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向前走出了七八码,便又出现了岔道,但是在其中的一条岔道口子上,整齐的灰色
石块中,有一块是赭红色的。
我将电筒向上移了移,看到那块赭红色的大石上,刻著两个奇怪的文字。我不认得
那是甚么文字,而且,由于年代实在太久远的关系,那两个字,也已经剥蚀得模糊不清
了。
我转过了弯,继续向前走著。
那时,我等于是在死的境地中行走一样。人一生只能死一次,已死的人,不能再活
过来向活人叙述死的境界,所以世上没有人知道死的境界是怎样的。
但这时,我却想到了死的况味。黑、静,整个世界都像是离开了你,你像是在一个
无际无边的空地之中,虽则你触手可及石壁。我继续向前走著,遇到前面有几条去路时
,我就开亮电筒。在几条去路中,总有一条,是嵌著一块赭红色的石块的,而石块上,
也照例有著那两个古怪的文字。到了里面,大概是因为少人到的关系,红石上的文字,
看来还十分完整。
那无异地是两个象形文字,我相信除了专家之外,普通人是绝弄不懂这种古老象形
文字的含义的。
整座大庙,几乎都是以方形大石砌起来的,这些红色石块,当然没有可能是后来加
上去的。
也就是说,指路的红石,和这座大庙同时出现,我的进一步的推论是︰整座大庙,
可能就是因为要掩护那七间秘密的祭室而存在的!
那么,索帕族究竟是甚么来历的民族呢?何以埃及人要在这里,造起那样宏伟的一
座古庙,只为了掩护那七间秘密的祭室呢?
我强迫自己想著,那样,在这种死一样的境地中,我才不会感到难以忍受的压迫感
。
曲曲折折的通道,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好不容易,我眼前一亮,看到了有光,我已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之中。那院落
的三面,俱是石块砌出的高墙,墙上连一个小窗户都没有。只有我走来的那一面,有一
扇门可通。
那扇门是铁门,半开著,没有被拆走,可能根本没有人能走到过这里,所以这扇铁
门,便被保存了下来。
我之所以这样说法,是因为我看到,铁门上有著花纹,毫无疑问,是十分有价值的
古物。
我跨出了铁门,再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之下,我看得十分清楚,铁门上的浮雕画,是和那只黄铜箱子一样的︰一块发
光的石,旁边围著几副人的骸骨,和兽的骸骨。
这扇门,使我知道我并没有找错地方。
那院落并不十分大,有著两口并列著的井,一口井上树著井架,井架已东倒西歪了
,另一个则没有。
我走到了那口没有井架的井旁,开亮了电筒,向下照了一照。
我除了看到,在井壁上,有著可以沿著它爬下井底的石块缺口之外,甚么也看不到
。而那口井,像是极深,因为我手中的电筒,光线相当强烈,但是却看不到井底的情形
。
我在井边呆了一分钟,想起那黑洞洞的深井,和到了井底之后,还要通过一条满是
古怪咒语的长廊,我也不禁为之毛发悚然。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摒除神神怪怪的念头,跨下了井中。我一跨过了井栏,
置身在井中之际,耳际便响起了。一阵嗡嗡之声,像是将耳朵凑在一只大口瓶中一样,
那当然是由于这口井,又深又不透风,根本和一只瓶差不多之故。
我小心地顺著石级,向下落去,立即发现,那些在井上的石块缺口,是专为人下去
踏脚而设的,我要到达井底,当然不是甚么困难的事。
我算著每一步的距离,和我向下去的步数,到了已经下了十码左右的时候,我便停
了下来,准备打开电筒,向下看个究竟。
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又听到了,在井上面,传来了一阵金属的踫击声。
一入井中,耳际便嗡嗡作响,而越到井底,那种声响便越大,就像置身在斗室之中
,而斗室中开著四五只蹩脚冷气机一样,所以那几下声音,听来也并不十分真切。但是
我却可以肯定,这样的声响,一定是人弄出来的,而不是自然发生的!
