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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 - 盛夏的方程式

_6 东野圭吾(日)
  走到小会议室前,间宫轻轻敲了敲门。请进。门后传来了回应声。是多多良的声音。
  间宫打开门走了进去。草薙紧随其后。
  多多良脱掉了上衣,坐在椅子上。会议桌上放着几张资料。其中还有几张照片。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个小镇,但桌上却放了一张复印的地图。
  “抱歉,在你们忙事的时候把你们给叫来。好了,先坐吧。”
  听到多多良发了话,草薙和间宫并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次找你们过来,是为了拜托草薙去办一件非常规性的案件。”多多良扭头冲着草薙说道。他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眼镜片后面的双眼却散发着犀利的目光。
  草薙挺直背脊,回答了一声“是”。
  “你们知道吗?冢原先生过世了。”
  两人一愣,不知该说些什么。多多良提出的问题,显然超出了两人之前的预想。
  “昨天听到些传闻,说他出门旅行,死在路上了。”
  十多年前,冢原正次曾在搜查一课里待过。后来,他因为身体不适,便转调到其他的部门去了。因为所属部门不同,草薙对冢原的事几乎就一无所知。直到昨天,草薙才知道他已经退休了。
  “冢原先生是我的前辈,而且还帮过我不少的忙。能有今天的我,全都是多亏了冢原先生。”
  愿他一路走好。草薙低下头,寻思着自己到底该不该把这话说出口。
  “昨天,我陪着冢原太太到他亡故的现场去看过了。地点就在这里。”说着,多多良把一张照片放到了草薙的面前。照片是从上方往下拍摄的,看起来似乎是某处岩石地。“有人发现他倒在岩石地里。医生诊断说,他死于脑部损伤。”
  草薙皱起眉头说:“是脚下打滑,摔到堤坝下摔死的?”
  “当地的警察似乎也准备以你刚才说的结论结案。他们甚至都不打算把尸体送去解剖。”
  听到多多良这句奇怪的话,草薙突然感觉对方心中似乎有些想法。“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停尸房看到了冢原先生的遗体。只看了一眼,我就立刻明白了。冢原先生不是摔死的。”多多良看了看草薙和间宫,接着说,“以前,我也看到过许多摔死的死者的照片。就算摔落的地点距离地面只有几米,只要出现了脑部损伤,那么尸体的身上也会出现内出血症状的。但冢原先生的遗体却几乎没出现什么内出血的症状。也就是说,冢原先生很可能是在摔到岩石地里之前就已经死了。”
  草薙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因为案件存在有他杀的可能?还是因为多多良的慧眼令他感觉到恐惧?草薙自己也不大明白。
  “看到了现场之后,我更加确信了。虽然冢原先生没事总喜欢来两杯,但他却从来都没有喝醉过。什么喝醉之后爬上堤坝,脚下踩滑跌落身亡之类的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当地的警察也说过这样的话吗?”间宫问道。
  多多良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交给那些乡下警察去办的话,估计根本就没办法确定死因的。倒不如把尸体搬走,运到这边来解剖还更快些。”
  间宫睁大眼睛说:“您打算在这边解剖吗?”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在这边对尸体进行解剖,如果发现存在有他杀嫌疑的话,就立刻让那边的搜查一课展开行动。当然了,我们也会毫无保留地给他们提供情报。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至于面子全失了。玻璃浦警署的署长也已经同意我的想法了。”
  草薙感慨良多地看着面前这个就像打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的多多良的脸。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一眼看上去,感觉就像是个银行人员一样。但是,他的行动却和长相背道而驰,据说在担任搜查员的时候,他的行动总会有种暴力冲动的感觉,让周围的人都替他捏着把汗。听过今天他的这番话,草薙觉得之前那些有关他的传闻,似乎也并非只是空穴来风。
  “那,什么时候进行解剖呢?”
