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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壳

_5 倪匡(当代)
,他好像高一点?”
另一个又指著照片上的万良生的眉毛,道:“还有,这一部份,他比较粗而浓!”
那一个又指著万良生的下颏:“这里的线条,也有多少不同!”
看他们的情形,听他们的对话,完全像是两个贝壳分类学家,在分别“锯齿巴非蛤
”与“和蔼巴非蛤”之间的不同一样!
我的耐性再好,这时也忍耐不住了,我大声道:“我和他完全不同,你们应该一下
子就看得出来!”
那两个人像是并不知道他们这时行动言语的荒诞无稽,他们中的一个道:“真对不
起,看来都差不多。”
这一句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我霍地站了起来,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问道
:“万良生哪里去了?”
那两个人陡地呆了一呆,其中一个道:“万良生?”
我向前走出了一步:“就是你手中照片上的那个人,他到哪里去了?”
那两个人互望了一眼,其中的一个,皱起了眉:“那我们真没有法子知道了,海洋
是那么辽阔,谁知道他在甚么地方?”
我倏地伸出了手,在那同时,白素也陡地站了起来。我一伸出手,就抓住了那人的
肩头,我抓得十分用力,紧抓著他的肩头。
同时,我又大声喝道:“你们别再装模作样了,你们知道万良生在哪里,我正是来
找他的!”
我说著,已抓住了他的手腕,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是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的了!
我心中正在想著,我已经制住了他们中的一个,再制另一个,就容易得多了。
可是,正当我准备将那人的手背扭到背后之际,他们两个人,却一起大声叫了起来
:“喂,这算是甚么?甚么意思?”
他们两人一起叫著,那个被我抓住的人,竟突然挣了一挣。
那一挣的力道十分大,撞得我的身子,立时向后,跌退了出去。
而那两人,也行得极快,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向舱门奔去,企图夺门而出!
我怎么再肯让他们溜走?我身子直跃了起来,在半空之中,身子陡地打横,一脚踢
了出去。那一脚,正踢在其中一个人的背后。
那人捱了我的一脚,身子向前疾冲而出,撞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他们两个人,一起
发出了一下极其古怪的呼叫声来。
我唯恐他们反击,是以在一脚踢中之后,立时站稳下来。而当我落下来之后,我才
知道,我那一脚的力道,竟然如此之甚!
那两个人相继跌出了舱门,而舱门之外是船舷,他们不但跌出了舱门,而且跌过了
船舷,直跌进了海水之中!
第七部:两个不像真人的人
我和白素,同时向外冲去,我听到他们两人,跌进海水中的声音,我也来得及看到
他们跌落水中时,溅起来的水花。
我立时大声叫道:“上来,你们没有机会逃走的!”
这两个人,的确是没有机会逃走的,船在汪洋大海之中,天气又黑又冷。离最近的
陆地,也要游上近二十小时,我和白素刚尝过这种滋味,知道任何人无法挣扎到最近的
陆地。
可是,海水溅起之后又回复了平静,那两个家伙,却没有再浮上来。
白素和我,一起站在船舷旁,望著闪耀著微弱光芒的黑暗的海水,白素失声道:“
他们两个人,可能不会游泳!”
我忙道:“我和他们曾在水中追逐过,他们游得和鱼一样快!”
我转过身去,奔进驾驶舱,在驾驶舱中,找到了灯掣,我不理会那些灯掣是控制甚
么灯的,我将它们,完全著亮,结果,在船头和船尾,都有强烈的灯光,照射向海面,
那种强光,就是当我在海上飘流时,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照在我身上的。
在整艘船的三十公尺之内,由于灯光的照射,海面上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当我又自驾驶舱走出来之后,白素向我摇了摇头。
这表示,那两个人,并没有浮上水面来。
我又大声嚷叫著,自然,我知道,这两个人要是匿伏在水中的话,他们可能根本听
不到我的声音,但是我还是要叫他们游向船来。
因为这段时间,已然有将近三分钟了,他们不可能在水中匿伏那么久,他们一定已
然游了开去,游出了灯光照射范围之外。
我大声叫道:“你们快回来,只要能够找回万良生,我决不向警方举报你们!”
