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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草

_50 香溪河畔草(当代)
遂追问小妾,可否看清来人面貌,小妾言称是女人,一双眼睛很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瑶草闻言心头一动,柯大爷新姨娘与简小燕三分像,最像者就是一双桃花眼,莫非简小燕回来实行报复了?
果真如此,这一次三房回家岂不是送货上门?瑶草可是知道简小燕对柯三爷多么向往,正所谓期望高,失望则大,怨恨更深。简小燕当年为了消灭自己小三痕迹,能对自己施行打杀,遑论她如今事事不顺遂,该是变态嫉恨到何等地步。
思及此处,瑶草顿觉浑身发寒,瑟缩着抱紧了母亲胳膊。
方氏发觉瑶草失态,忙问:“怎的了?”
瑶草一时心惊,面色煞白,却不敢当面说出自己猜测,恐贼人府内有耳目。只说身子不适,要母亲陪护自己回房去。母女一到房内,瑶草马上告知母亲,王氏极有可能是被谋杀,凶手能是简小燕。瑶草最最担心者,是简小燕熟悉柯府格局,就怕她目下任藏身柯家,遂建议母亲,对府里各处死角能藏人处,进行扫荡搜索。
方氏很快暗中知会了柯三爷与苏氏,迅速对阖府进行了全方位搜检,还好没有发现。
瑶草却甚不放心,将三个弟弟移到自己小院里亲自照应,并吩咐丫头仆妇日夜轮班守夜,不得须臾擅离。自己则是衣不解带,剑不离手,软剑搁在帐子里,睡觉手握剑柄,随时预备反击。
柯三爷对瑶草猜测很以为然,她却没有慌张,外松内紧,除了严守门户,自己亲自带领随从往周边能藏人之处访查。
三天后,在青莲庵发现了冒充香客借居简小燕。
柯三爷当即密令,将其捕获,以逃妾罪名抓回府里。随即并在她房间搜出了小妾衣服与首饰,另外一还有属于王氏金钗簪花银镯。
人证物证齐全,毋庸抵赖,王氏之死乃是简小燕所为。
她口不能言,却能书写,见被捉住,却也痛快,言称她的一生毁在王氏手里,她如今一身脏病,命在旦夕,之所以撑着一口气回来柯家村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她那天随着唱戏班子混进来,后来寻着王氏,出其不意打晕了服侍丫头,想要讹诈钱财。熟料王氏不仅不给钱,还恶言辱骂。简小燕便威胁将要掐死新生的孩子,王氏顿时暴虐,与简小燕发生打斗,最后王氏不敌,被打晕。
简小燕深恨她毁了自己一生,也想毁灭柯家钱财,多烧死几个柯家人泄愤,遂纵火焚尸,乘着救火之时混乱,逃了出去。
这一切做的似乎天衣无缝,当真是人不知鬼不觉。
大仇得报,她原本要逃走,忽听得三房归来,想着三房生活幸福子满枝,她又不平了,想当初当初若不是方氏母女破坏,自己顺利做了二房夫人,也不至于落到眼下浑身流脓一身病了。遂想寻机再潜进柯府放火报复,并且已经偷偷买了一坛香油备用。
熟料柯家父女棋高一着,发现端倪,她尚未混进府去就被捕获,简小燕恶毒计谋随之破产了。
铁证如山,简小燕自知难逃一死,在卷宗最后,写下四字:但求速死!
简小燕的却该死,可是柯三爷却不想让王氏一案以谋杀定案,谋杀案件必定要写清前因后果,这一来,柯家家丑再难掩盖,倘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柯家声誉将会荡然无存,柯三爷很难官复原职,柯家小辈侄子也将前程尽毁。
柯三爷绝不会做事这事儿发生,遂决定自行处理,隐匿不报。这事事关大房王氏,未防大房行事不密,被王家知晓,再起事端,柯三爷对柯家为与柯家才也隐瞒了真情,对外宣称,从青莲庵抓回者乃是乘乱夹带财物出逃大爷之妾。
柯老夫人恨不得将简小燕碎尸万段,柯三爷却另有考量,简小燕死不足惜,自家却犯不着为个贱妇沾上命案,遗祸子孙。
不过,柯三爷却也不会任由简小燕出去胡说八道。
于是有了一场私堂讯供,柯三爷对着堂下犯妇只有厌恶:“兀那贱妇,杀人害命,纵火焚尸,原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只因上天也有好生之德,念你妇道人家,且保全你颜面。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今留你一命,废你四肢,你服也不服?”