  听到间宫的问题,多多良微微一笑:“已经结束了。”
  哎?草薙和间宫齐声惊叫了起来。
  “不,准确说来,应该还不能算已经结束了。昨晚,我们把尸体运了回来,今天一早就让人开始解剖了,但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尸检报告。据说是因为无法查明死因。”
  “死因不明……”草薙喃喃念道,“如此说来,并非是因为脑部损伤?”
  “对。死因虽然不明,但很明显,尸体头部的伤,是在死亡之后才出现的。同时,尸检人员也否定了脑溢血、心脏麻痹之类的自然死亡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冢原先生不可能是在堤坝上突然死亡,之后再摔下去的。此外,除了头上的伤痕之外,尸体的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致死的伤痕。”
  “身上没有伤痕,而且也不是突发急病而死……”草薙慎重地接过了多多良的话题,“是中毒吗?”
  “可能是吧。”多多良点了点头,“眼下,尸检人员正在对尸体进行各种的分析检查。要查明冢原先生的死因,其实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但问题的本质却不在这里。重点在于: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为什么会倒在那种地方呢?”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张照片。
  多多良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其实草薙早已经心领神会。冢原正次是被人给杀掉的。
  “估计得在玻璃警署设置一个搜查本部了啊。”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估计过不了多久,县警本部就会发来邀请,请求我们派人协助搜查的。但是,如果我们就这么等下去的话,或许搜查的进展就会落后于人的。而且,对方似乎并不想把搜查的主导权让给我们,所以他们也未必就会把所有的情报都告知我们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独自展开搜查行动。”
  “实质上的主导权,由警视厅掌控着。是这意思吧?”
  听了草薙的提问,管理官摇了摇头。
  “不。我并不想要赶超到当地警署的前头去。如果他们能够做好搜查工作,最后把凶手给揪出来的话,那么这事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可是,如果他们没有认真地去搜查办案,一拖再拖,最后导致案件无疾而终的话,那么我无颜面对的就不光只是死者的家人,同时还有已故的冢原先生了。所以,我打算独自展开搜查行动。如果能够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也会毫不迟疑地提供给当地的县警本部。”
  “您的意思是说,让我参与您说的这场独自搜查的行动?”
  “没错。”多多良把目光挪到了间宫的身上,“怎么样?你那边的案件大致已经结案了,估计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案件要你们去办。当然了,我也知道这种状况并不会持续太久,但在下次出动之前,能暂时先把他借调到我这里几天吗?”
  “这个嘛……我倒是没什么意见。”间宫扭头看了看草薙。
  “为什么是我?”草薙问道。
  一丝寒光从多多良的眼中闪过。“不愿意?”
  “我也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厅里有很多前辈,都比我要更熟悉更了解冢原先生的啊。”
  “这我知道。比方说,我就比你更了解他。”
  “这个……我知道这事不能由管理官您亲自出面的。”
  管理官一般都会同时指挥管理着几个小组。眼下,其中的几个组手上都有案件要处理。
  “在这个警视厅里,就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冢原先生的。也就是说,如果出面搜查的人不是我,那么在对死者的了解熟悉方面,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因为任何人都一样,所以您就指定了我这个暂时手上没什么事的人吗?”
  “喂,草薙。”间宫的语调中带着一丝责问的感觉,“你给我注意下自己的言语。”
  “没关系的。其实,也难怪草薙他的心里会存有疑惑。”多多良意味深长地一笑,拿起了一份文件,“正如我刚才所说,眼下,县警方面还没有发来任何的协助请求。在这种时候,如果我们的行动太过张扬的话,对方心里也会不大乐意的。而要是惹毛了他们,今后事情还会变得更加麻烦。话虽如此,但如果我们对当地情况的了解根本就是一片空白的话,那么也就无法采取任何行动了。我们必须想些办法出来,收集一下现场周围的情报。那么,这个问题又该怎样解决呢?”多多良把手里的文件推到了草薙眼前,“我找玻璃警署里的年轻警员询问过,希望能够查明冢原先生住的那家旅店里还住着些什么人。令我吃惊的是,除了冢原先生之外,那家旅店里就只住着一位客人。而更令我吃惊的是,那位客人其实就是我们的一位老熟人。”
  草薙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从文件上的记录来看,那是一家由一个名叫川畑重治的人经营的旅店,名为“绿岩庄”。而旅店里的另一位旅客的名字则叫——
  “汤川?”看到这里,草薙猛地抬起头来,“那家伙住在那里?”
