我安慰他们:“你们不必难过,你们的外型和我们完全一样  实际上,我们根本
同是地球人,只要你们不自我暴露身份,我负责替你们保守秘密。”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互望了一眼,都哭丧著脸:“可是……我们的家人呢?他们……
在甚么地方?我们还能与他们会面么?”
我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惘然,这绝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知识所能了解的事。不要说我
们这一代,连法拉齐和格勒,这两个一百年以后的人,也不能了解,因为他们曾说,人
类还未曾知道一种速度超越光速,那就是说,实则上不能使时光倒流,然而,他们却倒
退了一百年之久,那是一种甚么力量,使得他们这样的呢?
他们刚才问及,他们的亲人在哪里,他们的亲人,当然应该在地球上,但是由于时
间的不同,他们的亲人大都要在六七十年,甚至八九十年之后,方始出世,就连他们自
己,照理也要在七八十年之后方始出世!
这多么令人茫然难解,我越想越乱,法拉齐和格勒两人,当然也是一样地心情紊乱
,所以我只得安慰他们,因为我的处境,比起他们来,要好得多了。我道:“我想你们
不必失望,你们既然是被一种神秘力量带回来的,那么,只要找到了这种神秘力量,就
可回去了。”
两人喃喃地道:“但愿如此!”
这时,小艇已经靠岸了,有两艘水警轮停泊在码头上,一个警官见到了我,和我打
了一个招呼:“卫先生,杰克中校等著你。”
我答道:“对不起得很,我有十分要紧的事情,不能和他相晤,请你转告他,这艘
快艇,是朱守元警官借给我的,请代我还他。”
那警官答应了一声,我和法拉齐、格勒两人,上了的士,一直到在我家的门口,停
了下来。我按门铃,老蔡面无人色地来开门,他见到了我,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看到了他惊惶的样子,我也不禁陡地一怔:“你怎么了,老蔡。”
老蔡哑著声音道:“我已经知道了,白小姐所坐的那班飞机……收音机说这架飞机
已经失事……一个人都没有生还。”
遇见了法拉齐和格勒两个人之后,因为那种超乎知识范畴之外的特殊奇幻之感,使
我置身于如同梦魇也似的境界之中,暂时忘记了白素。
而如今,老蔡的话,像是利剑一样,刺入了我的胸膛,我想起了白素的美丽、温柔
、勇敢、机智和她的超群的武术造诣,以及一切可爱之处,我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不知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在过去的许多日子中,白素虽然不在我的身边,但是凭著通讯和熟人的传递消息,
我总是可以知道她在何处和做甚么。
就算她在亚洲最神秘的地区的那一段时期,我得不到她的信息,但我也可以知道凭
她的机智勇敢,足可以化险为夷。
然而,如今她在哪里呢?
我无法回答自己的这一问题,我脑中也只觉得一片空白,瞪著眼,只觉得眼前的几
个人,人影渐渐模糊了起来。直到法拉齐和格勒两人,忽然发出了一下尖叫声,我才陡
地站了起来。
格勒连忙抢过来扶住了我:“你的面色太难看了,你……你可不能出事啊,我们…
…我们……”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闯进了一个只是在历史上读到过,完全陌生的境界之中。
我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我苦笑了一下:“你们不必为我耽心,我……没事。”
法拉齐道:“朋友,你遭到了甚么困难,或者我们可以帮你解决!”
我心中一动,忙道:“对了,我正想向你们请教,请你们仔细地听我的经过,然后
给我一个正确的答案,别打断我的话头。”
我吩咐老蔡倒三杯酒来  这时我们三人都需要酒。
于是,我开始详细地描述那次飞机失事,我深信他们能够知道这次飞机失事的原因
,因为他们是一百年之后的人,人类科学的进步,以几何级数进行,往后一百年的进步
幅度,至少相等于过去的几千年!所以我讲述得十分的详细。
他们们两人一直没有插言,直到我讲到在小岛顶峰上,发现了一小块方形的金属,
和树上的留字之后,法拉齐才道:“那是半架飞机。”
我停了下来,望著法拉齐。
法拉齐答复道:“那的确是半架飞机,你拿不动,将大石压得倾斜,向下滚去,陷
入沙滩之中不见的那小块金属,就是半架飞机。”
我仍然睁大了眼睛,望著他,因为我全然不明白他在说些甚么。
而在这时候,格勒则低呼了一声:“天,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认为这是革大鹏做的
事!”
