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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壳

_2 倪匡(当代)

我略呆了一呆:“可以的,但是只有一点,我只接受你的委托,寻找失了踪的万良
生先生,却不接受你主观的任何猜测!”
万太太转过身来:“那有甚么关系?只要将他找出来就可以了!”
我道:“自然不同,我有我自己的见解,有我自己的找人方法!”
万太太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了,你要多少报酬?”
我不禁摇了摇头:“暂时别提报酬,我需要的,只是工作上的方便。”
万太太道:“甚么样的方便?”
我道:“例如那艘‘快乐号’游艇,要供我使用,我要从那个荒岛开始,追寻万良
生先生失踪的原因。”万太太立时道:“那太容易了,不过,你是白费心机,还不如到
南美洲或者瑞士去找他的好,他躲起来了,这猪猡!”
我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我会从这一方面著手调查,只要有事实证明的话,就算
他躲到刚果去了,我也会把他找回来。”
万太太又望了我片刻,才道:“我会吩咐他们给你一切便利,你甚么时候开始?”
我道:“我认为我已经开始了!”
万太太对我这个回答,感到十分满意,她不住点著头,走向前去,车子驶过来,甚
至那辆车子,也是特别订制的巨型房事  我一点也没有夸张,以万太太的身形来说,
没有任何车子,可以使她进出自如。
万太太离去之后,我心中十分乱,寻找万良生的责任,忽然之间,会落到了我的身
上,这是我无论如何料想不到的事情。
我本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注视著这件事的发展,忽然之间旁观者变了置身其中,
差别太大了!
我想了一会,觉得这件事,还是先和小郭商量一下,因为他毕竟是和这件事最早有
关系的人。
所以,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小郭,小郭听到万良生太太曾来找我,他的声音,显得很
沮丧。
当我提及万太太认为万良生可能是为了逃避他的太太而躲了起来之际,小郭道:“
不可能的,我已向各方面调查过了,除非万良生是游泳到南美洲去的。”
小郭既然那么说,我自然相信他的调查工作,是做得十分周密的。这一个可能,已
不必考虑了。
我道:“那么,你可有兴趣,陪我一起搭乘‘快乐号’,再到那个荒岛去?”
小郭犹豫了一下:“那荒岛我已经去了十几次了,再去有甚么意思?”
我道:“搭‘快乐号’去,或者不同。”
小郭道:“好,我们在码头见!”
我放下了电话,留下了一张纸条给白素,二十分钟后,我到了码头。
一到码头,我就看到了“快乐号”,而“快乐号”上的水手,显然也已得到了通知
,立时有人驾著小艇过来,道:“是卫先生?”
我道:“是,我要用‘快乐号’。”
那人忙道:“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可以驾著它到任何地方去!”
我摇头道:“我不要亲自驾驶,船上一共有多少人?连你在内。”
那人忙道:“四个。”
我道:“我还有一位朋友,我们一共是六个人出海,到那个荒岛去。”
我正在说话间,小郭也到了。
我并没有注意那人的神情,转过身去,向小郭挥手,直到我转回身来,我才发现那
人的神情很古怪,像是有甚么话要说而不敢说,而且,船上的另外三个人,站在那人的
身后,也有同样的神情。
我略呆了一呆:“你们想说甚么?万太太不是已经通知你们了么?”
那人支支吾吾:“是,万太太通知过我们,你可以随你喜欢,使用‘快乐号’的。

我道:“是啊,那又有甚么不妥了?”
那人又支吾了片刻,才道:“可是,万太太却未曾说,你会要我们和你一起出海!

我呆了一呆,开始逐一打量那四个人。那四个人分明全是老于海上工作的人,这一
点,从他们黝黑的皮肤,可以得到证明。
老于海上工作的人,决不会视驾驶“快乐号”这样设备豪华的一艘游艇出海为苦差
的。可是,如今看这四个人的神态,他们的心意,却再明白也没有了,他们不愿意跟我
出海到那荒岛去。
不单我看出了这一点,连小郭也看出了这一点来了,他先我开口:“为甚么?你们
看来好像不愿意出海去?”
那人道:“这……这……事实上,这几天来,我们一直是睡在岸上的。”
我还未曾听出那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另一个年纪比较轻的水手已经道:“这艘船
上,有古  ”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那人已大声叱道:“别胡说,我们只表示不愿去就行了!”
