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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游戏Ⅱ 燃烧的女孩

_7 苏珊(美)
  儿,一言不发。终于,皮塔开口说道:“那悬崖跟咱们在训练中心楼顶看到的一样,就是那面防止人跳楼,把人弹回的玻璃墙。黑密斯发现了这个秘密并把它变成了一件武器。”
  “这不仅成了针对其他贡品的武器,也成了针对凯匹特的武器。要知道,他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饥饿游戏的一部分,他们从没想要把悬崖当作一种武器。黑密斯破解了这个秘密,使他们显得很愚蠢。我敢说,他们为这事也没少伤脑筋,这就是咱们以前在公开播映时没看到这段录像的原因。这和咱们吃浆果的情况一样糟!”我说。
  我禁不住大笑起来,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声。皮塔只是无奈地摇头,好像我已经疯了,是啊,没准我真有疯了。
  “差不多吧,但也不尽然。”黑密斯站在我们身后说道。我急速转身,真怕他会因为我们看了有关他的录像而生气,可他只是呵呵地笑着,又拿起葡萄酒瓶喝了一大口。别指望他是清醒的啦。看到他又开始喝酒,我本该感到有些不安,可我现在却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
  这几个星期,我一直在尽力熟悉自己的竞争对手,没太多在意自己的团队。而此时,我的内心燃起了新的希望,因为我终于了解了黑密斯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开始认识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么,可以肯定,两个给凯匹特带来大麻烦的人可以想出让皮塔活命的办法。
第二篇 世纪极限赛 15、燃烧的精灵
  已经和我的化妆师弗莱维、维妮娅和奥克塔维亚合作多次,我本以为再次与他们合作应该是稍加忍耐就过去的事。可我没料到的还有可怕的感情折磨在等着我。在化妆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至少大哭过两次,而奥克塔维亚整个上午都在嘤嘤哭泣。没想到他们已真的喜欢上我,看到我要再回到竞技场,他们便垮掉了。加之,失去我就等于失去了进入所有重要社交场合的门票,特别是我的婚礼,他们更觉难以忍受。要为了别人而坚强,这种念头从没在他们的脑子里出现过,因而,我反倒成了安慰他们的人。可要去赴死的人却是我,这么一想,不禁令人恼火。
  想起皮塔在火车上曾对我说过,那个侍者不愿看到胜利者再回到竞技场,凯匹特人也一样不愿意,可我认为只要一听到锣声,所有人就会把这一切忘掉。但有趣的是,凯匹特人确实在乎我们,这是一个新发现。当然,每年观看儿童互相厮杀,他们决没有问题,但兴许他们对那些胜利者太熟悉了,特别是那些多年前就已出名的人,观看这场比赛,.就跟观看自己的老朋友故去一样。那么,这场比赛不如说是给辖区的老百姓看的吧。
  我一直不停地在安慰他们,西纳到来时,我已经极度疲乏和恼怒,他们的眼泪使我想起家人,她们也一定在为我伤心流泪。我穿着薄薄的长袍站在那里,皮肤刺痛,心情难过,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愿看到别人脸上表露出哪咱只是一点点遗憾的表情。所以他一进门,我就大声说道:“要是你哭,我发誓,我马上杀了你。”
  西纳只是笑笑,说:“今天早晨湿度很大,啊?”
  “你可以把我拧干。”我回答。
  西纳把手搭在我肩上,拉我去吃午饭。“别担心,我经常通过工作来疏导自己的情绪,这样我伤到的只有自己,而不会是别人。”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警告他说。
  “我知道,我回头跟他们谈谈。”西纳说。
  吃完午饭,我的情绪稍微好些。午饭的主菜是缤彩果冻野鸡、黄油汁蔬菜丁、土豆沤芹泥,甜点是水果热巧克力。西纳又为我要了份甜点,因为我一开始就用大勺吃,几口就吃完了。
  “我们在开幕式上穿什么?”我把第二份甜点吃完后,开口说道,“头灯配火焰?”在开幕式上,要求我和皮塔都穿上和煤炭有关的服装。
  “可以说,和这有关吧。”他说。
  开幕式开始前我要作最后的准备,这时我的化妆师们又出现了,西纳夸赞他们上午的工作干得很棒,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借此把他们支开了。他们到一旁去稳定情绪,谢天谢地,现在只留下了我和西纳。他先把我的辫子编起来,样子跟妈妈以前编的一样,然后给我化妆,去年的淡妆使我进人场地时观众能一眼就认出我。可这次,我的脸被深浅不一的颊彩涂得几乎看不出模样。眉毛画成高挑的弧形、颧骨用颊彩突显出来、眼部用烟熏妆、嘴上涂深紫色唇膏。服装看上去也很简单:就是一件从脖子到脚腕的紧身黑色套头装。之后,他给我戴上类似去年得胜时所戴的王冠,材质是深黑色金属而非黄色金属。他调整室内光线,使之类似黎明,然后他按动了隐藏在我袖口里的一个按钮。我低头一看,真是太奇妙了,我全身的衣服渐渐亮起来,闪动着缤纷的色彩,先是柔和的金黄色,逐渐变成橘红色,我看上去像是被炭火包裹了起来,啊,不,我就是一块壁炉里燃烧的炭火。色彩忽明忽暗,跳动闪烁,跟煤炭燃烧时发出的光亮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惊奇地问道。