简小燕激烈挣扎,她当然不服,宁愿一死。
无奈柯三爷不想弄脏了手,着人挑断了她手筋,打断了腿杆,将其扔在村口,方便她进村讨饭,生死凭天断。
半月后,简小燕死在村口树下,苍蝇追逐嗡嗡乱飞,臭不可闻。柯家族长依照惯例,除了三十文大钱,买了草席一张,草纸三张,吩咐在村外万人坑上挖坑埋了。
至此,王氏一案真正烟消云散。
至于那位小妾,因她与柯三爷有几分情谊,柯老夫人终究心疼儿子,将之喂了哑药,送到乡下与大爷厮混去了。
这事儿办妥帖,已经是八月初了。这一日,汴京林大管家来信,京城中关于柯三爷瑶草的传闻已经烟消云散。
另有一事很蹊跷,卫家大爷卫豹,在自家后巷被发现,再次被人打断了一双腿杆子。
瑶草闻言若有所思,方氏只念佛号:天生眼呢!
八月初十,瑶玉忽然被杨家休回家来,原来瑶玉三年不孕,杨家舅母替杨秀成买了一个十五岁丫头叫做柳儿做妾室,小妾甚是温顺,很快与杨秀成如胶似膝,须臾不离。
瑶玉母亲新丧,回家得知小妾怀孕,且杨舅母告知瑶玉,小妾柳儿将要摆席认亲眷,封为姨娘,方便孩子入族谱。
瑶玉闻言大怒,先是一场吵嚷,闹得杨家满门鸡飞狗跳。隔天竟在柳儿鸡汤里下巴豆。致使柳儿当晚起夜十余次,拉肚子脱水,天亮流掉了已经二月胎儿。柳儿只哭得死去活来,杨秀成气得当场口吐鲜血。
杨舅母大怒,追查鸡汤来源,最终追到瑶玉头上,尽管瑶玉抵赖不认,架不住杨家灶婢指认,证据确凿,瑶玉抵赖不过,恼羞成怒,不仅承认下了巴豆,还跟婆婆再次吵嚷一场。
杨二舅母气得当场寻死觅活,威胁杨秀成,倘若不休瑶玉,就投缳自绝。
杨秀成原本舍不得瑶玉,无奈瑶玉做事太绝,竟然毒杀孩子,杨秀成知道自己身子,每每需要药物方能行事,如今好容易落胎又被害了,很是绝望,兼之母命难违,他不能不孝。万般无奈,只得绝了夫妻情分,以瑶玉身犯四款大罪写下了休书:杨门柯氏,自进门起,不听父母逆德,其罪一也,三年无出,无子绝世,其罪二也,嫉妒乱家,其罪三也,多生口舌,离间亲眷,其罪四也。
杨舅母随即请了族长,禀明瑶玉罪责,族长询问,四宗大罪,款款确实,族长做主,将瑶玉自族谱上除名,遣返柯家。
杨二舅母恼恨瑶玉断绝殃及子嗣,只许瑶玉净身出户,妆奁不退,以为赔偿杨家孙子性命。
柯老夫人闻讯,气得仰倒,决议亲自带领苏氏方氏杨秀雅田氏,上门去讨说法,无奈,事情凑巧,苏氏犯了头疼病,方氏受了风寒,俩妯娌都起不得床来。莫奈何,柯老夫人只得带领柯家才夫妻上门纷争,却被杨家请来左右邻居,杨家本族,三人六面,当场一一列举瑶玉三年来恶言恶行,一举证死,瑶玉就是个丧德败行妇人,杨家留不得了。
柯老夫人公道没讨着,反被喷得满脸羞,一怒之下竟然与杨家割袍断义,祖孙三人铩羽而归。
瑶玉竟然成了弃妇。
瑶草闻讯豁然开朗,怪不得瑶玉肯冒名顶替,发疯抢婚了。原来是这样嫁不出去恶妇。
大房房舍毁坏严重,瑶玉只得则进驻柯老夫人后院三间杂物房暂住,柯老夫人当面警告瑶玉,不许她轻易她轻易踏出院门一步,否则就要效法王氏,进驻青莲庵抄经。瑶玉不敢造次,自此过起了幽禁生涯。
柯老夫人经此一闹,卧病在床。
却是她这病情,实乃三□痛,七分心病。只怪她平日里与老妯娌争强斗狠,这一次打了嘴,儿子罢官,孙女被休,心中只觉得没脸没皮,难得见人。自此再也不出门找人说话遛弯了,她岁数大了,又成天躺着不动弹,越发没有精神没胃口,不几天饮食也懒怠了,看起来越发沉重了。
任是方氏请来再好的大夫,也瞧不出病因来,只叫舒心,食补就好。
苏氏方氏俩妯娌轮换伺候,今天熬了银耳莲子桂圆冰糖红枣粥补,明天人参鸡汤,后日再上冰糖燕窝,银子花了不少,柯老夫人依然成天懒懒没精神,之不见好转,连累的一大家子燋头烂额不安生。
八月十五,柯家村迎来一行客人,除了方三舅夫妻,还有一位蹊跷稀客,方氏见之头疼孤鸾星---楚探花---楚景春。
三舅父正好休沐,遂携舅母前来来,一来宽慰探望罢职妹子妹夫,二来替方家外婆外公给外孙子柯家驹赐福暖寿,因为三岁是个关口。
