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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草

_31 香溪河畔草(当代)
瑶草瑶枝相视一笑,这真是天下午净土,各人有各人烦恼。
赵栖梧在前院书房与柯三爷柯家有说话,鼻子冻得通红的赵灵儿被瑶草瑶枝拥进了暖隔间说话。
瑶草一边分派青果打热水提赵灵儿烫手,一边捉了赵灵儿冰冷的手搓揉:“大冷天的怎么还出来跑呢?伯母怎样?我与你的新棉衣如何不穿,不合身吗?”
赵灵儿忙忙点头:“合身,合身,既合身又暖和。只是我娘说了,过年节会客再穿,那样上好的料子穿着做事白糟蹋了。”
瑶草嘴巴张了张,终究一笑没言语。瑶草如今可不会再天真的说不过十几两银子,不算什么了。她如今管着家里柴米油盐,也参详柯三爷衙门邸报,关心民生经济,知道一两银子可是大有用处,知道一般农户家吃了喝了穿了,交了苛捐杂税,一年结余十两银钱,那可是上等农家了。
赵灵儿烫手之时,瑶草摸了摸赵灵儿身上棉衣,不十分厚实,却也能够御寒,便没再说要与赵灵儿添加棉衣。
赵家人虽贫,却不是一般人等,十分骨气,随意不接受别人馈赠。就上次瑶草送棉衣也没敢与赵母送,只给赵灵儿一件长袄子,也是借口赵灵儿赠送野菜干果的答谢,属于公平往来。诸如送旧衣衫之类,瑶草不敢开口,生恐赵母生了气。
方氏说得很对,对于赵家人,我们只能适时救急,不能上赶着济贫,会让他们反感。她们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与柯老夫人王氏一味榨取别人,截然不同。
也正是如此,瑶草很珍惜赵灵儿友谊,不愿意失去这个纯粹的朋友。如今纯粹的人可不多,比如自己如今致力于帮助母亲周旋于个权贵富豪之家,已经不是个纯粹的人了。
瑶草很清楚,母亲结交余家宋家,只是为了父亲官运亨通,自己周旋于余小姐宋家甚至用心结交几位表姐妹,也是为了自己与母亲寻求稳固的靠山,是自己母亲弟弟立于不败之地,生活得更好。
自己与母亲有野心有企望,希望自己更上一层更强大。
不像赵灵儿,真心记挂朋友,为了一针一线获得高兴半天。
对于赵母送来的年货,方氏满怀感激欣然收下,然后按照亲友礼尚往来,给赵家带回去一份包括米、面、油、火腿、鸡蛋、鸭蛋年货,另外奉送一大包待客所用精致糖果点心。临行又替他们兄妹叫了平日熟识驴车王小二送他们返回杜家庄。
赵栖梧只是躬身作别。
赵灵儿却眼泪花花,一再说回礼太贵重了,自家东西只是心意,不值什么。
瑶草忙着替她拭泪一边羞她:“哎哟哎哟,都成泪人儿了,再说这话我可恼了,你顶风冒雪来的情义可是千金难买呢。”
方氏站在二门看着他兄妹上车:“回去告诉你们母亲,就说我爱听她讲古,叫她得空常来走动。”
赵栖梧闻言庄重躬身一礼:“家母常于我们兄妹言说,太爷夫人心胸宽广,不似寻常妇人,圣人有云:量大福大,太爷夫人将来定有大造化,大福分。”
方氏恬静一笑:“承你母亲吉言,你母亲他日福分也不浅呢,叫她各自珍重。”
方氏母女被柯二爷引发的郁卒,在见过赵家兄妹后冲淡了。
二十日四日下晌,柯三爷置酒宴请衙门下属吃团圆饭。临行,每人火腿一只,红糖二斤,这是柯三爷送给下属拜年礼。
二十五日一早,瑶草一家子坐着暖和的车架到了汴京方府,其实方氏年礼在二十日之前已经备办齐备,并无需再添置什么。
瑶草母女们我再方府与方老夫人亲热,柯三爷则与方三爷一起出门拜师访友,踏雪赏梅会诗文,混不理年礼之事。
这让瑶草很担心,私下询问母亲:“父亲因何见天出去玩乐,也不催问年礼之事?会不会被父亲发觉我撒谎欺瞒呢?”