革大鹏  我总算听懂了这个名字,而且我还记得这个名字,那是他们的领航员,
一个在他们那个时代,也是十分杰出的科学家。
法拉齐接著点了点头:“我看也有点像,压缩原子和原子之间的空间,这正是他和
几位科学家一齐在研究的。”
我忙道:“怎么一回事,甚么事是革大鹏做的。”
格勒年纪较长,讲话也比较郑重一些,他想了一想,才道:“如今我们也说不出所
以然来,但据我猜想,那飞机中的人,一定都活著。”
我呆了一呆,心中想松一口气,但是我立即又想到:就算格勒的话有根据,那些人
活著,那么他们是活在甚么时代呢?是活在一百年后,还是一百年前?如果白素没有遇
到甚么灾难,只是我们之间的时间,忽然相差了一百年,那和她死了,又有甚么不一样

本来我是想大大地松上一口气的,但是一想到这一点,便难以出声了。
法拉齐陡地站了起来:“格勒,我明白了,那全是革大鹏的把戏,他一定秘密研究
成功了使时间倒流的一种方法  ”
他的话没有讲完,便又摇了摇头:“这似乎不可能,即使他成功了,为甚么又要抛
开我们?”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的话,令我越听越是糊涂,我先不去理会甚么革大鹏,我只是关
心那架飞机,我道:“你们凭甚么肯定那架飞机上的人都活著?”
格勒搓了搓手:“那应该从头说起,首先,这次飞机失事,我们……假定是一件人
为的事件。”
我又问道:“人为的,是谁?”
格勒又道:“我们假定是革大鹏,我们飞船的领航员,因为他是原子空间问题的权
威,你知道甚么叫作原子空间么?”
我道:“顾名思义,当然是物质的原子与原子之间的空隙。”
格勒道:“是的,嗯!……在你们的年代中,一般认为水是不能被压缩的,但是实
际上,水是液体,在水原子之间,有著极大的空隙,所以水才是液体,如果将一滴水,
放大几亿倍,那么就可以看到,一滴水和一堆黄豆一样,每一粒豆,就是一个水原子,
原子和原子之间,有著空隙  ”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道:“当然,我这个一堆黄豆的比喻,是不怎么好的,
因为事实上,水原子之间的空隙,大得十分惊人,一立方公分,也就是一CC的水,如
果是正常的情形之下,是千分之一公斤,也就是一克重,可是你知道,如果这一CC水
,它们的水原子之间的空隙被抽去,原子和原子之间,一点空隙也没有,紧紧地挤在一
起,那么这一CC水有多重?”
我听得目瞪口呆,只好反问了一句,道:“有多重?”
法拉齐接口道:“一万公斤。一滴水,就那么重。”
我呆了好一会,才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所看到的那一小块金属,是…
…半架飞机……的物质,它们原子与原子的空隙消失了结果么?”
两人点了一点头:“是。”
我仍是莫名其妙,在我的心中,有著太多的疑问,我又道:“那么,飞机上的人呢
?”
法拉齐道:“我们如今只是猜测,我们估计,机上的人,大约是在飞机失事之前,
被弄走了,不在机中  ”
我越听越是糊涂,忍不住插言道:“弄走了?弄到甚么地方去了?”