可是,不论我如何说,海面一样那么平静,一点回音都没有!
她略停了一停,又道:“他们在海上,将我们救了起来,可是  ”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是我听得出,她话中含著对我的谴责,我立时道:“这两个
人,明明和万良生的失踪有关,你要我怎样做?”
白素道:“你可以不必动手脚,他们显然不准备和你打架。”
我道:“但是我一定要制住他们,向他们逼问万良生的下落!”
白素的口唇动了动,低声道:“不管怎样,如果这两个人死了,我感到内疚!”
我冷笑著,道:“你放心,这两个人决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淹死的,内疚的是他们
,所以他们才不敢游近船来,他们令得万良生失了踪!”
由于不停的呼叫,我的声音,听来已十分嘶哑,白素叹了一声:“或许我们回去,
他们又会回来的!”
我心中对那两个家伙的顽固,著实很气愤,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船舱,气愤地坐
了下来。
白素跟了进来,我们全不说话,海上又静,我们几乎可以听到相互间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那两个人仍然没有上船,我脑中十分乱,我在回想著刚才
的情形,突然,道:“你是不是感到,我那一脚的力道,似乎不应该大到可以将他们两
个人一起踢下海去?”
白素咬著口唇,过了一会,才缓缓点了点头。
我道:“他们是跳海逃走的?”
这一次,白素却摇著头:“世上不会有那样的蠢人,任何人都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
形下,是不能由海上逃走的!”
我用力击了一掌,击在椅旁的几上:“世上就是有那样的蠢人,谁都可以一眼就看
得出,我和万良生截然不同,可是他们还要拿了万良生的照片,和我慢慢地对照研究!

白素望定了我:“是的,奇怪,可是我看他们决不是故意做作的,他们是真的分不
出你和万良生之间的不同。”
我道:“当然是真的分不出,你想想,他们见过我两次,现在,他们虽然知道我不
是万良生,但是决计仍然不知道我和他们,曾在荒岛相遇过。”
白素吸了一口气:“是啊,为甚么,你不觉得那很古怪么?”
我没有出声,当然,这种情形很古怪,我同意,而且,这种古怪的情形,是不可解
释的。
白素又道:“我又觉得,他们和万良生的失踪,虽然有关,可是其间,决没有暴力
的成份在内!”
我摇头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白素道:“他们两次将你误认为万良生,都说了一句话,你记得么?他们说:你改
变主意了?”
我皱著眉,他们两次都这样说过,如果他们说的“改变主意”,是指他们又见到了
万良生,即万良生重新出现的话,那么,在逻辑上而论,万良生的失踪,自然也是万良
生自己的主意了。白素之肯定万良生失踪一事中,并没有暴力的成份,自然也是根据这
一点推断而说的。
我呆了片刻才道:“是,如果他们真是将我错当了万良生,但是,他们也可能故意
认错人,特意两次说这样的话,来为他们自己开脱。”白素摇头道:“还是那一句话,
世上不会有那么蠢的蠢人!”
这时候,离那两个家伙落水,只怕已超过半小时了,我站了起来:“总之,这两个
人古怪得很,我们在船上找找看,可能会有点发现!”
白素道:“好,就从这个舱开始。”
我们上这艘船的时候虽然短,但是已约略知道了一下这艘船上的情形。
这艘游艇上有四个舱:两个房舱,一个驾驶舱,和一个作为起居室的大舱  就是
我们现在所在的那个。
我和白素开始寻找,这个舱中的陈设,相当简单和普遍,可是不到半分钟之后,当
我拉开了一个壁橱的门时,我不禁陡地吸了一口气。
在那个壁橱之中,斜放著两具推进器,推进器上,有著“快乐号”的标志,而且,
它们还是湿的!
那就是我们在海底岩洞之中,突然失去的那两具推进器!我知道白素的情绪,因为
那两个家伙曾救起我们,所以当我将他们踢下海去的时候,她感到内疚。
但现在,甚么问题都解决了,在这里发现了那两具推进器,我们狼狈得要在海上飘
流,几乎送命,这两个人是罪魁祸首!