我又呆了一呆,这四个人的态度神秘。我和小郭互望了一眼,那年轻水手的话没有
说完,就给人喝断了,但是,他的话不必说完,我也可以知道他说些甚么了,他是要说
,这艘船上有古怪!
船上有甚么古怪,以致令得四个习惯于海上生活的水手,竟不敢在船上过夜?
当时,我心中十分疑惑,但是我绝未将这四人的神秘态度和万良生的失踪事件连在
一起想,由于大海是如此之不可测,历来就有许多无稽和神怪莫测的传说,使海上生活
的人,特别多忌惮,也特别多迷信,这一点是可以谅解的。
但是,无论如何,船上究竟有甚么古怪,我必须弄清楚。
我指著那年轻的水手:“你刚才想说甚么?是不是船上有些古怪?”
那年轻水手经我指著他一问,神情更是十分慌张,他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摇著手
:“没……没有甚么,我只不过随便说说。”
小郭厉声道:“你决不是随便说说的,你们四个人一定全知道船上有古怪,快说出
来!”
我对小郭的这种态度,实在不敢苟同,是以他的话才说完,我就伸手将他推开了半
步:“如果你们不想和我一起到那荒岛去,我也不坚持,可是为了调查万先生的失踪,
我必须到那荒岛去,而且一定要乘搭“快乐号”去,我想,你们也不想我有甚么意外,
如果船上有甚么不妥,请你们告诉我!”
那四个水手,互相望著,他们的神情,都很古怪,更增加了神秘的气氛。
过了足有半分钟之久,还是那年经的水手,最先开口,他并不是望著我,而是望著
他的三个同伴:“就和卫先生说一说,又有甚么关系?”
一个年纪最长的叹了一声:“本来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事情太无稽了!”
那年轻的水手道:“可是,不单我一个人听见,我们四个人全听见的!”
我再次呆了一呆,他们听到了甚么?在这船上,还有甚么秘密在?我实在太亟于知
道他们究竟在船上听到些甚么了,是以我忙问道:“你们听到了甚么?”
那年经水手的脸,涨得更红:“我们……我们……听到万先生在唱歌!”
在那刹间,我竭力忍住了,才能使自己不发出笑声来,可是小郭却忍不住了,他“
哈哈”大笑:“唱歌?万先生在唱歌?”
那首先和我说话的水手,立时瞪了年轻的水手一眼:“我叫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你
偏偏不肯听,这种事,讲出来,没有人会相信!”
我忙道:“那也不见得,我或者会相信,不过我还有点不明白,万先生唱歌?这是
甚么意思?能不能请你详细说一说?”
本来,“听到万先生唱歌”,这句话的语意,是再也明白不过的了。但是,要知道
万良生是那样的一个大亨,他给人的印象,是富有、强大、发号施令、拥有一切,能够
凭他的一念,使许多许多人幸福或倒霉,像这样的一个大人物。和“唱歌”,实在是很
难发生任何联系,所以我才不明白。
那年轻的水手道:“万先生在心情愉快的时候,时常会哼几句歌,流行歌曲,我们
以前侍候他的时候,是经常听到他唱的。”
我点了点头:“你是说,在万先生失踪之后,你们仍然在船上听到他在唱歌?”
四个水手的脸色,在那刹间,变得十分苍白,但是他们却一起点著头。
我也感到事情的确“古怪”,但是当时,我的第一个解释便是,那是他们的幻觉,
可是不论怎样,我也希望知道进一步详细的情形。
我道:“是谁最先听到的,甚么时候听到的?”
那年轻的水手道:“我最先听到,那是‘快乐号’驶回码头来的第一个晚上。”
那年轻水手说到这里,神态更明显出奇地紧张,他不住地搓著手,而且,我可以看
到,他的手心在不断地冒著汗。
他道:“在‘快乐号’不出海的时候,我们照例睡在船上,那天晚上,我们收拾好
了,也都睡了,我想起还没有喂鱼  ”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喂鱼,喂甚么鱼  ”
小郭代他回答了我的问题:“船上养著很大的一缸海水热带鱼,他一定是说喂那缸
鱼!”
我向那年轻水手望去,那年轻水手忙道:“是的,就是那一缸鱼。”
我道:“你起来在喂鱼的时候,听到了万先生的歌声?”
