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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沉默

_14 (当代)
我故意说:"是啊,这个比赛就是看谁进球的次数多谁就赢,打进去的球都要被拿出来的。"
"那红球为什么不拿出来?"
"红球要等所有的彩球打完了再拿出来打。"年年说完,对我眨眨眼,会心一笑。
雁文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面露凶光,说:"你们俩是不是找死?如果打进去的球都要拿出来的话,怎么会彩球打完了再打红球?彩球打进去再拿出来,那怎么打得完啊?!"
"所以我是骗你的。"年年满不在乎,"你笨嘛。"
这下可把小东西气坏了,很认真地看比赛,憋了一晚上,无论我们怎么逗,都没有说话。
PART 4
前几天很晚没睡在写这个,被他发现了,缠着一定要看看我写了什么事情。我说不看了吧我会难为情的,他说好吧明天我到单位再看。
结果第二天下班被他严重警告,说是侵犯了他的隐私,尤其是装螃蟹和剪头发这两件事情,写之前都没有通知他。
我说:"别怕,没人知道是你。"
他说:"没人知道我知道啊!下次不许说这些了!"
"那可说不好。"我说,"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如果你再这么不尊重我的隐私,我就留言告诉他们你不但睡觉磨牙齿而且讲梦话还背唐诗!"他郑重威胁。
我想说的是,我根本没有这些坏毛病,所以我不怕威胁。事实上他耍赖的时候不但会装螃蟹,还会突然立定了一动不动,幻想自己是根电线杆子......
不同的立场
得益于我的职位和手术室的特殊排班,周末我们通常可以一起在家里休息。但也不能避免被请去加班的可能,而且一旦打电话给我,病人的情况肯定已经不乐观了。
周日中午吃了午饭,正准备午睡,电话就进来了。外一科的副主任医师沈元磊在电话里说,一个车祸病人,骨盆骨折,B超显示无明显脏器破裂,腹穿见不凝血。已经从ICU拉到手术室了。
刚放下电话,雁文从楼上跑下来,手上拿着手机,冲我晃了一下。他也接到了加班电话。
"不困吗?"我问他,不太想让他出去,午睡是他四季不变的习惯。
"我已经答应周主任过去帮一下忙,不会耽误很久,最多等下睡值班室。"生怕我不允,他略强硬地说,"我要去。"
于是只好带他一起出门,他警告过我,不能过多干涉他的工作。
周末按规定是不排择期手术的,但手术室的门口还是聚了一大群家属,足以说明急诊手术之多。我们从医务人员通道进去,迅速更换手术衣,进入无菌区。
周灼正在插管,雁文赶紧过去帮忙。欧阳秀和沈元磊似乎有些争执,见我进门,沈元磊先一步上前说明情况:"你来啦,血已经输了五单位了,血常规查了血色素四克,血压也一直在降,现在稍稳定一点。另外备了十个单位血,还在配。"
"凝血有问题。"巡回护士说,"半小时前抽血的针眼现在还在出血。
掀开被子,触摸病人膨隆坚硬的腹部,我问:"谁去和家属谈话的?"
"是我。"沈元磊说。
"是家属要求手术吗?"
"家属要求转院。"欧阳秀插了进来,"转院去上海。"
"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大幅度的移动。"沈元磊说,"我已经和家属都谈过了,家属同意手术。"
我问:"你认为是哪里出血?"
"你看这里。"他摸了一下脾区,"这里明显胀大。我怀疑可能是脾破裂,B超只是参考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是后腹膜出血。"
"脾区肿胀?"欧阳秀冷笑,"那是全麻导致的胃胀气吧。"
周灼将这话视为对他能力的藐视,立即开口:"欧阳医生,平时你都是靠猜测下诊断的吗?"
"自体血液回输机准备好了。"雁文朗声问,打断所有的争论,"各位老师决定了吗?"