  “波西娅和我花了很长时间观察火苗。”西纳说,“喏,你瞧瞧。”
  他把我转向一面镜子,好看到整体效果。我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一个女孩或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居住在火山里的神秘精灵,那火山就是黑密斯的世纪极限赛中出现的摧毁一切的火山。黑色的王冠此时呈现出红色,似在燃烧,在我涂彩妆的脸上映出奇幻的影像。凯特尼斯,燃烧的女孩,她已经抛弃了熠熠跳动的火焰、珠光闪闪的长袍、烛光般柔和的上衣。她是一团火,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致命的火。
  “我想…我正需要把这样的形象展示在大家面前。”我说。
  “是的,我想你涂粉色口红、扎丝带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西纳说。他又按了一下我手腕上的按钮,把灯光熄灭。“别把电用光了。这次你在彩车上不要挥手,也不要微笑。我要你直视前方,好像所有的观众都已远离你的视线。”
  “终于轮到我擅长的了。”我说。
  西纳还有事,所以我决定先到一楼的预备中心,所有的“贡品”和彩车都在那里集合,等待开幕式开始。我在人群中搜索着皮塔和黑密斯,可他们还没来。去年,所有的贡品都安排在彩车旁等候,可今年不同,大家可以进行交流。那些胜利者,不管是今年的“贡品”或指导老师,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圈,在谈论着什么。当然,他们之间都认识,可我却不认识他们,而我也不是那种愿意到处走走,进行自我介绍的人。因而我只是抚弄着我的马脖子,尽量不引人注目。
  可这么做也没用。
  一阵嘎吱嘎吱嚼东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扭身,看到芬尼克·奥迪尔的那双著名的海水般碧蓝的眼睛,离我只有几英寸远,我甚至没意识到他已经走近我。他靠在我的马身上,嘴里正嚼着一个糖块。
  “你好,凯特尼斯。”他说,那口气好像我们已是多年的朋友,而实际上,我们以前从没见过面。
  “你好,芬尼克。”我说。他离我这么近,尤其是他的衣着很暴露,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但我仍尽力显得自然。
  “想吃糖吗?”他边说,边伸出手来,他的手里抓了一大把糖。“这糖应该是给马吃的,可谁在乎?它们已经吃了好多年糖了,可你和我…咳,要是看到糖果,最好赶快下手。”
  芬尼克·奥迪尔可是帕纳姆国的传奇人物。他十四岁时赢得第六十五届饥饿游戏桂冠,现在算来,他仍是最年轻的胜出者之一。他是来自四区的职业选手,因而他获胜的几率就比较大。但无论如何训练者都无法给予的是他英俊的容貌,他高大而健壮,长着棕色皮肤和深棕色的头发,最值得夸耀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年,当其他选手为了得到一些谷物或者火柴而拼命争抢时,他却什么都不需要,不需要食物,不需要药品或者武器。他的竞争对手在一周后才意识到他是真正的杀手,可是已经太晚了,他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在宙斯之角得到的长矛和刀子,成为一个厉害的杀手。当他收到银色降落伞送来的三叉戟时,那是我见过的送到竞技场里最贵重的礼物,比赛已接近尾声。四区以渔业为主,许多年来他都在船上过活,三叉戟是他们常使用的工具,也成为他的武器。他用自己找到的藤条织成网,把对手缠住,再用三叉戟杀死他们,只用了几天时间,胜利的桂冠就已到了他的手里。
  从那时起,凯匹特人就开始对他垂涎了。
  头一两年,因为他年龄太小,还没人敢碰他。但他一到十六岁,在饥饿游戏举办期间,他的身后就跟随着无数疯狂的爱慕者。他对任何人的喜爱都为时不长,每年在凯匹特期间,他都会和四五个女人交往,这些人的年龄或大或小,或可爱或平常,或富有或极富有,他与她们交往,索取她们昂贵的礼物;但不久就会离她们而去,他一旦离去,就绝不回头。
  我不能否认芬尼克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给人以美感的人之一,但坦率地讲,他从来都不吸引我。或许因为他太漂亮了,或许因为他太容易被得到,也或许因为他太容易被失去。
  “不,谢谢。”我看着他手中的糖说,“我倒是很想借你的外衣穿穿。”
  他穿着一件金色渔网状的衣服,衣服在前身很狡黠地打了个结,所以从技术上讲,不能说他是裸体,但已十分接近。我敢肯定,他的设计师认为芬尼克裸露得越多就越好。
  “你穿这身真的吓了我一跳,那些可爱女孩的装束哪里去了?”他一边问,一边用舌头轻舔着嘴唇。这个动作也许可以让许多人癫狂,可不知怎的,在我脑海里出现的只是老克雷对贫穷的年轻女孩垂涎欲滴的样子。
  “我长大了,那些衣服不适合我了。”我说。
  芬尼克拈起我的衣领,用手指在它的边缘划过。“这极限赛真是糟糕透顶,在凯匹特,你应该像强盗,夺掠一切,珠宝、钱、一切。”
  “我不喜欢珠宝,我的钱够多了,你的钱都用在什么地方,芬尼克?”我说。
  “噢,我已经好多年没碰过钱这种庸俗的东西了。”芬尼克说。
  “那么,为了得到你这样好伙伴的陪伴,他们拿什么付给你?”
  “秘密,”他一边轻柔地说着,一边把脸凑过来,嘴唇和我的几乎要挨上了。“你呢,燃烧的女孩?你有什么秘密值得我来花时间听吗?”