我立时大声叫道:“你来看,这是甚么!”
白素转过身来,“啊”地一声,道:“原来是他们偷走的。”
我道:“哼,简直是想谋杀我们!”
白素道:“可能他们取走这两具推进器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们在洞的深处,如果
他们有心要害我们,又何必将我们救起来?”
白素的话很有道理,总之,那两个人的行事之奇,真有点不可思议!
我们继续寻找,在这个船舱中,并没有甚么发现,我们又来到了另一间房舱,这两
个人,显然是一起睡在这个舱中的。
那既然是他们的卧室,我们也找得特别留心,可是一样没有甚么发现。
我们的“没有发现”,可能是一个大发现,只不过一时之间,我们想不通其中的道
理而已。我说没有发现,是真正的甚么也没有发现,所有的橱中、抽屉中,全是空的,
甚么也没有!
这两个人,竟达一点日常用品也没有,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生活的!
我们又找了另一个房舱,那房舱我们曾经逗留过,除了衣橱中有几份如今我们穿著
的不伦不类的衣服之外,甚么也都没有。
然后,我们回到了驾驶舱,经过那么多时间,东方已现出鱼肚白色来了。
我熄了所有强光照射灯,坐在驾驶舱的控制台之前发怔,我曾遇过许多怪事,但全
是石破天惊的,从来也没有一件,表面上看来如此平淡,但深想起来,却如此之怪的事

白素在驾驶舱中,踱来踱去,她忽然停了下来:“这下面有一个暗舱!”
我头也不回,道:“自然,那是机舱!”
白素俯身,拉起了一块方形的木板,道:“你来看看,不是机舱,咦,有两个人!

我一听得白素说“有两个人”,整个人直跳了起来,连忙走向前去,在那个方洞口
,俯下身来,果然,舱中有两个人,脸向上躺著。
光线自上面照下去,暗舱的光线不很强烈,可是我和白素都看出来,那两个,一动
不动,躺在下面的两个人,就是刚才被我踢下海去的两个!
我不禁无名火起,立时一声大喝:“快上来!”那两个人仍然躺著不动。我站在上
面,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两个家伙躺著,睁大著眼睛,可是他们却像是未曾听到我的呼
喝声一样!
我将声音提得更高,又大喝了一声,那两个人仍然一动也不动,当我变得怒不可遏
之际,白素忽然道:“你看看,他们……好像……好像……”
白素连说了两下“好像”,可是究竟好像甚么,她却没有说出来。
而我在那时,也完全可以知道白素为甚么说不出究竟的原因是甚么。
因为那是一件很难形容的事,我也开始感到,躺在舱底下的那两个人,很是怪异。
那两个人,明明就是被我踢下海去的那两个,可是这时,他们看来,好像……好像不是
人。
当然他们是人,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看来,不像是有生命的人,然而,又不是死人
,这便是为甚么白素说不出究竟的原因!
我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白素道:“怎么,你觉得这两个人怎样?”
白素道:“他们看来……好像不是人!”
我已然纵身,从移开的那块板上,向下面落下去,当我的身子沉下去之际,白素俯
下身,她的神情是极其焦切、关注的,她道:“小心些,我觉得事情太怪。”
我手一松,已然落了下去:“放心,我看不出有甚么危机!”
的确,没有甚么危机。我已经脚踏在船底之上,下面那个密舱的空间不大,除了有
两个人躺著之外,还有几只方形的箱子。
而当我落了下来之后,那两个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躺著,我俯身去看他们,说他们不
是人,他们实在是人,然而要说他们是人,他们却又丝毫没有生气。
他们的脸容,和被我踢下海去的那两个,是一模一样的,我用手去触摸其中一个的
脸。当我的手指,碰到那一个人的脸时,我吓了一大跳。
我在未曾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不是人,但又不是死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听
来好像很奇妙,但说穿了,实在也很简单,那便是我料定,那是两个制造得维妙维肖的
假人!
可是这时,当我的手指,碰到了其中一个的脸部之际,我却吓了一大跳!