年轻水手道:“不,是在我喂了鱼离开,回到舱中的时候听到的,万先生在唱歌,
我是说,我听到了万先生的歌声!”
我呆了半晌,那年轻水手道:“当时,我吓了一大跳,以为万先生还在船上,我还
大声叫了一下,他们三人,都听到我叫唤声的!”
我立时又向那三个水手望去。
这时候,我的心中紧张之极,我以为,我要用“快乐号”出海去,到那荒岛,可以
找到一些万良生失踪的线索。
可是我再也未曾料到,我还未曾上船,便已在那四个水手的口中,听到了如此神秘
莫测的事。
我不顾小郭在一旁摆出一副不屑的姿态,我又问道:“当时,他们三人怎样?”
第三部:神秘歌声
那年轻水手道:“我大声叫著,他们三个人都出来了,问我是不是在发神经?我说
我听到了万先生的唱歌声,他们全当我神经病,我也没有说甚么,可是第二天晚上,炳
哥和勤叔全听到了!”
他说著,指著另外两个水手。
那两个水手,神色苍白地点著头:“是,我们都听到的。”
另一个则道:“我是在第三晚才听到的,从那一晚起,我们就不敢在船上住了,只
是在日间,四个人一起,才敢到船上去打理一下。”
我皱著眉:“歌声是从甚么地方传出来的,你们难道没有听到,万先生可能还在船
上,因此仔细地去找一找他?”
四个水手一起苦笑著,道:“我们当然想到过,可是我们对‘快乐号’十分熟悉,
实在没有可能有人躲在船上而不被我们发现。”
我再问道:“那么,歌声究竟从何处传出来?”
我已经看出,小郭脸上的神情,证明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最大限度,果然,他立时
大声道:“声音好像自四面八方传来,捉摸不定!”
那四个水手立时现出十分惊讶的神色来,齐声道:“郭先生,你怎么知道?你也听
到过?”
小郭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这根本是你们的幻觉,在幻觉
之中,所有的声音,全是那样的!”
四个水手现出十分尴尬的神色来,小郭催我道:“他们不肯上船,我们是不是改变
计划?”
我道:“当然不改变,万良生一个人都可以驾船出海,我们两个人,为甚么不行?

我向那四个水手道:“你们可以留在岸上,船上还有甚么别的古怪事情?”
四人一起摇头,表示没有别的事。我的想法和小郭虽然有点不同,但是所谓万良生
的唱歌声。只是他们四人的幻觉,这一点,我倒也同意!
看著他们四人的神色如此紧张,我用轻松的语气道:“现在是白天,请你们带我到
船上去走一遭,你们总不致于不敢吧?”
我们一起走下码头的石级,上了小艇,驶到了“快乐号”的旁边。
到了“快乐号”的身边,才知道那真正是一艘非凡的游艇。
这艘船的一切结构,毫无疑问全是最新型的,金光闪闪,整艘船,就像是黄金琢成
的一样。
如果说,我来到了它的身边,就觉得它是一艘了不起的船的话,那么,在我登上了
“快乐号”之后,简直就认为它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一艘船了。
它一共有五个舱房,每一个房间,都采用悬挂平衡系统。也就是说,在巨大的风浪
中,不论船身倾侧得多么厉害,在房间中的人,都可能绝没有感觉,因为房舱是悬挂著
的。
这五间房舱之中,包括了驾驶舱、客厅、饭厅和卧室在内。
驾驶舱中,有著船上发动机的出品厂家的一块铜牌,上面刻著的几行字,证明这船
上的三副强力引擎,几乎无懈可击。机器在任何情形之下,都有可能发生意料不到的故
障,但是,只要在一般的保养情形之下,这三副引擎,决不会同时损坏。
这也就是说,就算在最坏的情形下,两副引擎坏了,另一副引擎,仍然可以维持正
常的速度航行。而当它三副引擎一起开动的时候,普通的海岸巡逻艇,无论如何追不上
它。
而它的驾驶过程,却又简化得如同驾驶汽车一样简单,几乎任何人只要一学就可以
学会。
船舱中的一切装饰,自然不必细表,我也看到了那缸海水鱼,这一大缸海水鱼。也
令我大开眼界,它被放置在客厅中、几乎占了整幅墙那么大,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布置,
宛若将海底搬了上来。
我看到许多以前只有在图片上才见到过的,色彩极其艳丽的鱼,也看到了小的章鱼
,活的海葵和珊瑚,以及许多活的软体动物。
我看到其中有一枚奇形怪状的螺,正在一块岩石上,缓缓移动著。
这个海螺的形状,真是奇特极了,使我忍不住看了又看。小郭站在我的身边,指著
那奇形怪状的螺:“这就是在毛巾中的那枚贝壳。”
我呆了一呆:“小郭,你一直只说那是一枚贝壳,没有说那是一枚螺。”
小郭说:“那有甚么不同?”
