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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奇人+卫斯理与白素

_4 倪匡(当代)
的头子,我抽了一口气,道:“幸会,幸会。”
那少女又向另一人一指,道:“这位乃是地龙会的大阿哥  ”
她只讲了一句,我不由得失声低呼,道:“就是在上海独战薄刀党,令得黄金荣刮
目相看,待为上宾的那位么?”
那是一个方面大耳,神态十分威严的人,大约五十上下年纪,他向我拱了拱手,那
少女道:“卫先生,你知道你是闯不出去的了?”我不愿认输,但是我却不得不面对事
实,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红红自然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是代表了甚么,她只是大感兴趣她听著,甚至忘了
惊恐。
那少女又道:“卫先生,家父敬你是一条汉子,因此尽可能不愿与你,十分为难。

我连忙道:“令尊是谁?”
她淡然一笑,道:“家父姓白。姓名向无人知,人人称他为白老大。”
我不得不呆了半晌,才道:“失敬,失敬。”
白老大乃是青帮在中国大陆上,最后一任的总头目,多年来,生死未卜,我也是直
到几天前,才在神鞭三矮子的口中,知道白老大未曾死去。
白老大可以说是奇人中的奇人,有关他的传说之多,是任何帮会组织的头子所没有
的。
中国民间的秘密帮会,本来就是一种十分神秘,而近乎了不可思议的异样社会形态
,白老大便是在这种社会形态中的第一奇人。
(我要请读者注意的是,我所提到的中国帮会组织,绝不同于现下的一些黑社会人
物。那样专门欺负擦鞋童、舞女、向弱小的人敲诈,他们只是一些人渣而已,和中国帮
会的组织精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白老大之奇,乃是奇在他一个人,像是两个人一
样。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白老大会“一气化三清”,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我是说白老
大一方面,是青帮最后一任的首领,而且是中国帮会之中第一人物。但是在另一方面,
他却又是好几个国家的留学生。据我所知,他不但有电力博士、物理博士、化学博土、
海洋博士等衔头,而且还曾经出过好几本诗集,和在美国学过交响乐,充任过一个大交
响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
如今,我却面对著他的女儿,而且,老实说,听得她说白老大称我是一条汉子之际
,我感到十分高兴,因为这是一个不易得到的荣誉。
白小姐道:“今天晚上,我可以作主,由得你们离开这里,但如果你再一次落入我
们手中之际,我们就不客气了。”我想了一想,道:“白小姐,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
像打死于瞎子,打伤小郭,这都不是白老大素昔的行径!”白小姐略顿了一顿,才道:
“不错,这些事,都是我哥哥主持的  这你不必多管了,刚才我所说的,你可能做得
到?”
我向四周围看了一看,苦笑道:“我可以不答应?”
白小姐向我嫣然一笑,她是十分美丽的少女,这一笑,更显得她动人之极。
我本来已经拉著红红的手,向外走去,这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道:“白小姐,敢
问芳名?”
她怔了一下,像是不提防我会发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的,向我望了片刻,才道:“
我叫白素。”我一笑,道:“差一点就是白蛇精了。”她又同我笑了一笑,我忽然觉得
,自己宁愿多在大厅中耽上一会,而不愿骤然离去,白素望著我的眼色,也有点异样。
红红在一旁,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道:“今晚已经完了。”
我向白素点了点头,道:“白小姐,再见了。”
白素的声音,十分惆怅,道:“卫先生,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绝对不再去管他们的事。在当时,我心中也的确已经
决定,不再去管他们了,你不能设想和白老大作对,会有甚么后果的。可是,在半个小
时之后,因为一件意外的事,却改变了我当时的决定,终于使我不得不卷入这个漩涡之
中。
白素讲完了话之后,已经转过身去,神鞭三矮将手枪还给了红红,和地龙会的大阿
哥,也立即悄没声地,向后退了开去,我和红红,仍然由窗口中爬了出去,来到了大铁
门附近,我回过头去,见到白素站在窗口,她一身白纱衣服,映著星月微光,看来十分
显眼。
我和红红,从铁门上攀了出去,红红落地之后,第一句话,便对我说道:“我的判
断没有错。”我向她望了一眼,道:“甚么没有错?”红红幽幽地道:“那个美丽而又
神秘的女孩子,她的确在爱著你。”我立即道:“不要乱说。”红红道:“你其实早已
同意我的话了,又何必反斥我?”
