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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丧—我们终于老得可以谈谈未来

高晓松(当代)
<如丧——我们终于老得可以谈谈未来>
作者:高晓松
出版社: 武汉出版社
出版年: 2012-5
页数: 281
定价: 32.0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43067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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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第一部分小说:以高晓松成长的青春时代为背景,展现高晓松、老狼、郑钧等一代人的文艺青春及属于那个年代的特殊氛围
第二部分电影故事:全面收录了高晓松多年来创作的电影剧本原型故事
第三部分杂文:随笔散文,前后时间跨度颇大,记录成长、变老是件琐屑的事
  
第四部分媒体专访:收录高晓松最袒露心声的两篇专访
  
随书附赠精心收录的高晓松歌词创作作品29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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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序
时隔十二年,为出版第二本文集,坐在洛杉矶垂垂夕阳下校对文稿,看到歌词部分时忽然瞥见好多年前给叶蓓的几句词:
夕阳你温暖的肩膀
我柔软的心房
大地以及忧伤
每一天在我心上
我为你舞在远方
我是你的花我不管春天有多长
正好在夕阳下,正好在远方,看了这几句,想起当年当日,有柔软的心和狰狞的表情,现下,表里正好换了个。
还好有这些文字,记录下心如何变得狰狞,表情如何愈发平静,人如何变老,变成年轻的自己看见就想死的那副模样。
所以我只校对了错别字和标点,从前的傻逼想法和傻逼文笔,统统留在这里。就像不要去给黑白老电影上色,不要用高科技修补泛黄的照片。文字还能写若干,可若干个斑驳的疤痕在土里埋了许久,要小心保存。
这本书的第一部分“小说”,估计会有许多人说是自传。我不承认,因为我不信任记忆,虽然有许多人名确曾存在过,但我猜我们之间的关系半真半假,如同烧茄子虽然也还是茄子,但种下去啥也长不出来,没了生命,真的也成了假的。干脆编进两纸小说,大家图个痛快。各位家眷请勿将配偶对号入座。
第二部分“电影故事”主要都是在美国这几年写的,有剧本,也有大纲或故事。其中《林徽因》、《侠客行》、《唐》都是真人真事做了一点演绎,其它的都是编的,包括为了迎合好莱坞编得邪乎的《郑和的洋》。大家当故事会看看,古今中外,挺全乎。
后面的杂文,其实我更愿意叫散文,比较真实记录了一些变老过程中的瞬间。这部分被出版商删去的最多,不是政治原因,我一直不太关心政治,可能他们觉得好多东西无聊吧。我没坚持,如同我的音乐和电影一样,我坚持卖钱的东西就要听发行商的。至于我觉得有聊大家觉得无聊的那些,自己留着以后给女儿看看,让她早点得知成长是一件多么琐屑的事。
附送的歌词有29首,都是《青春无悔》之后写的,占我发表过所有作品的三分之一,之前的已经出在上一本文集《写在墙上的脸》中。这是我看家的手艺,就不吹了。感谢网络盗版,大家可以把这些歌按顺序下载,编成一张超长的专辑,留给生活中走失的两小时。
迄今为止,我把所有喜欢做的事情都做了,并且除了恋爱和旅行,都已换成了钱,虽不多,够生活。感谢所有衣食父母,包括我父母。所有人都老了,再没人死于心碎。我数着日子和钱,等着永逝降临。
晓松
2012年3月5日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1)
寄往:无尽岁月
寄自:北京东城看守所
我们终于老得可以坐下来谈谈未来。
所以,小子,别急着边走边看,找个楼顶,最好风和日丽,视野开阔,带上手巾,对了,一定要有栏杆,省得你小小年纪想不开,看完信直接跳了。
知道你爱听好事儿,报喜不报忧,先把好事儿告诉你:我替你娶了一大美女,别激动,丫那会儿才一岁,在河南一小城里吃奶,没空被你目击。
丫还给咱生了一小美女,四肢齐全坚强豁达,沉鱼落雁眼睛不眨,堪称奇迹。
关于你的理想,至少表面上看应该算实现了,主要是你命好,大师们死的死颓的颓,再加上你脸皮厚,拿那点三脚猫的手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乱拳打死老师傅,竟使竖子半夜成名。
咱爹咱妈都还活着,脾气都变好了。咱妈紧跟时代,开车电脑谈恋爱。咱爹写写书喝喝酒,越来越宅。人们说世界变快了,可我数了数,也还是365天围着太阳逛一圈,还行。
老钱还是咱铁哥们,丫生了俩,这两年有点颓。不过别担心,最近全球变暖,为了坚持能量守恒,大家心里纷纷变冷,颓的不是一俩个。不过咱还好,咱脸皮厚,保温。
老狼竟然还和潘茜在一起!而且甚至并结了婚!我替你去了婚礼,他俩拉着我哭,我知道其实他俩是想拉着你哭,但找不到你。老狼生不出孩子,因此也颓了。
好了,好事就这么多。嗷,对了,祖国欣欣向荣,超英赶法,连日本也不是对手,听说现在GDP(你可能不知道这是啥缩写,没关系,大伙都不太清楚)已经排世界第二了,大家都开上了一种叫私家车的——别提了,倒霉就倒霉在开车这事儿上,一会慢慢跟你说。
前一阵郑岩说八年来第一次回国,求谋面。可惜我那时也在米国(美国),没谋着。你别急,听我说。你们后来没多久就分手了,原因仅仅是因为人家帮你背的琴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个口子,你丫竟然当街跟人分手,骑车扬长而去。真孙子。
记得那时候你最爱拽俩书名:《霍乱时期的爱情》,《更多人的死于心碎》。那时的文艺女青年多好骗呀!俩书名!
好了,因为你,我现在正翻译加西亚•马尔克斯的《Memoriesofmymelancholywhores》。你没听说过这本,04年老丫的快八张儿时写的,我翻成《昔年种柳》,纪念一下你不靠谱的青春。这本里有句话剽窃了《霍情》:“一个人最初和父亲相像之日,也就是他开始衰老之时。”当然我不会翻得这么酸腐,但最重要的是我越长越不像咱爹,活生生长成了一个杯具(这是现在网上流行的词,学着点。嗷对了,网上的意思就是好几亿人在一种叫互联网的气体里瞎JB逗。互联网是什么?这我可解释不清了。你丫那会不好好学习,净天天上当,导致我现在科学知识贫乏,你大爷的)。
再也没人死于心碎了,一种叫麻木的特效药治好了这种鬼病。大家现在都死于各种奇怪事件,俗称天灾人祸,说出来保证你不信,还是不说了,反正没人死于心碎就对了。
郑岩的事儿还有一插曲:你俩分手后六七年的光景,丫跑到汇源公寓来找我,那时候咱发财了,住在你没见过的高级公寓里。丫说跟你谈恋爱时你只会接吻不会干别的,逼得丫后来把贞操给了别人,其实也不是啥外人,是老狼这孙子的八中同学。丫说觉得你亏了,就在跟八中那哥们出国定居前一天跑我这来乱搞了一次男女关系,算是纪念你们俩霍乱时期的爱情,免得出了国死于心碎。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2)
郑岩说完了,你还想打听谁?
你那帮大学同学有一半现在米国,包括我,我们有组织有预谋地起早贪黑建设着米国,实践着你们“厚德载物,勤劳致富”的校训。你们班李松太不靠谱,竟敢在硅谷这种神圣的地方给咱戴绿帽子!不过还好,是前妻,你那时候为了方雨老往贸大跑,丫就是那的,比方雨小几届,认识三天结婚不认识两年离的,跟你汇报下。李松这孙子当时给建筑系那大情B戴绿帽,你就觉得丫不靠谱,结果我没听你劝,还把丫当哥们。不过丫给人戴了一辈子绿帽,最后为了搞个绿卡硬是娶了一宝岛大丑女,报应得不行不行的。
我干了一傻事:你们初中同学毕业20年聚会,我知道你那时候想赵建晖想得红毛眼绿,死活把俩人手都没拉过,就同过半年桌外加玉渊潭湖边站过俩小时当你初恋,于是我告诉大张罗李伟时说,赵建晖不去我也不去。对了忘了告诉你,为了纪念你丫手都没拉过的倒霉初恋,我写了首叫《同桌的你》的歌,有小半年差点成了国歌,狠狠搞来一些名利,一直吃到现在。接着说你们同学聚会,规定进屋就挨个指认,认不出一个罚一大杯酒。我给你丢了人,我认出来所有及其他,就是没认出赵建晖,因为丫居然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美。丫嫁了一医生,原因是丫也是个医生。你说俩医生晚上躺一起,两坨器官和组织摊在那儿讲卫生,怎么弄啊!怎么把长发盘起呀?