方氏笑道:“安心,你父亲也不想面对那些糟心事儿,你让他脱身,他纵不感谢你,绝不会责备,记住了,你这叫策略。再有,我们临行会去胡记采买干果,戚老爹家卖一篓肥鹅,算不得撒谎。”
瑶草知道,这是爹娘通了气了,捏着鼻子哄眼睛,共同唬弄柯老夫人呢。柯三爷消极对付,在瑶草十分兴奋,至少柯三爷已经厌烦了,今后应该不会再对柯老夫人言听计从。这是一个好消息,好开端。
其实,瑶草对柯三爷这个父亲并无什么高要求,并不需要他多宠自己,多爱自己,只要他在涉及自己利益时,能够平心静气,不偏不倚,不狠毒,这就足够了。
在方家停留时间,在瑶草无疑身在乐园,因为柯家所有的表哥齐齐回家而来,个个是玩家里手。方家年节虽忙,却是各司其职,混不攀扯这些小姐少爷们。
瑶草于是在梨君薇君莲君唆摆下,换了红妆着了长袍,卸下钗环,戴了裘帽,手里提了马鞭,装成表哥兄弟出门会友,与表哥的学友抱拳稽首,依在高高茶楼上,饮香茶,谈天说地,吟诗作赋,议论古今美人。
瑶草只觉得做梦一般美好,晕乎乎,乐悠悠。
二十五日夜,天降大雪。
所有方家儿女齐齐出动,在各门户园子里扫雪塑狮子,又把早先积攒的冰坨拿起来,各人雕塑雪灯笼,点起蜡烛挂在树梢,贴上彩带谜语,表兄们则在园子里摆上酒宴,大家观灯猜谜,吟诗作画,无需成名成家,不会作诗无关紧,吟诵千人华词美章即可,只要勇敢参与就好。大家只管可劲儿闹腾,方家大人绝不会不干涉。念在孩子们拘谨一年,一本正经装君子,做淑女,年尾放荡形骸一二日,很是应该,权当过年发红利了。
方家赏雪夜宴开了两场,人数逐日增多,头一夜只有方家兄妹与瑶草瑶枝姐妹,第二日夜里,则多了梨君的准夫君与两个小叔子。
另有一对姓陈的姐妹花华玉华珏,乃是二舅母娘家侄女儿,大女儿是三表哥之未婚妻,她们爹爹是进士,在杭州做通判,年前调任洛阳知州,他父母去洛阳上任,她姐妹由兄长华英护送到京都,预备开年三月成婚。
三表哥方英杰已经年满十六,该开枝散叶了,陈家大姑娘月娥年满十七岁,比方英杰尚且大一岁,实在也等不得了。
只可惜,与陈家姐妹将将见面,隔天二十七,瑶草一家子必须的启程上路了。
踏上回柯家村的路程,瑶草乃至瑶枝俱都沉默起来,一左一右拥着方氏静默不语。
方氏只笑:“这是怎的了,在外婆家飞天的本事,一上车都成了哑巴呢?”
瑶枝抬头可怜巴巴看着方氏:“三婶,唉!”
方氏捏捏瑶枝脸蛋:“笑笑,笑笑,十岁的孩子,唉声叹气做什么。”回头摩多一下瑶草脸蛋,笑道:“草儿说说,是不是你欺负姐姐了?”
瑶草在母亲身上蹭蹭:“娘亲这是什么话,我何曾是爱欺负人的呢,二姐不过想起上次祖母抢了珠宝,不知这次要抢什么。”
方氏叹气道:“安心啦,你祖母且没精力管你们。”
瑶草瑶枝同时喜上眉梢:“为何?”