  “眼下,他似乎也还在那里。”多多良微微笑了笑,“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要让你来负责这件事。”
15
  噗咻一声,伴随着一声喷射音,火箭飞向了遥远的前方。恭平嘟起了嘴。他又一次没能看到发射的瞬间。火箭飞出去的速度根本就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它的冲力远远超出了恭平的预想。
  汤川抬起一具小小的望远镜。火箭似乎已经落到水面上了。
  “距离多少?”
  恭平看了看固定在地面上的电动绞盘的标尺。火箭上绑着钓鱼线,被扯出去的线长,大致就是火箭的飞行距离。
  “呃,大概一百三十五米。比刚才稍近一些。”
  “好了,回收。”汤川在地上盘腿坐下,敲打起了放在包上的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恭平一边侧眼看着汤川,一边用电动绞盘把火箭拉了回来。从刚才起,他就已经做了六次同样的事了。汤川不停地发射火箭,完全没有向自己展示海底的迹象。恭平搞不明白,汤川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汤川两只眼睛盯着电脑的画面,在胸前抱起了双臂。
  “看起来,结论已经出来了啊。与模拟试验结果之间的误差的原因也弄清楚了。如此一来,就可以以最佳条件发射了。”
  “还要发射?你到底要放多少回啊?”
  “可能的话,最好是发射上无数次。在正式发射前要试射无数次,不管是载人宇宙火箭还是水火箭,在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不过呢,真实的火箭是受到预算经费的制约的。而我们的火箭,也同样受到着时间的制约。现在日头已高,再磨蹭下去的话,就没法看到海底的玻璃了。好,接下来就正式开始吧。”
  汤川站起身来,把身旁的水桶扔进了海里。水桶上,拴着一条尼龙绳。
  一边等着恭平用电动绞盘把水火箭收回来,汤川一边灵活地操纵着那只拴有尼龙绳的水桶,打了些海水上来。之前,汤川也重复地做过好几次这样的事。
  汤川做的这只水火箭不光体型较大,而且火箭箭身上还带着一对形状怪异的翅膀。照他本人的说法,这是他汤川的独创,但恭平却看不出来到底哪里有什么独创性。此外,另外的一个特征,就是火箭的内部,装了一个烟盒大小的重物。汤川每次试验之前,都会对那块重物的位置稍稍作一些调整。那是一块重约一百克的重物。恭平觉得,火箭之所以无法飞远,原因就在于里边的那块重物,但汤川却说,那块重物是绝对必需的。
  恭平不由得再次开始揣测起来,眼前的这位学者到底是何方神圣?自己虽然说过很想看看那些沉眠在海底的玻璃,但这愿望却也并非十分强烈。可汤川却一直执著于此,非要替自己实现这个心愿。但他却又不愿把话给说清楚。恭平只能一边默默地看着,一边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
  但不知为何,恭平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抵触。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和汤川待在一起,就一定会遇上什么有趣的事。
  “好了,咱们正式开始吧。”
  汤川拿起火箭,把装在里边的重物取了出来。恭平“哎”了一声,问道:“你不是说,那块重物很重要的吗?”