咱现在有钱了,但我还是老去西四那家延吉冷面,你记得那时候有个站门口一脸不耐烦的小姑娘服务员吗?人现在当经理了。见着老客人就眉开眼笑,毫不矜持。我去了,还是你定的老三样,拌肉、泡菜、大碗儿。我记得你那时候四毛五一大碗儿,现在多少钱?我不记得了。
爷爷奶奶外公小姨都死了,奶奶走的时候是我致的悼词,我说大家鼓掌吧,奶奶用了九十四年的时光证明了不管这国家多苦,都有人活着。大家鼓掌,那次也见到你妹妹,她也鼓掌,其实那时候她已经快离婚了。她委托我去和你妹夫,一个两米高的德国鬼子谈判离婚,我去了,你猜你妹夫说什么?丫竟然说你妹曾发誓永远爱他!我说操你大爷,你丫以前没跟女的说过永远爱人家吗?你丫不也跟N多欧盟妇女发过誓分过手后来又娶了我老妹吗?你丫装什么大个的!你猜怎么着?我跟丫谈好了,后来你妹又不离了。你妹说反正也没啥好男子,原来她说过其实嫁给你还行,至少门当户对。后来觉得你也不靠谱,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外甥女好歹也得有个爹,就没离,搞了一种叫分居的勾当。
我去了一趟你一直想去的苏莲托。那时我在那不勒斯百无聊赖,拿着地图各种看,结果看见了小镇Sorrento。我连夜开车沿着海边悬崖峭壁长途驱到那,在海边替你唱了《重归苏莲托》,最后转调那没唱上去,鞠了一捧,买了个泳裤游了会儿泳。白天有个意大利姑娘让我帮她擦防晒霜,结果她汗毛很重还有晒斑,破坏了苏莲托的美感。我就去了安科纳,把车开上船,横渡了小半个地中海。我知道你喜欢海,所以去了很多海边,还给你写了个又骚又长的文叫“处处是海洋”。没想到离婚后你前妻把我的书和手稿堆在一个车库里,我转了一大圈最后找到住的地方再去拿时已被耗子啃光了,包括你那时候淘来的元代出版的《马氏文通》和英国日不落时期古老地图集,对不起,我那时候有点迷茫,该丢的都丢了。
离婚后我替你试了试“花”是啥感觉,太花了,还是别说了,省得你这会儿就跳下去了。总之没什么意思。有一次我和郑钧在丫开的不靠谱的酒吧包房里爬梯,我俩都喝大了,丫跟我说丫吓了一大跳,我说为啥?丫说这屋里的姑娘丫都上过!我顺着丫的中指看了一圈,我也吓了一大跳!所以说没意思,都是亲戚。还有一回我把一个刚认识的堪称美的文艺女青年骗回家,完了事问丫的看上我哪儿了怎么这么不矜持?丫说操你大爷你真不记得我了,我十八岁那年的贞操就给了这张床,你丫连床单都没换!那时候我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我问丫现在多大了?
丫走了,给我留了封长信,文笔如椽,比安妮还宝贝。对了,你不知道这个女作家,我想给你介绍下,伊是个日本人,名叫安妮宝贝,用日语写作。你知道日语,说明白个意思得花比中文多三倍的字儿比如我爱你就得说“阿娜达娃阿姨洗带路”这么多,不忍睹。
丫的信就是这么长,我只记得每段开头都是“多少次,我——”,看意思其实一共就两次。你知道,女人永远说我在等你。其实是等来谁算谁,那次算我脑袋上了。我估计那事是你干的,你忘了告诉我,让我很苦恼。
有一年,其实就是第二年,那时你刚上大一,天气不太好,大家都很愤怒。有几十万读过和没读过《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学生在街上抽风,喊了很多口号,其实都是一种节奏,是一种简易版的秧歌。跟体育场里喊谁谁谁加油谁谁谁傻逼一个节奏,听得围观的无知群众昏昏欲睡,当然无知群众也喊一些口号,是纯正的秧歌节奏。总之你在穿着白大褂的北医队伍里发现了郑岩,那会你们分手差不多半年了,你已经跟咱四中那个黄毛混血小丫头好了。黄毛混血被一些自称学生领袖的外地人看上了,你知道,就是在大学里挨好几顿揍还吟裴多菲诗句的那种南方人,他们非让黄毛混血去春游,你说这姑娘才高二,南方领袖说高二也可以春游,就把黄毛混血拉去当广播员了,见一面还得四个南方人批条子,册那娘。结果你就遇见郑岩,然后你俩别上校徽带上学生证就去了火车站,对了,那阵子吃饭理发泡澡堂子坐火车亮出学生证就都不要钱。
你俩在火车站拼命挤13次车去上海,你俩为嘛要去上海?要是我就去拉萨。嗷对了,那时拉萨还没通火车。总之你俩没挤上去车就开了,每个车门外面都挂着几个莘莘学子,像肛门上挂着没拉干净的屎。你俩又转身扑向去福州的45次,因为听说上海真茹站会停一分钟。你脖子上挂着郑岩的小包挤上去了,郑岩还在站台上,因为她比较胖你比较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已经170斤了,脑袋比你那时候屁股还大,嘴显得很小,不是很和谐。
总之郑岩冲你喊说包里有一百块钱你用吧然后就走了,其实她没动是火车开了。你正好身上一分没有,正好。然后你就被春游荷尔蒙载体们挤到一个身材婀娜的大眼睛面前,其实没有面前,是被迫全身严实合缝紧紧贴在一起,比冬天裹在军大衣里的情侣们贴得还紧的那种。你看见她巨白的胸前挂着北外的校徽,她也看见了你的。那时代没骗子也没办假证的,于是你俩就攀谈起来。作为春游的俩逃兵,你俩谈起了爱情,我还记得大眼睛问了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男朋友身上老有一股黄豆味儿?你说因为丫肯定没事儿就手淫。彼时周围虽然挤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但别人都没听见这句让大眼睛沉思的淫句,那时候正好来了一列北上的火车,别人都伸出头去冲着那列车用秧歌节奏喊一部分春游口号,没听见。大眼睛后来哭了,弄得你的确良青衫湿。
由于你本来去上海也只是为了吃生煎,而杭州不但有生煎还有小笼,于是你跟着大眼睛去了杭州,谈了一星期恋爱,其间还路过杭州春游学生集散地武林门广场,认识了春游青年郑钧。当然你没印象了,是后来郑钧跟我说的,他让你代表首都学生发言,你说春游了不用上课不用期末考试不用军训很好很强大,至于春游的意义南方人会告诉大家。然后就和大眼睛去西湖边看一只海鸥慢慢掠过水面,甜蜜而忧伤直到树丛里有个近在咫尺未被发现的南方人忽然说: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我喜欢听北京话。要不要啊!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3)
一星期后春游失败了,你和大眼睛在杭州火车站成千上万呼天抢地要去北京给孩子收尸的家长中间壮烈分手,为了悲怆的祖国,决定素一阵再说。
后来你被爷爷关在爷爷家里,每天看雨水打在二楼青色旧瓦片上,吃了很多生煎和光明牌中冰砖,写出了人生的第一首歌。我记得名字巨恶心,叫“逃出城市”,恶心得我都不好意思用书名号概括。
再后来你和近两万名白吃、白喝、白玩、白闹了一暑假的同学一起,被大铁门锁在学校里反省,大家都写了半页纸的检讨。只有中学大学一直被你欺负,以致在大好时光里啥也没吃喝玩闹上,并且春游期间每天坚持按课程表去无人教室上课的预备党员谢皮同学,掏心掏肺写了22页深刻思想汇报。你问谢皮你丫啥也没干,写这么长干甚?谢皮认真地说:“我动摇过!”然后丫端着脸盆吹着口哨由于卸掉了心灵包袱而无比轻松地走到水房门口,纵身一跃,脑袋撞在门框上,缝了14针,差点把眼皮缝上,千真万确。
