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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律

倪匡(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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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 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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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科学巨人之死
一封很长的电报,放在我的桌上,我已经看了三遍,仍然不禁皱眉。
电报的内容,说出来倒也很普通,如下:“卫斯理先生,我们亟盼望你能来到维城
来,有一件很令我们头痛的事,要请你解决。推荐你的人是田中正一博士,他说只有你
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困难,如果决定前来,请通知我们,维城科学家协会谨启。”
维城离我居住的城市,隔著一个大洋,我自然知道这个城市,它以学术气氛浓厚而
著名于世,其情形就像维也纳是音乐之都一样,维城可以说是现代科学之都。
至于电报中提到那位田中正一博士,是我曾见过几次,但是并不太熟,而且不甚喜
欢日本人味道太浓。
这就是使我一面读电报,一面皱眉的原因!一个我不太熟的人,一个我从来也没有
接触的科学家团体,忽然邀请我前去,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叹了一声,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电报,我实在不想答应,虽然在这封电报之后,
可能真有著一件神秘的事情在,但如果每一封同样的电报,或是同类的信件,我都要加
以理会的话,那实在太应接不暇了。
我顺手拿起了一张纸,准备起草一封回电,拒绝这个科学家协会的邀请,就在这时
候,白素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道:“你可知道维城科学家协会的成员,是一些
甚么人?”
我笑了起来:“你已经去查过了?其实,不必查,也可以知道,全是第一流的科学
家!”
白素笑著:“但是你一定想不到,这个协会的成员,有百分之二十七,得过诺贝尔
奖金。这样的一个协会,能邀请你去,实在是你的光荣!”
妻子总是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世上最了不起的男人(也唯有这样的妻子,才是好妻子
),白素也不例外,我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我想你弄错了,这些科学家,满脑子都
是方程式,原子结构,和他们打交道,可以说是最乏味的事情了!”
白素道:“看来,他们有看他们不能解决的困难,所以才来求你的  ”
她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他们全是对人类有极大贡献的人,他们有了困难,你
难道不准备去帮助他们?嗯?”
白素望著我,我不禁笑了起来,白素有时候,想法是很特别的。
我道:“要是你去,我们当作旅行,去散散心!”
白素却摇头道:“我不去,和这种科学家在一起,你刚才不是说过,是很乏味的?

我伸了一个懒腰:“好,不过,我先要和那位推荐我的田中正一,通一个电话,看
看究竟是甚么事情,值得去的才去。”
白素欣然道:“好,我替你接长途电话。”
她一面说,一面已拿起电话来,拨著号码。我站了起来,在迅速地转著念。
在这一段时间内,我想测验一下自己的推理能力,来预测一下,在维城的科学界人
士之中,究竟发生了甚么特别的事,以致非要我去解决不可!
我作了几个假设,但是想深一层,却又觉得可能性不大,这时,长途电话已叫通了
,白素将电话听筒递了给我,我等了一会,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田中教授就快
来了,请你再等一会!”
我一面等著,一面看看桌上的钟,还好,我只等了一分钟左右,就有人来听电话了
,我听到了我并不很熟悉的声音:“田中正一,哪一位?”
我和这个日本人并不是十分熟,只不过以前见过几次而已,所以我也没有甚么客套
话可以对他说,我报了自己的姓名:“我收到了你们科学协会的电报,请问,需要我解
决的是甚么事?”
田中正一听到我的名字,呼吸就急促起来,我才一讲话,他就急不及待地道:“卫
先生,请你一定来我们这里,我知道,你可以解决这件事!”
我有点气恼:“我首先要知道,是甚么事!”
田中正一道:“很难说,我们认为是一桩谋杀案,但是警方却不受理我们的意见,
认为是自杀案,所以,我向大家推荐你去调查!”
我不禁有点啼笑皆非,提高了声音:“田中先生,你将我当作是一个私家侦探,那
是一个错误。”
田中正一的声音很急促,他连声道:“不!不!记得你对我说过,对于不可理解的
事,你都有兴趣,或者,你知道死者是谁,你会更有兴趣!”
老实说,我已经一点兴趣也没有了,我只是懒洋洋地问道:“谁?”
田中正一道:“康纳士博士!”