  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汤川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显示屏,阴沉着脸接起了电话:“喂,我是汤川。”
  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汤川的眉毛挑动了一下。
  “不好意思,今天不行。明天再说吧……现在我在做实验。我在做物理实验,今天不行。就这样吧。”说完,汤川便挂断了电话。
  工作的事吗?恭平问。
  “DESMEC的人。说是有事要找我商量,其实不过就是想约我闲聊几句,一起吃顿饭,借此来套个近乎。这种事情,根本就算不上是工作的。”
  汤川往火箭舱里装入了一定量的海水。而喷射口上则装着一只用水管阀门改造成的特别的阀门。把火箭整个儿地装在手制的发射台上之后,汤川开始用自行车打气筒往火箭舱里打气。塑料瓶明显地鼓胀了起来。海水的量、空气的量、发射台的角度,这一切都已经通过之前的试验查明了。唯一的不同,就是火箭上的重物已经取下来了。
  好。汤川把打气筒的阀门从火箭上拿下来。紧接着,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了刚才的那只手机。汤川用拇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摁了一阵,开始动手把手机安装到刚才安装重物的地方。
  “哎?你要把手机放到火箭里去?”
  就在恭平一脸惊异地开口询问时,他的那只儿童手机便响了起来。恭平掏出手机,准备接电话。
  “电话待会儿再接。”汤川叫道,“我倒数三声。三,二,一,发射。”
  汤川摁下接在发射台上的开关,火箭猛地从尾部喷射出大量的海水。恭平立刻将目光挪到了前方。湛蓝的天空下,一只透明的火箭直飞而去。火箭沐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火箭在比刚才更远的海面上落下。恭平看了看电动绞盘上的标尺。二百二十五米。这是一直以来的最高记录。他激动地叫嚷着,把这结果告诉了汤川。
  “好。”物理学者的反应很淡定,“你接电话吧。”
  听汤川这么一说,恭平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来一看,恭平才发现是一通视频电话。他两眼盯着液晶屏,接通了电话。
  “哇。”恭平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液晶屏上,显示出了色彩缤纷的海底。红色,蓝色,绿色。感觉就像是海底沉着一块巨大的彩绘玻璃一样。海水清澈透亮,伴随着入射光角度的改变,它的颜色也在不停地变化着。
  “怎么样?”汤川问道。
  恭平默默地把液晶屏转朝向了汤川。原本面无表情的物理学者也稍稍睁大了些眼睛。汤川一脸满意地连点了两三下头,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实验成功。”
16
  从县警本部搜查一课过来的那位名叫矶部的警部只要不笑,感觉就像是在板着个脸一样。国字脸上皮肤看起来似乎很厚,而眉毛和眼睛都细得就跟条线一样。不说话的时候,总是瘪着个嘴。笑起来的时候,那笑容看起来也像是背后暗藏了什么野心和阴谋一样。
  矶部暂时先带着三名部下来到玻璃警署里。“暂时”这个词,正是他本人所说的原话。
  “如果真的要在这里设立搜查本部的话,那么我会带五十个人过来的。”矶部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虚张声势。就算真的能来那么多人,他们也不可能全都是矶部一个人的手下。他的警衔不过就只是个股长罢了。
  但是,刑事课长冈本依旧满脸堆笑,低头说:“到时候我们也会好好准备一番的。一切就拜托了。”
  矶部等人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了确认之前在玻璃浦发现冢原正次尸体一事的调查状况。元山、桥上和西口被叫到了会议室里,向矶部他们说明情况。
  元山大致地向矶部等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矶部抱着手听完了元山的讲述。
  “刚才所说的,就是目前已经查明的大致情况。冢原和玻璃浦之间的关系,眼下依旧还未能查明,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这一次的海底矿物资源开发感兴趣。”
  矶部抱着两手,一言不发。因为眼睛实在是太小,有时感觉他似乎已经睡着了,但实际上他却是醒着的。
  稍稍沉吟了一下之后,矶部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负责本案的几个人,说道:“你们是怎么看的呢?”
  “什么怎么看的?”元山问道。
  “在你们看来,这件案子属于他杀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嘛……”元山瞥了一眼身旁的冈本。冈本低头看着地面,丝毫没有开腔搭话的意思。无奈之下,元山只好接着说道:“从现场的状况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现场既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除了脑部的损伤之外,尸体上也没有留下什么其他明显的外伤。”
  “可那位警视厅的管理官不是发现了一些什么吗?他说要把尸体运回东京去解剖,其原因也不就在此吗?”