最后你终于翻墙跳出铁门去了北外,穿着咱爸从米国星期天旧货市场给你寄来的一身的确良耐克,拿着一把被郑岩摔坏了又被胶水粘上的吉他,和一首你写的英文情歌,因为大眼睛是英语系的。结果在人家三号楼门口台阶上坐了一下午,看见大眼睛从一个英俊挺拔男生自行车前梁上飘然落下,说:“你来了,这就是我男朋友。”
你闻到一股新鲜黄豆味儿,然后说我想给你唱首歌。大眼睛说这不好吧,祝你幸福。跳上前梁被自行车运走了。你丫这个没出息的竟然无语凝噎,然后在人家三号楼台阶上弹着胶水和吉他唱了那首倒霉英文歌,哭得跟鬼似的。也不知是为失败的春游还是失败的爱情。后来大眼睛和她的上铺,老钱的前女友爱丽同学一起去米国,俩人都在旧金山混吃等死。我好像在那见过她们,也可能只是通了电话,要么就是老钱和她们通了电话。反正她们很想念我们,有时候还谈起我们长吁短叹什么的。大眼睛的手也很大,巨柔韧,能用手背抓起一个苹果,令人发指。
我该打铃睡觉了。最近老有个非常脸熟的人推着小车来卖饼干和桃酥,跟我打招呼,我觉得我跟丫见过很多次,但一次也想不起,也许你见了能想起来。查房了,明天继续。
昨儿净说妇女们了,今儿汇报下你那帮哥们:你们乐队后来越玩越死亡,你觉得太躁太吵,背着组织偷偷写骚柔骚柔的情歌,大家产生了发自内心的艺术分歧。你和老狼于是愤而南下海南岛勾引歌厅领座和领班骗取免费花生米和夜间小听众,继而被歌厅开除,四处流浪,半夜成名。你丫是不是特想听你怎么成名的?要我说,真难以启齿,就像人家问我怎么把大美女弄到手一样难以启齿。总之你24岁成名,变成了我。老狼也成名了,变成各种才不双貌不全文艺女青年的宠物。丫也趁机宠幸了几个,每隔一阵就狼奔豕突在细雨中呼喊并以面洗泪,实现了把生活搞得狼狈不堪的梦想。
你们乐队在清除了你们两个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之后,成功走上了死亡迷幻金属的羊肠小道,咬牙坚持了十年。期间发生了经纪人徐涛毕业开了小装修公司继续养乐队的先进事迹,也发生了李丹先嫁给蒋涛又离婚嫁给戴涛或者顺序相反的摇滚乐队规定动作。豆腐转了一圈嫁给了许宁峰,表明当年跟你们乐队混的姑娘们确实靠谱,至爱亲朋。老尹也想和大家同归于尽,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时请你去她家喝酒听原版打口唱片,你俩听了半夜你才发现客厅里支了一架钢丝床,被褥齐全还有枕头,你丫也不知真喝多了还是假的躺那了,老尹趁势钻进被窝,你丫一下醒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半推半不就死活不越过友谊边界云云,其实主要是那时你还是处男,怕人知道传出去丢人。老尹自然不明就里以为你嫌人家胸小,恼羞成怒将你半夜轰出门。
那天你独自走在雪花纷飞的六铺炕,觉得路灯孤单至遥不可及,没有车辙和脚印的路不知通向哪里,那时你想起了我,你很想跟我说说话可又不太信任,我怕我嘴不严,怕我混得不好成了远房穷亲戚连累你,又怕我没人疼没人爱跟你抱头痛哭,尤其怕我其实已经死了只是一缕怀才不遇的冤魂。你想了很多,一直到雪停了有流星或者航天飞机划过,你那时许了个愿,你还记得吗?
十年后你们乐队解散了,杳无音信。我遇见过蒋涛,好像他有什么活儿找我,去没去我忘了。再见面我已忘了他和你共同发起组乐队的狰狞岁月,把他当成圈里一个小职员对待,后来就没再见。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4)
你结拜的哥们和哥们的女朋友们下场都不太好。老大倪勇不知所终。老二李清华当了律师,据大家说变得鸡贼不堪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老三盛志民狂爱艺术,先是跟我去圈里混,后来跟孟京辉、陈果、张扬搞艺术间或被艺术搞,再后来自己当导演拍些乡下苦逼根儿进城翻白眼儿类型俗称第六代小电影,我在柏林电影节下着大雪的街上和庆功酒会外面的廉价酒肆里遇见过他,给我介绍操着各种倒霉英文、言必反好莱坞的小型艺术金刚若干,他和他女友或老婆一起承包了三四个欧洲小电影节在中国的选片人角色,大量输送乡下苦逼根儿进城翻白眼儿。老四李国江有一天忽然出现在一家游戏公司当副总,为照顾我生意让我帮游戏做个音乐剧,我写完了录完了正要交活他们公司忽然又倒闭了,欠了我20%尾款,于是我也欠了大家的,反正我没亏,他也没因此被扣工资,最后还给我发短信说下次一定补齐,挺仗义。我去年带着老婆闺女回国,在动物园海洋馆遇见老五陆毛,也带着老婆闺女,我们各自抱着挺沉的孩子聊了一分钟,各自问了问这老婆是不是你的、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之类,得到肯定答案后就分开了,本来想留个电话,结果抱着孩子腾不出手,就算了。老七叫什么我忘了,我猜你也记不住,小屁孩还挺高,除此没印象了。
你还记得陆毛的前女友麦薇吗?190中大校花?俩人天天中午吵架晚上做爱?麦薇后来傍了个大款老王,我和老王第一次见面是在麦薇介绍的31种冰激凌里,一见如故,就带着麦薇和老王秘书去白洋淀打野鸭子。开始跟渔民伯伯说好连船带枪一共一千,结果追了一天满身水,连他妈个公社里的小鸭子也没瞅见。黄昏时渔民伯伯说哎哟坏了,野鸭子是候鸟,这季节还在阳澄湖呢,然后就熄了火要求结账。掏钱时老渔民一口咬定说好了一人一千一共四千,我怒了,手持五连发高声叫板,忽然从白洋淀四面八方郁郁葱葱的芦苇荡里驶出无数小船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杀气腾腾的风。这一手当年伏击过日本鬼子冈田小队长,如今依然管用。我们乖乖交了钱,我还心有不甘地叫嚣保定市委书记是咱姑父!你记得吗?就是每年初四来咱家送两瓶保定酱菜坐二十分钟的那胖子。那会当官的还真挺清廉,就送两瓶酱菜,搁现在咱老爷子肯定不堪其辱摔杯送客!
浪里黑条们当然不是吓大的,对我这种色厉内荏提姑父的城里嫩娃视若无睹,互相聊起了晚上吃啥喝啥麻将打多大的家常。
回北京路上老王批评了我无故提人儿盘道的恶习,并说出如下名言:只要有人欺负你,就说明你不牛逼!
后来老王让我给麦薇50万块钱分手费,然后给我60万帮他投资的一种孕妇保健品拍广告,算是从我这儿走个感情账。
1993年的时候老王郑重跟我谈了一种叫互联网的设想并为此赔光了两千多万人民的币,那时别说你不懂,我也不懂,我以为丫疯了。后来老王屡屡超前,一步走早了,步步都早了,钱越来越少,最后把原打算发给我的那个一起去白洋淀打野鸭子的女秘书给娶了,还生了个儿子。去年我回国去看他,他已经很久没出门了,我问他为啥?他说出如下名言:从前都JB是人和人聊,聊好了一起挣钱,后来改人JB和钱聊,现在是JB钱和钱聊,不需要人了,和钱有JB什么好聊的?所以我JB就不出门!