楚景春则是佳节出公差,奉白鹿书院山长之命,前来给柯三爷下拜贴,有请柯三爷为白鹿书院客座教习。
烫金的拜贴,烫金的请柬,柯三爷这些日子在家里甚觉无聊,忙惯的人乍一清闲,骨头也疼起来了。无奈柯老夫人病着,不好意思开口,只说要考虑几日。
三舅母与方氏瑶草三人碰头诸葛会,把这话细揣测几遍,三夫人以为离开官场太久难免被人所乘,楚景春透了消息,正有人上串下跳谋夺开封同知这个职位。
瑶草却道,白鹿书院在汴京城外五里处,既可避开汴京耳目,又方便与城中通报消息,掌握官场动向,就近采取措施,免得将来复出没了好职位。
方氏也想通了,正要回去与余夫人多做沟通,看能否谋得洛阳知府肥缺,即可远离是非地,又可攒些家底。不是有句俗话,叫做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
十五这晚,月光甚好。
柯老夫人身子不爽,思静嫌吵,也不出来会客,只在房里打盹儿。
方三夫人特特带了汴京的稀罕果品,凤梨、葡萄、香蕉,去瞧柯老夫人。柯老夫人见了外客,精神好了几分,病容也减了几分。
大家伙坐在房前桂树下,就着习习晚风,闻着满院子桂香,主宾交谈,甚是投契。三夫人把那京中新鲜事儿打着哈哈说一遍,柯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
三夫人便说起白鹿书院与柯三爷聘书,又说这个位置如何上承天子恩惠,下受学子爱戴,一般人等求之不得,真可惜了,亲家老太太病重,姑爷一心伺疾,不得赴任,真可惜了了。
柯老夫人原本心病居多,儿子丢官,孙女失德失婚,一听这等好事,立马病体又松快了几分。
瑶草适时送上银耳莲子桂圆糯米粥,蓝花白胎瓷碗儿,盛着枣红色的稀粥,看着养眼,闻着清香,柯老夫人心里高兴,一气喝了两小碗方才意足。
当着柯老夫人,方三夫人把瑶草很是夸赞一番,又说柯老夫人好福气,子孙都是人中龙凤。
柯老夫人点头附和,心里兀自想起瑶玉,直觉瑶玉成了心头一根刺,拔不出来,留着疼。
那边厢,柯老爷子正跟访客楚景春方三爷显摆自己的宝贴宝砚宝笔宝墨。方三爷尚在仔细观摩,楚景春却开始惊诧莫名,溜须拍马道:“老爷子,您这里真是个宝库啊,我祖父大人宦海几十年,也没您这份宝业,您这书房叫静斋不能尽显其意,依我说四宝斋最为贴切。”
老爷子呵呵直乐,很是受用,不过名字且不会更改,静斋才是老爷子最爱。
老爷子好容易逮着人愿意听他谈天说地,一时谈兴大发,一一讲解自己每一方宝砚来历,这一世哪年哪年有礼哪里买的,回程几乎要饭也没舍得卖掉,哪一方是那哪儿掏得,因为花费了全家一月的饭食银钱差点被老伴唠叨死,又有那那几方砚台跟着自己同一被窝五十年了,等等云云。
却说柯三爷与方三爷未几便听得乏味,告辞出去私下会谈,留下楚景春陪着,听着柯老爷子神侃,满脸神往,偶尔插嘴请教几句,让柯老爷子淋漓尽致做了一次有关他长达五十年四宝收藏史诗。
楚景春的耐心与虚心求教,很大程度满足了柯老爷子的表现欲,当下,这一老一小遂结成忘年交,一个口称老爷子,一个口称楚小友,不亦可乎。
直至瑶草来与祖父大人送补品,柯老爷子方才打住了滔滔话题。
瑶草打听得父亲回了书房,已经着人将楚景春名下份额送去了父亲书房,自己亲自来见祖父,不想在这里碰见楚探花。遂一福身:“不知祖父这里有客人,少了一份,我再去盛一碗来。”
楚景春忙说不用,这就告辞了。
瑶草随打住身子,瞧一眼满桌子笔墨纸砚,不免莞尔:“祖父,您又在盘点您的宝贝呢。”
柯老爷子却舍不得楚景春这个好听众,盛情邀请楚景春品尝瑶草所敬多宝粥,这是柯老爷子赐予孙女儿所熬补品名称。
楚景春忙着谦让不受。柯老爷子开始得摇头晃脑掉书包: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老夫一日不饮粥兮,焉改其乐!