  冈本抬起头来说:“呃,这事倒也未必就像您……”
  “那你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是因为过世的那位冢原先生,是那位管理官在警视厅里的前辈。他觉得不做一下解剖就安葬掉的话,心里总有些不甘,所以他说打算把尸体运回东京,请专门的医生来做解剖。”
  “这些话之前你们已经说过了。所以现在我们才会到这里来的。照这么说,你们觉得即便送去解剖,也是无法查出任何问题来的?你们认定,这就只是一场单纯的事故?”
  冈本没有回答。元山一言不发。矶部摇了摇头,低声念了一句:“真拿你们没办法。”
  “我听人说,其他人对那个矶部股长的评价都不是很好。”桥上把手肘搭在窗框上,两眼望着窗外,说道。
  “怎么个不好法儿?”西口问道。他的手里,还攥着一罐咖啡。
  两人坐在从中玻璃站出发的电车上。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可供四个人合坐的厢式座位上,就只是面对面地坐着他们两人。
  “传闻说,他是个善于算计的野心家,而且还是个总爱溜须拍马的浑蛋。如果这真是一场杀人案的话,那么这对他来说就是个立功的绝好时机了,所以他一直都干劲十足。”
  “他那模样,是干劲十足吗?怎么我看他就只是一脸不爽的表情而已?”
  桥上啧啧咂舌,晃了晃食指。
  “这叫做故作姿态。估计那家伙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县警本部,正向着课长口沫横飞地打着小报告呢。”
  如果桥上没有猜错的话,矶部其实应该是打心底里巴望着这是一起杀人案的。他之所以会在冈本和元山面前表现出烦躁不安来,或许也是因为元山他们至今还未能证明这是一起杀人案的缘故。
  电车沿着海岸轻快地飞驰。来到玻璃浦,两人依旧没有站起身来。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电车的下一站——东玻璃站。
  冢原正次出席了DESMEC召开的说明会,而警方也已经查明了那辆当时载着他前往公民馆的出租车。照出租车司机的说法,当时是有人用无线电把他给叫到东玻璃站的站前,载上了冢原正次的。前往公民馆的话,最近的车站应该是玻璃浦站。有关这一点,冢原手上的那张说明会的入场券上也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既然如此,冢原为何还要从东玻璃站打车前往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冢原在参加说明会之前,有事要到东玻璃站去。因此,西口和桥上就被派去打听情况了。
  因为地形的关系,东玻璃站建在离海稍远的地方。顺着车站正面的路前进,就能走到海岸边去。海岸前方,道路分作几个岔口,分别通往玫瑰园、八音盒馆和奇诡艺术馆等设施。或许是因为车站离海较远,在一段时期里,这座小镇接连不断地建造了许多可供观光旅游的设施。自不必说,如今这些设施基本都已失败告终了。
  街道两旁,有几家小小的商店。其中的大部分,店门外都拉下了卷帘门。就算是那些还开着的商店,从外边也看不出店里是否还在营业。
  “跟这里比起来,中玻璃那边还算不错了。”桥上边走边说,“至少,那边还能感觉得到一丝活力。这地方,街上几乎都没什么人啊。”
  但即便如此,街上却依旧还是有几家正在营业的小店。两人分头行动,手里拿着冢原正次的照片,四处找人打听情况。打听了一阵之后,首先找到了线索的还是西口。在一家门外堆放着海鲜干货的店里,一个老太婆说她看到过冢原正次的这张脸。据说,冢原前天还曾经进过这家店。
  “他当时问我,说去Marin Hills怎么走。”
  “Marin Hills?”
