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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丧—我们终于老得可以谈谈未来

_3 高晓松(当代)
这也就是说,音乐本身并不具备成为商品的属性,商品的属性是要能迅速地扩大生产,生产工具需要不断提高和革新,可音乐的生产工具500年来没革新过,500年前用钢琴,500年后还是钢琴,并且弹钢琴的水平没比500年前提高一点,那些节奏就是500年前的大师们做出来的。你不具备使用更先进的生产工具的能力,你就不具备提高生产力的能力,这是马克思说的,你不具备提高生产力的能力,你就根本不具备成为商品的属性。
所以,音乐本身就不是一个商品。像迈克尔•杰克逊商品化之后,你也没做出第二个杰克逊,像商品的话,应该做10个杰克逊,或者50多个崔健,100来个周杰伦,这太好了啊,但是做不出来。而且,地球上没有一个声音是音乐,没有一种鸟叫,或者伐木,没有任何一个声音是音乐,音乐是天给的有限资源,天就给那么一点,你想把它当商品卖?这不是地球上有的东西,音乐相当于陨石或者是流星一样的东西,流星就来这么点,你当陨石卖,甭管上天卖还是互联网卖,总而言之,结果砖头什么的都拿出来卖了。因为它不是地球上能生产的东西,我从来没感觉过哪一首歌是我写的,我觉得每一首歌都是假我之手,只是放在我脑子里,如果你写过歌你就知道了,你没有一方法能写歌,没有一种任何方法说你是蹲着,还是趴着,还是怎么做一个奇怪的姿势,就只能坐在这儿等着,直到有一天老天给了你一道神力在你脑子里。
电来了也好,还是互联网来了也好,不管它成为一个什么形态,自从有了唱片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莫扎特,老天每年只给你这么点东西,你把它稀释了还是凝聚起来弄?
而音乐实际上现在就已经免费了。我靠什么活着?当评委。每一块土地都是公平的,假设在美国给了你一大块版权,你就只会写“Iloveyou”,“Iwantyou”,在这块土地上什么都没给你,但你可能会有很多好的想法,而且你还能当评委,反正它总不会让你饿死。
如果互联网真那么强大,你就把我们唱片公司都买了不就完了?我们都卖给百度,那不就结了?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因为传统产业也很强,他们可能没什么钱,但是所有的钱都是从那些东西来的,所以不出现互联网也是一样的,两边是一样的贪婪。不管是唱片时代,还是互联网时代,没有任何一个旗帜上写着,只要做唱片,你就赚钱了,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但是今天的版权体制就是这么想的,花了钱,我就要赚回来,其实在没有任何盗版的情况下,你花了钱也不一定赚回来。而互联网就觉得,你还没证明你的价值,你凭什么找我要钱。
主要矛盾就在这儿,我一直认为如果卡拉OK能让唱片制作方像电影制片方拿的比例一样分账,就可以淘汰很多烂音乐、烂作者,你就一首歌卡拉OK就火了,就可以了。卡拉OK的房间不放音乐跟电影院不放电影一样,都是空房子,可卡拉OK拿出千分之一的房间费给你,电影院却拿出60%多的票房。
未来互联网就应该免费给大家听音乐,因为可以从其他消费行为上挣到钱,尤其是表演权,其中包括艺人在现场的表演应该有更大的比例给作者。现场表演在音乐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市场,远比互联网大,光卡拉OK所谓的机械表演就会有100多亿的市场,还有现场表演。表演权是能控制的,你不给老子钱老子就是不演。
所以,我不认为互联网与音乐产业之间有特别严重的需求,就跟盗版跟盗版竞争一样,你看我们当年被盗版打成那样,可是也没出现全中国都是盗版商,何况盗版商之间也有竞争,盗版商也提供了很好的音乐服务,他们也很有品牌,只不过没有给你结账而已。互联网未来也会做到这步,然后大家再去重新划分收入。
当然,在表演上扩大收入,音乐就一定是免费宣传品,在你还不知道好不好的情况下,你让别人掏钱,有点不靠谱。不是我让大家免费试听,比如说移动或百度想干这事,我愿意我就白给,我要不愿意,你把钱给我,你为了你的广告,或者为了市场份额去免费提供给大家。
互联网上收费音乐的模式是走不通的,一定会走到免费上去,看电视不就是免费的吗?