我不禁笑了起来:“当然不同,贝壳只是贝壳,而螺却是有生命的。”
小郭耸了耸肩,自然,看他的神情,他仍然认为两者之间,并没有甚么不同,他道
:“当我抬起它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有生命,后来,我到了船上,就顺手将之
抛进了缸中,谁知道它是活的!”
我再仔细审视那枚螺,它移动得很缓慢,壳质好像很薄,洁白可爱。这种形状古怪
,颜色浅白的螺,大多数是深海生活的种类。我自己也难以解释我对这只我还叫不出它
名字来的螺,如此注意,或许是因为它曾出现在万良生的毛巾之中的缘故!
那四个水手,带著我们,在全船走了一遍,然后,他们上了岸。
我和小却在驾驶舱中,由我看著海图,他负责驾驶,我们先用无线电话,向有关方
面报告了出海的情形,“快乐号”就渐渐离开了码头,半小时之后,它已经在一望无际
的海洋之中了。
在舱中,稳得就像是坐在自己的家中一样,小郭叹了一声:“万良生真可以说拥有
世界上的一切了,真懂得享受。”
我笑道:“他的太太,十分可怕,但是我也不相信,那会构成他带著另一个女人藏
匿起来的原因。事实上,像他那样的大亨,只要略伸伸手,就不知会有多少出名的美女
投怀送抱了,他怎会再去守著一个女人!”
小郭道:“那也难说得很,你不记得杰克,伦敦的小说中的人物,‘毒日头’不是
放弃了一切,去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了么?”
我伸了一个懒腰,道:“那究竟只是小说!”
“快乐号”在驶出了大海之后,真令人心旷神怡,小郭一个人已是可以应付驾驶,
我离开了驾驶舱,在甲板上坐了一会。
当我坐在甲板上的时候,我想起小郭说,当他第一次从水上飞机上,用望远镜看到
“快乐号”的时候,看到桌上放著一杯“蚱蜢”。
“蚱蜢”是一种鸡尾酒,原料是碧绿的薄荷酒,以及杜松子酒,这种甜腻的酒,通
常是女人喝的,要是小郭没有看错的话,这倒是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我连忙起身,走
回驾驶舱,向小郭问了这个问题。
小郭立时道:“我怎么会弄错?或许万良生不敢喝烈酒,所以才喝这种酒!”
我转身走进了客厅,在一角,是一个酒吧,酒橱中的酒真多。万良生看来懂得享受
,在酒橱中的全是第一流的好酒。
来到了酒吧之前,我再想起,小郭说,有一瓶酒曾倒泻了,照说,在平衡舱中,是
不会有倾侧的现象的,一瓶酒跌倒,而又没有及时扶起,一定有意外发生,才会有这样
的情形。
自然,我决无法想像得到,当时发生了甚么情形,看看瓶上的年份,都是葡萄大收
年份酿制的七星级佳酿。香槟酒之上,是红酒和白酒,再上,是威士忌,混合的和纯的
,名牌琳琅满目。
酒橱最高的一格,是白兰地,其中有两瓶,陈旧得连瓶上的招纸都残缺不全了,可
能是在拍卖百年以上陈酿时,以高价买来的。
然而,没有杜松子酒,也没有薄荷酒。
我呆了一呆,走进酒吧去,打开旁边的几个小柜和一个冰箱,里面也没有这两种酒
。没有杜松子酒,就不能调制鸡尾酒,而没有薄荷酒,自然更不会有“蚱蜢”!
而且,我在酒吧中,找不到调制鸡尾酒用的任何器具。像万良生这样讲究享受的人
,自然不会在喝鸡尾酒时,随便将两种酒倒在一只酒杯中就算数的。
我在酒吧中呆立了好一会,心中紊乱得很,我越来越觉得,在甲板的桌子上,出现
了一杯“蚱蜢”,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小郭又说得千真万确!