  老太婆皱起脸笑了笑,挥了挥手。
  “是处别墅地。很久以前就盖了的,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住那儿。”
  西口叫来了桥上,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他。至于前往别墅地的路,西口已经找老太婆打听好了。
  在前往海边去的路上走上岔路,顺着缓坡而上。之所以整条路都铺整得很好,大概也是因为前方通往的是别墅地的缘故。
  “对了,我曾经听说过。”桥上说道,“很久以前,一家大型地产公司在这里建造了不少的别墅,打算大赚一笔。记得那家公司好像就叫做‘Marin Hills玻璃’。可到最后,他们就只卖出了极少的一部分,亏得一塌糊涂。”
  “哦?那,冢原先生跑这地方来干吗?”
  走了一阵,前方稀稀疏疏地开始出现了几处别墅。刚建成的时候,这些别墅看起来应该是既豪华又漂亮,但如今,每一栋别墅都显露出了岁月沧桑的痕迹。
  路边,有个正在修剪花草的男子。男子约莫五十岁年纪,头上戴着顶草帽。桥上冲着男子招呼了一声。
  据说,男子是地产公司雇来修剪花草的人。
  “这里的别墅几乎全部都是销售用的,可是却根本就没人来买。但这地方也不能任由它就这么荒着,所以才会找人来给修剪一下杂草的吧。”
  桥上让男子看了看冢原的照片。
  “哦?这人我见过,就在前天。”男子毫不迟疑地说道,“他当时在仙波家门口转悠,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
  “仙波?”
  听桥上这么一问,男子伸手指了指远处。
  “那里不是有户白色的人家吗?就是建在斜坡上的那栋。那里之前曾经是仙波的家。”接着,男子又补充了一句,“那是个杀人犯。”
17
  “找到了,草薙先生。”听到背后有人说话,草薙依旧把背脊靠在椅背上,转过了回旋椅来。内海薰一身长裤套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朝着草薙走来。
  “哦,辛苦了。是件什么案子?”
  “三两句话也说不明白,你还是自己看吧。”
  “细节部分我会自己确认的,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一下大概的情况。你先给我大致说说吧。”
  内海薰靠在办公桌旁,低头看着草薙。
  “你今天的架子还真够大的啊?”
  “那当然。这命令可是管理官下达给我的。要说的话,我可是有关这起案件的管理官代理哦。”
  “你的事与我无关,可为什么要拉上我来帮忙?”
  “管理官和股长都说,我可以选个人来帮我。”
  “我问的就是你干吗要选我。”
  草薙微微一笑,抬头看着眼前的后辈女刑警。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汤川他人在当地。”
  “那又怎么样?因为这一点,上头任命的是你不是我。”
  “你应该也很清楚的吧?那个偏执狂是绝不会轻易答应帮我的。要是他满口大道理地说个不休,那就由你去说服他好了。”
  内海薰不由得火冒三丈:“我可不觉得我能说得动他。”
  “没事。我去跟他说的话,他可能会不理,但你跑去找他哭诉的话,他也就没法拒绝了。这一点我敢保证。”
  “我?找他哭诉?”内海薰吃了一惊。
  “那就得看时机了。好了,别再抱怨了,赶紧说正事吧。时间宝贵。”
  内海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
  “姓名:仙波英俊。十六年前,因杀人罪遭到起诉,最终被判有期徒刑八年。杀人现场是杉并区荻漥的街头。”
  “街头?打架吗?”
  内海薰摇头。
  “被害者名叫三宅伸子,时年四十岁。此人长年从事坐台小姐的工作,被杀当时似乎并没有固定职业。三宅与仙波两人是旧相识,被杀的头天晚上,他们两人还一起去喝过酒。当时,仙波要求三宅归还之前借给三宅的钱,三宅却装模作样,说她从来没有找仙波借过钱。于是,第二天仙波再次把被害者约了出来,用菜刀威胁对方,说如果不还钱的话,就要动手杀了她。可被害者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讥笑了仙波一通。一怒之下,仙波便用菜刀捅死了被害者——这就是案件的大致经过。”
  草薙把双手枕到脑后,跷起二郎腿。
  “挺简单的一起案件啊。几乎就没什么可费事的地方。逮捕那个名叫仙波的罪犯时,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抓到的?”