互联网对我来说没什么伤害,我从来没留过一张词曲协议,因为从来没人执行过,哪怕在唱片时代,也从来没有一家公司,给我提供过任何一张版权报表,我不能靠音乐养家。当评委其实也不好,还是干别的好,比如说当顾问或拍电影。
百度特别逗,一到音乐这个事,百度就拿谷歌的观点来说话,你看我是一搜索公司,我要保证大家自由搜索的权利,要保证大家搜到的是很多结果,而不是买了版权的唯一结果。这是极为可笑的,也是中国的现状。
音乐必须集成全版权,大家才能在全版权的情况下去比拼,谷歌是唯一一个有全版权的互联网公司,而百度是零版权的,其他则是介于百度跟谷歌之间。一个全版权的负责任的好公司和一个零版权的公司在一个平台上,我觉得都很搞笑。
其实音乐的敌人也好,还是图书的敌人也罢,互联网只是“电”而已,许多局面都是我们国家今天整体状态的体现。但我认为不能完全赖到体制上,我们今天的状态有时候很不要脸——今天要跟爸妈要钱,就说我是个东方人,你得养我;明天把女朋友带回家睡觉,就说我是西方人,这是我的自由。
整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标准与状态,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个。
2010.2.22
岁月一首逐梦令 秋夜答君心
(此文是《大武生》公映前在看守所写给首映礼的信)
各位看电影、爱电影、做电影、写电影的同仁,感谢大家在长长的电影旅程中,今晚停在这座小站,站台虽小,停留虽短,但希望各位能看到无限风光,珍存片刻感动。
电影于今日之残酷市场中上映,如同苦练经年之勇士走上角斗场,奋力一击,生死立判。对于为之付出艰辛、深情和金钱的《大武生》团队,惟愿她生能如夏花之绚烂,落也如秋叶之静美。市场只是电影的一部分,如同工作和薪水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人生还有诗与远方,电影还有永恒之美。
电影之于每一个做电影的人来说,有人拿她当母亲,尽责尽孝;有人拿她当情人,充满激情;有人拿她当女儿,终生不舍。对我来说,电影是女儿——无论她美或丑,健康或残疾,风光无限或默默无闻,我都愿意把我对人间所有正面的看法告诉她,把我仅剩的美好情感赋予她,用她来抗争岁月和生活的折磨,用她为我们在世上留下音讯。
我永远记得女儿出生那天,我的诚惶诚恐。就如今天看着自己的电影终于将光影投射于大银幕,仿佛告解者将忏悔倾诉给上帝——也就是我们的观众。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站在影院外的路边,默默抽一根烟,看着散场时观众的脸。我想这是每一位立志为观众拍电影的导演的幸福。
有关《大武生》本身,我没有更多要说的,想说的都已在电影里,大家片刻之后就会看到。
感谢投资人、制片人:感谢你们对我自始至终的信任,希望这次《大武生》能扬鞭奋蹄,给各位争气。
感谢洪金宝大哥:没有你就没有这部电影。是你坚定了投资人的信心,是你在我和制片人发生重大分歧时坚定维护了电影,是你在拍摄过程中给我提出了无数中肯珍贵的建议,是你美轮美奂的动作设计赋予了电影最难忘的篇章。直到今天,虽然你一向不爱抛头露面,但依然在我由于自己不检点而失去自由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带队征战,帮助电影。你对电影和我的爱与执着我将永记在心。
感谢演员们:剧本只是一篇乐谱,是你们用自己的灵魂和热情让她成为一支动人的歌。是你们让一个个本不在世间的名字变成有血有肉的生命,变成你们的一部分,让电影从一堆机器和术语中生长出来,拥有了自己的基因和灵性,我爱你们。
感谢主创和全体工作人员,我们选择了世上最有魅力的工作。
感谢媒体朋友们,在一个几乎以数字和图表描述的时代,是你们用眼睛和笔,让在全球变暖时日渐冰冷的人们得知至少在电影中,我们还珍存爱与情义,拥有信仰和力量,像人一样活着。感谢你们。
感谢各位同仁,朋友,感谢你们无论是为了电影还是为了我今天来到这里。岁月长,衣衫薄,各位,来日方长。
晓松2011年9月9日
岁月一首逐梦令 写给妈妈的新书
妈妈领着年幼的我和妹妹在颐和园长廊仰着头讲每幅画的意义,在每一座有对联的古老房子前面读那些抑扬顿挫的文字,在门厅回廊间让我们猜那些下马石和拴马桩的作用,从那些静止的物件开始讲述无比生动的历史。
那些颓败但深蕴的历史告诉了我和妹妹世界之辽阔,人生之倏忽,而美之永恒。
妈妈从小告诉我们的许多话里,迄今最真切的一句就是:这世界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其实诗就是你心灵的最远处。
在我和妹妹长大的这么多年里,我们分别走遍了世界,但都没买过一尺房子,因为我们始终坚信诗与远方才是我们的家园。