  不知怎的,我的脸刷地红了,真愚蠢,我仍尽力保持镇静,说:“不,我是一本打开的书。”我也轻声说,“每个人在我没来得及认识他们时就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
  他狡黠地笑着,“不幸的是,恐怕事实确实如此。”他向旁边扫了一眼,“皮塔来了,很遗憾你的婚礼被取消了,我知道这对你有多糟。”他又往嘴里扔了块糖,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开了。
  皮塔站在我身边,穿着一身和我类似的衣服。“芬尼克奥迪尔想干什么?”他问。
  我转过身,学着芬尼克的样子,垂下眼皮,把嘴凑近皮塔,说:“他请我吃糖,想探听我所有的秘密。”我用最具诱惑的声音说道。
  皮塔大笑起来:“唷,不会吧。”
  “是真的,。我说,“等我鸡皮疙瘩下去以后,我再跟你说。”
  “要是咱们俩有一个赢了,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行为古怪无常?。他说着,眼光扫视着周围的胜利者。
  “没错,特别是你。”我说。
  “噢,为什么特别是我?”他笑着问道。
  “因为你有喜欢漂亮东西的弱点,可我不会。”我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他们会诱使你陷入凯匹特的生活方式,而你也会沉迷于其中,完全迷失自我。”
  “对美的东西独具慧眼并不等于就是弱点。”皮特一针见血,“也许轮到你,就不同了。”音乐响起,我看到大门洞开,为第一组彩车入场做好准备,人群的喧嚣从门外传来。“上车吧。”他伸出一只手扶我上彩车。
  我先上彩车,然后把他拉上来。“站稳了。”我说,又把他头上的王冠扶正,“你看见过衣服点着的样子吗?咱们还会很出彩的。”
  “绝对。不过波西娅说咱们要摆出傲视一切的样子,不要挥手,什么动作也别做。”他说,“走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看了一下游行的彩车,“也许咱们可以直接把灯打开。”我们说着,打开了灯。我看到人们在对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知道,这次我们会再次成为开幕式上议论的焦点。当我们的彩车快到门边时,我扭头搜寻着波西娅和西纳,可是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去年他们可是陪我们走到最后的哦。“咱们今年要拉手吗?”我问。
  “看来他们让咱们自己定了。”皮塔说。
  我抬头看着皮塔碧蓝的眼睛,这双无论多浓的彩妆都不可能使其狞厉的眼睛。我去年曾决计要杀死他,我确信他也想杀死我。而今年,一切都反了个。我决意要让他活下去,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我真高兴站在我身边的是皮塔而不是黑密斯,不然我未必能如我希望的那样勇敢。我们没再讨论就把手拉到了一起。毋庸置疑,我们要携手并进,踏上这荆棘满布的旅程。
  已到傍晚,光线越来越暗,我们进入场地时,观众的喊声已经响成了一片,但我们两个谁也没动,只把目光投射到远方,就好像周围没有观众,也没有疯狂的喊叫。我忍不住扫了一眼场地周边的大屏幕,在屏幕上,我们不仅漂亮,而且深黑的颜色使我们显得强健有力。不,远不止这些。我们,来自十二区的明星恋人,遭受了巨大的苦难,却没能享受胜利带来的回报;我们不需要追随者的仰慕,无需对他们报以优雅的微笑,无视他们飞来的吻。我们不愿意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喜欢这样。我终于做回了自己。
  在城市广场的转弯处,我看到另外—。对选手的着装,他们的设计师显然想模仿西纳和波西娅的设计理念,给自己的选手设计了发光的服装。如果说来自出品电子元件的三区的选手穿着发光的服装还有一定道理的话,那么来自以畜牧业为主的十区的选手,穿着奶牛造型的服装,却配着一条燃烧的腰带又有什么意义昵?把自己烤熟吗?不可思议!
  而皮塔和我穿着的仿佛燃烧的煤炭般忽明忽暗服装却光彩夺目,其他的选手都在盯着我们看。六区的一对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选手是众所周知的吗啡瘾君子。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眼光里不无艳羡,甚至当斯诺总统站在月台上,为世纪极限赛致开幕词时,他们都没能把眍喽的大眼睛挪开。最后,国歌响起,我们在城市广场绕行最后一圈。难道我看错了?我明明看到斯诺总统也在注视着我,是真的吗?
  皮塔和我姿势不变,直到训练中心的大门在我们身后关闭才放松下来。西纳和波西娅在那里等候着我们,他们对我们的表演很满意,黑密斯今年也露面了,只不过他不在我们的彩车旁,而是和十一区选手在一起。我看到他朝我们这边点头,两名选手跟在他身后来向我们问候。
  我一眼就认出了查夫,多年来,我在电视上经常看到他和黑密斯推杯换盏。他皮肤黝黑,约六英尺高。他在饥饿游戏中失去了一只手,因而一只手臂是残肢。他是在三十年前赢得的比赛,当时应该有人准备给他安义肢,就像皮塔截去小腿时那样,但他一定是拒绝了。
  那个女的,希德尔,长着橄榄色的皮肤,夹杂着几缕银丝的黑色直发,很像“夹缝地带”的人,只有她浅褐色的眼睛才显示出她来自另一个辖区。她应该有六十来岁了,但看上去仍很强健,在她身上没有任何酒精、吗啡或其他化学药剂上瘾的迹象。没等我们开口,她就走上前来拥抱了我。我心里明白,这一定是因为露露和萨里什的缘故。我不由得说道:“他们的家人怎么样啦?”