我陡地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康纳士博士的自杀,是轰动世界的大新闻,这位被誉为现代科学界最杰出的人物,
死年不过五十二岁,他是自杀的,通讯社对他的死,有看极其详细的报导,这种报导,
除非是身在新几内亚的吃人部落之中,不然,谁都可以读得到的!
根据报导来看,康纳士绝对是自杀的  关于他死时的情形,留到以后再详细叙述
  但是,何以科学家协会认为也是被谋杀的呢?
如果这样一个人物是被谋杀的话,那么,所牵涉的一定十分广泛,也极有可能,涉
及肮脏的政治斗争,因为康纳士研究的是尖端科学,他最近的研究课题,并且已取得了
成功,是越洲火箭的安全降落问题,根据报导,这一项研究,如果获得完全成功,那么
,人类的远程交通面目,将彻底改观  
这一来,超音速飞机,会变成废物,二十倍音速的火箭,会代替现在的飞机,美洲
和亚洲之间,两小时就可以来回!
康纳士博士实在是一个太特殊的大人物!
我吸了一口气:“据通讯社的报导,他是自杀的,你们掌握了甚么证据?”
田中正一道:“有,但是不能说是确凿的证据,那是一卷影片,我们希望你能来看
看!”
我考虑了三十秒钟:“好的,我来!”
田中正一连说了七八声“谢谢”,我已放下了电话,转过身来。
白素正睁大眼望著我,我摊了摊手:“真想不到,我竟会和这个科学界巨人的死,
发生关连!”
白素的神情很紧张,刚才,是她怂恿我去的,但这时,她也知道,事情和康纳士博
士的死有关,她自然也可以想到,这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可能隐伏著难以言喻的凶机
,是以她倒反而犹豫起来了!
我甚至可以知道,她想说些甚么,所以,我不等她开口就道:“我已答应了他们,
不能再改口了!”
白素低叹了一声:“答应我一件事!”
我望著她,白素道:“如果你初步调查的结果,证明事情不是你个人的力量所能解
决的,那立时放手!”
我明白她所说的“不是个人力量所能解决的”是甚么意思。她是指如果康纳士之死
,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时,我就不该再管下去。
我点了点头:“好的,事实上,我相信通讯社的报导不至于错,康纳士是自杀的,
那些科学家,忽然要客串起侦探来,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白素笑道:“你也别看不起科学家,他们都受过严格的科学训练,他们既然有所怀
疑,一定是有道理的!”
我也笑了起来,道:“但愿如此!”
远行对我来说,自然不算甚么,但是这一次,当飞机横越太平洋的时候,我心中却
至少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因为我在动身之前,又搜集了康纳士博士自杀的全部资料,详
细地研究过。
我研究的结果,康纳士博士的死,可以肯定是自杀的,我并不明白这些科学家在怀
疑甚么。
我到达维城机场,是中午时分,当我走出机场闸口之际,我就看到田中正一,和另
外三个人在一起,那三个人的年纪,都不过在三十上下。
但是在维城,就算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你也决不要小觑他,可能他已经发表
过一篇以上震鵹世界的论文。田中正一向我迎了上来,那三个人跟在田中正一博士的后
面。
田中正一向我介绍,果然,那三个人全有了博士的衔头,一个满头金发,样子很漂
亮,像是电影明星的,是原子动力学博士赖端。一个身子开始发胖,有点秃头的,是金
石研究的有名人物,奥加博士,另一个瘦长个子,看来像是吉普赛人的,则是力学博士
安桥加(这名字很古怪,后来证明他确是吉普赛人)。
我和他们分别握手,和他们一起步出机场,我是性急的人,在一起向外走出之际,
我就道:“各位,我已详细研究过康纳士博士之死的报导,我认为,他实实在在,是自
杀的!”
明星一样的赖端,向我笑了笑:“如果你到康纳士博士的住所去看一看,那么,那
更可以肯定,他是自杀而死的!”
我陡地一呆:“那么,你们何以怀疑他是被谋杀的,和我在开玩笑?”
安桥加摇头道:“不,我们没有证据,但是,却有怀疑,所以才请你来的。”
田中博士插言道:“我们会根据第一流私家侦探的收费标准,付费用给你!”