"备血一到就进腹,极有可能血压大跌出血不止,大家做好准备。"我吩咐巡回护士,"打电话给陈院长,请他来一下。"陈涣到底是个院长,这种事情,还是得有他在场,所有人的压力都可以小一点。
"真要做吗?"到了洗手台洗手时,欧阳秀还有异议,"这样的病人,恐怕到时候关腹都关不了。"
"那就不该把他拉到手术室来。"我用软刷慢慢刷手,隐着火气,说,"家属既然要求转院,签了字就让他转。沈元磊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病人,怎么不长脑子!骨盆骨折那么厉害,极有可能是后腹膜出血,拉到手术室来做什么?现在说不开了,再拉回ICU,怎么向家属交代,重危病人拉上拉下的,好玩儿吗?!"
将刷子扔进水槽,看着他一脸的凝重,我一边擦手一边压低了声音教他:"再遇到这样的病人,不管是在急诊还是ICU,马上打电话给陈涣,就说你没能力处理,让领导过来会诊。别自找麻烦。"教你是看小东西的面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应了一声,赶紧擦干手跟了上来。
穿了无菌手术衣坐在一旁,看着欧阳秀和另一名低年资的医生消毒皮肤,铺巾。有空看了看雁文,发现他也在看我,只是眼神有些冰,我想不出来哪里惹他生气。
护士点完器械,护工也把备血送到了,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开始。
切口刚划开不到十公分,肠子伴着血液一齐涌了出来,使得口子难再打开。刀片容易划到肠子,我改用组织剪继续,欧阳秀敏捷地用食指和中指撑开两边帮助剪子往前,直到切口宽到足以我探察整个腹腔。我的右手拿吸引器,左手伸进腹腔探查。
"血压还好吗?"
"降的不多。"周灼说,"出血厉害吗?"
"起码有三千。"我说着,把手拿出来,示意欧阳秀把手伸进去查一下。
"肝和脾没有破......"他小声说,"胃确实胀气啊。"
"吸胃管。"我对巡回护士下医嘱。"让血库准备新鲜血浆血小板,库血更容易DIC。"
继续往下探查,翻来覆去也就是一点肠系膜破裂,但确实还有鲜血不断地从肠子下面涌上来。可以确诊是后腹膜出血。
"自体回血有多少?"
"吸出来的有两千九,回输一千五。"周灼说,"血还挺浓。"
陈涣匆匆进来,站到手术台边上来看情况,问:"怎么样?"
"后腹膜出血,看他的造化吧。"一边修补肠系膜,我说,"血压要是能稳住,回ICU继续输血,没准能保住这条命。外面家属怎么样?"
"家属现在说,他们是要求转院的,是我们不让转。真麻烦!"陈涣扫了一圈手术室,问,"这已经是今年第二个了!沈元磊呢?"
"到病房去了,他说有病人要办出院。"边上看手术的小医生回答。
"他倒跑得快!烂摊子谁给他收拾,让他马上到手术室来。"陈涣去翻病历,说,"仔细把病历弄完整了。不要有漏洞。"
我开始关腹,确实是很困难,肠子都难放回去。
"肌松再加。没办法关腹。"
"还是不行,肌松再加!"
"不单是肌松的问题。"雁文冷冷地说,"肌松药再加就过量了。"
"多打几根关腹线上来。"我也是无奈。
"要不要叫华炀祁下来?"陈涣问。"你压力好小一点。"
"算了吧,是外科硬从他那里把病人拖下来的,他能有什么责任。"我问周灼,"术后苏醒的可能性大吗?"
"这个......很难说。"周灼没有把握。
沈元磊进来了,陈涣立刻把他拉了出去,估计是再和家属谈一次。
"如果能保持现在的生命体征,术后应该可以苏醒吧。"我听见雁文在小声和周灼说话。
"可以苏醒吗?"我扬声问他。
"他进来的时候神志清,术中生命体征变化不大,尿量也一直正常,没有酸中毒现象,停药后如果呼吸恢复,病人可以苏醒。"他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我的意见是,先不要催醒,镇痛麻醉再维持一天。他躁动得厉害。现在苏醒会加剧后腹膜出血,非常危险。"
陈涣和沈元磊又进来了,陈涣说:"家属态度强硬,要求转院。手术结束后就转。救护车已经联系好了。"
"那不放引流管了。"引流管内的不凝血会刺激家属。我已经缝最外层皮肤了。"马上催醒。务必要他醒着离开手术室。"
周灼看着雁文,准备推药拮抗。被雁文拦住了。
"现在要他醒,等于要他死。"他说,"我去和家属谈。"
"啊?!不行!"陈涣赶紧拦住,"傻孩子!家属猛于虎啊!你不能去!"