我不再打亮电筒,只是身子紧贴著井壁站著,一动也不动。
我拾头向上看去,只看到黑沉沉的一片,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人,我等著,等那声音
再度传入我的耳中,以判断那究竟是甚么声音。
不到一分钟,那种声音,又传了过来,在金属的踫击声外,还夹著一下尖锐刺耳,
听来令人毛发直竖的尖叫声,那一下尖叫声,从响起到结束,可能只不过半秒钟的时间
。
但是,这一下尖叫声,却使我整整三五分钟,感到极大的不舒服。
那是人的叫声,然而又绝难使人想像,人类竟会发出那么可怕的声音来。我这样想
法,实在是为我当时恐怖的心情在作掩饰,因为当时我一听得那声之音之际,我有一个
直觉的反应,便是︰那是鬼叫!
我再留神听著,但是上面,却又没有甚么特别的声音再传了下来。我呆呆地停了好
一会,心中决不定是应该上去看个究竟呢,还是继续向下去。
我考虑的结果是继续向下去。
著亮电筒,已经可以看到井底,井底十分乾净,有一扇门,通向一条隧道,那扇门
,也是半开半掩的。我迅速地到达了井底,来到了那扇门前。
在门缝中,似乎有一阵一阵的阴风,倒卷了过来,更使人感到阵阵寒意。
我用力一推门,门便打了开来。我举起电筒,向前直射。
那是一条约有二十公尺长的隧道,隧道的尽头处,是另一扇门。我熄了电筒,向前
走去。说出来连我自己也不信,当我走在这条走廊中的时候,我真的不敢回头后望,也
不敢左右张望。
或许我并不是“不敢”,但总之我没有那样做就是了,我直来到了门前,才推开了
门,跨了进去,门内是漆黑的一片,我知道已经身在那七间秘密祭室的一间之中了。
我慢慢地将门掩上,本来,我是只想将门掩上,使它保持原来的情形的。
但是,那扇门却是十分灵活,我轻轻一掩间,只听得“卡勒”一声,门竟像上了锁
。我连忙转过身来,打亮了电筒,原来有一个铁钩,已将门钩上了。
我也没有在意,因为反正我出去的时候,可以取开铁钩,再将门打开的。
我转过身,用电筒照射了一下,那是石室,没有窗,只有另一扇门,通向另一间石
室。而那间石室之中,一无所有,只是在左首的石壁之上,有著一幅神像。
那幅神像,是在石上琢出来的,线条、构图,和我曾经见过的那只黄铜箱子,箱面
上的浮雕,同出一辙。那神像是牛头人身像,看来十分狰狞可怖。
我看了一会,看不出甚么特异的情形来,就推开了通向第二间石室的门,两间石室
,一样大小,也是同样地甚么也没有,同样地在左首墙上,有著一幅在石壁上刻成的神
像。
所不同的,第二间石室中的神像,是蛇首人身,而不是牛头人身。
我的心中,十分失望,因为如果此问石室,全是那样子的话,那么我此行,可以说
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我后悔不曾向王俊问个明白,如果早知是那样的话,我根本不必
来了。
要知道,置身在这样极度静寂,又如此神秘的古庙之中,并不是好受的事情。因为
我至少明白,从这里运出去的一只箱子之中的一种古怪东西,已使得两个人成为透明人
,一个人成为隐身人了。我将会发生甚么变故,也是难以预料。
我继续向前走去,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第六间……每一间石室的情形,都是
一样,所不同的只是壁上的神像。而壁上神像的身子也是一样的,而它们的头部,却全
是野兽。
在第六间石室的壁上,那个神像的头,是一种我从来也未曾见过的怪物,骇人之极
。
我为了要弄清那怪物究竟是甚么,因此走得近了些,将电简直接射在神像的头部。
在我将电筒的光芒,照向像神的头部之间,忽然我看到,那像虎头又不像虎头的怪
物的双眼之中,竟然射出了一阵奇异的光芒来!