楚景春挑眉翘嘴,眉飞色舞,连连拱手:“老爷子高论,小友佩服。”
柯老爷子遂亲手奉上多宝粥:“小友笑纳之!”
楚景春粥碗在手,一匙入口,点头夸赞:“嗯,颜如琥珀,香气甜糯,滋味甘醇,入口即化,嗯嗯,色美,味美,回味更美!”
瑶草听着两人有话不好生说,满口之乎者也,甚是好笑,因福身一笑:“祖父,探花大人安坐,小女告辞。”
楚景春把手一抬:“无须多起。”借着回礼,眼神追随着瑶草出门方休。不想这偷偷一瞥,正被老谋深算柯老爷子瞧在眼里,心头大喜,暗自一笑,兀自夸赞道:“这粥味道美吧,嗨,告诉你罢,这丫头七岁开始习厨艺,跟着师傅学士药膳煲汤,老夫这些年来,等闲小病症,不需吃药,直要我们草丫头熬粥熬汤,一喝便成。不是老夫夸口,我这个孙女儿样样拔尖儿,在这十里八乡乃是整个朱仙镇,可说是响当当,有名号,将来谁得了去,是谁家福分!
唉,只是她爹娘太诚实,楚探花,你与他父亲同年,也算得她长辈,老夫有言拜上,将来小友可要帮她长长眼,与她相看个好女婿,别叫人欺负了去,我这个老头儿也就了了心愿啰。”
楚景春一愣之后朗声大笑:“这个自然,老爷子放心,晚辈定会当成自家事。”
老爷子与楚景春拉手大笑:“有劳小友。”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明天可以结文了也。
唉唉唉!!!
还魂草(重生) 正文 无风起浪
俗话说的好,心病还要心药医,这话很是,柯老夫人得知三儿很快复出,立时病减三分,隔天调理一天,傍晚十分,儿子孙子们来请安,她已经神采奕奕了。
十六这晚,柯老夫人特特留下柯三爷说话,什么男儿汉志在四方,要以国家大事为己任,且教书育人,乃是圣贤之道,讲了一通大道理,最后叮嘱柯三爷,立刻起身,往白鹿书院就任。
柯三爷原本就有此意,次一番秉承母训,正好名正言顺曲求富贵功名,当即磕头:“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这一来,瑶草们返家一月,再次启程返回汴京。
柯三爷这人十分执拗,离了家直奔书院,连汴京城也不进了。方氏也只好嫁鸡随鸡,听从柯三爷意愿,先去书院安顿好了再去拜见父母亲友。
楚景春一路保驾护航,只把柯三爷一家子送到书院,白鹿书院山长很给柯三爷面子,特特拨给柯家一个两进小院子,前院正方客厅花厅,两边厢房,后面三间正方,两边向三间厢房,一家子连带仆从住着正好。
只房中家具简陋些,只是一般硬木,所幸方氏瑶草都不是贪图享受之人,只要一家子其乐融融,又有仆从伺候,尽够了。
之前因为柯三爷罢官,双胞胎蒙师不愿意离京请辞了,柯三爷便自己做了蒙师,亲自教导一双儿子读书,如今来到书院,到处是朗朗读书声,氛围更好,双胞胎学的更带劲儿了。
柯三爷一天之中顶多讲学一个时辰,余下时间便与妻小相处,教子读书。或是与书院其他教习煮酒烹茶,探究辩论,倒也乐呵得紧。
瑶草以为无论盛世乱世,身怀技艺总不亏,便以培养弟弟们文武全才诱导父母双亲,鼓动双胞胎兄弟跟随自己跑步练武健身。方氏柯三爷很以为然,瑶草由是名言正顺成了弟弟武学师傅,每日里身着男装英姿飒爽,带着一双弟弟每日清晨操练于后山山水树林间,教导弟弟们踢腿扎马练剑,过着温馨祥和又充满激情的生活。
这种充实又温馨的日子,让瑶草有身在桃源的错觉。
有时候瑶草不免心中畅想,就这样一家人和和美美住在青山绿水间,嫁不出去又何妨!