方氏接到了苏氏投到方家信件,对王氏简小燕柯大爷三人闹剧知之甚详,知道柯老夫人眼下尚未摆平简小燕,年前应该不会再挑事儿,等到初二,自己一家子借口拜丈人就走了,柯老夫人应该是来不及找三房麻烦了。
可是这些污秽**且不能告诉瑶草瑶枝这些小儿女,方氏只得笑着搂搂二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保证初二全须全尾把你们带出柯家村。”
瑶枝笑眯眯摇晃方氏胳膊:“三婶,您也是我亲娘。”随后将脑袋伸出车外招手叫唤柯家有:“三哥,三哥。”
柯家有颠颠骑马靠近,呼着热气:“何事,二妹?”
瑶枝咯咯一笑:“三婶说了,初二就回了也。”
柯家有不知道十月较量,只觉得瑶枝神经叨叨,因顺马回头:“你好好坐车,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
方氏没想到柯家有猴在马上,掀开帘子道:“三儿,这冷的天怎么不跟三叔坐轿子却猴在马上,当心病了。”
柯家有却呵呵直乐:“没事儿三婶,圣人有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我大冷天骑马当什么?我正好练习骑术,来日好参与马球队。”
瑶枝悄悄告诉瑶枝方氏:“三哥昨天又跟宋黑胖接上头了,宋黑胖已经答应了吸收他做替补队员,不然今天这样打了鸡血不怕冷。”
方氏皱眉:“说了远着宋家那小子,怎么不听话?”
瑶枝忙着憨笑:“三婶啊,您自己听说的啊,跟我不相干啊。”
瑶草白一眼不义气的瑶枝,靠着母亲道:“其实也没什么,男女有别,他就跟三哥好也进不得二门,与我不相干。就是昨晚那样场面不得不见,几位表哥山一样矗着,宋黑胖也被他哥哥盯着,愣没敢往我们面前凑。”
瑶枝忙着一笑:“是呀,是呀,三婶您们不知道,宋黑胖那暴躁的家伙,竟然也有怕惧知人。只他稍一动弹,他哥哥眼睛狼火似的就烧过去,宋黑胖就老实的猫咪一样了,看着真是解气。”
方氏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你们还是劝说三儿远着他些好,倒不是说他有多还,他那样胆大妄为,总有一日要闯祸。”
瑶草知道母亲这都是为自己,忙不迭点头,领头说起陈家姑娘,这方把方氏注意力岔开去了。
一路上母女们谈天说笑,间或逗逗睡醒的柯家栋梁,日子混得很快,当夜在一家相熟的客栈打住一夜,隔天一早启程,中午时分到达朱仙镇。
原本预备赵家客栈喝杯热茶,简单喝碗面汤暖暖就起身,熟料柯二爷在朱仙镇足足等了柯三爷一行两天了。瑶草们刚下车,柯二爷便迎了上来。将瑶草们迎上了二楼左边房间。
柯老夫人赫然在座,瑶草们心下疑惑,却是忙着上前拜见,与祖母见礼不迭。
柯老夫人却一见柯三爷就哭将起来:“三儿啊,你再晚些回来可就见不着娘了啊,我快被你大哥气死了呢,你要管管呢。”
瑶草一听就明了,嗳哟,这是大伯父风流韵事后续来了。方氏一听柯老夫人提起这章,生恐污了她姐妹耳朵,忙着上前劝慰:“婆婆息怒,有话好好说与我们,您看这样哭发,别吓着孩子们了。”
柯老夫人被方氏一提醒,点头道:“看我老糊涂了,这话岂能……唉,老二,叫他们上面汤吧。”
一时面汤上桌,简单的小菜,大家一路行来,饿了也冷了,大冬天不必春夏,零嘴吃着不舒坦。瑶草瑶枝一丝不闻喝了一小碗面汤就放了碗。自觉进了内室回避。空间留给大人们商量事由。
但听她们一阵嘀嘀咕咕陷入沉默,最后却听方氏言道:“既是婆婆夫君要在这里处理要事,不如我带着孩子先回家去,左不过十几二十里路程,我们又有丫头婆子仆从跟随,想来无妨。老爷只管去与大伯好好商谈,无需挂怀。”
柯老夫人点头:“如此甚好。”
柯三爷却立即接口道:“谈什么?没什么好谈,夫人,你带着孩子与母亲先上车显出镇子,慢慢走着,我少时就来。”
柯老夫人嘴巴张了张,却叹气闭了嘴。
大伙儿一起下楼,瑶草们各归各位,柯老夫人上了柯三爷马车不提。
柯三爷下楼一声唤:“铁头?”