麦薇结婚的时候专门辟了一桌给前男友们,我和老王、陆毛都去了,她嫁了个没钱的胖子,要求我们桌出嫁妆,你知道她是个孤儿,于是大家每人认购一大件,老王出了最贵的彩电,我出了最便宜的微波炉,因为真跟我没啥关系,都是你们丫造的孽。
说实话,你的哥们儿比我多。我后来虽然交了不少朋友,但再也没跟人组过乐队拜过把子。没和人排练之后一起自慰,自慰之后一起坐在云冈乡下透彻的夜空下数过飞机描述过梦想,没哥儿几个穿着一样的黄蓝痞子衫去人定湖公园比赛戏果儿,对了,戏果儿是新词儿,你那会叫嗅蜜,如今的果儿也完全不能跟那会的蜜相提并论,那会的大蜜多飒呀,侠骨柔肠飞蛾扑火来了就脱啥也不说,弹琴帮你唱和音、打架给你续板砖,爱养男人恨被男人养,爱给傻逼织毛衣恨给傻逼生孩子,爱踢球打架弹琴喝酒的恨买房买车创业上市的,爱邹庆、石猛恨曹雪芹、李时珍,总之爱憎分明。我要是你,我真不长大,就停在那会,熬成那会的牛逼老炮儿。老钱那时候跟你说过丫最大的梦想就是熬成老炮儿,摔杯为号,沧海一声笑。现在丫终于熬成老炮儿了,老炮儿却成了现在这个麻木社会里最多愁善感的弱势群体了。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5)
忘了告你一事儿,你那会玩命学英文见字母就念,连火车上看见Chalushi都查半天字典后来才发现是“茶炉室”拼音,看起来真有先见之明,现在你要是不会点英文简直不好意思出门。北京不但地名都叫阿凯迪亚、帕萨迪纳、圣塔芭芭拉,一不留神以为到了加州,连人名都他妈改啦,我就认识十几个迈克尔.王和二十多个辛迪.李,我一姓柳的姐们觉得玛丽艾琳之类太俗,给自己改名叫柳德米拉了,据说冯小刚,你记得吗?编辑部故事的编剧,现在红得跟红药水似的大导演,也给自己改了贵族名字:冯.迪特里希.小刚。我正琢磨咱这名字呢,咱在美国倒没起过什么洋名,老美叫咱什么的都有:年轻人叫我Gao,老头叫我Shiao,女的叫我Song,歌的意思,咱妈真会起名字,中英文兼顾。回国反而不行了,必须得有洋名,我现在暂用名是ShadowGao,在米国拍SoftPorn时用的笔名,念出来像一种地方土特产。
我发现人不能多年在同一座城市呆着,疑似认识的人太多,可又分不清到底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同学,尤其是你丫中学大学同学几乎是同一拨人,于是又想不起来是中学同班还是大学同宿舍,想不起谁欠谁的钱,睡没睡过觉,聊起往事能把仨人的事串一人身上,把相隔十多年的事儿集中到一个季节不明的下午发生。你那会就发现周围熟人千丝万缕导致不敢放开嘴吹牛逼的痛苦,我后来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好多人死了,每十个死人堆里就有一个你认识的,让人平白觉得寂寞。
所以后来我出国了,没人认识觉得好辽阔啊。在拉斯维加斯结婚时人家规定得有证婚人,我俩一个熟人没有,只得站在街边挥舞20美金的纸币雇证婚人,以致到现在偶尔看见结婚证上和我俩名字尺寸一样大的陌生证婚人名字,都觉得这玩意有法律效力吗?
出国还有个好处,就是找到了你找了好久的乡愁,见着个大陆老中就执手相看,有一回奥运火炬穿越旧金山,嗷忘了告诉你,咱搞了一次奥运会,为此大亮中华之物力,痛结与国之欢心,如当年砌长城、挖运河、盖故宫般举国征发,把咱的故乡北京搞得窗明几净、空气清新、人们像打了鸡血般猛学各国英文,最后有一部分中国人获得了金牌第一、银牌第二、铜牌第三的好成绩。
天气预报太不负责任了,未来五天都是19到25度,把伟大首都当恒温实验室了?
接着说奥运之前为壮国威有一束联想牌火炬穿越了各大洲,遭到怀有可以告人目的的一大撮敌对分子丧心病狂地围追堵。路过旧金山时,我们加州爱国华人华侨包括大量非法移民倾巢出动,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们拼了。我和几个大春游时代就一贯当逃兵的不积极分子在一边用旁光冷眼观察,还有个刺激你的原因是我现在越长越像藏独分子,怕被春游群众殴打,因此离得较远。正在我们冷嘲热讽之际,数万已经幸运拿到或正在疯狂争取美国身份的老中忽然手挽手雄赳赳气昂昂对着十余万反动分子齐声高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我们歌声多么嘹亮”,我一边冷笑一边瞬间眼热嘴咸嗓子眼发甜,转头看看其他几个打酱油的,竟然也纷纷边骂傻逼边老泪纵横。我们后来安慰自己说这不是他妈的什么玩意,这他妈纯属乡愁。
对了说起联想牌火炬,自动化系那刘军你记得吧,丫现在是联想的COO,COO你知道是啥意思吗?反正是个头儿就对了,头儿都叫C什么O,2000年我还当过一年搜狐(一家很拧巴的互联网公司)的CAO,他们说是艺术总监,我怎么看怎么像“操”。比C什么O小点的领导叫VP,就是比小屁还小的一种微型的屁。刘军当微屁的时候天天跟我混在一起,名义上是同学哥们,其实就是来搞我身边或者对面的女人。你知道,清华男生是典型的两极分化荤素不均,绝大部分男生的恋爱名额被极少数像你这样的坏人消费,刘军、宋柯都是那极少数,宋柯还曾经蝉联了好几届“活儿佛”,就是妇女同志们评选的活儿最好的男同志。这孙子和刘军一个操行,他们还有个本事,就是骗过那么多好姑娘,那帮姑娘竟然没一个说他们丫坏话的,并且仿佛还挺他妈留恋。我本来想学学,但是你知道,而且我怀疑主要是生理差异,学不来,这帮孙子!