  “还活着。”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查夫用他的好胳膊拥抱着我,然后在我的嘴上使劲吻了一下。我吃了一惊,赶紧后退,而他和黑密斯却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闲聊的时间十分短暂,之后凯匹特服务人员赶紧示意我们往电梯方向走。我有一种感觉,他们对重感情的胜利者在彼此之间传递友情感到很不舒服。我朝电梯走去,仍牵着皮塔的手。这时一个女孩从我身旁走过来,她摘掉头上的树叶头饰,一把扔到身后,也不管它掉在哪里。
  约翰娜,梅森,来自七区的选手。她戴着树叶头饰是因为七区生产木材和纸张。当年她把自己伪装成孱弱无助的样子,根本不引入注目。但后来,她却露出了邪恶的杀人技巧。此时,她把自己尖耸的头发弄乱,骨碌着棕色的大眼睛说道:“我的衣服真糟糕,不是吗?我的设计师是凯匹特最要命的傻瓜。她让我们都当了四十年的大树了。真希望我们能有西纳那样的设计师。你看上去真是太棒了。”
  女孩儿们的闲谈,谈论衣服、头发,化妆品之类,我最不擅长这个。所以我撒谎道:“是啊,他一直在帮我设计服装。你应该看看他使用天鹅绒的本事。”天鹅绒,那是我脑子里出现的唯一一种面料。
  “在你胜利巡演的时候我看到过。是你在二区穿的那件无吊带晚礼服吗?那件深蓝色镶钻石的衣服?真是太棒了,我真想透过屏幕直接把它从你的身,上扒下来。”约翰娜说。
  你肯定愿意,我暗想,连着我的一块肉。
  我们等电梯时,约翰娜拉开她的大树造型衣服拉链,直接把它脱在地上,然后无比厌恶地一脚把它踢开。此时的她,除了脚上的绿色拖鞋,身上一丝不挂。“唉,这样还好点。”她说。
  电梯来了,我们和她一起上了电梯。到七楼下电梯之前,她一直在和皮塔谈论着他的画,皮塔衣服上的灯光映在她裸露的胸脯上。约翰娜下电梯后,我没理睬皮塔,但我感觉到他在笑。查夫和希德尔最后也下了电梯,就剩下我和皮塔。电梯门刚一关上,我就一下子把皮塔的手甩开,而皮塔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怎么啦?”我说着,已到了我们的楼层,我们走出电梯。
  “都是你,凯特尼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说。
  “我什么?”我说。
  “他们为什么这个样子,芬尼克拿糖块让你吃,查夫吻你的嘴,约翰娜脱掉了她的衣服。”说话时,他想尽力显得严肃一点,但却不成功,“他们在逗你,因为你太…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说。我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就好像那次在竞技场,我快死的时候,你还不敢看我裸露的身体。你就是太……纯了。”他终于说了出来。
  “我不是!去年一年,只要是在摄像机前,我都在和你调情!”我说。
  “是的,可是…我是说,对于凯匹特人来说,你太纯了。”他说道,显然是为刚才的话打圆场,好平息我的火气。“对我来说,你很完美。可他们都在逗你。”
  “不,他们在嘲笑我,你也是!”我说。
  “不。”皮塔摇着头,脸上尽力保持着微笑。我气得又要认真地重新考虑是谁该从这次的饥饿游戏中活着回来的问题。这时另一个电梯门开了。
  黑密斯和艾菲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好像有什么高兴事。但黑密斯的脸色瞬时又严肃起来。
  刚才我怎么能那么想呢。我差点说出来。可我看到黑密斯并不是在看我,而是看着我身后餐厅的人口处。
  艾菲也朝那边看去,之后她以欢快的口气说道:“好像今年他们给你们弄来了一对侍者。”
  我转过身,看到去年饥饿游戏期间一直服侍我的红发艾瓦克斯,觉得有一个朋友在这里真好二同时我也注意到她身边有一个男艾瓦克斯,也是红头发,我想这就是艾菲说的“一对侍者”吧。
  可是,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个人我也认识,不是在凯匹特,而是在霍伯市场,多年来我与他闲话家常、拿格雷西·塞的汤开玩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十二区的广场上,他失去了知觉,躺在盖尔身旁,当时盖尔也被打得血肉模糊,几近半死。
  我们的新艾瓦克斯是大流士。
第二篇 世纪极限赛 16、寻找同盟
  黑密斯赶紧抓住我的手腕,好像料到我下一步要干什么。可我却保持沉默,就像遭受凯匹特折磨后的大流士一样。黑密斯曾告诉过我凯匹特人把艾瓦克斯的舌头割掉,这样他们就再也不能说话了。在我的心里,我仍能听到大流士的话语,轻松、顽皮,在霍伯市场跟我开玩笑逗我。他的玩笑和其他胜利者拿我寻开心不同,我们真诚地对待彼此。假如盖尔看到了他,又会怎么想呢……
  此刻,只要我对大流士做出任何表示,表示我认识他或别的什么,都会使他遭受惩罚,这点我很清楚。因此,我们只是注视着彼此。大流士,现在成为哑巴奴隶,而我,即将进行生死的搏杀。我们又能说什么呢?为彼此的命运惋惜?为对方难过?我们很高兴认识了彼此?
  不,认识我,大流士不该高兴。如果我当时在场,去制止斯瑞德,那他就不必站出来救盖尔,不会成为艾瓦克斯,特别是不会成为我的艾瓦克斯。显然,斯诺总统是有意把他安排来服侍我的。
  我挣开黑密斯的手,跑回到我以前居住的房间,把门锁上。我坐在床边,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用手托着前额,在幽暗的房间看着身上闪烁着光亮的衣服。我想象着自己正待在十二区的家中,蜷缩在壁炉旁。衣服上的光亮渐渐退去,直至电量全部用完,灯光消失为止。
  艾菲终于来敲门叫我去吃饭,我站起身,脱掉衣服,把它叠整齐,和王冠一起放在桌子上。在浴室,我洗掉了脸上的一道道的浓妆,穿上朴素的衬衣、裤子,穿过大厅走向餐厅。
  吃饭时,我心绪不宁,脑子里只想着我们的侍者,大流士和红发女孩。艾菲、黑密斯、西纳、波西娅、皮塔,所有的人都似乎在餐桌旁讨论着开幕式的事情。我故意将一盘豌豆打翻在地,趁着还没人拦我,我赶快弯下身去捡。吃饭时,我一直心不在焉,只有这个动作是有意识的。我打翻盘子的当儿,大流士就站在我身旁,在俯身捡豆子时,我们并排蹲在地上,但我没敢正眼看他。在一个短暂的瞬间,我们的手握在一起。菜里的黄油汁溅了他一手,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皮肤很粗糙。在我们不顾一切紧握着的手指间蕴含着一切未能吐露的话语。这时,我听到艾菲在我身后大声说:“这不是你该干的,凯特尼斯!”随即,他松开了我的手。
  随后我们回到大厅,观看开幕式录像,我挤在西纳和黑密斯中间,因为我不想坐在皮塔身边。大流士的事让我难过,可这事属于盖尔和我,也许还有黑密斯,但却和皮塔无关。他也许认识大流士,已对他点头致意,但皮塔不像我们,在霍伯黑市混的人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另外,他和其他胜利者一起嘲笑我也让我生气,我最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我决计在竞技场保住他的想法没有变,可除此之外,我也不欠他什么。
  当我看到游行的彩车驶向城市广场的画面时,我觉得每年都让我们穿着彩装在街市穿行十分糟糕。如果说孩子们穿着彩装很傻的话,那么让年龄很大的胜利者穿着彩装则令人同情。一些稍微年轻些的人,例如约翰娜和芬尼克,或者一些形体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的人,像希德尔和布鲁托,还没有失去尊严。可大多数人,那些毒品上瘾、疾病缠身的人,装扮成奶牛、大树、面包,就显得很怪异。去年我们仔细讨论每一个参赛者,而今年,仅有一两句简单的评论。难怪我和皮塔出现时人们会如此疯狂,因为我们穿上服装后显得那么的年轻、健美,符合选手应有的形象。
  录像一结束,我就站起来,感谢西纳和波西娅所做的一切,然后我回到卧室,艾菲定了早叫醒服务,以便第二天早餐时大家碰头,商量训练计划。可即使艾菲的声音都显得空洞无力。可怜的艾菲。她终于遇到我和皮塔这样的好选手,露了把脸,可现在-切都乱成一团糟,她想都不敢往好处想。用凯匹特的话说,这就是真正的悲剧。
  我上床后不久,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我没理睬。我今晚不想皮塔来,特别是在大流士就在附近的时候。这就跟盖尔在身边感觉差不多。噢,盖尔。大流士就在外面,我怎么可能不想起他呢?