我感到了无话可答,只是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别多说了。”红红道:“你难
道真的不再理会他们的事了么?”我点头道:“不错,你不知道白老大是何等样人,我
实在不想和他作对。”红红道:“原来你怕事。”我苦笑了一下,道:“你不必激我,
白老大也不是甚么坏人,他讲义气,行侠事,是中国帮会中的奇才,我相信他们如今在
做的事,必与社会无害。”红红冷笑了一声,道:“我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不
禁一怔,道:“为甚么?”红红道:“一个人死了,一个人极有可能,成为白痴,这难
道和社会无害么?扮鬼骗人还有那位无缘无故死亡的萝丝。甚至那位飞车而死的花花公
子。只怕都有关系!”
我正待出声回答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接口道:“小姐,你的推理能力,令我十分
佩服!”那声音突如其来,我和红红两人,都吓了一跳,这时候,我们正在一条十分静
僻的街道上,在路灯之下,有著几张供人休息的长椅,就在一张长椅之上,一个人以十
分傲然的姿态坐著。
他穿著一身白西服,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相貌十分英俊。
他一面在说话,一面正在抛动著一顶白色的草帽,他的一身装束,使人会误会他是
一个富家公子。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他绝不是那类人,因为他的面上,带著一股英悍之气
,绝不是满面病容,无所事事。整日徵逐酒色的二世祖所能有的,我和红红,立即停了
下来。
红红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仍然坐著,像是大感兴味地向红红上下打量了几眼,那种眼色,就像红红是他手
中的草帽似的。
我不想多生事,拉了拉红红,道:“我们走吧!”那年轻人却懒洋洋地道:“卫先
生,你何必老远地赶回家去?就在这儿休息吧!”我一听他这句话,面色便自一沉,道
:“朋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突然扬声大笑了起来,手一抛,那顶草帽落到了他的头上,他一手插在裤
袋之中,骄不可言地站了起来,道:“我是说,你不妨就在这里休息  永远地休息。
”我一听得那年轻人如此说法,心中也不禁大是生气。我从来也末曾遇到过一个人,态
度如此之狂,讲出话来,挑衅的意味如此之浓的,即使是以前的对头,“死神”唐天翔
,也不见得这样骄狂!
当下我乾笑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谁令我能达到永远休息的目的呢?”
那年轻人“哈哈”一笑,双肩抖动,不但骄狂,而且显得他十分轻浮,我开始更不
喜欢他起来,只听得他道:“我……”
我冷冷地道:“我们不必说话绕弯子了,你想将我打死,是不是?”
那年经人伸手在衣袖上略拍了一拍,拍去了一些尘埃,若无其事地道:“正是。”
我回头向红红望丁一眼,只见她正瞪大了眼睛,望著我们两个人,我连忙示意,叫她向
后退开去,红红还老大不愿。
等红红退开几步之后,我才道:“那么,你就该下手了!”
他又耸了耸肩,道:“卫斯理,你若是死了,不知死在谁的手中,岂不是可惜?”
我早已看出眼前这年经人,有著极度的自大狂,自以为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也正
因为如此,所以我一直不问他是何等样人。如今,他那一句话,分明是要我向他询问他
的身份,我因为心中对他的厌恶,越来越甚,所以连这一点满足,都不让他有,只是冷
笑道:“什么人都一样,还不快下手么?”
那年轻人浓眉一扬,面上现出怒意,“哼”地一声,道:“你当真不知死活么?”
我也冷笑了一声,道:“你既然找到了我,就该知道卫某人是怎样的人,想我对你叩头
求饶么?别做你的大梦了!”