我又回到了驾驶舱,当我再向他提起那杯酒来的时候,他的神情,多少有点古怪了
。我将客厅酒吧中的情形,对他说了一遍,他道:“那么,一只鸡尾酒的杯子中,有著
碧绿的液体,你以为那是甚么?”
我道:“小郭,那可能是任何东西,你看到的酒,还有多少!”小郭道:“大约小
半杯!”
我知道问来是没有结果的,但是我还是要问,我道:“这小半杯酒呢?”
小郭摇头道:“谁知道,当然是倒掉了!”
我叹了一声:“怎么没有人想到,这小半杯酒,可能是一个极大的关键?”
小郭又再摇头道:“别说没有人想到,就算是现在,我也认为你完全是在无事找事
做。”
看来,小郭和我之间,意见相差太远,我真有点后悔邀请他一起出来!
或许他现在已是一个大侦探了,我不应该再用以前的态度对付他,那会引起他的反
感。但是有话如果不说,那不是我的性格,是以我还是道:“小郭,你在这件事上所以
失败,就是因为你对于应该注意的事,根本没有加以注意的缘故。”
小郭呆了半晌,望著驾驶舱的窗外,然后,徐徐地道:“也许是,我自始至终,都
将这件事,当作一件正常的失踪案来处理,而没有将之和别的神秘不可思议的事,连在
一起。”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那你就错了,万良生失踪,本身就是一件神秘之
极的事!”
小郭喃喃地道:“或许  ”
他在讲了两个字之后,略顿了一顿,然后,伸手指著前面:“看,就是这个岛。”
我向前看了一看,立时又俯下身,将眼凑在望远镜上。那真是一个小得可怜的荒岛
,兀立在大洋之中,静僻得不能再静。
像万良生那样的人,就算是和别的女人幽会,在大都市中,也有的是地方,他偏偏
会拣这样的地方,也的确有点不可思议。
在“快乐号”渐渐接近那个小岛的时候,速度减慢,十分钟之后,船停了下来,离
那一小片沙滩只不过十来码远近,海水清可见底,游鱼历历可数,我们一起到了甲板上

小郭问道:“到了,你准备如何开始侦查?”
我望著那片沙滩,海水不断涌上去,喷著洁白的泡沫,又退回来,我道:“先上去
看看。照说,在这样的情形下,不会有甚么意外发生的。”
小郭道:“那很难说,海中可以有任何古怪的事情,足以令得一个人,在忽然之间
,变得无影无踪,像万良生那样!”
我并不打算游泳,所以放下了一艘小艇,和小郭一起踏上了沙滩,小郭在沙滩上走
了几步,用脚踏著一处地方,道:“毛巾在这里,当时,我拾起毛巾,那枚贝壳  那
只螺就跌了出来。”
我轻轻地踏著细而洁白的沙。思绪仍然很乱,不过,那只螺,是人拾起来,放在毛
巾中的,这一点,应该不会有甚么疑问了。
我又望著海面,海面极之平静,万良生在这个沙滩上时,情形一定也是一样,因为
在这十几天来,天气一直都那么好,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我倒真希望这时,突然有一条海蛇,或是甚么海怪,窜上沙滩来,那么,万良生失
踪之迷,自然也可以立时解决了!
可是,沙滩上却平静得出奇,平静得任何意外,都不可想像!
然后,我一个人开始跋涉全岛,小郭留在沙滩上,一小时后,我又回到了沙滩,一
点收获也没有。
我道:“要明白万良生到这里之后,有些甚么活动,应该问以前曾和他一起出海的
女人。”
小郭苦笑了一下:“我碰了三次钉子!”
我笑道:“你去找过她们?”
小郭道:“自然,我有确凿的证据,找到三个女人,曾和万良生单独出海,可是当
我在她们面前提及这件事时,她们的态度,全是一样的,其中的一个,还声言要控告我
破坏名誉!”
我听了之后,呆了半晌,小郭望著我,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在看著一个人的时
候,总喜欢揣测对方的心意,是以小郭望了我一会之后,看到我不说话,他就道:“你
准备放弃了,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不,正好相反,我在想,我应该从头开始。”
小郭像是受了冤枉一样地叫了起来:“从头开始?那是甚么意思?这件事,已经有
了结论!”