"谈仔细了,他们不会不接受的。"他坚持。
"别闹。"我淡淡地告诫,"你不懂的。听陈院长的话。"
他僵硬地转身看我,没有动作。我下台来,脱了手术衣,越过他去翻阅病历,这些都要查仔细,医疗纠纷不好玩。
"催醒啊,愣着干什么?"我催促周灼,"周主任一会儿随车送到上海,辛苦一下了。"
回家路上又是一路无语。我有些累,但还是试图与他沟通。
"你觉得这场手术该做吗?"我问。他没回答。
"宝贝儿,别这样。谁都想把事情做完美了,我也想病人能够平安无事,早日康复。"
"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他说,"我听到你洗手时和欧阳秀说的那些话了。我很惊讶,你不教他手术技巧,却教他明哲保身。这就是你做医生的信条吗?"
"这是必要的。如果不学会这些,他会在我这个年龄之前就对自己的职业失去热情。医生,现在不只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至少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他没有再与我争辩,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你没有发过这个誓吗?还是你们都已经忘记了...... "
这是希波克拉底誓言。它曾经被挂在老宅的书房里。我无话可说。
他看起来更沮丧,说"我不想跟你吵架。这些事情我们大概永远无法沟通。"
"先别急着下定论。"我非常不喜欢他说我们无法沟通这句话,好象我们有隔阂,"等你工作的时间再长一些,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这之前如果还有类似的冲突,都听陈涣的,好吗宝贝儿?算我求你。"这个话题很伤神伤心。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算是无奈接受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
下班时他稍晚些下来,一坐稳就着急说话:"欧阳今天很奇怪,突然要请我吃晚饭,好不容易才推掉。"
倾过身去替他系好安全带,我问:"单独请你?"
"啊。"他点头,"神秘兮兮的,我说我有事情不能去,他好像还很不好意思。"
"这几天他要是再这样请你,你跟他说,饭就不吃了,叫他做事认真点。就说是我说的。"欧阳秀这醉翁之意我心里明白,只是依他现在的能力,我再正儿八经的收他,已经没必要了。悟性好,平时多带着他也一样。
"这猢狲倒是机灵。"不过是昨天洗手时教他一句"明哲保身",他倒是见缝插针。
"什么意思?"小东西说,"你说欧阳想买通我啊?"
一路塞车,停滞不前,干脆与他聊聊:"全院都知道,小李麻师面子大了去了,耳根子又软,有事儿找你说情,只要你肯开口,就没一个不成的。"我答应的事情,涧雪再不乐意也只能忍下。
"未必吧。"他轻哼了一声,说,"我面子大,上次复合伤那个病人你怎么不依我?"
"声誉是长风的命根,你二姐当家不容易,有些事情咱们能避就避。"捏捏他板着的脸,好言哄劝,"除了这个,其它都你说了算。"
"你在下面。"
"什么?"
"我要,你在下面。"他干脆得很,"需要说的更直接吗?"
我半天才明白过来他钻了空子,赶紧弥补:"问题是这个你不擅长......"
"不是说什么都依我吗?"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像是第一次,迟迟没有动作。
我在躺椅里看书,他在电脑前玩游戏,隔着门板可以听到客厅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早已过了我们的上床时间了。他将键盘推进书桌内,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没了动作。他好像在紧张。
好吧,我先开这个口。
"要不要再洗个澡?"虽然晚饭前已洗过一次。
皮椅转了过来,他水亮的眼眸望着我:"你需要吗?"
不需要。我站起来,合拢书本,扔在桌上,微笑着弯腰问他:"不回房间去吗?还是你想在这里做?"