那年轻人更是满面怒容,倏地向前,踏出了一步。我听得他才踏出一步之际,全身
骨节,发出了一阵极是轻微的“路格”之声。
我心中不禁猛地一怔,暗暗惊叹道:“这家伙在武术上的造诣好深!”
我立即后退了一步,身形徵矮,左掌当胸,掌心向下。这乃是寓守于攻之势,我知
道我们两人之间,恶斗难免,但是我却要等他先出手,以逸待劳。他跨出了一步之后。
身形一凝,陡然之际,我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他已经向我扑了过来!
我立即身子向旁一闪,避了过去,但那年轻人出手。好不快疾!就在我闪身避开之
际,手臂上一阵疼痛,同时,“嗤”地一声,衣袖已被抓破,手臂上也现出了三道血痕

那年轻人的动作,快到根本不容我去察看手臂上的伤势究竟如何,就在我向旁闪开
之际,他整个身子,强向外一扭,竟然硬生生地转了过来,又已向我扑到。我一上来便
已被他制了先机,知道如果再避下去,更是不妙。因此,就看他扑过来之势,身子微微
一侧一俯,左臂一伸,突然向他拦腰抱去!这一下怪招,果然令得他呆了一呆!
我也知道,这一抱,绝无可能将他抱中,而且,就算将他抱中了,他只要一用力,
我的手臂。反而要被他打断!
但是这一下,却有分散对方注意力的好处,无论对方如何精灵,也不免一呆。像这
样的招式,我共有三招,乃是我大师伯因为感谢我救了他恩人的儿子,“死神”唐天翔
,特地授我的。我大师伯武术造诣极高,那三招,乃是他经过了无数次恶斗之后所创出
来的,叫作“幻影三武”,这三式中,所有的怪动作,都只不过是眩人耳目,分散对方
的注意力而已。
当下我见对方,略呆了一某,立即足下一滑,欺身向前,在他的身旁,疾擦而过,
反手一掌,已向他的背后,拍了下去!
那年轻人的身手,实是十分矫捷,我一掌才拍下。他已经陡地转过身来,扬掌相迎
,我左手左脚,一齐向上踢出,攻向他的胸部,使出了“幻影三式”中的第二式。
他身子向后一仰,我哈哈一笑,右掌“砰”地一声,已经击中了他的腰际!
那一掌,我用的力道极大,击得他一个踉跄,向外跌了出去!
我心中不禁暗赞大师伯这“幻影三式”之妙,而对方攻出一掌一脚,却全是虚招,
待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之际,右掌却已经趁虚而入!中国武术,不是只凭蛮力,最
主要的,还是无上的机巧,在这“幻影三式”中,又得到了证明!
当时,我一掌将那年轻人击出,心中十分高兴,只当对方,虽然趾高气扬,但是却
只是无能之辈,所以并没有立即追击。
要知我这一自满,却是犯了错误,那年轻人一退出之后,面上的神色,变得狞厉之
极,咬牙切齿,双足一顿,身子立即弹了起来,我眼前人影一晃间,他已经向我,一连
攻出了三四掌!我连忙摇身以避,一连退开了四五步,方始将他那一轮急攻,避了开去
,他纵身一跃,追了上来,我身子陡地蹲了下来,左手支地,整个身子横了过来,双腿
一齐向他下盘、疾扫而出!
这一招,类似“枯树盘根”,果然,使得他双足一蹬,向上跃起了两尺。可是,这
却是“幻影三武”中的第三式。双腿扫到一半,突然一曲,人已站起,不等他的双掌拍
下,我头顶已重重地撞中了他的小腹!
我这一撞,不是我自夸,那年轻人口中发出了一下极是痛苦的怪声,整个身子,立
即向外跌翻了出去!但是我仍然不得不承认他武学造诣极高,因为他经我如此重击,在
跌翻出去之后,竟然并未重重地跌倒在地,身子一挺,重又站在地上!
我看出他面色铁青,眼中杀机隐射,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
中国武术,讲究一个“气”字,双方动手之际,一不能气馁,二不能气散,三不能
气躁,而在狂怒之下,则容易气躁气散,所以我有心要将他激怒,一声长笑,道:“朋
友,我甚至没有躺下,更谈不上永远的休息了!”