  我梦里出现的竟是舌头。大流土的舌头已经冻僵,不能动弹,一只戴胶皮手套的手把血淋淋的舌头从他嘴里取出来。之后,我来到一个晚会上,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一些人的面具上有上下摆动的湿乎乎的舌头,一个人悄悄走近我,在梦中,我觉得这个人就是芬尼克,他抓住我并摘下面具,可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斯诺总统,他肥厚的嘴唇正滴着血红的口水。最后,我出现在竞技场,我的舌头干得像砂纸,想来到水塘边,可每当我快要靠近时,水塘却总是向后退去。
  我从梦中醒来,跌跌撞撞地冲到盥洗室,对着水龙头狂喝,直到我再也喝不下去为止。我脱下浸满汗水的衣服,光着身子躺回到床上,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时我尽量拖着不想下楼,实在不想讨论训练计划了。有什么可讨论的?每一个胜利者都清楚其他人有什么技能,或者至少过去有什么技能。皮塔和我还要扮作恋人,不过尔尔。不知怎的,我就是不想谈论这些,特别是在哑然无声的大流士站在一旁时。我洗了个长长的澡,慢条斯理地穿上西纳为我准备的训练服,然后通过对讲话筒定了早餐。一分钟后,香肠、鸡蛋、土豆、面包、果汁和热巧克力送到了我的房间。我吃了个饱,一点点地消磨时间,想尽量拖到十点钟,这是我们到训练中心集合的时间。九点三十分,黑密斯砰砰地敲我的门,他显然已经等烦了。他命令我赶快到餐厅集合。马上!可是,我还是不慌不忙地刷了刷牙,之后才慢腾腾地来到大厅,又成功地拖延了五分钟。
  餐厅里除了皮塔和黑密斯已经没人了。黑密斯喝了酒,再加上生气,脸涨得通红。在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纯金手镯,上面绘着火焰花纹,显然,他对艾菲的“配套饰品计划”做出了让步。他很不自在地扭动着手腕。那手镯还真挺漂亮,可他不停地扭动手腕,好像挺别扭,手镯看起来也就更像手铐而非首饰。“你迟到了。”他冲我吼道。
  “对不起,我做了一晚上割舌头的噩梦,所以起不来了。”我本来想显得凶点,可我的声音到了末尾就变小了。
  黑密斯开始时板着脸,之后又变温和了。“好吧,没关系。今天的训练,你们有两个任务,第一,要像恋人。”
  “肯定。”我说。
  “第二,交一些朋友。”黑密斯说。
  “不,”我说,“我不信任任何人,多数人让我不能忍受,我宁愿就我们两人合作。”
  “我开始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皮塔说。
  “可这不够。”黑密斯坚持说道,“这次你们需要更多的盟友。”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们处于绝对弱势,你们的对手彼此认识已经多年了。那么,你觉得他们会首先把谁当作目标?”他说。
  “喔,那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不可能打破他们多年的友谊。”我说,“所以,干吗费这个神?”
  “因为你有能力搏杀。,你在他们中很吃香。他们还是愿意和你结盟的。只要你让他们知道你愿意和他们结盟就行了。”黑密斯说。
  “你是说今年你想让我们跟职业选手联手?”我问,掩饰不住内心的厌恶。传统上,来自一区、二区、四区的选手会结成同盟,往往还会带上几个特别好的选手,一起捕杀力量弱的选手。
  “这一直就是我们的策略,不是吗?要像职业选手一样训练?”黑密斯反驳道,“谁属于职业选手同盟往往都在赛前决定,皮塔去年刚好在他们里面。”
  回想起去年的情形,当我发现皮塔和其他职业选手在一起时内心有多么厌恶。“所以我要尽量和芬尼克、布鲁托联合起来,你是这个意思吧?”