在米国偶尔也碰见操蛋老中装香蕉逼,假装ABC不会说中文,这点上我继承了你痛恨装逼必须雷劈的传统,每遇此等货色必当众令其摞起衣袖露出左上臂,赫然一颗大牛痘表示此货来自大陆无疑,哈哈哈,损人不利己,找乐结仇敌,和咱妈真是一口官窑烧出来的。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6)
纪念一个地方:厦门,你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不是处男之地。那时厦门湖里山炮台的渔村旁边有一片海,海边有几个孤零零的由四根高高的木桩撑起的小阁楼,我猜是渔民看鱼用的望哨,我和那个夺走了你贞操的女子黄昏时会爬上去坐很久,直到涨潮的海水漫到阁楼后面很远,看起来我们就坐在海的里面,并且如果低头盯着潮水看,会觉得阁楼像一条凌空的船,正向无边的彼岸漂去,那时候有几秒钟,好像那种叫爱情的来过。
你错过了一些新发明,估计你会后悔终生,尤其是你是学无线电的。你们丫那会最小的电脑也比我现在和12个cellmates住的这间屋子大,你知道现在电脑的尺寸吗?Unbe-fucking-lievable,比你的微积分课本还小,你肯定不信,我也没办法,我还没跟你说有一种叫手机的呢,说了你丫不活了。
你幸运的是那之后没出过什么好艺术,不管是文字、音乐还是电影,我现在听的看的还和你那时一样,感谢那一拨同来同往的大师们,不知是因为他们收摊太早导致世界傻逼了,还是因为世界傻逼了他们就收摊回家了,反正现在一个大师也没有,隐于林隐于市隐于朝隐于茅坑里的都没有。听说绘画界好像还挺靠谱,我看见好多张一个秃瓢张着各种歪嘴的油画,开始以为是彩色复印机抽风拧巴了,后来听说那不是同一张画,那是好多张,每张都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作品,最近看到的一张是秃瓢歪嘴的脖子下面长出了两个乳房。
我要告诉你几件我见过的最冷酷的事。
一是你妹妹,在四年前的圣诞夜抛下你妹夫一个人独自在家,拉着我去她开的酒吧喝德式热葡萄酒,我在那里发现了她的情儿,让我回想起她结婚的时候。在北德一座山顶,她寄给每个人一张地图,大家就这么举着地图长途驱车摸索上去,那天正好还有欧洲老爷车比赛,我站在山上一处岔路口给人指了半小时路,然后大家喝咖啡。你妹妹要求大家散步,于是散步。山脚下一个小村口的树上挂着白丝带,是德国的Roofcelebration。你妹指着那所房子说:我老公就是在这所房子里出生的。大家欢呼,你妹夫热泪盈眶,他只是一次开车路过时提过一句,你妹就精心把婚礼设计在这座山上,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呐。结婚前夜我问你妹跟几个男人?她说四个。我说太少了这就结婚亏了。你妹以你无比熟悉的理智口吻说:样本虽然只有四个,但品种齐全,我和老中老外各谈过一次长恋爱,和老中老外各有过一次一夜情,够了,可结。
我问她和老中的那次一夜情是和咱家的某个人吗?她看了我一会,说不是,但你也别去问他。我说你还记得你和刘谦分手那天在亚琛要跳楼,吓得我哥们罗京深更半夜往国内给我打长途让我打给你劝你吗?你妹说:你没打。我说我想了想,觉得打了没准你真跳了。你妹说:知我者你也。我说我后来把刘谦揍了一顿,你亏得没嫁丫的,丫现在就是一没出息的小包工头。你妹说:你哥们罗京也不是好东西,我18岁来德国留学时他从机场接了我直接拉回家就要求上床,我说你不怕我哥揍你?丫说你哥也这操行。
你妹是我见过的最冷酷的女人,真没道理。咱爸妈从小那么偏心疼她不疼你,怎么长大了你反倒弄得跟温室里惯大的情种似的,她反而冷酷无情娘心似铁呢?我现在还记得她和你妹夫骑摩托横穿非洲时在撒哈拉小镇邮局给我发的传真,是你妹写的游记“Abovetherainbow”,我记得最后一句她说会永远爱你妹夫。你妹夫说英文有严重德国口音,每次给我打电话第一句都是:Wherethefuckingareyouonthisfuckingplanet?
你要是活到现在,你必须忍痛改掉许多恶习不然绝对活不了,比如吃真药喝真奶,说真话动真情,你必须虚心听傻逼们说话,愉快地与傻逼共事,不管做什么营生,都要欢迎有关部门光顾,干什么都跟卖淫差不多。你必须忍受随着年龄增长眼睛越来越毒,可嘴还得越来越甜。傻逼们分两种,一种当了官,一种没当上官,你都得忍,因为你夹在中间,你就是大傻逼。
你很幸运成长在一个精英辈出的年代,所以那会没人管自己叫精英。我现在生活在一个傻逼遍地的年代,并且有好些大傻逼管自己叫你妈逼的精英。你要是看见肯定绷不住破口大骂,我现在就生活在这帮傻逼中间,所以我只能破口大笑。
对不起,有点粗鲁,主要是人在监狱里没法不粗鲁,这里的攻略是能欺负丫挺的欺负丫挺,欺负不了丫挺的就被丫挺欺负,所以必须粗鲁。其实现在外边也是这操行,只不过外边的人比较虚伪,或者比较怂,因此没里边粗鲁。
文明点。
说了这么多还没跟你说我坐牢的事,主要是无从说起,没啥故事,都是事故。简短说就是我傻逼从米国赶回来参加一傻逼活动然后就傻逼似的喝了一堆酒,叫代驾结果傻逼代驾没来,我时差上来了就傻逼啦嗒开着车走了,路上我傻逼睡着了追了尾,然后被傻逼逮着了接着被傻逼报道了引起无数傻逼愤慨,傻逼们一看傻逼们怒了赶紧从重从快把傻逼判了最高刑半年,并且是7月8月都有31天总共184天最长的半年。讲完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俩一辈子没给社会做过啥贡献,胡取禾三百廛兮?这次听说醉驾案件因此下降40%,咱算实实在在做了点贡献。
所以我现在坐在一间住了12个低智商犯罪分子的小屋里唯一的一块大家衣食住行都在上面的大木板上给你写信。我记得你中学宿舍住24个人,大学6个,现在12个,听起来像一道智商测验题。关我们的小铁门有个小洞,送开水的班长每天上午会塞进一根塑料管供水,像伸进个那话儿来操我们一下,我们这儿管保安一律叫班长,是贴在墙上的规定里规定的规定,开水装在一个塑料桶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塑料的,连真那话儿都由于持久荒废也快JB变成塑料的了。
这个铁门上的小洞外每晚都会来一只野猫,可见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猫爬出的洞敞开着,我们每天会攒一点吃的留给该猫,不光我们,整个筒道,就是我们3筒的7间牢房都攒一点吃的给丫布施,这猫估计是佛陀变的,来这穷地方托钵化缘,不贪嗔痴,只管吃。这礼拜开始,这猫又带了一条五脊六兽的小狗来,瘦的跟甘地似的。
你猜我听见什么了?不知哪个老警察在哼李宗盛的《我终于失去了你》,走调了,我觉得我应该热泪盈眶,因为我想起你在中戏317宿舍等刘晨时坐在被美术系画板隔开的小角落里听了一晚上这首歌,含着热泪。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7)
你知道吗?我无数次为你设想过在爸爸葬礼上的发言稿,都是因为你,我和爸爸一直处不好。爸爸现在老了,你那时还小,所以都不是你们的错。是我的错,因为我一直不明白你们怎么处成了那样,所以也无从补救,并且不知道需不需要补救。每当想到这些,我都开始相信各种宗教和缘法,我想这东西是科学和艺术都解决不了的,宗教就是这些不孝的儿子孙子们想出来的。
我在里面闲极无聊,为你写了一篇讣告,你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修改。反正无论你今生做过什么,葬礼上的人数最终是天气决定的。所以看开点。
“他走了/没有消逝,只是迁徙了/如今他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时间的马累倒了/他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松林中安放着他的愿望/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一点点跟他的是下午的阳光——人时已尽/人世很长/他在中间应当休息。”
这他妈哪是我写的,几乎是顾城写的!告诉你个坏消息或者谈不上坏消息:那之后没过几年,顾城自杀了。情况是他先用斧子砍死了谢烨,然后自挂东南枝,在新西兰一个小岛上,留下一个可能叫小耳朵的孩子。还留下一个疑似小三,叫婴儿什么的,北大的,女的。你那时泡北大女生频频失手,现在明白原因了吧。这帮诗人,谋财害命,欺师灭祖,鱼肉青春,全都不得好死。不过话虽这么说,顾城死那天我还是流了几滴灌肠泪,写了几首歌。其中一首叫《白衣飘飘的年代》,后来被各种文艺青年用来代指你活着的那个年代了。其实那时你从没穿过白衣,即使在外婆的葬礼上。你穿军装戴草帽,拖着一双拖鞋,傻逼极了。就如同现在我穿着囚衣,拖着一双拖鞋,站在一丈高的窗下仰着头,看天慢慢黑去,晚风还新,时光却旧了。