凭触觉,我完全可以肯定,那人不是假人,我所碰到的,完全是人的肌肉,温暖、
有弹性,皮肤粗糙,那是真正的人!
但是,真正的人,何以躺著一动也不动,对我已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一点反应也没
有?
我陡地缩回手来,后退了一步,同时,我的神情,一定也古怪得可以。
是以,在上面的白素忙问道:“怎么了?”
我并没有抬头,仍然紧盯著那两个人:“他们是真人!”
白素显然也吓了一跳,我听到她发出了一下类似呻吟的声音来。我又走前一步,这
一次,我走向前去之后,扶起了其中的一个来。
当我扶起那个人之后,我所有的感官的感觉都告诉我:那是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并不是如我想像那样的一个假人。
我抱起了那个人,将他的身子向上递,直到白素在上面,可以拉到那个人的双臂,
将那人从密舱中,拉了上去,我才攀了出去。
上面船舱中的光线强烈得多,我一攀上去,就取出了一柄小刀来,那是一柄很小的
小刀,极其锋利,那是我随身所带的小物件之一。
白素一看到我取出了那柄小刀来,就吓了一跳:“你想怎样?”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用这柄小刀锋利的刀口,在那人的衣袖上,疾划了一下

我划那一下的力度,虽然不大,但是已将那人上衣的衣袖,自手腕一直划到了肩头

我伸手在那人的手腕上按了按,隐隐可以感到脉搏的跳动。
我的心怦怦跳著,又用小刀,在那人的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那一下,在那人的
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立时渗了出来。
白素的声音听来很尖锐,她叫道:“住手,你想证明甚么?”
我站起身子来,仍然望著那人。的确,我想证明甚么呢?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白素,这……是一个人?”
白素道:“当然是!”
我苦笑了一下,道:“他……他们……就是被我踢下海去的那两个人?”
对于这一个问题,白素也不禁犹豫了,从容貌来看,毫无疑问,他们就是那两个人
。可是,那两个人跌进了海中之后,就再也不出现过,他们是甚么时候,从海上爬上来
的?
而且,就算他们在我们未觉察的时间内,上了船,他们又怎会有机会进入密舱?
而且,他们躺在舱底下,一动也不动,究竟是为了甚么?再加上,何以他们两人身
上,一滴水珠也没有,根本不像是从海中爬出来?
这一连串神秘莫测的疑问,令得白素对我这个简单的问题,也无法作肯定的答覆。
白素只是苦笑著,喃喃地道:“你看,他的手臂还在流血,一定有甚么怪事发生在
他们身上,才使得他们变成那样的。”
我想说,这两个人不是人,人在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见过,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
子的。但是,我只是那样想,并没有讲出来。
我之所以有那样想法,完全是基于我的直觉,而找不出任何根据来的。任何人看到
了眼前这个人的情形,都会以为这个人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人,
因为他不但皮肤温暖,有脉搏,而且还在流血!
然而,我却有怀疑,怀疑这是一个假人!
我的脑中乱到了极点,因为我何以会怀疑这是一个假人,我一点也说不上来,而且
,我也无法去捕捉我这一点假设是由何而来的。
我听得白素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要尽快将这两个人送到医院去!”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白素提议是对的,应该将这两个人,尽快送到医院去,可是我
又立时想到,这两个人如果根本是假人,将假人送进医院,这不是很滑稽的事情么?
我的心绪,由于过度的紊乱,因之在情绪上,已经呈现一种自我控制的失常状态,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素有点恼怒:“有甚么好笑!”
我指著那个人:“我们曾以为那是两个假人?将假人送到医院去,不是很好笑么?

白素大声道:“他在流血,只有真正的人,才会流血!”
我咽下了一口唾沫:“可是,你见过一个人,睁著眼,像是甚么也没有发生,但是
却流著血的么?”
白素呆了一呆,说不出话来。
那人手臂在流著血,流出的血,已经相当多,可是他的神情,一直没有变,还是那
样,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躺著。
白素俯下身,扯下了那人的衣袖,将那人手臂上,在流血的伤口,扎了起来:“不
管怎样,我们一定要快点回去!”