法拉齐摊了摊手:“我们只是估计,当飞机撞向那小岛的岩石时,事实上只有半架
,它的前一半,已被另一种力量缩成了一小块,而两架军机在空中飞过,看到那架飞机
‘插’在岩石中,那可能是飞机刚撞上岩石的一刹间,而不是真的插进了岩石。”
我将他们两人前后所曾说过的话,一齐细想了一遍,我觉得他们虽然未曾明言,但
是可以听得出,一切事情!空中掳人,将飞机的前半压缩成一小块,将飞机的后半留在
沙滩上  全是他们的领航员革大鹏做的。我想了好一会,才问道:“造成这一切的,
全是那个叫革大鹏的人,是不是?”
法拉齐和格勒两人,并不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他们两人的身上,同时发出了一阵极其清脆的“滴滴”声。
两人“啊”地一声欢呼,一齐取出了那只打火机大小的通讯仪来,将一个小小的按
纽,按了下去立时,听得一个十分粗豪的声音道:“法拉齐,格勒!”
那粗豪的声音立时再度传出,打断了他们的话头,道:“由于遭到了一些意外,所
以我与你们失去了联络,你们也离开了飞船,如今飞船停在五万一千呎的空中,你们的
个人飞行带可能达到这高度么?”
格勒叫道:“不能够,可是,领航员,我们  ”
他的话又未能讲完,那粗豪的声音又道:“那你们尽量飞高,我在探到了你们的所
在之后,派子船出来,接你们回来。”
两人又大声叫道:“领航员,我们……我们到了一九六四年,你……知道么?”
革大鹏  那粗豪的声音自然是革大鹏所发出的了  沉声道:“我知道,我有话
对你们说。”
格勒向我望来:“对不起,卫先生,我们的领航员会有办法,我们要去和他会合了
。”
我忙叫道:“喂,飞机上的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的叫声,革大鹏是否听到,而格勒和法拉齐两人,已经向外走去,这时
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他们两人,一奔到门口,围在他们腰际的那条带子,突然发出了“
嗤”的一声响,我只看到他们从衣领上翻起了一个罩子,罩在头上。
接著,这两个人,便以一种我从来也未曾见过的高速,向上升去,一刹那间,便已
不见了。
在他们两人向上飞去之际,我曾企图拥向前去,抱住其中的一人,我的动作十分快
疾,而且离得他们又十分近,可是我那一拥,却未曾扑中。
当我再抬起头来时,夜空暗沉,哪里有甚么人?
而如果我这时对人说,刚才我和两个一百年后的人在对话,而他们如今飞向天空去
了,那么,任何人都要将我当作疯子!
我将自己埋在一张古老的沙发中,双手捧著头,苦苦地思索著。由于法拉齐和格勒
两人的突然离去,以致使我竟怀疑起他们两人,曾在我面前出现过。
两个一百年以后的人!那难道是我在看到了飞机失事之后,想到白素存亡未卜时的
幻觉么?
我猛烈地摇著头,想使自己清醒些,思想可以集中一些,我突然看到,在我对面的
沙发中,坐著一个人,那人正望著我!
我定睛望著他,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的方脸中年人,目光十分锐利,鼻
尖钩形,像是鹰喙。
他正目光灼灼地望著我,我眨了眨眼睛,那人仍坐在我的面前,他是怎么来的?门
关著,我显然未曾站起来替他开过门,老蔡又出去了。他是甚么人?
我还未曾开口,那人便向我笑了一笑:“卫先生,我来自我介绍,我是革大鹏,我
  嗯,可以说是中国人,我是蒙古戈壁大运河附近出世的。”
革大鹏,“戈壁大运河”,我只知道蒙古有大戈壁沙漠,所谓运河,当然是一百年
之后的事情,一百年之后,如果人还不能将沙漠改变为绿洲,那反而太奇怪了。
那么,这个革大鹏,他就是那艘甚么飞船的领航人,那个一百年之后的杰出科学家

第四部:“百年后超人”
他正在我的面前,绝非是一个幻影,由此可知,法拉齐和格勒也是实在的,并不是
我的幻觉。我望著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看到他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向我屋中的陈设打量著,从咖啡几上取起一具喷气
式的打火机,“拍”地打著了火,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们的会面,十分难得!