妈妈生在德国,长在中国,现在住在美国,读书画画、考察古建,颇有民国大才女林徽因之风(年轻时容貌也毫不逊色)。那时梁思成与林徽因两位先生在清华胜因院与我家比邻而居,妈妈最终听从梁先生建议读了清华建筑系而不是外公希望的外语系,从此对古建痴迷一生。妈妈中西建筑融会贯通,家学渊源又给了她对历史细部的领悟,因此才有了这部有趣的历史图画(我觉得她画的建筑不是工程意义上的,而是历史的影子)。我忘了这是妈妈写的第几本书了,反正她充满乐趣地写写画画总是如她乐观的性格一样情趣盎然,让人无法释卷。
妈妈从小教我琴棋书画,我学会了前三样并且以此谋生,第四样的笨拙导致我家迄今墙上的画全是妈妈画的。我喜欢她出人意表的随性创意,这也让我在来家里的客人们面前常常很有面子——这画真有意思,谁画的?我妈画的!哈哈!
为妈妈的书写序想必是每个做儿女的无上骄傲,谢谢妈妈,在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生活的道路和理想后的很多年,又一次给了我做您儿子的幸福与骄傲。我爱你。
高晓松
(摘自《红墙黄瓦(画说老北京古建筑)》,张克群著,机械工业出版社)
2010.5.9
岁月一首逐梦令 写给《爱我就没有明天》
大年初一,我独自在屋里看完这本书。怅然若失。
走出门,站在冬天的阳光里抽烟,看穿着盛装的一家家老小,老的很快乐,记性不好了;小的也是,什么还没经历。中年的,30岁、40岁的,一脸茫然……
为什么每个人都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但收到的却是别的?那些青春和爱情去哪儿了?不是能量永恒、物质不灭吗?去哪儿了?给谁了?这是一道数学题吗?好几亿青春和爱情加起来等号那边是什么?是道物理题,相位反了,在某个点抵消了?化学题,酸和碱遇见了,变成空气和水了?
用一顿饭填满的肠胃多长时间可以被掏空?用一本书填满的脑海多长时间可以被掏空?用一个人填满的痴心多长时间可以被掏空?现在,大年初一,我的胃里满是年饭,脑里满是这本书,心里却空空的。好像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却发现时间并未流逝,我并未长大坚强如我所愿,曾经刺痛我眼、烧灼我心的一切我依然不能坦然面对。
大年十五,飞往柏林电影节的飞机上。
给一个亲自将自己掩埋的人写序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尤其是你注意到他已被埋了大半,再不能翻身时;尤其是你注意到自己是多么的光鲜灿烂成功得一塌糊涂。而当年这个人曾给过你多么大的压力让你妒忌得发狂。现在他完蛋了,写了个墓志铭,并且想把墓志铭卖个好价钱以备万一没死时度日之需。我愉快极了,恢复理智,保持坚强。
杨丹涛会像各种先贤一样猛烈地思考,然后像先贤的祖宗——也就是各种禽兽一样更加猛烈地禽兽。然而这些都是表象。在几乎疼得欲仙欲死的另类生活背后,是一张单纯得只能用“红彤彤”形容的脸,一支柔软得比“小资”得还远的笔,一颗用保鲜膜包着的幼小心灵。让我想起小时候看到的用来装些珍贵物品的纸箱子,外面写着:“怕潮,易碎,不可倒置。”还有些雨点杯子之类的符号。那时我就想这样娇气的东西就应该永不出门。在这个潮湿的、破碎的、倒置的城市里,一个人背着这样一只纸箱子,还要微笑,还得穿过,真他妈惨。
曾经在读书时萦绕心头的几个恐惧阴影随着我出人意料的出人头地被一扫而空。却蓦然发现一位叫杨丹涛的往日密友居然一个不落地把这几颗地雷结结实实地踩了个遍。可见这些阴影19岁时人人都有,并非我天才忧郁所致,只不过大多数人长大后焦虑生计用各种俗事将其磨灭掩埋。却偏有杨丹涛这厮悄悄隐居起来,像练功一般琢磨心中这点沼泽湖泊,最后练得走了火,纵身跳了下去。呜呼!北大之培养,人民之血汗,音乐之救赎,哲学之告解,均被少年阴影吞噬殆尽。该样本应送入精神病院电疗,幸而成此书十章,便如大病之人呕血十斗,未必就不从此猛醒,今是昨非,来日可追。
这本书基本上由以下三个阴影交织而成:第一,借读生惶恐;第二,富贵一场空;第三,被爱人窒息。热爱文艺、在女生面前不自信的名校生必做的三大噩梦,也是我辈年轻时疯狂挥霍青春和爱情的潜意识根源。杨丹涛把它们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些在北京三环路边、上海陆家嘴里、湾区硅谷中夹着包行色匆匆机械行走的往日学子看了这本书会立遭重创。凭栏回望,点一支烟便如15天前的我般丧魂落魄怎一个愁字了得。
10天后,莫斯科,大雪。
忽然想起十多年前杨丹涛的样子,那时清华北大写歌弹琴的人频繁聚会,大家都军装蓝裤怀抱“红棉”满脸不屑。其中以同届的丹涛和我最为明显,因我俩写得最好,每次压轴才唱。他闭起眼睛唱起那些我现在依然一字没忘的歌时我默默注视他,我在想,这厮会过怎样的生活。我呢?