随车护卫蹬蹬跑了来:“太爷,您吩咐。”
柯三爷道:“带着他们四个跟我走。”
走几不又停住抬腿上了马背,回头道:“三儿,捎上你爹,带路。”
瑶草只觉得兴奋异常,这是要动武啊,因悄悄问方氏:“娘啊,这是抓谁去呢?大伯啊,还是简小燕?”
方氏一板脸:“不许你们参合这事儿,女儿家家别污了嘴。”瑶草讪讪住了嘴:“是。”
车内一时寂静,只听见骨碌碌车轮滚动马蹄忙。
稍后,闻听后面人马嘶人叫唤,却是柯三爷一行回来了。柯家大爷被柯三爷横搁在马上,柯大爷不敢动弹怕摔马,只是嘴里讲狠:“老三,你反了,长兄为父,你书读狗嘴里去了,竟然这般折辱兄长,把我货物一样搁着招摇过市,你你你,好威风,不怕我告你?”
柯三爷不做声,下马拧起柯三爷后领,把他拧到柯老夫人车马跟前,揭起帘子,推搡进去:“进去说理去,与我说不着。”
回身上马一挥手:“启程!”
随即一阵车辚辚马萧萧,直奔柯家村。
瑶草隔帘子看着父亲柯三爷,只觉得这个父亲今天看起来蛮帅气。
却说瑶草们一路欢笑回家去,朱仙镇上简小燕母女却哭断肝肠。原来柯三爷到了米铺立于马上,指挥人去封铺子。
柯二爷则依照柯三爷吩咐遣散了伙计,发换了工钱,说是米铺不开了。
柯大爷阻扰柯二爷,柯三爷一声令下,四位衙役如狼似虎上前反剪了柯大爷。
柯三爷顺手一拉,随即把怒火三丈的柯大爷提上马背。打马狂奔出了朱仙镇。
等简小燕母女在后楼得到消息,爬下楼来,已经关了铺子封了门。听了左右邻居说,柯二爷带着衙役把柯大爷抓了,随即追了过来,只可惜她妇道人家再彪悍,跑不过畜牲四条腿。
追出镇子只瞧见远远一阵灰尘飘回来。柔情似水的简小燕顿时扑倒在地,哭断了肝肠。
彪悍女人
柯大爷上了马车没再出声气儿,瑶草们在后面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则方氏不许她们议论,二则,瑶草也怕触了老爹霉头遭殃。
要说柯三爷今日脸色可不好看。
唯有柯家栋梁初生牛犊不怕虎,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嘻嘻哈哈,爬到母亲姐姐身上瞎蹭蹭。嘴里嗯嗯唧唧‘娘娘、草草’念叨不住,笑着哄人玩。
天将撒黑,瑶草一行人进了柯家村口。二夫人苏氏得信儿,忙着大开中门,迎接瑶草一行。
这一次,瑶草们没再去怡安堂,而是各回各房。瑶草卧房,苏氏已经烧起了热炕,提前熏了苍术,香艾,闻着并无异味。
在路上走了两日,虽说没冻着,浑身蜷曲着实在难受,瑶草梳洗过后摊开了手脚躺在热乎乎炕上滚了几滚,委实惬意。
看着满脸倦容的青果青叶,瑶草招手让她们近前,两丫头以为小姐分派差事,熟料瑶草一跃而起,拉起她们跌在炕上,笑道:“大家一起躺躺滚滚,可舒服了。”
两丫头委实累了,也知道瑶草一向宽容,再说也不是没跟小姐一起睡过,年少姑娘很容易忘情,嘻嘻哈哈一同闹腾,竟然横七竖八睡熟了。
却说瑶草奶娘安置好箱笼进得门来,就见到这般模样。摇摇头苦笑,她知道瑶草素来偏爱这两个丫头,姐妹一般,可是如今不比在任上,老夫人不大待见三小姐,大小姐大夫人不是好想与,倘若挑祸下蛆。
虽然小姐不怕,倘被抓住,这两丫头就要倒大霉了。虽是买来小丫头,李妈妈与她们相处久了,自有一份情义,爱屋及乌,也不希望她们凭白吃亏,因上前悄悄推搡青果:“起来起来。”
青果睡得正舒坦,忽然被人吵嚷,眼睛发涩,迷蒙睁眼:“嗳哟,李妈妈,你不去睡闹我作甚?”