  “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是胜利者。自己组成自己的联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们跟查夫、希德尔联合。当然,芬尼克也不可忽视。”黑密斯说,“找到对你们有用的人,和他们联合起来。记住,竞技场里并不都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不管这些人外表看起来如何,他们都是老练的杀手。”
  他说得也许没错,可问题是我该信任谁?也许希德尔吧。但是,如果我最终不得不与她厮杀,我还愿意和她建立盟约吗?不。可是,我在同样情况下曾和露露达成盟约。我告诉黑密斯我会尽力,尽管我清楚自己这么做感觉很糟。
  艾菲来了,要我们到楼下集合。今年艾菲定的集合时间比去年早,因为去年我们虽然没有迟到,但却是最后到的。但黑密斯说他不会陪同我们一起到训练场,因为其他选手都没有保姆陪同。另外,作为最年轻的选手,更应该显得独立。所以,只好由艾菲带我们到电梯旁,她一路上还不停地替我们整理头发,又替我们把扣子扣好。
  训练场近在咫尺,几分钟就到了,我们也没时间说话。当皮塔拉住我的手时,我也没把他的手甩开。也许昨晚我冷落了他,但在训练场,我们要摆出不离不弃的样子。
  艾菲不用担心我们落到最后了,来到训练场时,只有布鲁托和二区的女选手伊诺贝丽在那里。伊诺贝丽三十来岁,在我的记忆中,她在一次徒手搏斗时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咙。她因此成名,在成为胜利者后,她特意修整了牙齿,使之成为狼牙的形状,并镶了金。她在凯匹特可不乏追捧者。
  到了十点钟,选手只有一半到场。负责训练的女教员阿塔拉也不管训练人数的多少,开始训话。也许她早想到会这样。我也松了口气,这样我也就不用假装着跟他们交朋友了。阿塔拉宣布了所有训练站的名称,其中包括搏击和生存技巧,然后让我们自由训练。
  我告诉皮塔我们最好分开训练,这样我们就能接触更多的训练项目。于是他与布鲁托、查夫一起练习掷矛,而我去练习打绳结。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我很喜欢这位教员,而他也还记得我,并对我有良好印象,说不定去年我就跟他练习过。我仍记得如何设计圈套,这种圈套可以将逮住的人一条腿吊在树上,他看到后十分高兴。显然,他对我去年设计圈套的情况做过记录,很高兴看到我取得了进步。所以,我想让他帮我复习所有便于使用的打绳结的方法,再教会我一些不太常用的方法。我心想,,整个上午都能单独向教员学习,我也很满意。可是,约一个半小时后,我正在满头大汗地打一个很复杂的绳结,这时一个人从我身后伸出手来,毫不费力地就把绳结打好了。当然,这人是芬尼克,我猜,他肯定从小就在摆弄三叉戟、为织网打各种各样的绳结。我在一旁观察了一分钟,他拿起一截绳子,打成一个套索,然后为了逗我乐,装成自己被勒死的样子。
  我垂下眼皮,没理睬他。然后朝一个学习取火的空训练站走去。对取火的技巧,我已经很熟练,但我对火柴的依赖性也很强。所以,教员教我用打火石、铁块、烧焦的棉布进行点火训练。这比看上去的难得多,我全神贯注地用心学,也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火点着。我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
  三区的两个选手站在我旁边,正在努力学习用火柴点火。我想离开,可又很想再试用一下打火石。再说,要是回去给黑密斯汇报,我告诉他跟这两个人交朋友也勉强说得过去。这两个人都个头不高,皮肤苍白,头发黝黑。那个女的,名叫韦莉丝,和我妈妈年龄相仿,说话时显得平和而聪慧。但我很快又发现她习惯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好像忘记了听话者的存在。那个男的,名叫比特,年龄比她要大些,好像总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戴着眼镜,但多数时候却从眼镜的下方看东西。他们有些怪,但我肯定至少他们不会在我的眼前脱得精光,让我感到不舒服。而且他们是三区来的,也许能帮我证实三区发生了暴动。
  我在训练场扫视了一圈。皮塔正站在一群言语粗俗的选手中间,练习抛刀子;六区的两个吗啡瘾君子正在学习迷彩,在彼此的脸上画了些亮粉色的漩涡形线条;五区的男选手正在击剑训练区呕吐,芬尼克和他们区的老年女人正在进行箭术训练,约翰娜梅森又裸露着身体,正在全身抹油,为摔跤课作准备。我决定还是留在原地。
  看来,韦莉丝和比特是不错的伴儿。他们似乎很友好,也并不随便探听他人的隐私。我们谈起了才艺,他们告诉我他们俩都喜欢发明,这使得我的服装设计的小伎俩相形见绌。韦莉丝谈起她正在发明的缝纫装置。
  “它可以感知织物的密度,从而控制。。。”她说,这时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一撮干草上,把话停了下来。
  “缝纫的力度。”比特继续解释道,“完全是自动的,它避免了人为的错误。”之后他谈起最近成功发明的一种体积很小的芯片,这种芯片可以藏在一片闪光纸屑里面,但却能储存长达几个小时的歌曲。我想起来奥克塔维亚在我拍婚纱照时,曾提起过这种东西。我瞅准这个机会,想把谈话慢慢引到暴动的话题上。
  “嗅,对啊,我的化妆师说几个月以前他们因为买不到这种东西,特别着急。”我假装不经意间提起这事,“从三区订的好多货都当作备用品了吧,我猜。”
  贝特从眼镜下面看着我,“是啊,你们今年也有煤炭储备吗?”他问。
  “没有,嗯,今年他们派来新警长,耽误了几周时间,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我说,“我是说生产方面。可是老百姓两周待在家里不干活,就要挨两周的饿。”
  我想他们明白我说的话,我们区没有暴动。“唔,真是的。”韦莉丝用略显失望的口气说道,“我发现你们区很……”她的话说了半截,被脑子里想的其他事打断了。
  “有意思。”贝特补充道,“我们这两个区都是这样。”
  我知道他们区比我们区更苦,心里真不是滋味。“唔,十二区的人并不多,”“至少不能从治安警人数的多少来判断,可我觉得我们确实挺有意思。”我说。
  当我们朝建房训练站走去时,韦莉丝一直盯着极限赛组委所在的看台,他们有的在溜达,有的在喝酒、吃肉,也有的在看着我们。“瞧。”她说,头朝他们的方向轻点了一下。我抬起头,看到普鲁塔什·海文斯比穿着华丽的紫色长袍,毛皮镶边的领口,这身装扮表明了他赛组委主席的身份,他正坐在桌旁吃火鸡腿。
  我不明就里,可我还是随口说道:“嗯,他今年刚被提拔成赛组委的头。”
  “不,不。那,看桌子角。你可以…”韦莉丝说。
  比特也从眼镜后面斜着眼看:“你仔细看。”
  我朝那个方向看去,还是不明白。可,随后,我看清楚了。在桌子角,有一块大约六英寸见方的地方好像在振动,似乎有气体从里面吹出来,桌布在微微颤动,桌布下面桌子的棱角已经不明显了,在那个位置刚好放着一个高脚杯。
  “是电磁力场。”我说,“去年在单独训练时,我朝他们射了一箭。”比特和韦莉丝充满好奇地看着我。“那时我给惹急了,所有的电磁力场都有那么振动的一小块吗?”