我仍然摇著头:“我不认为有任何结论,我们对于万良生的一切,知道得太少,你
是从一开始就参加调查工作的,可是你就说不出,万良生驾著游艇出海之后,通常做些
甚么事!”
小郭的神情有点恼怒:“驾游艇出海,游艇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漂亮女人,还
有甚么事可做?”
我冷冷地道:“可是这一次,游艇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神秘失踪了!”
小郭摊著手:“好了,我们不必为这些小问题而争论  ”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总之,这件事,我放弃了,那胖女人既然又委
托了你,我  ”
他又摇了摇头,我不禁笑了起来:“小郭,你做人不够坦白,既然你早已对这件事
没有兴趣了,何必跟我出海来?”
小郭道:“是你叫我出来的啊!”
我道:“那你也可以拒绝,我从来不勉强别人做他不愿做的事,你可以坦然告诉我
,你对这件事情,已同意了警方的结论!”
小郭呆了片刻,才道:“好的,我回意了警方的结论,现在,我要回去了!”
我望著平静的海水,缓缓地道:“好的,我们先回去,然后我单独再来!”
小郭没再说甚么,我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他对我好像有一份歉意,我拍了拍他的肩
头:“你不必感到对我有甚么抱歉,这件事,可能追查下去,一点结果也没有,或许你
是对的!”
小郭苦笑了一下,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甚么,由小郭驾驶著游艇,我因为打定了主
意,在船一近码头之后,我立即单独再来,在那荒岛旁边过夜,像万良生神秘失踪之前
一样,所以我需要休息,因为夜来究竟会有甚么事发生,是谁也不能预料的。
我到了客厅中,在柔软的沙发躺了下来,将灯光调节得十分暗淡,闭上了眼睛。
我完全不感到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但是思潮起伏,却使我睡不著。
我睁著眼躺著,不可避免地,我要看到那只巨大的海水鱼缸,我看到一条颜色极其
鲜艳的鹬嘴鳗,自一大块珊瑚之后,蜿蜒游了出来,对著一条躺在海葵上的小丑鱼,好
像很有兴趣。
我又看到一条石头鱼在抖动著身子,本来它的身子是半埋在沙中的,一抖动,沙就
扬了起来,它丑陋的身子,大半现了出来。
我渐渐觉得疲倦,每一个人,有一个想不通的问题横亘在心头的时候,是特别容易
感到疲倦的,我瞌上了眼睛,快蒙矓睡著了。
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唱歌的声音。
那是极其拙劣的歌声,声音像是有人捏住了喉咙逼出来一样,唱的是流行歌曲,我
心中在想:小郭怎么那么好兴致?这样的歌,还是不要唱了吧!
我心中想在叫小郭不要再唱,如果我那时,是在清醒状态之下,我一定已经大声叫
出来了。可是那时,我在半蒙矓状态之中,所以我只是心中在想,并没有讲出声来,我
只是更进一步,步入睡乡。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我陡地想了起来,我在上船之前,那四个水手告诉过我,他
们在船上,听到过万良生唱歌!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睡意,陡地消失,几乎在十分之一秒钟之间,我
睁大眼,直起身,坐了起来。
不管小郭在事后,用怎样嘲弄的眼光望著我,但是我可以发誓,即使在我坐起身子
的刹那间,我仍然可以听到那种难听的歌声的一个尾音。
当时,我睁大了眼,在客厅中没有人,当然没有人,因为小郭在驾驶舱中,而船上
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最初的几秒钟之中,我实在分不清那歌声是我自己的梦,还是真的有那种声音。
但是我自己肯定了真的有那种歌声,而不是我的幻觉,因为那种难听的歌声,我以前绝
未听过。
虽然,我曾听到那四个水手说起听到“万良生唱歌”这回事,那足以构成我在梦中
听到歌声,但是何以找听到的声音,是如此之难听,如此之不堪入耳呢?
我呆坐了半晌,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和歌声相类的声音,才站了起来,到了驾驶舱中

这时,我的神情,多少有点古怪,是以我一进驾驶舱,当小郭向我望来之际,他立
时就问:“怎么啦,发生了甚么事?”
我道:“刚才,大约是三五分钟之前,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唱歌?”
小郭道:“有。”
我的神经登时紧张了起来,可是小郭立时道:“我刚才在听收音机,收音机中,在
播送法兰辛那屈拉的白色圣诞,你指的是这个?”