第十四部:祭室喋血
我连忙向后退去,手中的电筒,也几乎掉在地上。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紧张到
了极点。事后回想起来,可笑的竟是,我一看到在那神像的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中,
我首先想到的是︰莫非我已触怒了神像,使得古代的咒语显灵了?
我等著,可是神像的眼中,却又没有光芒继续射出来。我大著胆子,又向前走了几
步,重又举起电筒来,向神像的头部照去。
我已准备著任何可能发生的恐怖事情,但是却甚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神像的双眼,
在电筒的照射之下,又发生了刺目的光芒。
然而这次,我却已然看清,那光芒虽然夺目,但却是死的,而不是活的。我再凑近
些,仔细看去,霎时之间,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天!我所看到的是事实么?
那神像的双眼,是两颗只经过粗糙琢磨的金刚钻,而每一颗,足有鸡蛋般大小。它
们的体积,绝不在英国国宝,皇冠上的那颗钻石之下。
钻石上涂上厚厚的漆,但因为年代久远,漆已有些剥落,这便是为甚么当我的手电
筒照上去的时候,会有强烈的闪光的原因了。
我伸手挖了挖,那钻石嵌得十分结实,挖不下来。我想起另外几个神像,双眼都是
一样而向外突出著,难道它们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大钻石?
这十二颗大钻石的价格,是无可估计的,我想只怕连依格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秘密
在,要不然他只消将这里神像的“眼睛”,挖下一个来,他这一生,便可以过得和帝王
一样,再也不必将那只黄铜箱子以六十埃镑的代价卖给王俊了。
我没有继续再挖神像的“眼睛”,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我推开通向第七间石室的门的时候,我心中感到十分安慰,因为我至少不是绝无
发现。
我推著第七扇门,发现它十分紧,要用十分大的气力,才能推得开。
推开门后,我还未曾跨进去,突然,我又听到了金属的撞击声。
自从我进入了这座古庙以来,这已是第三次听到那声音了,直到这一次,我才听得
清楚,那声音听来,像是有人以一根金属棒,在敲击著甚么东西。
我呆了一呆,但是我立即想起,通向第一间石室的门,已经被我在无意之中上了钩
,在外面,要将它打开,是十分费时间的。
这时,我可以肯定,已经有人到了井底下。来到井底下的人,当然不是为了贪图井
底黑得可爱,他的目的,自然要到这七间石室来。
我不知道那是甚么人,那可能是罗蒙诺教授,但是我却比他先走了一步。我决定不
理会那种声音,也不理会那是甚么人,先决定到第七间石室中,看个究竟再说。所以,
我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同时,以背顶住了门,将门关上。
我开著了电筒,向门上一照,门上也有一只铁钩,可以将门钩住的。
我钩上了门,转过身来。
这间石室,和先头的六间,完全不同!
它有一张石制的祭桌,在祭桌之上,放著七只十分像真的面具。那种面具,是连著
头发的,面具上的面色是红棕色,使人一看便可以知道,那是印地安人。
奇怪的是,在正中的那个男子的面具,神气形状,竟和依格,十分相似。
在祭桌之前,有一个石墩。
那石墩并没有东西,但是我猜想,那石墩原来,可能是用来放置那只黄铜箱子的。
这间石室之中,并没有神像,但是在一块石上,几乎刻满了文字。
那种古怪的象形文字,我一个也看不懂,当然更没有法子将它记住,我知道,如果
我能够读通那些文字的话,我便有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了。
然而,那些文字,却像是天书一样,我取出了小记事本,决定将那些古怪的文字,
依样葫芦地描了下来,去请教识者。
那些文字,扭扭曲曲,十分难描,我足足化了半个小时,描了还不到一半,而这时
,已有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在向我传了过来!
我立即后退了一步,附耳在门上,那脚步声就在第六间石室之中徘徊,不一会,便
到了门前。
那人和我只隔著一道门!