  “不,案发两天后的夜里,仙波就被捕了。”
  依照内海薰的解释,在荻漥住宅区的街头发现有女性倒在地上,其他人打电话报警的时间是五月十日的夜里十点左右。警察赶到现场时,被害者已经死去,腹部还留有被菜刀捅伤的伤痕。从死者随身携带的物品中,警方立刻便查明了死者的身份是前坐台小姐三宅伸子。之后,又查明到死者在被杀的头天夜里,曾经和一名中年男子一起去了一家常去的店里喝过酒。此外,店里的许多酒客都记得两人当天夜里发生过口角。虽然该男子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家店了,但店长却还记得男子叫做仙波。
  警方调查了三宅伸子的房间,发现了仙波的旧名片。看起来,仙波似乎是伸子在做小姐时的客人。仙波在事业失败之后,暂时移居到了妻子的老家,之后又再次来到了东京。当时,江户川区的一栋二层公寓,就是仙波的住处。
  去拜访仙波的资深搜查员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情形有些不大对劲。搜查员要求进屋看看,结果却遭到了仙波的坚决拒绝。搜查员当时并没有硬闯,而是去到公寓的附近一直监视着。
  没过多久,仙波手上提着个小包,离开了房间。看到仙波在附近的水路旁四处张望,搜查员接近仙波,并且叫了他一声。听到叫声,仙波抱起包撒腿就跑。尽管几次险些让他给逃脱了,但最后搜查员还是追上并逮捕了他。
  警方从仙波的包里搜出了一把沾血的菜刀。没过多久,警方便证明了刀上残留的正是三宅伸子的血。
  “当时抓获仙波的那位资深搜查员,就是这个冢原正次。不愧是多多良搜查官的前辈啊。”内海薰说道。
  草薙换了一只跷起的脚,不解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如果对方拒绝让自己进屋,大多数刑警心里都会起疑的。”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却未必能够如此顺利啊。”
  “区区一介新人,别整天不懂装懂。”
  内海薰吊起眉毛:“我还是新人?”
  “不管过了多少年,在有人给你打下手之前,你都只是个新人。那么,其后的审讯也是由冢原先生来负责的吗?”
  “从记录上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有期徒刑八年啊?这么说,现在他已经出狱了吧?冢原他为什么要跑到仙波当年住的地方去呢……”
  不到一小时前,玻璃警署的一名名叫西口的巡查打来了电话。看来多多良已经告诉过对方,说这边负责联系的是一个名叫草薙的警部补。
  据西口说,冢原正次在前往玻璃浦参加说明会之前,曾经到东玻璃町的别墅地去远望过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居住的是一名曾经在东京犯下杀人罪,后来遭到逮捕的男子。案发时,房屋已经被拿去变卖。在当地,许多人都知道那里是杀人犯的家。
  不过,西口他们手上并没有相关案件的资料,所以西口说,希望警视厅能够给他们一份。
  “会不会是顺道?”内海薰说道。
  “顺道?”
  “冢原先生本来是打算到玻璃浦参加说明会的,但他同时也想顺带到当年自己亲手抓获的罪犯家去看看……”
  嗯——草薙沉吟了起来。
  “有这可能吗?如果说罪犯本人或者家人依旧还住在那里的话,我倒还能理解,可那地方现在都已经没人住了啊?而且,案件发生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被卖掉了。谁又会有你说的那种想法呢?”
  “的确如此……”内海薰罕见地干脆认错。
  “罢了,你安排一下,把资料送给对方。然后,你再去调查一下他现在住在哪里。”
  “你是说,仙波英俊的住处?”
  “对。你看,你不也挺机灵的吗?”
  “我还是个新人。”
  内海薰转身离去。眼望着她渐渐走远,草薙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草薙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我是多多良。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啊,当然方便。”草薙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法医研究室的解剖结果出来了,他们已经查明了详细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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