李妈妈啐道:“啐,死丫头还嫌我,你往那儿躺呢?小姐床铺也是你睡得?仔细老太太瞧见,有你好。”
青果顿时清醒,老夫人彪悍无人能敌,就是小姐也救不得自己。忙起身对着李妈妈讨好一笑:“妈妈乃是菩萨心肠,原谅我丫头起床气,可别与我一般见识啊,回头我与青叶做双鞋子孝敬妈妈。”
李妈妈一指头戳她额上:”少灌**汤,你们平日少在背后骂我老虔婆也就是了。”
青果心虚:“妈妈,哪有这话呢,冤死人呢。”
李妈妈哼一声:“有没有的自己知道,快些叫起青叶来。”青果去忙忙推青叶:“醒来醒来。”见她兀自贪睡,不由使出杀手锏:“老太太叫你问话呢。”
青叶被柯老夫人打了不是一次两次手板子,睡梦里顿时吓醒了:“哎,来咧。”
青果怕她吵醒瑶草,忙着一声嘘:“噤声,当心吵醒小姐。”
青叶胡乱找着鞋子:“快快快,快忙我看看,头发乱不乱,衣衫整齐不,别叫老太太又拿我做筏子。”
青果悄悄一笑比划道:“我说着玩儿,谁叫你谁的死猪一般。”
青叶顿时安心,泄了气,打了哭腔:“青果你太坏了,有话说话,干嘛那老夫人吓人呢?”
青果嘻嘻一笑,被李妈妈作势要打,她俩放才下地。三人一起替瑶草拉扯被子盖盖好,悄悄退去依着熏笼自做针线。
瑶草这一睡直至戌时方醒,早过了饭时了,瑶草直觉脸红:“为何不叫我?”
青果笑着服侍:“夫人不许。”
“一起吃呢,还是各自用的?”
瑶草这话很关键,倘若一起吃的,那就有些麻烦了,自己贪睡缺席,柯老夫人必定要罗嗦一番,若各自用餐,那就不妨事。
青叶忙着替瑶草洗漱笑道:“小姐勿急,老夫人如今可顾不得我们了,大房忙得很呢。”
瑶草没有闲情理他们吵嚷什么,左不过围绕简小燕这个霉菌罢了。就着炉子上温着饭菜吃了,忙着走到母亲房里来问安。
幸亏彼时柯三爷不在,瑶草依着母亲撒娇:“娘亲怎不叫我,倒叫我在爹娘面前失礼,怪不好意思呢。”
方氏理理瑶草蓬松发际笑道:“我跟你爹爹说了,你路上吹了凉风身子不舒坦,你爹还吩咐替你熬姜汤呢!”
柯三爷做什么也美不倒瑶草,只是可有可无笑笑。自去与柯家栋梁翻绳花,训练他们手腕灵活。
方氏直叹气,瑶草总对父亲尊敬有余,热乎不足。说了几多回也不凑效。瑶草头也不回跟弟弟玩耍,嘴里却道:“等下我去给父亲送红糖姜汤。”
母子们正在说话,秋云来报说:“老夫人跟前春兰来了,有请三夫人。”
方氏皱眉:“说没说什么事情?”