她一面说著,一面指著驾驶台,我对她这个意见,倒是同意的,现在,我和她,好
像已堕入了一个迷幻的、不真实的境界之中,在这个境界之中,一切好像全是不真实的
,我们的情绪变得不正常和难以控制,我们的思考能力,也变得十分迟滞。
要打破这种情形,唯一的方法,就是回到真实的境界中去。
那也就是说,回到有众多人的社会中去,和众多人接触,让众多的人,来和我们同
时看著这个流血的人,让他们和我们有同样的遭遇。
我发动了引擎,船向前驶去,我的脑中仍然极紊乱,但总算还可以保持足够的镇定
,来驾驶船只。我估计在一小时之后,我可以到达那个荒岛,那时,我可以先登上“快
乐号”,和警方联络了。
海面上十分黑,那艘船的性能很好,我和白素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因为在这样迷
离的境界中,我们都不知说甚么才好。
直到二十分钟之后,我才听得白素叫了一句:“他……还在流血!”
我回头向那个躺在舱板上的人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口,白素已经替他扎了起来
,但是,包扎伤口的布,已经被血渗透了,一片鲜红色。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丝毫没
有停止的意思。
白素吸了一口气:“这样下去,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望了那人的脸一会:“我看不必担心会有这种事发生,你看他的脸色!”
那人的脸色,看来仍然很红润,他已经流了不少血,可是单看脸色,绝看不出来,
而且,他还是一样睁大著眼,一动也不动地躺著。
白素苦笑了一下,找了一条带子,抬起那人的手臂,在那人手臂的臂弯部分,紧紧
扎了起来。
同时,她在喃喃地道:“世上不会有能流血的假人!”
我已经转过头去,专心驾驶,但是我还是说了一句:“要制造一个身体有血的假人
,其实也不是一件难到不可以的事情。”
白素立时道:“或许并不难,但是有甚么用?”
我没有再出声,因为我实在答不上来。
船在海面上向前驶著,又过了近三十分钟,白素来到了我的身边,她取起了一个望
远镜,向前看著。
我估计船离那个荒岛,已不会太远了,我道:“看到那荒岛没有?”
白素放下了望远镜来,当她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她的脸上,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
色来。
一看到她那种神情,我立时可以知道,她一定在望远镜中,看到甚么古怪的东西了

我连忙自她的手中,取过望远镜来,也向前看去,那望远镜看来虽然不大,可是效
率却十分惊人。
我不但看到了那座荒岛,而且,还看到了“快乐号”。而我这时,也更知道,何以
白素脸上的神情,如此古怪!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实在难以相信那竟会是事实,但是,那又的的确确,是我
所看到的!
我看到,“快乐号”上,灯火通明。
我看到,“快乐号”的甲板上,有三个人,正在说笑著,自然我听不到他们在讲些
甚么,但是从他们的神情看来,可知他们十分愉快。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三个人,一个是神秘失踪的万良生,还有两个,是被我踢下
海去的那两个人!
我陡地放下了望远镜,白素也立时问道:“你看到他们三个人?”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的手臂还在流著血,他的面貌,和在“快乐号
”上,和万良生笑谈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一模一样。
我们究竟遇到了甚么事?这一切,究竟要如何解释?我再拿起望远镜来,万良生和
那两个人,仍然在甲板上,他们坐在一张桌子边,我看到万良生的手指做作手势,在桌
上移动著,又仰天大笑。
我竭力想从他们口唇的动作中,来获知他们究竟在说甚么,可是我却一无所得。
当我一面用望远镜向前观察著,而事实上,我们离“快乐号”也越来越近。
这时,不必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快乐号”了。
自然,距离近了,在望远镜中看来,“快乐号”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
我看到他们三人,一起转过头来,望向我们的船,他们虽然看到我们船驶近了。
那两个人作著手势,不知对万良生在说些甚么,而万良生耸著肩,作出一个十分轻
松的神情来,转身就向舱内走去。
当万良生在甲板上消失之后,那两个人一齐自“快乐号”的甲板上,跳了下来,跳
进了水中,我看得很清楚,他们在水中游著,潜下水去,由于他们迅速地游出了“快乐
号”上灯光所能照射的范围之外,是以我无法再在漆黑的海面上找到他们。
我立时又望向“快乐号”,我看到“快乐号”上,那个作为大客厅的船舱中有人影
在闪动,那当然是万良生,我还可以看到他坐在酒吧前的高凳子上,在转来转去,一副
自得其乐的样子。
我也可以猜测得到,如果这时,我离得足够近的话,我一定可以听到他的唱歌声。
万良生的确是在船上,可是,他是躲在“快乐号”的甚么地方呢?