我退开了些,那样,那人若是打开了门,我便恰好在门的后面。我觉出门摇撼了一
下,但因为我下了钩,那人自然推不开门。
这时候,我已经熄了电筒,也收起了记事本。一个门钩,是阻止不了暴徒的,为了
我自己的安全,我自然要早思对策,不能再去描那石块上的奇怪象形文字。
门不断震撼著,约摸过了三分钟,我突然听到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枪声,和透门而
过的连续火光。紧接著,“砰”地一声响,门已被推了开来。
我屏住了气息,躲在门背后,只听得一个人大踏步地走进了这最后的一间石室,他
的手中,似乎还拖著一件甚么沉重的东西。
我以极轻极轻的步法,才横跨出了一步。在我探头出门外,向室内看去时,那走进
室内来的人,也恰好开亮了电筒。我一看到他的背影,便知道他正是罗蒙诺教授了。同
时,我也知道了我在才一下井时,所听到的那一下怪叫声,是怎样来的了。
罗蒙诺的左手,拖著一个人,那人的面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显然是受过极其
残酷的拷打,那人正是依格。
罗蒙诺的电筒,转了一转,我连忙将身子一缩,缩入了门中。罗蒙诺显然未曾料到
我已先他而到,所以只是略照了一照,便将电筒光,停在那七只面具上,他全神贯注地
望著那七只面具,我看出这时是袭击他的最好机会!
我又悄俏地打横跨出,然后,我像豹子一样地向前,疾跃了过去,举起我的手掌,
向罗蒙诺的后脑,直劈了下去!
我这一掌,是如此之出乎意料之外,又是如此之狠、准,罗蒙诺只发出了一下低微
的呻吟声,便向地上,倒了下去。我向他踢了一脚,将他的身子踢得向外滚了几滚。
我眼看他已昏了过去,连忙俯身去看依格,依格困难地从他血流纵横的面上,睁著
眼看著我,结结巴巴地道︰“卫先生……原来是你……来……我来替你……作向导,告
诉你……这七间祭室的来历……”
我当然是想听一听这七间祭室的来历的,但是我怎能叫一个咀唇已破碎,每讲一个
字,都有鲜血淌下来的人来说这些呢!
我托起了依格的头,放在我的膝上︰“依格,你受伤了,你先别说话,我来设法为
你疗伤。”依格困难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伤……这野驴子,他……他打我……我
……”
依格讲到这里,面上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色来。我心中忽然一动︰“依格,那
块石块上的文字,你可认识么?”
依格摇了摇头,道︰“这是我们……族中……古老的文字……我……不懂。”
我扶著依格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你不懂就算了,我们 ”
我本来是准备将依格扶出了这七间秘密的祭室去,再回来对付罗蒙诺的。可是,我
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这个错误,使我直至今日,回想起来,还觉得十分痛心!
我以为我的一击,十分沉重,罗蒙诺是绝不会那么快醒过来的,但是罗蒙诺的体力
,却是十分坚强,就在我刚扶著依格,走出一步之际,我已听到了罗蒙诺的声音。
罗蒙诺的声音,十分乾涩,但是却也十分惊人,他沉著声道︰“卫斯理,举起手来
!”
我的身子,猛地一震,我想起了刚才,罗蒙诺击开门所放的枪,他如今在我背后,
而我将他击昏之后,又疏忽到未曾将他的枪收去!
他的枪是极具威力的,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除了高举双手之外,实是别无他法!
本来我是扶住了依格的,我双手高举,依格自己站立不稳,身子一侧,便向旁倒去
。我正想再去将他扶住时,惨事已发生了。
在我的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依格的身子,忽然向上,直跳了起来,向前扑
了出去。
依格的身子不是他用力跳起来,而是被射入他体中的子弹的力道,带得跳起来的,
他的身子,跌出了门,伏在地上,我闭上了眼睛,没有勇气看依格蜂巢也似的身子。
我预料著我会遭到同样的结果。
但是罗蒙诺教授却并没有再发枪,在枪声渐渐消失之后,他阴森森地道︰“你看到
了没有?”