  “一条缝。”韦莉丝含混地说道。
  “这么说吧,是藏在罩子里的,”比特补充道,“它最好是看不见的,不是吗?”
  我还想再问,但这时中饭时间到了。我四处看寻找皮塔,他正跟其他的十来个胜利者在一起,所以我决定就跟三区的这两个人一起吃。兴许我能把希德尔也叫来跟我们一起吃。
  我们朝餐厅走,却发现皮塔的那伙人又在搞新花样。他们把小桌拉到一起,拼成一张大桌子,让大家一起吃。这下子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即使在学校,我也不愿和大家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说实话,要不是马奇习惯跟我凑在一起,兴许我就会一直一个人吃。我倒是有可能跟盖尔一起吃,不过我们差两个年级,开饭时间从来不可能碰到一起。
  饭菜放在餐车上,绕屋子一圈,我拿着托盘取餐,走到炖菜前面时,皮塔走了上来。“怎么样?”
  “不错,挺好。我喜欢三区的胜利者。”我说,“韦莉丝和比特。”
  “真的吗?”他问,“别人都觉得他们很可笑嘞。”
  “我怎么也不觉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说。我回想起在学校时,皮塔周围总是围着一帮朋友。我以为他只会觉得我怪,没想到他还挺注意我,真是不可思议。
  “约翰娜给他们起的外号是‘坚果’和‘伏特’,我想女的叫‘坚果’,男的叫‘伏特’。”他说。
  “所以,我认为他们有用是很愚蠢的喽,就因为约翰娜·梅森在参加摔跤训练时,一边给自己的胸脯抹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的那些话。”我反唇相讥。
  “说实话,他们的外号已经叫了很多年了,我这么说也并不是想侮辱他们,只不过大家传递一种信息罢了。”他说。
  “其实,韦莉丝和比特挺聪明的。他们会发明,他们看—眼就知道在赛组委和咱们之间设置了防暴装置。如果我们还想跟人联手的话,我宁愿选他们。”我说着,把勺子往炖菜里一扔,溅了我们俩一身的肉汁。
  “你干吗这么生气?”皮塔问,边把肉汁从衬衫上擦掉,“就因为我在电梯上逗了逗你?对不起,我以为你笑笑就得了。”
  “别提了,”我边说边摇头,“好多事呢。”
  “大流士。”他说。
  “大流士,比赛,黑密斯让咱们和别人联手。”我说。
  “不行就咱们俩也可以,你知道。”他说。
  “我知道,可也许黑密斯说得没错。别告诉他这是我说的,只要是和饥饿游戏有关的事,一般他说的都没错。”我说。
  “那好吧,和谁联手你最终说了算。可就目前来看,我倾向于希德尔和查夫。”皮塔说。
  “我觉得希德尔还可以,可查夫不行。”我说,“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行。”
  “过来咱们一起吃吧,我保证这回不会让他再亲你啦。”皮塔说。
  查夫吃饭时表现还不错。比较冷静,他大声说话,开了很多玩笑,但多数都是自我调侃。我明白了为什么他跟黑密斯相处那么好,因为黑密斯心情阴郁。可我还是不敢确定是否要跟他联合。
  我尽量表现得随和一些,不仅对查夫,对其他人也一样。吃完饭,我和八区的选手一起在食用野生昆虫训练站训练。一个是茜茜莉亚,三个孩子的母亲,另一个是伍夫,上了年纪,听觉很差,他对于眼前的训练似乎不大熟悉,总想把有毒的昆虫往嘴里塞。我很想跟他们提起在林子里见到特瑞尔和邦妮的事,可又不知该怎么说。一区的兄妹凯什米尔和格鲁兹邀请我一起练,我们鼓弄了一会儿吊床。他们彬彬有礼,但也很冷漠。去年我杀死一区的格丽默和马尔夫的事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盘桓,兴许他们认识这两个人,没准还是他们的指导老师呢。我心不在焉,床搭得一般,和他们联手的愿望也不强烈。在剑术训练站,我碰到了伊诺贝丽,说了几句话,可显然,我们俩都不想跟彼此联手。在我学习捕鱼技巧时,芬尼克又出现了,这回,他把同样来自四区的玛格丝介绍给我认识。玛格丝有浓重的本区口音,口齿含混不清,我想,她很可能得过中风,她每说三四句话,我还拼不成完整的一句话。但她很灵巧,可以把任何东西做成鱼钩—骨头、荆棘、耳环。不一会儿,我就不再理睬培训教师在说什么,而是一心一意地学起了玛格丝的手艺。最后,当我用弯钉做了一个挺不错的鱼钩,并把它拴在我的头发上时,她咧开没牙的嘴朝我笑着,边对我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表扬我。我突然想起来她自愿替了本区那个歇斯底里的年轻女人,她肯定不是觉得自己能赢,而是为了救她,就像我去年自愿救波丽姆一样。于是,我决定选她做盟友。
  太好了。现在我可以回去,对黑密斯说我选择了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坚果”和“伏特”作为盟友。他肯定高兴。
  所以,为了自己心智健康,我放弃了选择朋友的念头,跑到箭术区练起射箭。这里真是太棒了,可以试用各种各样的弓和箭。培训教师泰格斯看到固定箭靶已经不能满足我的需求,就干脆把假鸟发射到空中,给我做活动箭靶。起先,这主意看上去并不怎么样,但很快,我发现这么做很好玩,跟射活物差不多。我箭无虚发,箭箭射中目标,他也干脆不断增加数量。我忘记了自己是训练场,忘了其他的选手,忘了自己的不幸,完全沉浸在射箭的快乐中。我开始尝试一次射击五只鸟,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周围太静了,静得每只假鸟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我转过身,发现大多数的选手都停下手里的活,盯着我看。脸上表情各异,有嫉妒,有厌恶,也有艳羡。
  训练结束后,我和皮塔随便溜达着,等着黑密斯和艾菲来,一起去吃饭。黑密斯一见面便兴冲冲地对我说:“瞧,有一半的选手都跟他们的指导老师说要选你做盟友。我知道,大家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你性格开朗。”
  “他们看见她射箭了。”皮塔笑着说,“事实上,我也看见她射箭了,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我自己都要正式提出要求了。”
  “你有那么棒吗?”黑密斯问我,“就连布鲁托都想和你联手?”