如果不是宇宙忽然神经病发作,我们怎么有可能相会?要知道我们之间,足足相差了一
百年!”
足足相差了一百年!
那就是说,革大鹏甚么都知道,他知道他自己回到了一百年之前。(在这里,用“
回到”这个动词,实在是不十分妥切的,因为他所在的地点不变,只不过时间却倒流了
,他实在没有动过,但是除了“回到”这个动词之外,又想不出别的词句。)
他对自己的处境,知道得十分清楚,那么,他又为甚么不像法拉齐和格勒那样,大
惊失色?何以他还显得如此高兴呢?
我语音乾涩,勉强开了口,问道:“那……你高兴这样?”
我也不知道何以我甚么都不问,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的。人在极度的慌乱之中,讲
的话有时不免会可笑。但革大鹏却得意地点了点头。
我缓缓地道:“你……你和他们两人不同。”
革大鹏道:“不错,我和他们不同,你可知道,我们的飞行,对他们两人来说,是
一种荣耀,但对我来说,却是一种惩罚!”
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挥著手,神情显得相当激动:“我是一个最伟大的科
学家,我要研究太阳,利用太阳中无穷无尽的能量来供我们使用,但是另一班昏庸的所
谓科学家却不准我去碰太阳,他们将我贬到火星上去建立基地,这对我来说,不是惩罚
么?”
我有点明白了,即使过了一百年,科学已进步到了我们这一代人,根本难以想像的
地步,但是人性却还和如今一样。
革大鹏自然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我不信他所说的事情是那么简单,但是他不容于
群,那却是事实,而且我可以肯定他在那次向火星的飞行中,弄了甚么把戏,要不然,
也不会回到我们这一时代来了。
我平静地问他:“我明白了,你在飞行中玩了花样,是不是?”
革大鹏走近几步,俯身看我,目光炯炯:“是的,我准备了一套假的飞行仪表,使
法拉齐和格勒这两个傻瓜,以为在向火星飞行,实际上,我们是在飞向太阳,我要坚持
我的主张!”
我摊了摊手:“可是,那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忽然又……又回到了你们祖
先的时代来了呢?这不是你故意的么?”
革大鹏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你
说是不是?”我在革大鹏得意的神态之中,突然感到了一阵异样的恐惧。
这个人,他和法拉齐和格勒不同,他们两人发现自己到了一百年之前,便面色苍白
,心情慌乱,然而革大鹏却兴高采烈。
那是为了甚么?
答案实在简单之极:因为他在我们这个时代中,是一个真正的超人。
那情形,就像我忽然带了一个坦克师团回到了一百年之前,有谁能抵挡得我?如今
,革大鹏一定想到了这一点!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才好。革大鹏一直在笑著:“当突然之间,我发觉飞船又
回到了地球的上空之际,我也不禁呆了一呆,还以为他们在太阳的附近布下了障碍,不
让我去利用太阳的能量  ”
当革大鹏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又感到了一股寒意,我又明白了,革大鹏想要控
制太阳的能量,也不怀好意!
所以,他才会想到,他们  别的科学家  在太阳的附近设下了障碍。
革大鹏又道:“我降低飞船,这才发现我的处境,那时,法拉齐和格勒两人,因为
那一下突如其来的震荡,而还在昏迷状态之中,我看到了那架古老的飞机,于是  ”
我陡地跳了起来:“那架飞机,你将那架飞机怎样了?你说,你将飞机上的人怎样
了?”
我双手按在他的肩头之上,他目光严厉地望著我:“坐下,听我说!”
老实说,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革大鹏的目光,令得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
步,那并不是慑于他的目光,而是想到他是一个一百年之后的人,心中起了一种十分怪
异而难以形容的感觉的结果。
但是,我立即又兴起了一种可以说十分可笑的感觉:不错,他是一百年之后的人,
但是那有甚么了不起?算起来,我无论如何是他的祖先!
我重又踏前一步:“你将飞机上的人怎么了?”
革大鹏又厉声斥道:“坐下,你给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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