我没有出声,我当然看到了,一个无辜的人死了,死得如此之惨。如果世上真有一
个民族叫作“索帕族”的话,那么,这个民族的最后一人,也已经死了。
罗蒙诺怪笑著︰“卫斯理,你已得到了甚么?”
我定了定神︰“我没有得到甚么,只不过正在抄描那石碑上的象形文字而已。”
罗蒙诺笑道︰“真的么?”
我尽量使自己保持轻松,甚至耸了耸肩,但由于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得发硬,我耸
肩动作,看来一定十分滑稽。我道︰“你可以搜我的身上,如今你已占了极度的上风了
,是么?”
罗蒙诺对我,只是报以一连串狰狞的冷笑声,我听到脚步声,显然他正在看石室中
的一切,而我是背对著他的,我当然是知道,不论他走向何处,他的枪口,总是对准我
的。
令我不明白的是︰他为甚么不立即解决我呢?
他不立即下手,是不是意味著我还可以有翻本的机会呢?
我的肌肉,僵硬得可怕,但是我的脑筋,却还不致于僵得不能思索,只不过在这样
的情形下,我却也想不出甚么办法来。
约摸过了五分钟 那长得如同一世纪的五分钟 罗蒙诺才又开口︰“卫斯理,
我不相信你的心中仍以为斗得过我们。”
我心中奇怪了一下,他说“我们”,那是甚么意思呢?我立即回答︰“除非你的子
弹,现在就钻入了我的身体,要不然,在我的脑中,是没有失败两个字的。”
罗蒙诺在向我走来,我听得出的,突然之间,他伸手在我的肩头上拍了一拍,我甚
至想立即出手按住他拍在我肩头上的手!
但是罗蒙诺的动作,却出乎意料之外的灵活,他一拍之后,立即向后退出︰“很可
爱的性格,我欣赏你,加入我们,如何?”
我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他不杀我的原因!这无疑是给我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
我立即道︰“你们是包括些甚么人?”
罗蒙诺发出了一下令人毛发直竖的笑声来,道︰“我,和勃拉克。就是两个人,如
果再加上你,我们可以组成一个世界上无敌的三人集团。”
我早已料到,杀人王勃拉克实际上是和世上任何特务集团都没有关系的,这也就是
他为甚么始终能保持极端神秘的原因。他们两人的行动,便令得世界各地的保安机构,
伤透了脑筋,这两个人无异是杰出的天才人物!
我冷冷地道︰“你们真看得起我?你的朋友勃拉克,却威胁著要杀我哩!”
罗蒙诺道︰“不会的,他和我谈起过你,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我尽量寻找著可以转变这个局面的机会,我道︰“那么,我可以得到甚么好处呢?
”
罗蒙诺“哈哈”笑了起来︰“如今,我只是经理勃拉克一个人的工作,每年我们可
以获得三百万镑以上,完全不用纳税的进账。由于人手不足,我们不得不推掉许多生意
,如果你加入的话,那么,我们的进账,便可以增加一倍了。”
我点头道︰“我明白了,一个冷血的勃拉克,你还嫌不够,你希望再有一个冷血的
卫斯理?”
罗蒙诺道︰“可以这样说,你有这样的条件。”
我竭力忍住心中的愤怒,忽然之间,我心中一亮。罗蒙诺无异是一个贪婪之极的人
,要不然,何以每年三百万镑的进款,他仍然不满足呢?
对付贪婪的人,容易得多了!我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一年几十万镑,便能打
动我的心么?”
罗蒙诺呆了一呆︰“小伙子,你这是甚么意思?”我反问道︰“你以为我到这里来
作甚么?”
罗蒙诺道︰“作甚么?不是为了寻找可以令隐身人恢复原状的秘方么?”