你知道坐牢看什么书最解气吗?《历史上的今天》,每天看一点,看我坐牢的这些个日子在从前都发生了些什么,于是你看到好多牛逼人出生,好多牛逼人死去,如果坐满一年的牢,你会看到历史上所有牛逼的人出生及死去,牛逼们,活得有长有短,我有充足的时间把每个人活了多长算出来,以小时为单位。然后发现我现在42岁,已经活得比大多数人长了,并且那些侥幸活过42岁的人们,在42岁之后也没干出什么漂亮的活计,都是苟延残喘,还有不少没死成又落魄了,眼看丫起高楼,眼看丫宴宾客,眼看丫稀里哗啦楼塌了。我的Bunkie,56岁,一个安全局的官,被判了7年,他很恐惧,因为他接受不了出去都他妈了逼的六张多了,他夜里经常盯着两丈高的房顶看,盯得蚊子掉在我嘴唇上。他后来下决心去陪死刑号,因为那是减刑最快的,陪一天减一天,陪一年减一年,这样他可以在59岁零10个月的时候出狱,就算是活着出去了。可他娘的没有一个死刑犯能让你陪上一年的,不知哪天就拉出去毙了。他现在在陪一个19岁的强奸杀人犯,陪丫说话,帮丫擦身子,因为该死的都戴着手铐脚镣,手铐脚镣还链着,除了JB哪儿都擦不着,大夏天的。每天早晨还得给丫换上正经衣服,服侍丫吃早饭,然后等到8点半,没人来提走枪毙,就再换上号服多活一天,等哪天毙了,还得再托人托关系找个死刑犯去陪,现在他们屋6个陪6个,晚上睡觉依旧盯着两丈高的天花板看,因为怕死刑犯情绪爆棚大夜里抠你眼珠子,真有抠的,挺大的眼珠子,一手指头就抠出来了。
我们屋还有个工程师,于是我和他开始研制一些生活用品。对了,告诉你个噩耗:你大学时研制的两样当时外公说没用,拒不帮你申请专利的玩意儿,现在都火啦。一个是磁卡电表,现在家家在用,当时外公说政府绝不会让这东西推广,因为老百姓会很麻烦。现在我就很麻烦,经常没电了摸着灯黑出门,半夜去很远的地方购买这种塑料袋装不了的东西。外公不了解政府,政府自己也不太了解。再有就是煤气空调,现在有个叫远大的公司做得火死了,当年你要是申请了专利,他们那架全国头一份的直升机就是你的啦!不过那架直升机有一天坠落在湘江里,砸到一条渔船上,鱼和鸟都死了,幸好死的不是你。
写到这段时,我还有两天就出狱了,我在收拾东西,当然是收拾了送给大家,我看着我们自己做的水漏钟表,小酱油壶,藏在最隐蔽处的笔,还有用方便面口袋叠巴叠巴弄成的钱包,看着还有好多年才能出来的他们,不骗你,我向他们许了几个愿,但没人相信,所以没人接话,然后我自己也不信了,我不信我会每月来看他们直到12年之后,因为你当年曾经许下的心愿,我一个也没做到,对不起。
现在我站在监狱门口,还有三分钟就自由了。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念什么?我最想念保罗西蒙,想念《伤心桥》和《斯卡保罗集市》,我后来把你喜欢的那些歌里唱的地名都去看了一遍,不光苏莲托,还有维也纳森林、马塞诸塞、密西西比、亚拉巴马,就是没找到这个斯卡保罗集市,每到周末,大街边的空地会出现许多白色帐篷搭起的临时集市,每当我看到“Fair”的招牌,就心中一颤,想起这首《ScarboroughFair》,想起“Sheoncewasatrueloveofmine”。
你说说,要到什么时辰,一个人才能真正穿过所有的乱七八糟,看到那个Trueloveofmine?会是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是最长的那个还是最短的那个?是常常想起的那个还是常常忘记的那个?是为她笑得最欢畅的那个还是为她哭得最傻逼的那个?是用她生日当信用卡密码的那个还是缠绵直到黎明来临的那个?是之后常常一起喝咖啡变成红粉知己的那个还是在校门外路灯下终成永诀的那个?到底是他妈哪个呀?有还是压根没有呀?要是没有就早说,省了多少咬着被角哭湿枕头的半睡不醒。可是如果真的没有,那帮孙子又怎么写出的那些松花般操蛋的歌,拍出那些麻花般拧巴的电影,像擀面杖般揉搓你那长得像血拳头其实柔软得像血馒头的心呢???
还有好多好多别的心呢?大家都说付出了真心,收到一堆下水,那些真心都去哪了?能量守恒物质不灭吗不是说,都他妈去哪了?
历史并不真的流传于世,因为总有人怀着绝望毁灭了最后的人证物证。
你回来吧,我不喜欢没有你的北京。

2011年10月的高晓松
电影故事 1421——郑和的洋
1418年,中国明朝最强大的时代。
皇帝有他的烦恼:皇位是靠政变从自己侄子建文帝手中篡来的,建文帝带着传国玉玺逃去无踪。皇帝的玉玺是新刻的,文武大臣很多是建文帝留下的,宫殿是建文帝睡过的。
皇帝有他的计划:在自己发迹的北京建造世界最大的皇宫“紫禁城”,在帝国的北方修建世界最大的防御工事“长城”,把首都从南京迁到北方的北京。
皇帝有他的梦想:在紫禁城里接受世界各国的朝拜,证明自己的合法与强大。皇帝需要一个最信任的人去完成这个前所未有的壮举——率领史上最强大的舰队,满载世上最珍贵的财宝,向着海洋的尽头远航。用大炮、瓷器和丝绸去换取他唯一缺乏的东西——尊敬。
马和:一个从小跟着从前的亲王现在的皇帝长大的太监,武功高强但目不识丁的贴身侍卫,在满朝文武都反对皇帝的远航计划时挺身而出,被皇帝赐姓公爵姓氏“郑”,封为钦差大臣。
自幼从未出过宫的郑和,空有一身武功但从未施展过,身为一个男人但没有证据(阳具),与皇帝情同兄弟但身份永远是家奴(而不是公侯将相),在驶向大海之前,这就是三十三岁郑和所拥有的一切。
皇帝授予郑和空白圣旨三十件用于封赏海外诸王。另派文武两位副手协助郑和(同时也起到监视和相互制衡的作用):海军上将王景弘被授予舰队司令旗,对舰队行动拥有否决权。御使马欢负责监督外交和记录各国国情,同时被授予尚方宝剑,有权处决任何叛国者包括郑和。郑和的阳具留在皇宫成为了抵押品,将在郑和归来时赏还。这是中国太监能获得的最高奖赏,通常要死后才有。
令人恐怖的庞大武装舰队下水了,令人垂涎的巨大财富装上船。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坚持要随郑和去远航,带着美貌的宫女们也上了船。
除了以海军上将为首的彪悍粗野的军官们对郑和的挑战,除了御使马欢的刻薄,以及外交官们的奚落,除了大海的无常。郑和真正要面对的,是一个看不到底的大陷阱。
从造船厂开始就有破坏在悄悄进行。航行中的奸细,战斗中的背叛,与各国交往中的阻碍,都把郑和引向他心中最恐惧的敌人——建文帝。
郑和在马六甲大破爪哇联军的大象阵,在马尔代夫识破了毒水果的阴谋,在锡兰生擒了诈降企图绑架他们的国王,但他发现真正的对手远比这些可怕。
他发现舰队的武器被偷偷出售,他发现沿途雇来的各国领航员在秘密联络,他发现归顺称臣的各国国王阳奉阴违,他发现高级将领们背着他密谋返航,他发现御使马欢在放飞信鸽,最可怕的是,他发现公主在各地秘密寻找她青梅竹马的爱人——建文帝。
皇帝给了郑和信任与友情,但没有给他对付建文帝的权力。郑和有自己的光荣与梦想,他不能返航逃避,只有勇往直前。
在隐姓埋名逃亡海外十九年之后,在一群忠心耿耿能力出众的前明朝文武辅佐下,建文帝从海盗做起,逐渐建立了控制整个印度洋航路和贸易的庞大海盗集团。各国国王都畏惧这股神秘的黑势力,听任摆布。在明朝朝廷甚至郑和舰队都遍布海盗集团的卧底,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的大老板就是大明流亡皇帝——建文帝。更没人知道1421年——皇帝准备迁都北京万国来朝的那年,也正是建文帝准备反攻中国夺回皇位的时候。
郑和率领的史上最强大舰队护卫着来自世界各国的史上最庞大商船队终于从印度出发前往波斯湾。数百艘战舰和上千艘商船上的人们都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以索马里为基地的史上最狡猾和凶恶的海盗集团。但只有郑和、海军上将、御使马欢、公主心里清楚,他们将面对的不止是一群海盗,还有他们有人日夜想念,有人日夜恐惧的建文帝。
在一场内外交困陷入重围的空前大决战中,郑和、海军上将、御使马欢从互相怀疑到并肩战斗,除奸杀敌。在最危急的时刻建文帝派来卧底的海军副司令囚禁了海军上将夺取了舰队司令旗,导致形势更加危险。御使马欢假装也是建文帝的卧底骗取了叛徒们的信任,用尚方宝剑处决了副司令救出海军上将。郑和展示高超武功借助帆索飞翔在舰队上空专杀海盗头目极大振奋了军心。关键时刻,备受海盗集团欺压已久的西亚各国联合舰队赶来助阵,彻底消灭了这股庞大的海盗武装。
建文帝最终现身,但公主誓死保护自己的爱人。郑和无奈,让建文帝交出传国玉玺,放走了建文帝和公主。
整个印度洋被解放了。1421年,皇帝在紫禁城的迁都大典上接受了盛大的万国来朝。皇帝要把郑和的阳物赏还被郑和拒绝了,郑和请求皇帝允许他和他的团队再度出海,征服太平洋。
《郑和的洋》第一部完
高晓松01/29/2009
电影故事 失去的七天(1)
三十多岁的混混皮特靠在LASantaMonica码头假扮雕塑,讲笑话混吃混喝为生。一天,一老一少两个FBI探员找到他,要他回忆十年前有七天跑到Miami和KeyWest去干了什么?皮特回忆说好像去贩运海货啥的,探员说那是九年前的事。皮特说那就是和几个一起从军队复员的哥们去玩,探员说那时十一年前。现在要你回忆的是十年前,有七天,你去干什么了?皮特想了半天说记不起来了。探员搜查了皮特住的破拖车,搜出一把日本战刀,上面有已干了许久的血迹。探员问这血是谁的,皮特说也许是我从前用这把刀杀过鱼啥的。探员没收了刀要回去化验,临走说给皮特一个月的时间详细回忆那七天每时每刻的细节,不然会有很大麻烦!