他咬着下唇,稍抬头,接住落在他眉心的吻。
"你呢?你想在哪里做?"他顺着我的话问。
"宝宝。"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俯视他,提醒他,"你有决定权,你说了我在下面。"
"啊,对。"他尴尬地笑,缩到椅子最里面,左手摸了摸后颈项,"你能不能先让开一下,我想再预习一遍步骤。"
我忍不住低笑,小东西,就这点儿能耐还想造反。一把抱起他,连同自己一起扔进皮椅里,放他在大腿上,环着他的腰,好心提醒他:"那,首先是前戏,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
他警惕地看着我。
我的耐性有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味,心浮气躁,一手猛压着他的后脑勺吻住他的嘴,另一手扯掉他的沙滩裤,隔着内裤抚摩他的阴茎,刻意轻柔,但决不允许他挣脱。
他的挣扎倒真是用了力气,可惜技巧不足,只能躲开我的亲吻,急急地喘气抗议:"王八蛋!你不能耍诈!"
握住他渐渐硬起的阴茎,一用力,使他惊喘,像只张皇的小松鼠。
"留心记住我是怎么做的。"舔舐他薄薄的耳郭,我说,"下次再不要失了先机。"什么叫耍诈,为了教他,我身体力行,收点儿学费不过份吧。
他仍有些不服气,但没有再抵抗,微凉的手伸进我的睡衣,抱住我的背,随着我的吻,手指有意无意地刮着我背上的皮肤。他永远像个孩子,任性、莽撞、热情,我已尽了最大努力保留这份纯真,守他在怀里,不让他接触圈里五花八门的事物,给他最好的,包括一场完美的性爱。
耳鬓厮磨,他脱掉小白褂,跨坐在我腿上,双手解开我睡衣的扣子,手臂攀着我的脖子,胸膛贴上来,乳头送到我嘴边任我啃咬。
我们有十年的肌肤之亲,前五年谨慎,后五年放纵,身体已是十分契合。他喜欢我为他口交,更激烈的,除非是心情再好不过,否则总要一番诱哄才肯妥协。抹了足量的润滑剂,浅浅探入再退出,重复数次,直到他适应,常常是忍无可忍满头大汗差点失控。但深埋进他体内的那一刻,那温暖的柔软与紧窒,美妙的无法形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的让人忘记一切。之前再费力,似乎也都是他在使性子调情,感觉也更加浓郁了。
做爱的时候他很少发出声音,很笨,鼻子嘴巴一起管呼吸都不够用。做的时间长了,才会偶尔暗哑着嗓子求饶说不要了不要了,那声音语调,让人一瞬间会有暴力念头,想弄坏他。我着迷他眼角噙泪高潮的模样,全身颤栗,连脚指头都卷缩起来,阵阵收缩的肠壁使人疯狂,再也控制不住,紧随他一起射出来,好不畅快淋漓!
难怪古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余韵震荡许久,他趴在我怀里,任我拿捏他的腰,昏昏欲睡。突然又说话:"跟你说,白天做了个剖宫产,产妇还是学生,才十七岁。"
"哦?"轻轻啄吻他的额头、眼睑、鼻尖,我也渐渐有了睡意。
"我在想,亏得我不是女的。"他呢呢喃喃。
"嗯?"