我继续冷笑著,道︰“这里或许有著令人隐现由心的方法,但是你只管去找这种方
法好了,我却并不希罕。”
罗蒙诺厉声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我闭上了口,不再出声。
罗蒙诺又追问道︰“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便不客气了。”我装成了无可奈何地叹一
口气︰“好,可是我也要占一份。”
罗蒙诺冷笑道︰“为甚么不要占一半?”
我立即回答,道︰“一半?那太多了,我只要占一成,我的财力,便足可以建造另
一座金字塔了。”
罗蒙诺惊叫起来,他猝然而来的惊呼,使我吓了一大跳。
只听得他叫道︰“卫,你究竟发现了甚么?”
而更令得我奇怪的是他这一句话,并不是英文,而是德国话!
一个人在心情紧张的时候,是会不由自主立地讲出他从小惯用的语言来的。原来罗
蒙诺是德国人!那么,勃拉克也是德国人了?
我略想了一想,便道︰“你不妨自己去看,我实在感到难以形容,那神像的双眼,
你仔细地去看。”
罗蒙诺已经向门外冲去,他越过了依格的尸体,我立即向前踏出了一步,但是他也
立即转过身来,喝道︰“不要妄动,举著手!”
他按了电筒,向神像的双眼照去,那两颗大钻石,发出了耀目的光辉,罗蒙诺脸上
的神情,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他的双眼也像神像的眼睛一样,凸得老出,他口中在低呼著,但是我却听不出他在
叫些甚么,他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我放下了双手来,他也未曾注意,我想到自己扑过去,但这仍然是太危险的举动,
我只是俏悄地提起依格的尸体来,突然向罗蒙诺抛了过去!
罗蒙诺刚才,是如此出神,但他的反应,也快得惊人!
依格的身子,才一披抛出,他便陡地转过身来,他手中的手枪,射出了一串火花,
而我则早已伏在地上,那一排子弹大约都射中了依格的尸体,然而,我预料中的结果出
现了,依格的身子,向罗蒙诺压去,罗蒙诺一挥手臂间,电筒撞在石壁上,熄灭了。
刹时之间,黑暗统治了一切!
罗蒙诺自然也知道,在黑暗之中,他不是绝对有利了,所以,他也立即静了下来。
罗蒙诺的手中,还有著手枪,虽然如今一片漆黑,罗蒙诺的绝对优势,已被打破,
但是我也未必便可以占到他的甚么便宜,我更加一声不出。
在电筒熄灭之后,我唯一的动作,便是将一柄小刀子取在手中。罗蒙诺若是一暴露
目标,那么,我手中的小刀,立时可以疾飞过去!
但是罗蒙诺却无意暴露目标,我极目向前看著,看不到甚么,用心倾听著,也一点
倾听不到甚么,事实上,在如今这样静的境界中,根本用不著用心地倾听的,只要一有
声音,即使那声音低到了极点,也是可以立即听得到的。
我和罗蒙诺之间,展开一场耐力的比赛,谁先出声,谁就遭殃!
我在一黑下来之际,就伏在地上的,这时,我仍然伏在地上,罗蒙诺在甚么地方我
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他绝不在移动。
他可能就在我的身边!
但是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究竟怎样,那只有天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我觉得我的面前,有东西在移动,那简直可以说是一种
直觉。而人的前额,对于这种直觉,特别敏感。你可以试试闭上眼睛,叫另一个人伸出
手指,接近你的前额,手指还未曾踫到你,你的前额,便会有一种微痒感觉的。
我那时的感觉,便是这样,我突然觉得,我的前额在微微发麻,便会有一种微痒发
麻,有东西在接近我,而且离得我已经极近!
那不会是罗蒙诺,我心中自己对自己说,因为罗蒙诺绝不可能在移动之间,绝不出
声的。而且,那也一定不会是庞然大物,因为庞然大物在接近人时,不会给人以那样的
感觉。
甚么东西是细小而又在行动之间绝无声息的呢?在这阴暗的地底秘室之中,又最适
宜甚么东西生存呢?
我立即有了答案︰蛇!