皮特开始寻找这十年前的七天。
他先到SanJose找到从前的战友亨利。多年不见,亨利已经成了一个富有的律师。他见面就说在等皮特,因为FBI也找过他了。皮特问到底什么事,亨利说警察在KeyWest山谷中找到了约翰的尸体,头被砍走了,验尸发现已死了十年,而十年前约翰据说被不少人看到和你在一起。
皮特陷入了迷惑——他对那些年轻时的记忆是混乱的——中美洲丛林,与共产党游击队战斗,与纽约左派青年斗殴,有人死去,强奸,他们为之战斗的独裁政府的残暴,邻居的冷眼,复员,拿着大笔卖命钱与战友亨利、约翰(黑人)、还有他们的班长汤姆在狂欢,他们酒醉后的一个个发财梦,好像还有个女的,好像对皮特很重要……
皮特在混乱中努力寻找着头绪,这时越来越多的线索——那把日本刀上的血迹化验出正是约翰的;有人证明在Florida见过皮特和一个纽约口音的女人在一起;KeyWest发现约翰尸体附近的小旅馆住宿登记是约翰和皮特的名字……都指向皮特就是杀人犯。并且在皮特的苦苦追问下,亨利对他说出了他最有可能的杀人动机——皮特和约翰当时同时爱着一个女人。皮特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亨利说你真的忘了?当年你可是爱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皮特说不可能,我这种没心没肺的混混还能那样?亨利说你忘了,你当年可是咱这拨里最纯清,最有理想的。亨利说那女的叫啥我不知道,是约翰带来的,你们都叫她波斯猫(Persian)。
皮特回到LA,在自己混乱的破拖车里翻出所有的东西——找到一本小相册,先是自己小时候,后来有一张和汤姆在一所中学的合影,后来是自己和汤姆、亨利剃了锅盖头的合影,又找到他们三人穿着雇佣兵军装在丛林里抽烟的照片,最后一张是自己和汤姆、亨利,但最左边多了个黑人约翰,大家都穿着一种式样的花衬衣,中间的汤姆和亨利在笑,两边的皮特和约翰都很严肃,背景是一间汽车旅馆。皮特继续翻东西,又找出一支陈年的蓝色的口红。皮特在镜子前自己涂那支口红,看着自己蓝色的嘴,忽然想起给他们四个照那张花衬衣合影的女人从照相机下面露出的蓝色嘴唇,继而想起一些缠绵伤感的片断,想起那间汽车旅馆的和旅馆门口总在下雨的街。
皮特找混混们借钱,说我可能杀过人,要去Miami弄清楚。大伙嘲笑他说就你还能杀人?皮特拿出自己穿军装背着冲锋枪抽烟的照片,混混们顿时肃然起敬。
皮特在Miami大街小巷穿梭,在一间酒吧里被一个嚣张的酒鬼认出,告诉他多年前他们几个常在这儿出没,能喝酒、能打架,酒鬼说自己唯一一次打架失手就是遇见了你们几个老兵。皮特问我们当时带没带女人?酒鬼说你们那时多风光,又有钱、又能闹,身边女人多了,不过好像有个叫波斯猫的纽约口音姑娘每次都跟着你们,那妞长得可真漂亮,能喝酒,咱们那回打架就是为了她,怎么你都忘了?皮特苦笑说我都忘了,我已经习惯了在SantaMonica第三街上假扮雕塑,讲当天发生的笑话,昨天和明天的事都不去想。最后皮特问酒鬼当年我们住在哪?酒鬼说就在后面那条小街上的汽车旅馆。远远在酒吧另一头,坐着一个FBI特工模样的人。
皮特找到那条小街,那间小旅馆,想起自己烂醉后曾在这里哭泣,那个波斯猫好像在身边安慰自己。皮特住进旅馆,死缠活缠要来了十一年前的住店登记,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亨利、汤姆、约翰,在约翰那间房的登记里还有一个很草的签名:J。
皮特在浴室洗完澡,在镜子前看自己混乱的文身,发现里面夹杂着一个字母J。
皮特来到纽约,寻找波斯猫。想不到非常顺利,好几个老混混都说当年和波斯猫睡过,说波斯猫当年曾是左派激进青年,原名叫Joanna,出身很好,会弹钢琴,滑冰一流。先是上街反战示威,组织摇滚音乐会,后来颓废了,和各种流氓混混鬼混,再后来爱上个雇佣军黑人退伍兵,跟那人去南方了,再没回来过。但有人两年前曾在Miami遇见过她,跟一个叫皮特的人在一起,不是你,比你高,比你帅。
皮特早晨忽然惊醒,给亨利办公室打电话,秘书说亨利今天出差,三天后回来。皮特问他去哪里出差,秘书说Miami,中午的飞机。
皮特飞快赶到机场坐了最近一班飞机到Miami。离亨利的飞机到达还有三小时。皮特赶到那家汽车旅馆,查阅十年前的住店登记,赫然发现有一天的住宿登记上写着亨利、约翰,以及皮特自己的名字,那个熟悉的J就写在皮特旁边!只是没有汤姆!
皮特返回机场,等亨利下了飞机,跟踪到门外看到亨利上了一辆接他的车,车上隐约看见一男一女。皮特叫了一辆出租车跟着那辆车。两辆车穿过Miami的繁华,驶上了一座座跨海大桥,沿着FloridaKeys群岛一直开到海尽头的KeyWest。在一个写着“美国大陆最南端”的碑旁边停下,车上下来三个人——亨利、汤姆和波斯猫Joanna!