我只当我这句话一说,他更会立即大怒,狠狠地扑了上来。怎知我的估计,完全不
对,我并不知道他性格的阴鸷深沉的一面,他一听了我的话后,面上的怒容,反为敛去
,换上了一副极其阴森的面色。
我的话,反倒提醒了他,我并不是像地想像中那样容易对付的人物!只听得他道:
“卫斯理,你的确名不虚传!”我略一抱拳,道:“不敢!”
他“哼”地一声,道:“拳脚上已见过功夫了,不知你兵刃上如何?”我心中一凛
,本来,我以为他连吃了两次亏,应该知难而退了!而我也的确十分希望他知难而退,
因为那“幻影三式”,本是以转移对力的注意力取胜,一次使过之后,并不能反覆施为
,第二次就不灵了。
而那年轻人,被我一头撞中了小腹之后,片刻间,便能神色自若,可知他一定是大
有来历之人,武术造诣,也是极高,再要拼斗下去,不知谁胜谁负,而我却不只一个人
,还有红红,需要我的保护!
因此,我怔了一怔,一面“哈哈”大笑,一面摆手向后,向红红示意,叫她取出手
枪来。
红红十分聪明,立即取出那柄象牙柄的手枪,对住了那年轻人,道:“好了,别打
了!”
那年轻人怔了一怔,一伸手,除下草帽来,向红红弯腰鞠躬,道:“遵命,小姐。

可是,他一个“姐”字刚出口,手一挥间,那顶草帽,“嗤嗤”有声,向红红直飞
了过去!
我连忙叫道:“快让开!”
红红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来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而且,在她眼中看来,飞过来的,只不过是一顶草帽而已,草帽又焉能伤人?
所以,她对我的警告,并不在意,我心中大急,一个侧身,待向她扑去时,眼前晶
光一闪,“霍”地一声,急切间也看不到对方使的是什么兵刃,已然向我攻到,同时,
我也听得红红的一声惊呼!
我听得红红的一声惊呼,心中更是慌乱!不错,那年轻人所抛出的,只是一顶草帽
,但红红也有可能受伤的。
红红受伤,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在草帽的帽沿上,可能镶有锐利的钢片;其二,如
果草帽恰好擦中她的要穴,她也不免受损。
武侠小说中的所谓“飞花伤人、摘叶却敌”,那是经过了艺术夸张,小说家的想像
力之外的说法,当然不能想像一片树叶,向人抛去,便能制人于死命。但是!这并不等
于说,如果力道运用得巧了,极其轻巧的东西,便可以使钜大的力量消失。我们可以举
一个例,一个体重二百磅,浑身是肌肉的大汉,力道自然是十分强的,但是如果能令得
他身子一部或全部发痒的话,那么他全身的力道,也会完全消失了,比你狠狠地打他,
还要有用。当时,我并不知道红红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的伤害,但从她那一声惊呼来看,
她毫无疑问,是碰上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所以,当我心中一慌,连忙向后避开时,不免慢了一慢。而我在那一慢之际,我左
肩之上,已经感到了一阵热辣辣的疼痛!我当然知道已经受了伤,在当时的情形之下,
我实是自保无力,实在没有法子,再去照顾红红,我身形疾晃,向后疾退而出。
在我退出之际,那百忙之中,向红红看去,只见她左手捧住了右手脉门,那柄手枪
,落在她的脚旁,面上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色。
就在那一瞥间,我已经放下心来,因为我知道,红红并没有受什么伤,帽沿上,并
没有镶钢片,只不过是在草帽疾飞而出之际,帽沿恰好在她右手脉门上擦过,那一擦,
已足够令得她右臂发麻,弃枪于地上了口我心中一定神,精神为之一振,将手按在腰际
,身子再向后退了开去。
才退到一半,手臂一振间,已经将我一直缠在腰际,备而不用的那条软鞭,挥了出
来,向前挥出了一个圆圈,将自己全身各个要害护住!