秋云低声道:“我塞了她一块银子,她方松口,言说她也不知道何事,不过三房都在,就差夫人了,估计是商量大房大爷养外室之事。”
方氏闻言只是心里冷笑,大伯子偷腥,要我们小婶子去商量?只怕不是塞人就是要钱吧。
方氏心里实在腻歪,但是婆婆传召,媳妇无辜不得推辞,只是方氏心里已经拿准了,任她苏秦再生,自己绝不松口。
却说方氏去后,瑶草心神不宁,父亲去了怡安堂,这姜汤不用送了,急忙回到房里,分派青果青叶出去探听,柯老夫人倒是又想什么招数。
人没撒出去,倒是瑶枝提前来了,进门气愤愤直跺脚:“简小燕这个贱货,她要害死我们了。”
原来简小燕母女刚刚到了,逼着柯大爷柯老夫人给说法,否则,简小燕说了,她反正坏了名胜,倘若柯家不接纳她入门,她便上京告御状。说柯家仗势欺人,强占民女。告倒了柯家,臭了柯家名声,她再一刀自抹了,大家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绝不会人有仇人逍遥。
以瑶草对简小燕了解,她会哭会闹会狐媚,绝不会去死。她这不过是恨柯三爷强行俘走柯三爷,警告柯三爷方氏别插手罢了。
回头却说方氏到了怡安堂,果然各房俱在。还有以为列席人员,赫然就是简小燕那个老鸨儿娘亲老王氏。
柯老夫人手里簌簌作响的信件正是简小燕的墨宝,宣战书。
方氏看过一眼,微笑入座不语。
柯老夫人发话道:“简小燕母亲,你话传到,可以下去了,秋菊,带她下去。”
简小燕母亲不服气,无奈秋菊正是方氏所买那个满身横劲儿的丫头,说事请,其实拧鸡子似的把她拧出去了。
柯老夫人这才解了恨,回头继续言道:“老王婆说她女儿又怀孕了,威胁我们不纳她入门就要告官,三媳妇,你见多识广,有什么好主意?”
方氏微笑起身道:“回禀婆婆,婆婆问话媳妇理应回答,只是这事是大伯房里事,我乃是小婶子,实在不易插嘴,王婆婆赎罪。”
柯老夫人一看方氏花如泥鳅,想置身事外,就来气,变脸道:“怎么无关?她若报官,就涉及整个柯家声誉,别说你丈夫官声受损,就是孙女们闺誉也坏了,你夫君女儿的事情也与你无关呢?”
方氏再一福身,道:“既如此,媳妇就说了,不如柯家一分为三,大房由大伯自己做主,凭他们闹去,官司打到金銮殿,也不与二房三房相干。”
苏氏忙着帮腔:“三婶这话很是。”
柯老夫人本来要套牢三房,现在连二房也要脱钩,那还了得。
且柯老夫人正因为柯三爷不再言听计从憎恨方氏,以为都是方氏挑唆所致,两口子合心来要自己强。心里不免时时嫉恨纠结,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个美女蛇这般坏法,如今轻敌被她反咬一口,夺了心头儿,恁是嫉恨绞痛。
此刻,柯老夫人在也记不得自己曾经夸过方氏如何如何好了,也想不起儿子一切都靠媳妇周旋了,满心只记得方氏给自己难堪,对自己不孝,曾经睿智淡定的柯老夫人被嫉妒仇恨蒙住了眼睛。
她如今可是七品老封君了,地位还不如从前,叫她怎能不气?
自己辛苦养大儿子,一朝中举,方氏这个外人凭白受封七品淑人不说,还从此与自己离心离德,叫她怎能不恨?
真可谓新仇旧恨交织,不由忿恨之极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出头了?想也别想!想走啊?也可! 赏你们休书一封,我柯家今时今日,还怕寻不到贤惠媳妇?”