汤姆友好地冲出租车里的皮特招手,皮特下车,跟他们走到路边的咖啡馆坐下。侍者过来招呼汤姆,很熟悉的样子,但叫汤姆“皮特”!大家看着皮特,皮特说是你们杀了约翰!你们通奸杀人,嫁祸于我。
电影故事 失去的七天(2)
字幕“七天”
星期一(1963年)
皮特和汤姆高中毕业,汤姆比皮特高,比他帅。俩人决定去当兵——我们要杀几个人,无论是谁。
星期二(1968年)
玻利维亚村庄,皮特、汤姆、约翰和亨利在激烈地战斗,冲击一所房子,打死几个共产党游击队,活捉了几个伤员和三个妇女,其中一个还抱着吃奶的孩子。皮特、亨利和汤姆点上烟在屋外合影,拍照的是约翰,背上背着一把日本战刀。玻利维亚政府军接着进行了残酷的强奸和屠杀。共产主义战士们集体高唱国际歌英勇就义。孩子被摔死了,妇女们惨呼“禽兽”。皮特几个人走到远处,面无表情。约翰说他受不了了,这些共产党在为穷人战斗,而我们却在为独裁者卖命。约翰想回纽约,亨利说再干两个月,拿足了薪水大家一起走,说咱们算好的了,挣这么多钱,当年在越南那些战友不是更惨,死了就白死了。
星期三(1969年)
纽约的大规模反越战示威。Joanna也在其中。皮特他们四个在路边抽烟看热闹,被一个参与游行的越战老兵认出,大喊他们是恶魔,玻利维亚独裁者的雇佣军!是他们杀害了切戈瓦拉!学生们和艺术家们群情激奋冲上来,他们也抄起家伙还击。Joanna热情地向他们喊着革命口号,约翰被感动了,拦住大家,说我有罪!我要揭发CIA在南美支持独裁者的暴行!
约翰在慷慨激昂讲着,Joanna带领学生们喊口号。皮特他们几个沮丧地溜了。
皮特回到家,家门口贴满了打倒独裁者走狗的标语,一个小孩甚至向他扔石头。
皮特来到酒吧,亨利和汤姆已喝醉,大伙心情郁闷,汤姆提议带上所有的钱去Miami闯荡。他们会说点西班牙语,那里的古巴流亡者们会拿他们当英雄。
星期四(1970年)
皮特、亨利和汤姆背着大背包从一个豪华旅馆出来,沿着街盲目走着。皮特问还剩多少钱,亨利说找个小汽车旅馆还能对付一阵子。
他们走进了那家小汽车旅馆。汤姆说约翰可能这几天要过来,说约翰听说他们在这儿发了财,要带上所有的卖命钱来入伙。大伙狂笑。
波斯猫(Joanna)涂着蓝色嘴唇在纽约的酒吧里喝醉被流氓打了,约翰冲过去救了她拖到街上,波斯猫冲约翰喊道:别以为你跟我睡过我就爱上你了!你老跟着我干吗?约翰不说话,拖着波斯猫回家。做完爱,约翰说你明天跟我走,去Miami,我几个哥儿们在那边发了财,我要去入伙,挣很多钱,和你结婚,我们永远不回纽约!
Miami酒吧里,三个人各搂着一个古巴姑娘喝得烂醉,大谈打算如何做生意赚钱。皮特说咱都说了一年了,一分钱也没挣过,连本钱都花光啦!汤姆说没事约翰这两天就来啦,他有钱。
星期五(一个月后)
汤姆、亨利和约翰在酒吧喝醉,还在空谈赚钱计划。
皮特和波斯猫在旅馆房间里,皮特在哭。波斯猫抽着烟,说你们这些男人真贱,牛逼的时候只想和女人睡觉,颓废了就想起爱情。
汤姆、亨利和约翰还在喝,皮特和波斯猫进来。亨利说我们想出一个赚钱的好主意,让波斯猫去勾引有钱人开房,咱们冲进去捉奸,让那些有钱的傻逼好好出出血。大伙大笑,约翰和皮特也笑,波斯猫狂笑一阵然后说,我同意。
星期六
皮特和亨利、约翰在小旅馆的咖啡座打纸牌,汤姆和波斯猫从楼上下来。波斯猫说走啊咱们别老光说不练,今天就出去找有钱人下手。约翰把牌一扔说好呀说干就干,反正我的钱也快花完了。皮特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参加了,我要走了。
海边的一顿海鲜大餐已杯盘狼藉。皮特说你们可以用我的名字,反正警察找到我我啥也不知道,大家说那就算你一份。皮特说波斯猫是咱们自己的,别真让人睡了。波斯猫说放心吧有你一份。皮特说大伙送我点啥的留个纪念吧,回头你们都进监狱了我怪想你们的。波斯猫把正在补妆的蓝色口红给了他,约翰把自己那把日本战刀给了他,亨利把他们一起拍的照片送给他,汤姆说我没想好送你什么,先欠着吧,你一定会收到的。皮特把这些东西塞进自己包里,叫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去机场了。
星期天(1971年)
Miami那家汽车旅馆,波斯猫跟汤姆、亨利、约翰走进来,开了房,汤姆签的是皮特的名字,波斯猫把那个J签在他旁边。
四个人绝望地躺在一间房里,约翰说我想死,你们帮我想个死法。亨利和汤姆帮他想了几个死法,约翰都觉得无趣。波斯猫说我们做个刺激的游戏吧,你死了以后我们布置一个谋杀现场,要很难发现的那种,然后我们扮成杀手东躲西藏,直到被抓住我们就出示你的遗嘱,让你死得轰轰烈烈!
大家纷纷叫好。汤姆说我用皮特的名字东躲西藏,警察肯定会去找皮特,那家伙肯定不认账,肯定再来找咱们,这太刺激了!我答应要送他样东西,这个一定让他满意哈哈!亨利说你俩扮杀手,我去挣钱养你们,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俩在哪,警察和皮特肯定也会来找我,由我负责把他们弄晕,这样玩得更刺激!
约翰说你们等我死了把我头砍下来藏好,这样我曝尸荒野会舒服些。而且这样会让人以为是种族仇杀,FBI就会介入,更有影响!我送给皮特的日本刀上有我的血,他跳进密西西比河也洗不清了哈哈!
汤姆说那上怎么会有你的血?约翰说我年轻时傻逼为爱个女的割脉染的血。说着看了一眼波斯猫。
波斯猫伸手摸着约翰的头,说你放心,我们会把你的伟大爱情设计进去,让FBI先以为是种族仇恨,然后又相信是情杀,玩死他们。
汤姆说对呀皮特不是爱你爱的又哭又闹脱离组织了吗,估计FBI还能从他那搜出你的口红,让这小子好好接受下教训。
波斯猫站起来说走吧今天就干,咱们一辈子没干成过一件事儿,这回无论如何要干得漂亮!
汽车经过一座座跨海大桥行驶在FloridaKeys群岛,一直开到海尽头的KeyWest。在一个写着“美国大陆最南端”的碑旁边停下,一路上残阳如血,四个人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他们先到最近的一间小旅馆用约翰和皮特的名字开了一间房,扔下行李,默默走出来。
那个碑旁边的咖啡馆,四个人已喝得大醉,约翰在遗嘱上按了指纹,说你们可别把我的尸体藏得太隐蔽了,万一警察一辈子没发现,我不是白死了!汤姆说放心吧,我也不想顶着皮特的名字东躲西藏一辈子呀。波斯猫说如果十年还没人发现你,我就去报警。
四个人击掌拉钩约定完毕。约翰忽然对波斯猫说,你能不能今晚陪我最后一夜,我明天一定去死,反正房也开了。汤姆和亨利不说话,望着波斯猫。波斯猫望着约翰,笑了。
同样的咖啡馆,回到现在。皮特眼睛红红的,问后来呢?亨利说后来我不知道,当天晚上我就走了,我扮演证人,知道的越少越好。皮特又问波斯猫,波斯猫说我睡着了,不知道。皮特看着汤姆,汤姆说你不用看我,我在山谷里找到约翰的时候他的头已经被割走了。皮特说然后你俩在这住了七天?汤姆说是呀我们想看看有没有人发现约翰。第七天我们走的时候,就知道约翰已经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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