闲暇时,柯家有方英勋以及宋必武回来家蹭饭。楚景春也来过几次,原来白鹿书院山长竟然是楚景春辞官归隐叔爷爷。
瑶草顿时恍然,怪道能替山长做主了。
方氏闻讯不免感叹:“好相貌,好品德,好才学,如何天公不作美呢?”
不过,双胞胎跟楚景春逐渐熟识起来,楚景春每次来都会给两个小家伙带吃食,玩具。楚景春送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把银弹弓,配有铁弹子无数。带着两家后到后山伏击射兔子,这比跟着姐姐射麻雀好玩多了。更得人心者,每每下山,楚景春可以伸平了双臂,一只胳膊挑一个,猴子似的挑着两人满山跑。这可是瑶草万不能够。
楚景春不过来了三五次,两个小叛徒已经楚哥哥叫上了。
方氏勒令改口叫叔叔,他们调脸就忘了,反头指责说‘草草不讲礼仪规矩,不该叫楚大人楚探花,应该叫哥哥。’
可是人家真心对双胞胎好,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赶人,这书院原是人家叔公开呢!
瑶草郁闷,方氏叹息。
幸福的日子容易过,转眼就是金秋十月天,漫山红遍,层林尽染。这一日,合着舒爽的秋韵,柯家小院这一日接待一位浑身流火访客,汴京城顶顶有名官媒李巧嘴。
这人跟方氏熟悉,曾经围着方氏,想把瑶草嫁出去赚些茶水费,后来也无情的拒绝了方氏。主宾坐定,方氏吩咐茶水伺候,因问:“李大娘别来无恙,今番贵足踏贱地却为何来?”
李巧嘴咯咯一笑:“嗳哟,到底是同知娘子,说起话来文文雅雅实在好听得紧。”
方氏一笑插话:“大娘健忘的很哪,现在已经不是同知娘子了,别人都叫我方师母。”
李巧嘴再次赔笑:“无论师母还是同知夫人,左不过是官家夫人,小的给方夫人见礼,方夫人安好,您能赏脸接见民妇,可是民妇三生修来福气哟。”
方氏知道这些媒婆捧起来能叫你观音娘娘,玉皇大帝,翻起脸来能把人踩进土里,任她说得舌灿莲花,只是淡淡笑问:“大娘不必多礼,有话讲来。”
这话没说尽兴,还有下句隐台词,无事退下,本夫人事忙。
李巧嘴走惯了官家富贵家,哪能不会看眼色,忙到:“是,夫人,民妇今日到此乃是受人所托,来给贵府千金说亲来了。”
“说亲?”
方氏不免讶然,心里只觉得奇怪,之前自己亲自上门接洽,她们一个个推诿,会是谁慧眼识珠?
却听李巧嘴唧唧笑道:“正是,就是忠武将军府卫家,卫大公子。”
方氏脸色大变:“你待怎说?”