这时候,我才看清,那年轻人所用的兵刃,乃是一柄西洋剑。但是剑身却是只不过
两尺长短。他那柄剑,分明是西洋剑中的上品,剑身柔软之极,在挥动之际,也可以弯
曲得如同一个圆圈一样,极之灵便。
他见我挥出了软鞭,身形略凝,但立即又向我刺了三剑,剑剑凌厉无匹。
那三剑,却被我挥鞭挡了开去,我们两人,各自小心翼翼,片刻之间,已然各攻出
了十来招。仍然是难分难解。
我心中正在设想,用什么方法,可以出奇制胜之际,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过
来。
我一听得脚步声,心中还在暗忖,如果来的是巡夜的警察的话,我和他的打斗,可
能就此不了了之,因为谁都不会和警方惹麻烦的。
因此,我也希望有警察前来,将我们这一场打冲散,可是,脚步声迅即来到了近前
,我回头一看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疾奔而来的三人,身形十分矮小,简直就像是三个小孩子一样,不是别人,正是神
鞭三矮!那年轻人一见神鞭三矮赶到,出手更是狠辣,剑光霍霍,每一剑,都是攻我的
要害之处。神鞭三矮到了近前,略停了一停,“呼呼呼”三声,三条长鞭,挥了起来,
向我头顶,直压下来!我本来就不知道那年轻人的来历,神鞭三矮赶到之际,我还只当
他们会顾及江湖规矩,不会出手对任何一方,加以帮手。
可是如今,看他们毫不犹豫,使出鞭向我招呼的情形,分明是和年轻人一伙!我心
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就在神鞭三矮那三条神出鬼没的长鞭,挟著“呼呼”风声,将要鞭到我身上,而我
在眼前的情形之下,绝无可能再去对付他们之际,那年轻人突然喝道:“你们不要动手
,由我来收拾他!”神鞭三矮答应了一声,道:“是!”那三条软鞭。本来离我头顶,
已不过两尺,可是随著那一个“是”字却又倏地收了回去。
他们三人,长鞭一收之后,立即身形一晃,已闪开丈许,将红红围住。
我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加大急,连忙侧头去看红红时,只觉得颈际一凉,那年轻
人的剑尖,已经递到了我的咽喉!我连忙上身向后一仰,一鞭横挥而出,总算勉力避开
了这一剑,但是一条领带,却已被削去,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避开了这一剑之后,我身形疾退,只见神鞭三矮一围住红红,并没有什么动作,心
中才略为放心了些。但是眼前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显,神鞭三矮一旦出现,实是有败无
胜了!
第五部:七帮十八会的隐秘
因为,即使我能够胜得过这个年轻人,神鞭三矮,也不肯轻轻放过我。
从刚才,那年轻人一句话,神鞭三矮立即听从的情形来看,我对那年轻人的身份,
已经略为猜到了一些,他极可能就是白素的哥哥,白老大的儿子,将郭则清打晕的凶手

我软鞭霍霍抖动,尽展生平所学,两人又斗在一起,片刻间,又是十七八招。
只听得那年轻人厉声道:“去了他手中软鞭!”那年轻人一言甫毕,“刷刷”两声
,两条长鞭,已经向我的软鞭上,压了过来,当真是其快如风,其疾如电,来势凶猛之
极。
这一下变化,实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尚不容我转念
去应付,手上一紧,我的软鞭,和另外两条疾挥而至的长鞭,已经缠成了一齐,一股大
力,将我软鞭,扯了开去。
我的右臂,当然也跟著向外一扬,也就在此时,那年轻人手中西洋短剑向前一伸,
已经抵住了我的胸口!剑尖刺透了衣服,触到了皮肤飕飕地,使人感到了死的威胁!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实是已经没有再还手的余地,索性右手一松,弃了软鞭,双手
垂了下来。
那年轻人一声冷笑,道:“姓卫的,怎么样?”红红在一旁,想赶了过来,但是她
只跨出一步,神鞭三矮中的另一个,一挥长鞭,她便已跌在地上,不等她去拾枪,另一
条长鞭,又已将枪卷出两三丈开外!