  我耸耸肩:“可我不想和布鲁托联手。我想要玛格丝,还有三区的两个人。”
  “你当然会选他们。”黑密斯叹了口气,点了瓶葡萄酒,“我会告诉他们你还没拿定主意。”
  在我射箭表演之后,还时不时会有人拿我调侃,但我已经不觉得那是讽刺了,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被列入胜利者的小圈子。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几乎和所有的选手都有接触,甚至吗啡瘾君子。他们和皮塔一起,把我画成了田野里黄色的花朵,甚至芬尼克也花了一小时教我使用鱼叉,作为交换,我也用了一小时教他箭术。而我对这些人的了解越深入,情况就越糟。因为,总的来说,我不讨厌他们,有些人我挺喜欢,而多数人自身情况很糟,甚至激发了我要保护他们的本能。但是,要想救皮塔,他们都不得不毙命。
  最后一天训练,要进行个人测试。我们每个人允许有十五分钟时间,在极限赛组织者面前展示自己的技能。可我不清楚大家究竟要展示什么。吃午饭时,大家都不停地拿这事开玩笑。我们能干什么呢?唱歌、跳舞、跳脱衣舞、讲笑话。玛格丝,我对她了解得也多点了,竟然说干脆睡上一觉。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射箭吧,我琢磨着。黑密斯说尽量让他们吃一惊,可我真的没什么好想法。
  因为是十二区的选手,我最后一个上场。选手们一个接一个上场,餐厅里也越来越静。在人多的时候,大家很可以表现出一贯的玩世不恭、无所畏惧。但,当人们一个个在门口消失的时候,我能想到的一切就是,他们只有几天时间,就要魂归西天了。
  最后只剩下皮塔和我。他越过桌子,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想好了要展示什么了吗?”
  我摇摇头:“今年我不能再拿他们当练习靶了,那里有电磁防暴区。也许制作个鱼钩什么的吧。你呢?”
  “没想好呢。我一直希望能烤个蛋糕什么的。”他说。
  “再弄个迷彩吧。”我建议。
  “要是吗啡瘾君子还给我留有余地的话。”他狡黠地说,“训练一开始,我就一直被黏在那个训练站里。”
  我们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我突然把我们俩的心思说了出来:“咱们怎么杀死这些人呢,皮塔?”
  “我不知道。。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我们交叉在一起的手上。
  “我不想和他们联合。黑密斯干吗要咱们和他们认识啊?这次情况就比上次复杂多了。当然,露露是个例外。当时就算有可能,我猜我永远都不可能杀死她。她和波丽姆太像了。”我说。
  皮塔抬起头来,看着我,眉头紧皱,“她死得太惨了,不是吗?”
  “每个人死得都很惨。”我说。脑子里出现了格丽默和加图死时的情形。
  有人叫到皮塔的名字,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十五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有人来叫我。
  一进去,就闻到强烈的清洁剂的味道,有一只垫子被拉到了训练场中央。去年的此时,看台上的极限赛组织者喝得醉醺醺的,心不在焉地从桌上的盘子里挑选着美味珍馐。而此时的氛围明显与上次不同。他们低声耳语着,脸上露出愠怒之色。皮塔究竟干了什么?他惹恼他们了吗?
  我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团。这不是好兆头。我不想让极限赛组织者因为恼火而把皮塔作为唯一清理的目标。我要把皮塔从他们的怒火中拯救出来。可是,他怎么惹恼了他们?换了我,我只会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那些绞尽脑汁把杀死我们当乐事之人,我多想撕破他们自鸣得意的假面具,让他们也知道在凯匹特残忍的杀人手段面前,我们很脆弱,而他们也同样不堪一击。
  你们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暗想,你们这些挖空心思设计饥饿游戏的家伙?
  我眼睛直视着普鲁塔什·海文斯比的眼睛,但他似乎有意避开我,在整个训练期间,他一直如此。我回想起他当时怎样邀请我跳舞,怎样兴致勃勃地给我看他表上的嘲笑鸟。可在这里,他的友好举止已经无处展示。怎么可能呢?我是一个“贡品”,而他是赛组委主席。如此权重位高、如此遥不可及、如此安全无忧…
  突然,我有了主意。只要我这么做,无论皮塔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都是小巫见大巫,我也就可以救他于水火之中。我走到结绳训练站,拿起一截绳索,打起了绳结。以前只看过芬尼克灵巧的手指快速地弄过,而我没打过这种结,所以挺费力气。大约十分钟之后,我把绳结打好了,还可以。我把假人拖到场地中央,借助双杠,把它从脖子那吊起来。如果能把假人的手反剪效果更好,可我想时间恐怕不够了。我又快速跑到迷彩训练站。看来这里有人来过,肯定是吗啡瘾君子,他们把这里弄得一团糟。我我到一个坛子,里面盛着血红的浆果汁。我用手指蘸上果汁,小心翼翼地把字写在假人身上,同时用身体遮住不让评委看到,包裹假人的肉色的布料很吸水,字很好写。.写好后,我快速走开,然后观察评委们的反应。假人的身上写着:塞内卡,克林。
第二篇 世纪极限赛 17、我的婚纱
  这一招立刻产生了效果,而且很令人满意。有几个评委发出了轻声的呼喊,有的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发出音乐般清脆的响声,两个人好像要晕过去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此时,我终于引起了普鲁塔什·海文斯比的注意。他死死地盯着我,果汁从他手里捏烂的桃子里挤出来,顺着手指往下流。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说:“你可以走了,伊夫迪狄小姐。”
  我尊敬地点点头,转身走开。但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我忍不住又把坛子里的浆果汁朝身后扔去。我听到果汁泼洒在假人身上的声音,混杂着几只酒杯落地的声音。直到电梯来时,我都没看到任何人挪动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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