"......要不,年年就有个十岁大的外甥了。"说完,自己先笑了。
这话让我睡意全无,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好狠狠揪他的鼻子:"闭嘴,快睡觉。"这小王八蛋,这时候还变着法儿声讨我呢。
昨天早晨
一大清早就被胃痛醒,年纪大了身体机制果然老化。小心起床不吵醒他,洗漱完毕,慢跑出门去买早点。通常早晨是在家里吃泡饭,就点儿腐乳或者酱瓜雪菜什么的,简单方便也卫生。但是现在既然胃痛,还是吃些含碱的馒头点心,应该可以缓解。这是老毛病了。
起得实在是早了些,四周寂静无声。初夏盛开的金银花大片缠绕着围墙,香气四溢,弥漫在空气中。这个别墅区有十几年的历史了,当年买下时,小区还未住满人。环境安静,周围邻居也都是行事低调的人,互不干涉,住得还算舒心的。
再回到家,把早点放进小蒸屉里,点火加水热上,而后泡了杯三九胃泰,坐在窗边的藤椅里想今天的日程安排。手术大概要到下午两点才会做完,下午又是会议。五点准时下班。
楼梯有脚步声,回头看,他醒了,打着哈欠。
"早。"
"早。"
他憨憨地看了我有几秒钟,刚睡醒的迷糊,可爱地要命。
"睡得好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走过来蹲在我腿边,把头枕在我大腿上,静静靠着。还是半醒半睡的样子招人疼,乖巧的像只猫。
"你睡了多久?"他说,"我都不知道你上过床。这段时间你好像睡眠很差。"
"人老了就不爱睡了。"
他笑了,带着鼻音,像是哼哼,说:"不爱睡,更爱做了。"
"你个小王八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也忍不住笑。他居然也学会拿这事儿调侃我了。"还不赶紧的,想迟到?"
他站起来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出来了,两三步走到我跟前,拿起我边儿上的空杯子闻了一下。
"李光明你胃又不舒服?"他的口气像是发现案犯的警察,"厨房垃圾桶里怎么会有三九胃泰的空袋?"
他看得好细心,我后悔没有毁尸灭迹,只好说:"这会儿好多了。"
"你还没吃早餐吧?"他皱眉头,"早上去做个胃镜。"
"没事。我自己知道。"没必要这样小题大做。
"一上班就去做!"他责备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自觉。"
"小毛病......"
"失眠、胃痛、颈椎病,你还有什么小毛病?"他打断我的话,弯下腰来与我鼻尖对鼻尖,目光温和却严肃,"你才38岁,亲爱的大哥!"
小东西,倒挺会管人了。正想着怎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年年下楼来了,对我们之间的亲密早就习以为常,她乖乖地打招呼:"哥哥早,明叔早。"
我点了点头,说:"牛奶在桌上,早餐吃包子,在锅里热着。"
"我今天要买白裙子和红皮鞋。明天要排练了。"她再一次提醒我们,那是她六一节的演出服。
"知道了。"雁文回答她,仍旧不依不饶地问我,"你自己开单子还是我来开?"
"我开我开。我去做,今天就去做。"我投降,起身去楼上换衣服。
"我会到胃镜室去问哦。"他像个家长一样叮咛,生怕我敷衍他。
这样紧张我的身体,我是很高兴的,他也想我平安健康,没人比他更清楚生病的痛苦。我的身体一向很好,感冒都不太有,这些小毛病,胃痛和颈椎病是在手术台上耗出来的,失眠,也许是春季抑郁症,很多人都有,既然夏天来临,相信一定会有好转。
六点四十五分,全家出门去。
儿童节
三十一号晚上,年年学校有庆六一的晚会,我因为有个外省的考察团下来,要陪着应酬,所以由她哥哥一个人去看她的表演。
下班没有见上面,他只在电话里说,顺路的同事带他到年年学校了,礼堂里很多学生和家长,他已经在后台找到了年年,小姑娘今天有两个节目,穿了白裙子红皮鞋,显摆得很。等表演结束后他再给我打电话。
我便耐心下来陪客人。到八点左右,一群人酒足饭饱,陈涣带队正往娱乐城去,半路又接到他的电话,语气明显不对。说,年年下了节目以后肚子疼得厉害,现在正往长风去。
"腹部体征很典型,我怀疑是阑尾炎。"他急切地说,"你方便过来吗?"
我说:"先给她抽血凝血常规,做术前准备,我马上过来。"
送客人到目的地,解释原因说女儿挂急诊了,和陈涣打了招呼,赶紧开车回医院。到急诊一问,人已经送病区了,到病区又说去手术室了。终于在术前准备室里找到他们。小姑娘疼得直哼哼,抱着哥哥不撒手,见了我,可怜兮兮地叫:"李叔......"