2005.11.6
岁月一首逐梦令 往生
《我心飞翔》拍完至今又有三年了,终于要在五月上映。好像命定我的电影要像泡菜般每部都放三年才见光,而我每每想加快速度功利些快些拍下一部的愿望也都要三年后实现。
三年来先后筹备了三个题材都死在自己笔下,写的字够多,但每每与心灵擦肩而过,于是便和许多未曾发表的歌曲一同睡进电脑病毒累累的E盘里。
又一个孤独的除夕过后,鬼使神差地去了印度(原因是该国签证时间最短,其实原本想去巴西狂欢的,但签证要七天不想等了)。盘桓十日,竟在某个清晨五点半忽被一阵心悸惊醒,爬起来奋笔疾书至八点,写成迄今我最喜欢的电影《往生》。感谢印度。
在从德里飞回北京的飞机上,我与一对极为绅士的英国伉俪邻座。途中闲谈,彼二人从未到过中国,便问及中印之差别,因在西方媒体上日日皆拿这两国比较。初时我本能地大赞中国之现代化远超印度三十年,高楼大厦香车美食云云。待说完人均GDP,手机保有量等等数目字后渐渐觉得言语干涩,在数字上那样落后的印度开始那样栩栩如生地弥漫了心灵。
孔雀在乡间自由地飞翔,在我的后视镜中灿烂开屏;大象雍容地漫步在粉色之城的街巷;当街从容而卧的牛以及习惯绕行的车水马龙;穿梭在农贸市场的猴群;永远身穿沙丽戴满首饰的苦工和乞丐;黄昏时一望无际的“月光市场”对面滚滚红尘中飘扬在古城上空的旗帜,忽然远远传来悠扬的歌声,人潮人海瞬间凝固,老幼妇孺万众祈祷。那时怀着在中国多年养成警惕一切之习惯的我在经历多次面对纯朴异乡人的惭愧后不禁油然合拢了双手。
看了他们庞大平静的贫民窟;看了他们欢乐的电影电视;听了他们讲自然而永恒的宗教;听了他们自然而美妙的音乐。一种上京赶考的举子望见牧童的失落忽远忽近,终于在那天凌晨击中了我因畏惧疼痛而包得严实的心灵。仿佛找到了其实早已在空气那一面等待我多年的影像和音符,一下子平衡了即将倾颓的生活。
我把要拍这个佛法电影的想法告诉在印度一直陪着我的一位那里的佛学教授,他大呼慈悲之余希望我虔诚布施佛法如佛陀初初之本意,喜悦平和如佛光般淡静悠长。我说布施佛法不敢当,只想拍出人性初初之美如何穿越滚滚红尘,在雷电暴雨中以爱为帆驶向彼岸。我想佛是看到这些才成其为佛坚守彼岸之净土,人到达彼岸蓦然回首才成其为人以赤子之心牵引来者。
在豪华明亮的首都机场等行李时我忽然对那对英国夫妇说,你们会看到远比德里、孟买现代化的北京上海,但坐在汽车高楼里的人们并不快乐。他们问为什么?我说我们忘了从何处来,要去何方。
2005.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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