李巧嘴也疑惑了,不知道方才还面露喜色的方氏为何变了脸色,忙忙又道:“就是忠武将军府卫家大公子卫豹,不是民妇夸口,那大公子我亲眼得见,可是一表人才,万里挑一。”
方氏豁然起身,本当将之赶出去,忽然想起这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媒婆最是碎嘴,可是得罪不得,复又坐下叹气:“这事儿呀,唉,不收也罢,今儿我还有事,就不陪大娘坐了,谷雨,替我送大娘出去。”
说着话家冲着谷雨使个眼色。
谷雨忙着李巧嘴出了院门,李巧嘴顿时愤愤不平起来:“这是什么话说得……”
谷雨不等她埋怨说完,忙自袖口摸出一个蓝色荷包来递给李巧嘴手里,口里笑道:“难为大娘跑了这一趟,只是大娘您不知道我们妇人苦楚,唉,说起来也是命里带着,春天我们小姐无端端遭人构陷,夫人气得大病一场,后来请了相国寺高僧替我们小姐批八字,这才知道,今年流年不利,和该我们我们小姐命里犯小人,高僧告知我们夫人,要想家宅平安,小姐富贵,须得等我们小姐及笄方能以亲,否则就会多生波折,与娘家婆家都不利,这不,我们夫人现在听不得说来提亲,这还是大娘,与夫人熟识,倘是别家,只怕早就一顿棒子打出去了,真是对不起大娘了,这些银钱使我们夫人给大娘的车马费,余下请你喝杯水酒。”
李巧嘴在袖子里一掂量,约莫五两银子,心里大喜,她们这些媒婆走东家串西家,左不过为了银钱生计,如今只要有银子赚,管他卫家有没有媳妇进门,盈盈一笑:“多谢夫人,多谢管家娘子。”喜滋滋扭着腰身去卫家退亲不提。
方氏进到内宅,愤恨难平,张口骂道:“狗贼子,欺人太甚,他的犬子竟敢奢望我的掌上珠,瞎了他的狗眼。”
一时吩咐人速去书房同知柯三爷,夫妻商量对策。
柯三爷闻听卫家请媒,直觉可笑,安慰妻房:“竖子蠢妇,不理也罢。”
李巧嘴去后没再上门,城中也没什么流言传出,方氏由是安心以为这事烟硝了。
却说时光如梭,冬日旋即降临,这一日柯三爷举家在书院后山赏玩新梅,却有书童领来一位汴京信使,却是开封府尹宋大人身边长随。
上官来函,柯三爷脸上带了三分喜气,以为此乃同知自己复职了。
熟料竟然是宋府尹替他亲家卫将军说和信笺。
宋府尹信中言道,卫将军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两家有些小小不言误会,不想被人恶意渲染,连累瑶草名声,损毁瑶草声誉,他卫家乃是堂堂将军府,磊磊大丈夫,甚是过意不去,决心承担责任,聘娶瑶草。
柯三爷接信,气冲脑门,心道,你个纨绔,有何脸面说什么担待责任?媒婆不通换上官,这事仗势逼婚么?
不过多年官场生涯,让他很快压住了怒火,提笔写了回执一封,大意为:大人有令,下官不敢欺瞒,小女虽则蒲柳之姿,愚顽不堪,然下官与贱内视若掌珠,自小女呱呱坠地之日,下官与拙荆便定下三不嫁誓约。其一,非诗礼官宦之家不嫁,其二,本人非进士及第者不嫁,其三,非年岁相若,平貌相当者不嫁。
此三条者,拙荆曾经与府尹夫人提及,大人一问便知。
下官谨此敬告府尹大人,卫家若真有诚意,可在明年三月十五,小女及笄之日登门求亲,只要符合三誓约,下官必不推辞。
之后,落款署名,装信蜡封,赏赐长随二两碎银喝茶而去。
却说柯三爷打发信使回家,正要与夫人分说,不想方氏已经噼里啪啦说上了,夫妻两个顿时义愤填膺,柯三爷拳击书桌,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个草莽武夫也敢欺上门来!
柯三爷心里坚定了尽快复出决心。
自此,方氏柯三爷便频频出入汴京城中,谋求复出事宜。
这件事情很快就让瑶草获悉,顿时怒发冲冠,好个宋黑胖卫蟾蜍,奸夫淫妇,竟然打起这样的主意,真把我当成你们盘中美味,砧上鱼肉了?