"痛了多久了?"我问。摸摸她的额头有些烫。
"下午就开始痛了,为了跳个舞,硬忍着不说,晚饭就吃了一个面包,下台以后全吐了!"她的哥哥已经换了衣服带好了口罩帽子,说得很生气,却很小心抱起了她往无菌区走,对我说,"麻醉我上,你换衣服吧。"
我有好多年没做阑尾了,想不到居然还有机会。
同台的助手,雁文特意请了一位外科的年轻女医生,因为年年已经是"大"姑娘了,要难为情的。
"会很疼吗?"年年"大"姑娘瑟瑟地躺着,任我们给她消毒铺巾。
"不会。"她的哥哥一下接一下抚摩她细软的头发,"不怕,哥哥在。"
"李叔。"她又问我,"你常常做这个手术对吗?"
"不。"我微笑,说,"好久没有做了。"
"那你还记得怎么做吗?你会不会忘记了?"她好担心啊,脸都白了。
"你就不能不吓唬她。"雁文瞪了我一眼,安慰她,"没事没事,他会做的。他每天都做,他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我只能眼睁睁看他说瞎话。人到底是血亲,我这外人还是闭嘴了。
铺巾完毕,器械整齐摆放在台上,我给了雁文一个眼神。他将配制好的静脉麻醉剂推进静脉通路,看着年年缓缓闭上眼睛。呼唤无反应,他对我点了下头,说:"只能给你十五分钟。"
看着我划了小刀口进腹,他沉静下来,眼神淡定,从容拿起一边的氧气面罩扣住年年的小脸,轻抬起她的下颌骨使得气道畅通。一边俯身下去隔着口罩吻她的额头。
他重视这个妹妹胜过一切,恐怕也超过我。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我们找到他父亲以前。他不善表达,平时还常常和她吵架,但我知道他不能允许她在自己的监护下有丝毫的损伤。我们兄弟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他无亲无戚生活了十几年才有这么一个妹妹,若有闪失,他不会原谅自己。
在他规定的时间内结束手术,一起坐在边上等小姑娘苏醒。药效逐渐消退,年年迷糊着,朦胧叫着妈妈,她的哥哥听在耳朵里,眼眶泛红。
一定是想起他那不负责任的母亲了。我摸他的后脑勺宽慰他,可怜的小东西。
临出手术室,他又特意加了些术后镇痛的药物,生怕她熬不住痛。
一忙就是十点半,他不会回家了,我回去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和他一起陪夜。
半夜里只消她妹妹有一点动静,他马上起身查看,几乎是一夜未睡。
第二天就好多了。刀口不痛了,小姑娘又精神起来,反倒是雁文脸色苍白筋疲力尽。水含特意排了一天的休息来替换雁文,他才在我的威逼下到我值班室去补眠。他确实累坏了,这一觉睡到晚饭时间才醒来。
我坐在一边翻书,看他撑起身体伸懒腰。
"谁在陪年年?"他问,趴在床沿寻了一圈,"拖鞋呢?"
我拿给他,说:"有陪护在。肚子饿不饿?让餐厅给你弄点东西。"
他没回答,进卫生间冲了个澡,迅速换上衣服,边穿袜子边说:"你怎么不去看着她,一下午就在这里看我睡觉?好看吗?"
"我刚从她那儿过来的。"我有些不满,"问你呢!饿傻啦?"
"不饿!饿过了!"他比我横,甩门前才又丢过来一句话,"满汉全席,送到年年那儿!"
小王八蛋!我笑着摇头,打内线让餐厅下碗海鲜面送过去。
一进门就见兄妹俩又在哪儿斗鸡似地瞪眼,看我进来,雁文把手上的一大袋零食提起来,问:"你买的?"
"才不是明叔买的,是陈涣姑父买的!"小姑娘嚷嚷,不甘心被缴了粮食。
"你是猪啊!"雁文狠狠骂,"就是贪吃你才躺在这儿的!"
"我有你贪吃!你才贪吃!"小姑娘毫不示弱。
正好餐厅送面上来,我拿走他手上的零食,打圆场说:"今天六一,别欺负小病号,先吃饭。"
他凶巴巴地瞪了年年一眼,才坐下来吃面。
"年年,想不想叔叔把这些还给你?"我坐在床沿问小姑娘,她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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