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快乐号”虽然够大了,但是,也还未曾大到可以在船上躲
著一个人而不被人发现的地步。而且,万良生为甚么要躲起来呢?
万良生的神情,十分愉快,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论是他和那两个人在一起,还
是他自己一个人,他都显得极其愉快。
那么,万良生的“失踪”,是他自愿的了?
在我的而且确地看到了万良生之后,我的思绪更乱了,自从这件事,和我发生关系
以来,其间经历了许多变化,也发生了许多新的事,但是到现在为止,这究竟是甚么性
质的事,我还说不上来,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看到万良生在高凳上转了一回之后,又来回踱著,这时,是白素在驾著船,我一
面注意著万良生的行动,一面道:“将速度提高些,我们可以看到万良生了!”
我才说了那一句话,就看到“快乐号”上的灯光,突然完全熄灭了。
我无法再看到万良生的行动,但当我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已可以看到,我们离那个
荒岛只不过几百公尺了。
不到两分钟,已经离“快乐号”更近,由于我们的船,向前驶去的速度十分快,所
以当两艘船接近之际,发生了一下猛烈的撞击。
我和白素都被震得跌在舱板上,但我们立时站了起来,奔到甲板上,跃上了“快乐
号”的船舷上。
不论在这一节时间内,发生过甚么事,有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万良生
一定还在船上,他不会有机会离开“快乐号”的。
所以,我一跃上“快乐号”的船舷,就大声叫道:“万良生!”
可是“快乐号”上很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站稳了身子,又扶稳了白素:“快去
将船上向灯全著亮,我们要好好和万良生谈谈!”
我和白素一起向前奔去,白素去著亮全船的灯,而我则奔进了那个作为客厅的船舱
,也著亮了灯。
在三分钟之前,万良生还是在那个船舱中的,可是现在,舱中却没有人。
万良生一定曾在这个船舱中的,别说我刚才看到过他,在酒吧上,有著半杯未喝完
的酒,也可以证明刚才有人在这里坐过。
我又大声叫道:“万良生,出来,你的把戏玩够了,出来!”
我一面叫著,一面四面走著,在每一个可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找著。
这实在不必化费太多时间,只要一两分钟就行了,这个船舱中没有人。
白素也进来了,我道:“他不在这里,要是他一定不肯自己出来的话,我们就将他
找出来!”
白素点了点头,我们开始在“快乐号”上寻找。要找一个人,并不是甚么难事,我
们找得极详细,连机舱都找到了。
可是,万良生不在船上。
我应该说:我们找不到万良生,但是事实上,这两个说法是一样的,我们找不到万
良生,那就等于说,万良生不在船上。
不过,万良生一定是在船上的,他没有离开船的机会,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也不必
离船而去。
我还在寻找著,忽然听到白素的叫声,我抬起头来,并没有看到白素,但是我却已
知道白素为甚么要高叫了,因为我看到,那艘船  那两个人的船,已经离开了“快乐
号”,在向前驶去。
同时,我看到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自驾驶舱的门口,探出头来,向外张望了一下。
我立时叫道:“追他们!”