瑶草在闺房疾走转悠,十指掐进掌心中,也不觉得疼痛。心里也在飞快转悠,思量对策,却是疑惑不已,卫豹断了双手,论说应该恨自己才对,因何反倒求娶自己,是何居心?难不成想把自己弄回家去整治?思前想后,瑶草直觉此事有些怪异,一般来说,除非这人脑袋有病,否则绝不会娶个仇人回家做媳妇。瑶草的破坏力杀伤力,卫家应该有所了解,瑶草只觉得这间婚事是个骗局是个圈套。
瑶草觉得必须先弄清楚这件事情,再做道理,宋府尹是父亲顶头上司,父亲眼下书生意气顶住了,而后还能顶住么?再说自己如今婚事不顺,就怕父亲一日烦了,将自己送出去合纵连横就糟了。
瑶草虽然知道父亲正在行动,可是他走的官方路线,对于官官相互结亲之事,大半官员是乐见其成,并不觉得什么。可是瑶草绝不能嫁给卫豹,那样即便锦衣玉食,瑶草也会恶心死了。
不行,瑶草决定,不能坐等父亲那种正大光明的两军对垒解决方式,自己必须有所行动才是。
因快速写下信笺,让青果速速送去给三哥柯家有,嘱他联系方英勋来家里商量对策。
柯家有方英勋迅速前来赴约,瑶草吩咐丫头守住门户,在自己书房会见两位兄长,将宋家作伐,卫家求亲之事说了。
方英勋顿时怒了:“这个癞蛤蟆,看来上次打得太轻了,竟然又来作恶。”
瑶草惊讶:“这话从何说起?上次传说他被打断腿杆子,难不成是你们?”
原来上次方英勋柯家有出门会友,不成想卫豹跟着宋家兄弟也来凑数蹭酒,附会风雅,结果三杯酒水下肚,满嘴胡沁,被方英勋柯家有蒙头狠揍一顿,出言警告,下次当心割舌头。
柯家有骂道:“妈的,看来上次真该打断他的腿杆子。”
瑶草讶然:“他没断腿?”
方英勋道:“没,是他家放风声博同情,不过半个月,那玩意儿又出来招摇了。”
瑶草对着两位兄长抱拳道:“我今日请来两位兄长,一是为了请两位兄长帮我查明真相,倒底卫家求亲所为何来?二来请二位兄长设法帮我摆平此事,我宁死也不会嫁给卫豹那种纨绔贼子。”
方英勋呵斥道:“不许胡说,且不会到那一步呢。”
柯家有却道:“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们,总要叫他主动熄了这心思。”
瑶草忙一福身:“瑶草谢谢两位兄长,也请二位兄长珍重,量力而行,切不可为了无耻之人犯了律法,不值得。”
却说方氏在疏通管道的同时也私下打听的卫家些许求情内幕,且是卫家老太君听说瑶草曾经收拾过卫豹,打得卫豹无有还手之力,竟然忽发奇想,觉得卫豹就该有个这样的媳妇儿管着才能成器。
老太太很有计较,他以为这事儿搁平时,柯家肯定不答应,可是眼下不同,瑶草名声被传坏了,虽然不是什么道德品行问题,可是一般人家不愿意接纳,此时提亲必定手到擒来。
卫夫人极力反对,言称瑶草乃是恶妇。
卫老太太一声冷笑:“你们别以为瞒着我,我就聋了瞎了,豹儿做过什么,你们明白我也明白,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老太太发话,卫母请了媒人上门。结果被方氏打了回票。老太太执拗起来,亲自备了重礼,约请宋夫人帮忙。
不用说,是宋夫人说动宋大人插手此事。
回头却说方英勋柯家有一番侦探,却得出另外一个版本,卫母卫豹与卫蟾蜍的主意,她们想等迎娶之日卫豹逃婚,彻底拍死瑶草。
反正他卫豹是男人且坏了名声,不在乎,瑶草可是除了青灯古佛,别无他路了。
另外,梨君告知方英勋,起先卫家请托,宋夫人因知晓方氏耿直性子,婉言拒绝了。后来,杨家大奶奶忽然约见宋夫人,这才管变了态度。
瑶草闻听这两则消息,心中只是冷笑,情字果然可以杀人!
一时,瑶草陷入沉思,手脚不自觉轻颤起来,难不成自己才是孤老命?注定不能完善女人一生呢?
柯家有见瑶草愣愣的脸色十分难看,忙出言安慰:“三妹安心,我们已经想到了叫他家死心了办法了。”
且不说柯家有等如何设法,且说这一年冬月二十八,丞相府王大奶奶再次主办赏梅宴,瑶草没再拒绝。
这一日,瑶草随着母亲舅母到达王丞相府,被婢女引往小姐们一席就坐。游园之时,瑶草莲君本来一路,逛了一刻,莲君遇到密友兼小姑,一旁悄悄说话去了。瑶草主仆慢慢逛着,顺带等候莲君。
毫无悬念,瑶草主仆再次碰见了赵大奶奶宋二奶奶以及任然热情如斯的赵灵儿。
卫蟾蜍笑意盈盈:“哟,柯小姐终于露面了,我等想念得紧呢?我还以为你一直闭关修炼成了正果才出世呢!”