有一条蛇正在接近我!
刹时之间,我只觉得全身发起热来!我知道这是十分不智的事情,因为蛇对热度的
感觉,特别灵敏。如果我保持著镇定,那蛇可能游到我的面上,仍然不对我作攻击。但
这时候,我全身发热,体温陡然提高,那无异是叫在我面前的蛇快来咬我!
我明知这一点,但是却没有法子镇定下来,这里离沙漠并不远,沙漠中的毒蛇……
唉,我宁愿离得我如此之近的是罗蒙诺了!
我额上的汗,不住地流了下来。在毒蛇和罗蒙诺之间,我要作出一个选择,我只觉
得额上那种麻酥酥的感觉,越来越甚,那条蛇,离开我可能只有一两寸了,我突然之间
,失去了镇定,发出了一声大叫,向旁滚了开去。
也就在我滚开之际,震耳欲聋的枪声,连串的火光,向我刚才伏的地方,激射而出
,我身上溅到了被子弹射碎的碎砖!
科学家说,人类的眼睛,能保持看到的东西十五分之一秒,此所以世上有电影这件
东西。罗蒙诺响了六枪,那六枪是在同时间轰出来的,看到发枪的地方,我立即跃起,
发刀。在我发出刀来的时候,最后一枪的枪火,早已熄灭了,但是还有那十五分之一秒
!
我刀才一飞出,便听到了罗蒙诺怒叫声,听到了手枪落地的声音。
我知道,我那一刀,正中在我要射击的目标 罗蒙诺的右手 上,我自然不会
再给他以抬起手枪的机会,我疾扑而出,身子撞在罗蒙诺的身子上,将罗蒙诺撞了出去
。
罗蒙诺的身子,撞在墙上,我听到了有骨头断折的声音。刚才那一撞,是我的生死
关头,我自然不能不用力,将罗蒙诺的骨头撞断,我也不觉得遗憾。
我立即又赶了过去,将他的身子,提了起来,也不管是甚么部位,狠狠地加了两拳
,直到我觉出我提著的身子,已经软得一点力道也没有时,我才将之放了下来,取出了
打火机燃著。
我首先拾起枪,又拾起了电筒。电筒只不过是跌松了,并没有坏,我略旋了一下,
电筒便亮了,于是我又看到了那条蛇!
那是我生平见到的一条最大的眼镜蛇,这时,它盘著身子,昂著它像铲子一样的头
,我吸了一口气,向它铲子一样的头部,连发了三枪,蛇身“拍拍”地扭曲著,但它已
不能再咬人了。
我转向罗蒙诺看去,不禁呆了一呆,我刚才的三拳,竟是多余的了!
罗蒙诺的头盖骨,已经破裂,双眼凸出,显然在一撞之际,他便死了,我刚才那重
重的三拳,是击在一个死人身上的。我抹了抹额上的汗,又向依格已不成形的尸体望了
一眼。苦笑了一下。我总算替依格报了仇了。
我俯身在罗蒙诺的身上搜索著,我找到了另一柄同样的手枪。
这又使我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刚才,若不是罗蒙诺的头部撞在墙上,立时死亡的话
,那么,他一定有时间推出另一柄手枪来结果我的。人的生死之隔,只是一线而已!
我将他的手枪佩在自己腰际,又在他的上装袋中,搜出了一本记事本,那本记事本
很厚,特别配著鳄鱼皮的面子,可知一定是一本十分重要的东西了。我略为翻了一下,
看到记事本中,夹著一封信。信是由我来的地方寄出,寄到开罗一家旅馆,交罗蒙诺收
的。
我一看信封上的字,便可以看出那是勃拉克的字迹。
我将记事本和信,都放在我的衣袋中,然后我又回到了那第七间祭室之中,将那块
石壁上的奇怪象形方字,一齐描了下来。
这又花去我不少时间,所以当我出了七间密室,穿过了那条通道,又来到了井底之
际,我已经看出,天色已经微明了。
我记得我曾和王俊约好,如果天亮了,仍不见我到工地去找他,他便会来接我的。
我此来,为的是要求那能发出透明光的物体之谜,以及求取被那种透明光照射过的
人,有没有复原的可能的。我已经到过了我所要到的地方,但是我却并没有达到目的。
只不过,也有可能,我所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这时,我还不知道我抄
下来的那么多象形文字,是代表甚么?