我笑了起来:“如果事情是能够引起我个人兴趣的话,我不会要你们的钱!”
半秃头的奥加道:“你甚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我道:“立时就可以开始!”
这时,我们已经步出了机场,来到停车场,安桥加道:“如果你立时可以开始,那
么,我们先陪你到康纳士博士的住所去看看。”
奥加道:“然后,我们给你看我们所怀疑的根据,再以后,你就要单独工作了,因
为我们都很忙,实在没有法子陪你!”
我笑了笑:“如果是一件曲折离奇的谋杀案,你们陪我也没有甚么用处。”
他们四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田中先走了开去,不一会,驾著一辆大房车,驶了过来

科学家虽然不是很有趣味的一种人,但是,由于他们都受过严格科学训练之故,他
们都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他们都知道,科学是全人类的,绝无国界之分,一个真正服膺
科学的人,决不会斤斤计较甚么国家的科学成就是如何如何。科学家首先需要有伟大的
胸襟。这种胸襟,必然超越世俗者对于国家的观念。
我们五个人同坐在一辆车中,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吉普赛人,漂亮的赖端来自斯
堪的那维亚半岛,而奥加是爱尔兰裔的美国人,再加上我,我就丝毫感不到车中有任何
国家的界限存在。
车子由田中驾驶,一直驶向郊外,半小时之后,我已看到了康纳士博士的那幢房子

我以前未曾实地见到过这幢房子,但是我却看过这幢房子的照片,而且,有一本杂
志,还绘出过这幢屋子的平面间隔图。
我挺了挺身子,那房子并不大,但是空地很多,屋子的一半,完全隐在树木中,屋
子是红松木搭出来的,很有情调。
当车子驶上一条碎石铺成的道路时,就闻到了一阵红松木的清香。
这时,车子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安桥加低声告诉我:“他们是国家安全署的人员
!”
这一点,我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如果像康纳士这样的人物,死了之后,政府方面
不加注意,那反倒是怪事了!
那两个国家安全署的人,低头向车厢中看看,他们显然认识四位科学家,是以,疑
惑的眼光,便停在我的身上,一个道:“这位是  ”
奥加道:“这位卫斯理先生,是我们特地请来作调查工作的!”
那两个保安人员皱著眉:“有甚么好调查?”
奥加博士道:“就算康纳士博士是自杀的,我们也希望得知自杀的原因!”
那两个保安人员显然不怎么敢得罪科学家,他们直起了身子,挥了挥手。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直到屋前,停了下来。
那屋子建筑得很精巧,保养得也很好,我们下了车,另一个保安人员显然已接到了
刚才那两个保安人员的无线电通知,立时打开了门,让我们进去。
进厅之后,就是一个相当大的会客室。其实,那不能称之为会客室,只是一间书房
,大得出奇,不但四面的书架上放满了书,连地上、椅子上,几乎所有可以放书的地方
,也都堆满了书,看来有点凌乱。
田中正一指著那些随便堆放著的书:“这里原来就是这样子的,自从康纳士博士死
后,完全没有动过!”
我才进屋子,对一切都不了解,自然也无法发表进一步的评论,我只好道:“他一
定是一个喜欢书的人,我猜地的性格,也一定很孤僻!”
奥加点头:“可以这样说,他一直独身。”
安桥加耸了耸肩:“他甚至不许他的管家妇收拾这些杂乱无章的书!”
我笑了笑:“那不稀奇,很多人都喜欢凌乱,不喜欢太井井有条。”
我们一面说著,一面穿过了这个会客室,那保安人员跟在我们的后面,没有说话。
我们来到了一扇橡木门前,停了下来,田中正一伸手去推门,门锁著,那保安人员
立时走向前来,打开了门,门内是一间工作室,或称书房。门打开,我一眼就看到一张
极大的写字台;写字台上,也堆满了书,室内的光线相当黑,窗帘很厚,将阳光遮去了
百分之八十。
当我回头,想和田中博士说话的时候,我又看到,那三寸厚的橡木门上,有一个很
大的门栓,但是门栓的另一边,却已被撬去,连带门框上的木头,也裂下了一大片。
这情形,我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我早是很熟悉的了,因为我读过有关康纳士博
士自杀的一切详细报导,康纳士博士的尸体,是在撞开了这扇门之后,才被发现的,也
就是说,他死的时候,门是自内反栓著的。
我们都走了进去,奥加挥著手:“卫先生,你对这间房间,不会陌生,本世纪最伟
大的科学天才,就死在这里  ”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他有点戏剧化地,伸手指向写字台后,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

我点头:“是,他是注射了一种毒药而死的,死因是心脏麻痹,死的时候并没有痛
苦!”