柯三爷柯二爷同时惊跳而起,各自喝道:“多口妇人,还不跪下给母亲认错。”
苏氏方氏同时跪下,苏氏直磕头,红了眼圈,抿紧了最。心里厌恶至极。
方氏心里火苗蹭蹭直冒,却是压住暴跳的冲动,反是因高昂了头颅。微笑侃侃而谈:“婆婆息怒,媳妇愚钝,且请婆婆也听媳妇辨一句。媳妇方才说小婶子不管大伯事,婆婆您不高兴了,又说官司要拖累几个丫头闺誉 。媳妇也是爱女心切,这方才急了,随口那么一说,不过是想着各家门李家户,免得牵连姑娘们遭罪,原不过是应了婆婆要求出主意而已,婆婆若看不上媳妇所请,否决就是了,因何拉扯什么什么死不死,出头不出头这话呢?实在沾不上。
至于休弃,媳妇嫁进柯家十年,上敬公婆,中和妯娌,下养子女,外睦乡邻,一向怜老惜贫,不吝钱财。自问尽职尽责,恪守妇道,不知哪里不合婆婆心意,使得婆婆厌恶要休媳妇?”
苏氏也紧着磕头说一句:“媳妇也想知道,媳妇到底哪里不好,使得婆婆厌弃?”
柯老夫人一拍桌子:“哪里不好,就凭你们质问婆婆就够了,哪有个婆婆说话媳妇干对嘴的?”随即怒眼冒火盯着两个儿子怒道:“你们白长这么大了?任凭你们媳妇忤逆婆婆竟然不吭声,真是知书达理啊?”
柯二爷柯三爷双双起身,躬身作揖:“母亲息怒,儿子会好好教导她们,还请母亲宽心保重身子。”
这是不答应休妻了。
方氏苏氏双双松口气,柯老夫人见儿子不挺自己,差点气得晕厥。更加喋喋不休抱怨起来,一时说到痛心处,涕泪横流。
柯二爷柯三爷无奈只得跪下磕头,咚咚磕头不止,只是两兄弟都不不松口休妻。柯二爷一贯靠媳妇,柯三爷也识得方氏确乎是自己贤内助,这一年他混的如鱼得水,全耐方氏周全,她自己只需一心做官就好了。柯三爷如今也明白了,七品县令在汴京怏怏官宦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柯老夫人不依不饶,三爷二爷咚咚求告,只把王氏看小嬉笑盈盈,把柯老爷子起个七荤八素。
一直没做声的柯老爷子忽然发作了,一拍桌子怒道:“你个老婆子,兀自蛮横,老大要讨小,你答应就是了,偏要伸手去管,还要拉扯全家参合。如今又要休弃老二家里老三家里,我就奇了怪了,才不久你还夸他们贤良淑德,只说老大家里不贤,怎么转脸就变了?
神神叨叨,你有病啊?闹得一家子年也过不好,越来越没个章程了。老二家里、老三家里,你们起来,你们都是好媳妇,我在这里,看谁敢休。
老大,你也起来,我做主了,那个简小燕你要纳妾就纳吧,不过一条,不许你宠妾灭妻啊。”
柯老夫人忽然惨叫道:“不许纳妾,尤其不能纳那简小燕。”
柯老爷子怒道:“住口,腊月腊时你嚎丧,真乃晦气,你在执迷不悟,我马上休你,你信也不信?”
柯老夫人哭道:“你休我也不许简小燕进门。”
柯大爷磕头苦求:“娘啊,您倒底为的那桩?求求您允了吧!”
柯老夫人冲上去给了柯大爷一记耳光:“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睡之前也不弄弄清楚那间小燕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媳妇要塞给老三是什么好心啊?你以为他是什么宝贝啊?你以为我吃多了,我心狠手辣是不是?我早替那简小燕算过命了,她命带铁扫不说,还克夫克子,败家灭门啊?你以为我不愿意多子多孙吗?我命好苦啊,我做的一切为儿女,有谁体谅我啊!”
说着哭倒在地,出气不赢。方氏苏氏忙着上前搀扶婆婆,顺气抹背忙碌不休。
一时间,满屋子寂静。柯家男人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瞅着王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尤其柯三爷,更是怒不可遏,原来王氏这般狠毒,竟然把再行塞给自己,这还是想叫自己断子绝孙啊。
柯大爷也一时呆傻了。
半晌方道:“娘啊,怎么会呢?他不是怀孕了呢?”