可能在这片文字中,详细地记载著一切,记载著我所要知道的一切。我决定先出去
,和王俊会合了再说,而且,事实上,我也需要休息了。
我爬上了井,沿著来时的记号,向庙外走,不一会,我已来到了庙门之外,我看到
王俊正好驶著那吉普车,向大庙而来。在我面前,还跟著一辆大卡车,我心中暗想︰难
道他已报警了?
王俊的车子,先到了石阶前,他向我招手,我奔下了石阶,等到我奔到了王俊的身
边时,那辆卡车也已经停下来了。我看到卡车上的,全是工程人员,也没有再加以注意
。
我上了车子,道︰“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王俊一面开动车子,一面道︰“那飞机驾驶员受了收买,罗蒙诺和依格,已经到工
地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都见过他们,他们也都已死了。”王俊吃了一惊,车
子向外,急促地斜了出去。幸而是在旷野,如果是在都市中的话,这一下也早已闯祸了
。
他一面将车子驰入正道,一面问我︰“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以手托额,道︰“依格是死在罗蒙诺之手,我替依格报了仇。”
王俊叹一口气︰“卫斯理,你杀了一个数学天才!”我摇了摇头︰“不,我杀的是
一个最可怕的犯罪天才。”
王俊固执地道︰“但是,他也是数学天才!”
我道︰“他可能对数学有相当深的认识,但是他真正的数学知识,绝不会在一个普
通的大学教授之上!”王俊驳斥我道︰“胡说,谁都知道,罗蒙诺是一个最有资格得到
诺贝尔奖金的人,只要他的新著作问世就可以了。”
我冷冷地道︰“那么,他的新作,为甚么还不面世呢?”
王俊道︰“一部天才的数学著作,是需要时间的,你当是你么?一个小时可以写几
千字。”我心中不禁有气︰“王俊,你实行人身攻击么?我告诉你,我杀死的不是罗蒙
诺教授!”
王俊道︰“不,我已经查过了,罗蒙诺教授来埃及访问,你杀的正是他。”
我耸了耸肩︰“好,我问你,罗蒙诺教授是甚么地方人?”
王俊道︰“他是乌克兰人,是一九一七年之后,离开俄国,到德国去居住的,第二
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经过盟军特工人员的协助,到了英国,第二次大战结束后,他曾
经回到德国,但住了不到半年,便到东方来,一直住了下来。”
我笑道︰“你对他的历史,竟这样熟悉?”
王俊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害得我几乎死在沙漠,但是我仍是他的崇拜者。”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相信毛病就出在战后,罗教授回到德国的那一段时间
,有一个一定和罗蒙诺酷肖的德国人 我肯定他一定是德国的特务 冒充了他,到
了东方,真正的罗蒙诺早已死了!我杀的,便是那个德国人!”
王俊的脑中,显然装不下这种事实,我一面说,他一面摇头。
我只好道︰“好了,我会通知国际警方调查这件事的,我得了罗蒙诺的一本记事本
,你看看,上面写的,全是德文!”
王俊道︰“他是在德国居住了许久,自然是写德文了。”我将记事本取了出来,随
便翻了一页,看了几行。我自得到这本记事本之后,还没有看过,这时,我随意看上几
行,便令得我目瞪口呆!
那本记事本上所记的,全是日记,但也不是每天都记的,记的只是大事。
第十五部:象形文字之谜
我看到那几行是︰“收到了╳╳╳方面交来的十万美金,杀一个人的代价不算低了
,尤其是╳╳╳这个臭猪,他的命值那么多么?勃拉克会做好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