我奔进驾驶舱,白素已先到我一步,发动了引擎,我奔到控制台前,一开始就以全
速追上去。
我知道“快乐号”的性能十分佳,要是有一场海上追逐的话,没有甚么船是“快乐
号”的敌手,所以我极有信心追上他们。
由于“快乐号”一开始就全速进行,是以船身震动得相当厉害。
那艘船的速度也极快,海水自船两边,飞溅起来,好像是一艘喷水船一样。两艘船
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
荒岛早已看不见了,可是前面那艘船,仍然未曾被我们追到,白素吸了一口气道:
“想不到那艘船,也有那么高的速度。”
我紧抿著嘴,速度表的指针,已指示接近红色的危险区了,但是我还在增加速度。
那怕是“快乐号”因此毁了,我也要追上那艘船。
果然,在我又增加了速度之后,和前面那艘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这时候,天色渐亮。由于两艘船的速度十分快,而且距离又在渐渐拉近,是以两艘
船之间的海水,鼓荡得极其厉害,水柱像是喷泉一样。
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还在逐渐拉近,我看到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自船舱中走了出来
,来到船尾,摇著手,大声叫著。
我听不到他在叫些甚么,我对白素道:“你控制著船,我去和他谈谈。”
白素接过了驾驶的任务,我出了驾驶舱,来到了船头,两艘船的距离,只有三四码
,我一到船头,溅起的海水,立时将我淋得全身湿透。
我听到那人在叫道:“喂,你干甚么?”
我大声道:“停船,我要和你们谈。”
那人摇著手:“你太不友好了,我们没有甚么可以谈的。”
我叫道:“我们要谈的实在太多了,譬如,你们是甚么人?”
那人也提高了声音:“你的船超过了设计的速度,机器会损坏的!”
那时,“快乐号”几乎已可以碰到前面那艘船了!
同时,“快乐号”的船身,激烈地震荡了一下,又传出了两下轻微的爆炸声。
我知道,那是“快乐号”的机器,已经超过了负荷!
我连考虑也没有考虑,陡地跃起身子,向前扑了过去,跃到了那艘船上,撞中了那
个人,和那个人一起倒在船尾的甲板上。
同时,“快乐号”的速度,也陡地慢了下来,而那艘船还在迅速前进,转眼之间,
“快乐号”已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
第八部:放弃人生寻找自我
当我才跃上对方那艘船之际,我预料会有一场极其激烈的争斗。
可是,那人却并没有挣扎,他被我压在身下,只是用力想撑开我的身子。而在那时
候,我的脑中,也乱成了一片,奇怪得很,在这种情形下,我应该有许多事要想的,但
是我想到的,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当我抬起头来,看到“快乐号”已经越来越远之
后,我心中想到,“快乐号”已经算是最好的船了,但是看来,那艘船的性能,比“快
乐号”更好。
而那艘船还在向前驶著,“快乐号”的机器曾发生轻微的爆炸,自然再也追不上这
艘船了。
那也就是说,我和白素分开了!
那艘船会将我带到甚么地方去,我不知道,我倒并不担心白素,因为“快乐号”上
有著完善通讯的设备,就算所有的机件,完全损坏,她也可以从容求救的。
问题在于我,我在这艘船上,会怎样呢?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猛地向那人的面门,挥出了一拳。
在那样的情形下挥出的一拳,自然不会轻,可是那人在捱了一拳之后,却像是并不
觉得甚么疼痛,他只是叫道:“别打!别打!”
在他叫嚷的时候,另一个人,从前面的船舱中,奔了出来,他也一面摇著手,一面
叫道:“别打!”
我在望远镜中,曾亲眼看到过他们两个人,和失踪了的万良生在一起,如果再怀疑
他们和万良生的失踪是不是有关系,那我简直是白痴了!
他们在不约而同地叫“不要打”,我当然不会听见他们的话,我又向被我压住的那
人头部,重重劈了一掌。我估计就是一个重量级摔角选手,在这一掌的劈击之下,他也
会昏过去的。
是以,在一掌劈出之后,我立时站了起来,我可以说是迅疾无比地跳起来的,而我
一跳起来之后,立时撞向另一个人。
这一次,我行动比较小心,我已经知道,如果将他们两个人撞到海中去,不论在甚
么样的情形下,他们都可以逃走的,所以我在向前撞击之际,将那人撞得直向船舱之中
跌进去。
当我撞跌了那人之后,刚才被我一掌击中的那人,却已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这令
得我陡地一怔,又紧握著双拳,准备迎战。
可是那人在站了起来之后,双手连摇,疾声道:“别打,你打我们,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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