柯老夫人道:“她命犯三煞,克父、克夫、克子,命里有子也守不住,不但是个孤老命,还是个败家女,此女进门,举家不宁。
儿啊,他父亲已经被克死了,你也想死吗?你难道想我们柯家灭门啊?”
柯老夫人说着哭起来:“我原想只要不娶她,任由你胡闹,总有一日就淡了,不想你竟然为了娶她入门跟我犯横,要死要活,我倒是什么命啊?老了老了遭这样罪呢!”
这一下子,柯老爷子犯傻了,他一下子原谅老婆了,原来自己老婆担着这样的压力,怪不得胡言乱语。
因挥手道:“春兰秋菊,搀老夫人进去。”有对柯老夫人言道:“你也累了,剩下事情有我们呢!”
柯老爷子甩手掌柜一辈子,他也不擅长理家,更不用说这些内宅事物,可是事关儿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因道:“老大,你怎么想,说说?”
柯老大言道:“儿子,儿子,实在不能相信,他那样的模样人才,那样的见识,心底又善良,怎会如此呢?儿子委实不信,委实不知!”
大家一筹莫展,王氏忽然言道:“媳妇之前不知简小燕是这等歹命,媳妇与大爷一体,为了儿子,为了柯家,媳妇愿意共同进退,公公给媳妇一个机会,我来摆平简小燕。”
柯老爷子尚在沉吟,柯老大瞪大眼睛道:“毒妇,你又想害人不成?”
王氏却忽然道:“大爷,你只要与她一起是不是?”
柯大爷羞惭了脸,还是应了:“当然。”
王氏咬牙道:“只要一起无论身份是不是?”
柯大爷道:“是!”
王氏忽然高声道:“来人,请表小姐!”
二爷三爷方氏苏氏风风起身便要告辞,熟料王氏却道:“且慢,请各位叔叔婶婶留下与我大方做个见证。”
无奈二房三房执意要走。
王氏忽然冷笑道:“二弟三弟,我虽不贤,却自问没有对你们不起,就是先前为三弟做媒,我也是好心助你求子,我并不会批命呢,焉知她歹命犯煞!”
二爷三爷至此只得回身坐下,方氏苏氏也只好夫唱妇随,权且留下。
一时简小燕进门,身着桃红衫子,挽个随常云髻,淡扫蛾眉,薄施香粉,款款而进,之前清秀佳人破瓜受滋润,幻化成无限妩媚风|骚。
但见她紧行几步与堂中跪下磕头道:“奴家见过老太爷,大爷二爷三爷,爷们万福,见过各位夫人,夫人们安好。”
无人应和,她便俏生生立在堂中,一泓秋波紧锁柯大爷眼眸。彼此绞着再也分不开。
王氏恨不得立时把她撕得粉碎,却是一声咳嗽道:“表妹,不是我与婆婆不纳你,实在是你命犯三煞,克夫克父克子。你想坐轿进门是万万不能。”
简小燕闻言脸色煞白,颤声道:“我不信,你胡说。”
王氏笑道:“你算计不错,可是你不想想,孙子是老夫人亲骨肉,你若命好,她添孙子何乐不为?”
简小燕瞧着柯大爷,柯大爷红眼低头。她这方信了,跌落在地,面如死灰。
王氏称愿一笑:“我来问你,我如今有两条路供你选,一条,你拿掉孩子,就此出家,我柯家供奉你米娘。二,你卖身进府做奴婢,这样,你照样可以伺候大爷。不过,任你选择那一条,孩子不能出世,必须拿掉。”
王氏此话一出,在场各人个个侧目。柯二爷柯三爷彻底对这个嫂子失望了。方氏苏氏也不得不佩服王氏敢想敢做敢说。
柯大爷怒目相向:“你说什么?你休想祸害我孩儿。”
王氏唧唧一笑:“大爷,你缺儿子呢?我纵不好,儿子也不好了,那好,既如此,你把为儿、才儿叫来,与他们断绝关系,我们母子们马上出府,再不与你相干。”
王石所言,柯老爷子很以为然,他可舍不得柯家为这个长孙子,因喝道:“老大,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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