红红大叫道:“表哥,这算什么?你常说你们动手,总是一个打一个,为什么他们
这许多人,打你一个?”我冷笑一声,道:“红红,我和你说的,是行侠仗义的人物。
”我并没有多说,只是这一句,已足够令得眼前这个占尽优势的年轻人难堪了!他居然
还会面上略为一红,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事。他向红红望了一眼,红红已经爬了
起来,向我走了过来,红红的帽子,早已跌了下来,露出了长发,她柳眉倒竖,满面怒
容,并无惧色,我早说过红红十分美丽,这时候看来,更有一股英气。
那年轻人又不由自主地向红红看上几眼,红红昂然来到了我的身边,和我并肩而立
,向那年轻人道:“你好不要脸!”
那年轻人面色一变,我连忙喝道:“红红!”
红红“哼”地一声,道:“怕什么?我就不信他有这样的厚脸皮,敢将这一剑刺下
去!”
我吸了一口气,剑尖已经刺破了我的皮肤,我又立即松气,剑尖又向前伸出了几分
,始终紧紧地抵住我的胸前。
我沉声道:“红红,你根本不会武功,快离开这里吧!”红红一昂头,道:“我不
走!”那年轻人面色一沉,道:“你想走也走不了!”我此际,已有八成肯定,那人是
白老大的儿子,因此我立即道:“想不到白老大一世英名,竟然要毁在你的手中了!”
那年轻人一听得我如此说法,面色又自一变,立即冷笑一声,道:“你倒聪明得很
,但却也更不能留你的活口了,你认命了吧!”
红红一听得他如此说法,突然之间,尖叫起来,可是,她才一出声,神鞭三矮之一
,立即一跃向前,掩住了她的口,神鞭三矮在长江下游,声名如雷,红红怎能挣扎得脱
那矮子之手?
那年轻人向红红的面望了一眼,道:“先别弄死她!”那矮子道:“是。”那年轻
人手腕一伸,眼看那一剑,立即可以刺入我的胸中!但也就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娇呼
,道:“哥哥,住手!”
那年轻人一听那一声叫唤,面色一变,立时缩手后退,紧接著,人影一闪,白素已
经赶到,她一到就问道:“卫先生,你没有事么?”
我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只不过领教了令兄的手段而已。”
白素立即转过身去,道:“哥哥,爹已经说过不要难为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她
一说,那矮子也立即将红红放了开来,红红奔到了我的身边站住。
那年轻人道:“这人留著,总是后患。”
白素道:“我不管,爹说不要害他,他也答应不再管我们的事,你就不该那样做!

那年轻人尚未再开口,我已经抢先道:“白小姐,你错了!”
白素愕然地转过身来,道:“卫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道:“刚才,我的确已不准备多管闲事,因为我相信令尊白老大的为人,绝不会
做出什么坏事来,但是我领教了令兄的手段之后,我却已经改变了主意,这是要请你原
谅的!”
老实说,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一声不出。
但如果那样的话,卫斯理也不成其为卫斯理了!
那年轻人立即道:“妹妹,你听到了没有?”
白素道:“卫先生,我相信你不致于那么蠢!”
我冷笑一声,道:“白小姐,有时候,人太聪明了是不行的!”白素深邃无比的双
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我,好一会,才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道:“哥哥,不管如何,
事情由爹决定。”
那年轻人像是无可奈何,狠狠地向我瞪了一眼,道:“姓卫的,咱们走著瞧。”
我立即道:“姓白的,以后你最好不要打出令尊的幌子来,没地使令尊丢尽了脸面
!”
那年轻人西洋剑一挺,又要向我刺了过来,但是却被白素一晃身形拦住。
他“哼”地一声,道:“你可得小心些。”
我又岂甘示弱?因此也立即回哼一声,道:“你也不能高枕无忧!”
他和我两人,又对望了好一会,若不是白素在一旁,我们两人,立时又可以拚斗起
来。他将手中的短剑一弯,围在腰上,向神鞭三矮一扬手,道:“走!”四个人立时没
入黑暗之中。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我希望你能够重新考虑你的决定!”