田中正一叹道:“是的,门反栓著,他喜欢静,所有的窗,全是双重的,可以隔音
,只有他一个人在室内,而且所有的窗,也全反栓著。”
我望了他们三人一眼:“如果你们认为康纳士博士是死于被谋杀的,那么,这就是
推理学上,最难处理的‘密室谋杀案’了。”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三位科学家,只是现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态来,但是那位保安人
员,却在不耐烦地耸著肩,我相信,如果不是为了礼貌的话,他一定会大声纵笑了起来
,笑我推定这是一桩神秘的谋杀案。
我并不理会那保安人员的态度,拍著椅子旁的地毯:“致命的注射器,就落在椅子
之旁,注射器上,只有死者一个人的指纹!”
我请到这里,略顿了一顿:“而且,药房的售货员,认出了康纳士博士,是他前一
天,向药房购置这种毒药的!”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这三位科学家,连向科学家协会推荐我来调查这件案子的田中
正一,也都不断地点著头。
他们当然只好点头,因为我所说的话,全是事实,全是我在详尽的报导中看来的。
我略停了一会,书房中很静,可以互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我走过去,拉开了厚厚的窗帘,使房间变得明亮,然后,我花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
,去检查窗子。我随即发现,这五分钟时间是白费的,因为决不可能有人,在跳窗而出
之后,再将窗子自内栓好。
我站在窗前,向窗外的草地、树木、略望了片刻,转过身来:“三位,照我看,国
家保安机关的结论是正确的,康纳士博士死于自杀,这一点,实在是不容许怀疑的结论
!”
奥加、安桥加和田中正一三人,互望了一眼。
我又道:“我不明白的是,何以你们还会有怀疑,你们根据甚么来怀疑呢?”
安桥加大声道:“我们当然是有根据的,我们得到了一大卷影片  ”
他讲到这里,田中正一就打岔道:“安,你还是从头说起的好!”
奥加则道:“我们可以坐下来,不必站著。”
我点了点头,心中十分疑惑,因为,康纳士死于自杀,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
毋庸置疑的,他们所获得的证据是甚么呢?
第二部:大批跟踪拍摄的影片
我们都坐了下来,安桥加道:“首先,得从亨利说起,亨利是一个报僮,今年十四
岁。”
我皱著眉,并不打断他的话头。
安桥加向我望了一眼:“亨利可以说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个很勤恳向上的少年人,
在康纳士博士死后的第三天,他忽然拿著一大包东西来找我,那一大包东西,是牛皮纸
包著的。”
安桥加说得十分详尽,虽然我心中有点嫌他说得太远,但是我还是不出声。
安桥加又道:“当时,亨利的神情很兴奋,他对我说,教授,你看我捡到了甚么?