我摇头道:“不是,我指的是一个根本不会唱歌的人,在唱流行曲!”
小郭的神情,是同情和嘲弄参半的,他道:“你不见得是听了万良生的唱歌声吧!

我苦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又道:“你刚才在干甚么?”
我有点无可奈何的道:“我在睡觉,快睡著了!”
他的话,意思实在再明白也没有了,他既然指我已经睡著了,那么,他也一定以为
,我所谓听到歌声,一定是在做梦了!
我来回踱了几步:“小郭,你听到过万良生的声音没有?”
小郭望了我片刻,道:“听到过,我和警方人员,一起听过一卷录音带,是记录万
良生主持一个董事会议时候的发言。”
我立时道:“你能形容他的声音?”
小郭道:“当然可以,他的声音,就像是雄鸭子的叫声,好像被人握住了喉咙,又
像是喉咙处永远有一口痰哽著一样,听来极不舒服,真奇怪,这种声音的人,居然也能
成为富豪!”小郭一路说,我的心一路跳著,小郭形容得十分好,我在睡意蒙矓之中,
听到的歌声,正是那样子的声音!
我从来也未曾听过万良生的声音,如果说,我会在幻觉中听到歌声,那自然是可以
解释的,但是,如果说我在幻觉中听到万良生的声音,那是不可解释的。
由此可以证明,我是真正听到了万良生在唱歌  和那四个水手一样!
但是,接著,有更不可解释的问题来了,我何以会听到万良生的唱歌声?万良生明
明不在船上,他已经失踪了,我何由而听到他的歌声?
小郭在形容了万良生的歌声之后,一直在等我的答覆,但是我却甚么也没有说。
因为我知道,我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那又何必多费唇舌?
我转过身,到了甲板上,缓缓地踱著步,那四个水手并不是神经过敏,因为我也听
到了万良生在唱歌,那真是不可解释的,他的歌声从何而来?
我一直在想著,等到船靠了码头,小郭上了岸,在岸上,那四个水手,一起奔了过
来,我向他们招著手,他们一起来到码头边。
小郭明知道我要和四个水手说话,可是他对这件事情,既然没有兴趣了,所以,他
并不停留,迳自登上车子,疾驰而去。
我对著那四个水手,略想了一想:“你们说,曾听到万先生唱歌,他唱的是甚么?

那四个水手互望著,神情很尴尬,我忙道:“不必有顾忌,只管说!”
一个最年轻的水手道:“是流行歌曲,歌词是你欠了我的爱情甚么的。”
我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这首歌的调子怎样,你能哼几句我听听?”
那水手神情古怪地哼了几句,哼完之后,又道:“这是一首很流行的的歌,几乎连
小孩子都会的。”
我没有再说甚么,在听了那水手哼出了这个调子之后,我心中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
感觉,因为我听到的,正是这个调子。
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证明,可以确证我听到过万良生的歌声。
但是,万良生人已经失踪了,他的歌声,何以还能使人听到?我呆呆地站在船边上
,那年轻水手又补充了一句,道:“卫先生,我们真是听到的!”
我点头道:“我决不是说你们在撒谎,因为  ”
我略顿了一顿,才道:“因为我也听到了!”
那四个水手,都现出极其骇然的神色来,你望我,我望你,我道:“真的,我听到
了,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时候,声音很清楚!”
年老的一个水手,十分诚恳地道:“卫先生,我劝你算了,别再留在这艘船上,这
船上……有古怪!”
我点头道:“我知道有古怪,这也正是我要留在船上的原因。”
那年老的水手道:“何必?万先生出了事,你何必和……和……和……”
他说不出万良生这时的代名词来,我接了上去,道:“你的意思是,我何必去和鬼
打交道?”
那水手连连点头,我又立时又问道:“你认为万先生已经死了?”
那水手停了片刻,才道:“当然是死了,不然,那么多天了,他为甚么不回来?”
这时,四个水手脸上的神情,都是极其惊骇的,我道:“你们不必怕,就算万良生
已经死了,他变成了鬼,一定也是一个快乐的鬼。”
四个水手异口同声地反问:“快乐的鬼?”
我笑道:“当然是,你们不是说,万先生在快乐的时候,才会哼歌曲的么?现在,
我们不断听到他的歌声,他不是很快乐么?”
虽然我说来很轻松,但是我的话,却绝未消除这四个水手的紧张,我又和他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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