瑶草不想跟她做无谓口舌之争,只是笑着跟各人招呼致意。
赵大奶奶一如既往端方高雅,可是这一次看在瑶草眼里只觉得她比卫蟾蜍更丑陋。
两伙子人合二为一,一起游玩赏梅,这一次瑶草没有回避灵儿热情,与她愉快的回忆起曾经在竹林度过快乐时光,以及两人之间温馨往事。
途径梅园小桥之时,卫蟾蜍的丫头忽然失足一摔,整个身子扑向瑶草,搁以往,瑶草会极力抢救,可是,合不该,瑶草眼角瞧见了卫蟾蜍与丫头的眼色,在那丫头扑倒的瞬间,瑶草忽然移动身子,是的跌倒丫头直接往前栽去,同时矮□子,故意用手撑地,实则接着撑地的力量,伸出右脚狠狠一勾顺势推人的卫蟾蜍小腿杆上,使得他们主仆叠罗汉一般叠在桥下烂泥里。虽然不至伤人,可是却跌的满身泥巴,不能再见人了。
卫家丫头惊慌失措去抢救主子,青果灵儿双双扶起瑶草,灵儿更是紧张兮兮:“姐姐跌坏没有,给我瞧瞧?”
瑶草直不过手上有些雪水,同时用力过猛,有些轻微挫伤,忙着摇头安慰灵儿青果:“无事,我不碍的。”
灵儿这方才去往桥头关心卫蟾蜍伤情,赵大奶奶见左右无人,轻声一笑:“柯小姐好身手,好手段,佩服。”
瑶草拍拍身上浮雪,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腕笑道:“车有车路,马有马路,原本不相干,各自逍遥,她非要横行霸道,没办法,只好顺手提醒一下,叫他走路戴着眼镜,这次是烂泥,就怕下次是江河。”
王大奶奶脸色略微一变,随即笑得更纯洁:“也是那丫头技不如人,罪有应得。”
瑶草却闲闲笑道:“倘我是那丫头,我且不会独自跌下去。”
赵大奶奶讶然:“哦?”
瑶草细细给赵大奶奶介绍说:“第一,为了避免粉身碎骨,我会死缠烂打,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只要能够不跌倒,不毁灭,就是火中取栗,我也会干,牛鬼蛇神我也会抓住。其二,倘我不能全身而退,我会玉石俱焚,与来犯之敌,同归而尽。”
瑶草这是变相告诉赵大奶奶,自己与她是两条道上之人,最好各走各路,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否则,若她们果然联手不择手段,害得自己走投无路,自己就会回头迎合赵子爵,顶多大家撕破脸,都不做人了。
赵大奶奶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嘴唇蠕动。彼时卫蟾蜍主仆已经爬上岸来,灵儿翻身回来笑问:“姐姐,你们说什么?”
瑶草微微一笑:“哦,我在说,赵伯母真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灵儿也好福气,得了个好嫂嫂,灵儿,你可要好生珍惜哟,好嫂嫂不容易得你。”
一时莲君脸色红扑扑归来,瑶草,忙着对灵儿姑嫂一福身:“灵儿,替我向伯母问安,告诉伯母,倘一日得了孙子,可别忘记给我家送红蛋哟。”又对杨氏一笑:“告辞了。”
随即丢下热情挥手的灵儿,脸色潮红的杨氏,嘴唇发乌泥巴人儿卫蟾蜍,扬长而去。
却说瑶草这一出行,呼出一口浊气,一夜好睡。
三天过去,腊月初一。
此后,汴京城贵妇圈子不是传出有关卫家的趣谈。
据说宋二爷在妓院喝花酒,竟然与大舅子卫豹狭路相逢,爱上同一名花魁,两郎舅争风吃醋,各显身手,卖弄辞藻,撒银子。宋二爷面貌不敌大舅哥,败白而去。
结果,当夜晚,卫豹拔得头筹,抱了娇娘,仙飘飘惬意而归,却被人再次蒙住脑袋,打成猪头,打折了腿杆。
卫家怀疑宋二爷司机报复,母大虫卫蟾替兄报仇,抽冷子将之脑袋打破。
宋二爷奋起还击,竟然将老婆门牙打落两颗。虽然双方极力掩饰,宋卫二家一时间在京城传为笑柄。
随后,为家饭庄被人吃出了蟑螂,被逼赔银子了事。之后,米行卖出粮食竟然吃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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