我告诉他:“不论你捡到甚么,最好交给警方。’亨利说:‘我拆开来看过了,这里面
是许多卷电影软片,很小,不像普通的电影。’他讲到这里的时候,神秘地笑了一下。

安桥加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你知道,现在,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很懂事了,
他在暗示甚么,我也很可以明白,我当时在他的头上,打了一下,告诉他最好不要来麻
烦我,但是亨利却坚持要将这大包东西,先放在我这里。我当时很忙,我想,不妨暂时
答应他,等到有空时,再来慢慢向他解释,应该如何正确处理拾到的东西,所以我就让
他将这包东西,放在我的住所。”
安桥加吸了一口气,停了片刻,我仍然不出声,因为他还未曾说到正题,我也不催
他。
安桥加在停了片刻之后,道:“一连两天,亨利都没有再来找我,恐怕他也忘记了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到我这里来闲谈  ”
安桥加指了指田中和奥加两人,又道:“在我们闲谈中,我提到了亨利拿来的那包
胶片,奥加提议放来看看,我们反正没有事,就取了出来,当取出来之后,我才发现,
这些电影胶片,全是超小型的,比之我们普通用的八厘米电影,要小得多,非要用特别
的放映机才能放映。而且,这种起小型的电影软片,很少人用,一般来说,只有科学上
的用途,才会使用到。”
田中正一像是怕我不明白,解释道:“譬如,植物学家要用电影来纪录植物的成长
过程,便往往用这种软片来拍摄,如果每分钟自动拍一格的话,那么,植物生长的三十
天过程,就可以在几分钟之内,现在银幕上。”
田中正一一面说,一面望著我,我点头道:“我明白这种情形。”
安桥加道:“当时,我们就都被这一大包软片,引起了好奇心,因为如果这些电影
软片,是用作田中博士刚才所说的那种用途的话,那么,估计足可以记录一年或者甚至
两年,某一种东西的活动情形了。我家里没有这种超小型的放映机,但是科学协会有,
所以,我们带著那一包电影软片,到了科学协会。”
奥加摊著手:“安,我以为再讲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卫先生已经知道了我们发现
那一大包电影软片的经过,现在,我们是请卫先生去看那些电影!”
我道:“如果这些电影,足以证明康纳士博士之死,是有其它原因,那么,它们应
该在国家保安机构了,怎么还会在你们手中?”
奥加道:“是的,我们将之交给国家保安局,但是保安局退还给我们,说这并不足
以证明康纳士的死,另有他因,所以还在我们这里。”
我并没有问这些电影的内容是甚么,虽然我是一个性急的人,但是,我立时就可以
看到这些电影的全部内容了,现在问来,又有甚么用?
我们一起站了起来,那位保安人员恭送我们出去,锁上了门,我们全不出声,一直
到了科学协会门口,奥加才道:“我们已通知了对这件事有兴趣的会员,和你一起,再
重看那些电影,你不介意么?”
我道:“当然不介意!”
田中正一补充道:“因为他们都急于听取你的意见,所有电影放映的时间,是六小
时零十一分钟,希望你别感到气闷!”
我呆了一呆,要看那么长时间的电影,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但是,如果电影的内容,是和一个举世闻名的科学家有关的话,那恐怕也不会感到
气闷的!
我们一起进了一个相当大的客厅,果然,已有三十来个人在了,科学家办事是讲究
效率的,田中正一并没有一一替我介绍他们,只是介绍了我,然后,就打开一只相当大
的木箱来。
在那只木箱中,整齐地排列著一卷又一卷的电影软片,他道:“这是经过整理的结
果,每一卷都记录看日期,一卷软片,是十天的过程。”
我点了点头,这时,我有点心急起来了:“请快点放映!”
田中正一博士向一个工作人员招呼了一声,那工作人员推过了一具放映机来,对面
墙上,立时垂下了一幅银幕,窗帘拉上。大厅中人很多,可是在光线黑下来之后,没有
人出声,接著,放映机传出了“沙沙”的声响,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首先出现在银幕上的,是许多行人,那些行人的行动方法,都很古怪,我知道,那
是每一分钟,自动拍摄一格而成的电影,所造成的效果,看起来,每个行人,都像是会
轻舟功夫一样,在那里飞速行进。
接著,便是叠印的字幕,那一组数字,显然是一个日期,那是:一九七○、二、二
  十二。
一九七○年二月二口到二月十二日,自然就是这卷电影所要表达的时间,然后,我
在银幕上看到了康纳士博士。
我看过康纳士博士的相片许多次,所以一眼就可以认得出他来。
康纳土博士杂在行人之中,提著公事包,匆匆地走著,他的行动,和其他人一样,
只不过显而易见,镜头是对准了他来拍摄的。
在电影中看来,康纳士博士忙得像小丑一样,一会儿进了一幢大厦,一会又出来,
然后上了车,到了学校,然后又离开学校,回到家中,然后,又从家中出来,一遍又一
遍地重覆著,重覆了十遍之多,这卷电影软片,才算是放完了。
接著,便是第二卷,一开始,也有一组代表日期的数字,这一次是一九七○、二、
十三  二十二。
那是紧接著上一卷的,时间也是十天,电影的内容,几乎和上一卷,没有分别,镜
头对著康纳士博士,康纳士博士在路上走,在驾车,回到家中,到学校,到一些科学机
构去。
然后,便是第三卷。
第四卷、第五卷,一直是那样,等到放到第十五卷的时候,我实在有点丧失耐性了
,我大声道:“以后的那些,全是一样的么?”