我转身向我软鞭落地处走去,将软鞭拾了起来,并不望她一眼,又将那柄手枪,拾
了起来,才道:“恐怕你要失望了。”
白素向我走近来,道:“如果你知道你的敌人,是如何众多,你一定会放弃你的主
意了。”
我仍然不和她的目光接触,道:“恐怕也不能够吧!”白素呆了一会,才道:“好
,你能和江南江北,七帮十八会的人作对么?”我一听得白素,竟然讲出这样的一句话
来,心头不由得突然乱跳!
要知道,沿著长江,江南四省,江北三省,有势力的帮会组织,人人都知道,那便
是七帮十八会。其中上海、南京两地,便占了三帮九会,尚余的四帮九会,散处在其余
各地。
这七帮十八会的人物,倒并不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样,不时争斗流血,而是和平相
处,兼且相互相助的,这本来是中国帮会组织的第一要旨。当年,国父孙中山先生,曾
在美洲,出任全美洲洪门的大龙头,鼓吹革命,这是孙中山先生看到了中国帮会的团结
、行侠、扶弱、锄强的本质之故。
而今,白素竟说我若是和他的哥哥作对,敌人便是七帮十八会的人马,这人对天下
之大不韪的罪名,老实说,我绝对担当不起!当下,我不由得呆呆地站著,出不了声。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我看你就打消了本来的意思了吧!”
我还没有回答,红红已经“哼”地一声,道:“什么七帮十八会?便是七十帮,一
百八十会,又怎么样?想欺侮人,就不行!”
红红的话,令得我心中一亮,同时,也使我下定了决心。
我沉声道:“我当然不会和七帮十八会的人马作对,但是如果七帮十八会的人马。
被一个人操纵,而那人却又品行极坏的话,这件事我既知道了,便不能善甘罢休!”
白素向我缓缓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三尺许站住,仰起头来望著我。
我可以看得出,在她美丽的眼睛中,闪耀著一种异样的,忧郁的神采。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心中,对另一个人,有著极度的关怀的话,他的眼中,是无论如
何,不会出现这种异样的光采的。
她朱唇微动,像是要讲话,但是却并没有说出声来,她举起纤手,轻拉了一下我的
衣襟。又颓然地放下手来,长叹了一声,一言不发,轻过身去,身形晃动,白衣飘飘,
转瞬间,她那窈窕的身形,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我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惆怅,怔怔地站在那里发著呆。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呆了多久,直到红红“喂”地一声,我才猛地惊起。红红呶
著嘴,道:“天快亮了,你还站著不走干什么?”
我抬头看天,果然已经发出了鱼肚白色,拉了红红的手,向前走去,天色大亮之际
,我们已经回到了家中,我连凉也不冲,就倒头大睡。
我实在想痛快地睡上一觉,而且我的确也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但是,我却翻来覆去
地睡不著。这半夜功夫,重临田宅,我究竟有一点什么收获呢?我细细地想著,而且,
迅速地对事情归纳起来,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第一、事情的本身,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还不知道,但是却已经可知,那是江南
江北,七省帮会人物,在白老大主持下的一次大集会。
第二、白老大可能已经不甚问事,实际上在指挥行事的,是他的儿子,那个狂妄狂
性,阴险奸毒的年轻人。
第三、集会的日期是“十六”,地点是汤姆生道二十五号,我猜想那“十六”,是
阴历的十六,极可能是八月中秋的后一天,而集会则是以纸猴为记的。
第四、既然明白了是白老大主持其事的,那么,召灵专家杜仲的行径,可以说一点
神秘也没有了,白老大在这许多年来,当然是一直藏在田宅的地底下,而萝丝与那个花
花公子,大概都是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而冤枉死去的。白老大的学识,如此丰富,他要
利用录音机,电晶体操纵的玩意儿,实是易如翻掌,不要说琴键跳动这样的小事,再惊
人一点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而且,我已料到,田太太所听到的,一定是白素学著萝丝的声音,要他们搬家!