田中正一道:“可以说全是一样,所不同的是,康纳士到过另一些不同的地方,例
如,他曾去郊外垂钓几天,那是他每半年的例假,也全被拍了进去。”
我站了起来:“行了,可以不必再放下去了!”
操纵放映机的人,立时停止了放映,电灯著亮,我看到所有的人站起来,一个年轻
人问道:“只看了一小半,你就有了结论了么?”
我呆了一呆:“既然全是一样的,为甚么还一定要看下去!”
那年轻人望著我,一副想说甚么,但是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
我对他笑了笑:“年轻人,你心中想说甚么,只管说。”
那年轻人道:“请原谅我的唐突,我认为你的态度是不科学的,因为你只得到了一
半,就想凭此来推测全部,对不对?”
我呆了半晌,心中不禁暗自觉得惭愧,心想能在科学上获得这样高的成就,决非幸
致,单是这分实事求是、一丝不苟的科学精神,岂是我这个逢事想当然的人,所能学得
会的?
我呆了半晌,田中正一像是怕我觉得难堪,正想出来打圆场,我已经道:“这位先
生说得对,我们再看下去!”
田中正一忙又挥了挥手,放映机继续“沙沙”作响。
全部电影软片一起放完,时间是六小时十一分,在我叫停止放映的稍后时间中,我
们都以三文治裹腹。
下半部的电影,和以上那些,真是一样的,记录著康纳士博士,在屋子之外的一切
行动。
而到最后一卷,时间是一九七二、二、一。
也就是说,恰好是一年。
在整整的一年之中,康纳士博士,在户外的全部活动记录,以每分钟一格的拍摄方
法来拍摄。
等到电灯再度著亮时,所有人仍然望著我,我发现人已增加了很多,增加的人,自
然是放映的中途进来的。这一次,所有望著我的人,神情不再是讶异,而是急切地想在
我口中获知我的结论。
我开门见山地道:“各位,从我们刚才所看到的电影中,可以说明一个事实,在这
一年之中,有人每天不间断地,以极大的耐性,在注意著康纳士博士的行动,并且将之
记录下来。”
所有的人,都有同意的表示。
我又道:“要做这件工作,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决
不会有甚么人,没有目的而去做那样的事!”
所有人的神情,对我的话,仍表同意。
我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各位为甚么会怀疑康纳士博士的死不是自杀了,各位是认
为既然有人一刻不停地跟踪他达一年之久,那么,很可能目的就是在杀害康纳士博士!

客厅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但随即又静了下来。
田中正一道:“不错,我们正那样想。”
我又道:“但是各位可能忽略了一点,这些电影之中,所记录的,全是死者户外活
动的情形,他一进屋子,就没有记录,如果有人要将这些记录作为暗杀行动的参考,康
纳士博士,不应该死在屋内!”
安桥加苦笑道:“安全局也是那样说。”
我又道:“而且,也决计不需要记录一年之久,就在第一卷软片的那十天之中,就
可以有一百个以上的机会,用一百个以上不同的方法,去杀死康纳士博士了。”
所有的人,都不出声。
我摊了摊手:“这些影片,只能证明在这一年之中,康纳士博士,曾被人密切注意
过行踪,但不能证明他被谋杀!”
客厅中又响起了一阵私议声,然后,奥加道:“找到跟踪、注意康纳士博士的人,
对我们有很大的用处,我们在科学上的贡献,或许比不上他,但是我们绝不想在暗中被
人以这样的方式,将每一个行动都记录下来。”
我有点明白科学协会请我来的原因了。
老实说,康纳士博士之死,死于自杀,从调查所得的种种证据来看,根本是无可怀
疑的。
但是,在看了这些影片之后,不是说没有疑点了,疑点是:谁拍了那些电影?拍这
些电影的目的是甚么?
我停了片刻,向安桥加望去:“我可以调查这件事,但是我相信安全部门,一定也
调查过了,事实上,一个如此著名的科学家,长期来被人跟踪、摄影,这是一件绝不寻
常的事。”
安桥加道:“是,但是安全局的调查,却没有结果。”
我道:“你还未曾告诉我,亨利是在甚么地方,找到这一大包影片的。”
安桥加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
我呆了一呆:“甚么意思?他不肯说?”
安桥加苦笑道:“不,自从那天,他将这包影片交绐了我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
他失踪了!”我再怔了一怔,一个少年失踪了,这其中,自然有看极其浓厚的犯罪意味
在!
看来,事情又另生了枝节,也可以说,事情多了一项可以追寻的线索  从调查亨
利失踪著手。亨利的失踪,自然与这件事有关。
我道:“安全局没有找他?”
安桥加道:“找过的,但没有结果。”
我双眉打著结,安全局调查都没有结果的事,我去调查,可能有结果么?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总引起了我极度的好奇心,我决意去调查。我大声道:“
各位,我保证,我会尽力而为,但不一定有结果。”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我们每一个人所做的,都是那样。”
我打了一个呵欠:“对不起,我要休息了,各位,再见!”
仍然是田中正一、安桥加和奥加三人,送我出来,一直送我到酒店。
我先和白素通了一个长途电话,化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将一切和她讲了一个梗概,
然后,我洗了一个澡,躺了下来。
可是,我却完全睡不著。
康纳士博士是自杀的,这一点,已是毫无疑问的事,种种证据,都指出他是自杀的
:他是因为注射毒药致死,他事先在药房购得这种毒药,而注射器上,又只有地一个人
的指纹。
而且,康纳士死在他的工作室中,当时,所有的门窗,都自内紧拴著,绝没有人可
以杀了人之后走出来,而门窗仍然维持这个样子。
但是,我化了六小时的时间,所看到的那些影片,又作如何解释呢?
这些影片,证明在过去一年之内,只要康纳士博士在户外,就有人对他进行跟踪摄
影,这个人这样做,目的是为了甚么?
如果说这个人的目的,是要害康纳士博士,那么,在这一年之中,他有他数次下手
的机会,只要有一支有灭音装置的远程来福枪,他可以杀死康纳士博士而逍遥法外,而
这种枪,在这个国家之中,随时可以购得。
当然,如果现在康纳士博士是被杀的,凶手更可以不受丝毫的怀疑,可是,在甚么
样的布置之下,可以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康纳士博士,百分之一
百是自杀的!
我心中很乱,想来想去,只归纳出了一点,那便是,无论如同,总得先找出那操在
过去的一年中,不断对康纳士博士进行跟踪、摄影的人来,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而要找到这个人,必需先找到发现这些电影的报佣亨利,亨利失踪了,他的失踪,
可能是整件事的一大关键。我决定先从找寻亨利开始。
有了决定之后,我才勉强台上眼,睡了片刻,等到醒来时,天还没有亮,但是我却
再也睡不著了,而且,我要寻找的人是一个报僮,我也必须早起才行。
我离开酒店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街道上很静,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条街,街边有
不少醉汉,宿酒未醒,抱著酒瓶,睡在路边。
这些醉汉,并不是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从他们身上的衣服来看,他们显然有著良好
的收入。事实上,有不少醉汉,就躺在华丽的车子中,生活在这样一个富有学术气氛的
城市之中,有良好的收入,为甚么不好好回家主,反要醉倒在街头,这真使我莫名其妙

我一直向前走著,直到遇到了第一个骑著自行车,车后堆了一大全报纸的少年人。
我向那少年人招了招手,可是那少年并不停车,只是减慢了速度,在我身边驶过,
大声问道:“先生,有甚么事情?”
我道:“我想找一个人,和你是同行,他叫亨利!”
那少年头也不同,便向前驶去,大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帮你甚么,我很忙!”
那少年驶走了,我搔了搔头,没有办法拦住他,只好继续向前走著。
不一会,有第二个报僮,也骑著自行车驶来,这一次,我学乖了,我取出了一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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