我也作出了决定,和以后行动的步骤。第一、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和白
老大的儿子作对?他究竟是怀著如何的野心。
第二、这件事,已不是黄彼得的能力所能解决的了,我不准备再去找他。
第三、有一个原来是七帮十八会中,黄龙会中的头子,在此地一直很潦倒;是我一
直在接济他,我要向他去问一下,我所料想的是不是对。
第四、在这几天中,我的行动要极端的小心,因为白老大的儿子,绝不会放过我的

想到了这里,我才蒙蒙矓矓地睡去,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才睡醒了过来,而且
还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红红的尖叫声及敲门声所惊醒的!
我翻身坐了起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卧室的门,已被撞了开来。
门才被撞开,红红便跌了进来,她的后面,便是老蔡,两人都几乎跌了一交,方始
站稳,我向红红望了一眼,不由得面上变色!
红红直趋我的床前,哭丧著脸,道:“我……我……”她话还没有讲完,便“哇”
地一声,哭了起来。红红岂轻易会哭的人?我一见她进来时,便已经吃了一惊,那是因
为她头上的头发,一根也不剩,已被剃得清光,比老蔡的光头更光!
如今,她又放声大哭,我怎能不吃惊,因为她还可能受了别的损害!
我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红红,究竟怎么一回事?”红红哭道:“我一觉睡醒
,头发就一根也没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忙道:“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么?”
红红眨了眨眼睛,才明白我的意思,脸上略略一红,道:“没有。”我直到此际,
才松了一口气,老蔡在一旁道:“红红,没有了头发,哭什么?不是像那个尤什么纳了
么?”红红啼笑皆非,哭丧著脸。
我道:“老蔡,别逗她了。红红,你平时可以戴假发,而且,你剃光了头,我们行
起事来,也可以方便许多!”
红红一听我的话,喜得直跳了起来,眼泪还未乾,就笑了起来,道:“我们?你是
说,你允许我参加你的冒险?”
我笑道:“你明知我不许你参加,也是没有用的,你不怕连头也在睡觉中被人割了
去,就只管和我在一起好了!”
红红道:“我不怕。”我知道那件事,一定是白老大儿子的“杰作”,他知道我不
会如此渴睡,竟在红红的身上下手,这得人真可以说是卑鄙到了极点!这种卑劣的行动
,非但不会吓倒我 而且更令我愤恨!
我们草草地吃完了饭,红红忙著打电话,找美容院送假发来,我则换上一条短裤,
穿著一件背心,拖著拖鞋,神不知鬼不觉,从后门走了出去。
一路之上,我发现三次有人跟踪我,但是都被我摆脱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经来
到了一个木屋区中,天色已经黑了,要在这样的一个木屋区中找人,当真不是容易的事
情,而我又不能行藏太露,直到有一个小姑娘肯为我带路,我才到了一间比所有的木屋
更破败的木屋面前。
我在门口叫道:“秦大哥,秦大哥可在家么?”
叫了两声,才听得里面有人懒洋洋地道:“什么人,进来!”
我伸手一堆门,几乎将那扇门推落了下来,木屋中并没有点灯,一股腐味和酒味,
中人欲呕,在一个不能称之为“床”的东西上,躺著一个人。
那人正懒洋洋地转过身来,一见是我,才“啊呀”一声,跳了起来,道:“原来是
你,什么风吹来的?”
我笑了笑,道:“秦大哥,最近没有出去?”
那汉子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上那儿去?咱们不肯做偷鸡摸狗的事,在这里那
能活得下去?兄弟,你大哥喜欢说实话,这几年来,要没有你,大哥只怕,早已经就死
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酒气喷人,我知道他这一发起牢骚来,就没有完。
实际上,也难怪他发牢骚的。他是一个十分耿直的人,黄龙会原是在日本鬼子打进
中国的时候才成立的,是一支以帮会形式组织的抗日游击队,活跃在浙江山区,实在立
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也不知杀了多少日本鬼子。胜利了,他不会吹牛拍马,不会欺善怕
恶,自然当不了官,只是在山区,守著那十几亩薄田,黄龙会的会众,也已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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