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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草

_16 香溪河畔草(当代)
再有用略小盘子,分别给陈妈妈自己奶娘李妈妈,瑶枝,柯家有,柯家栋梁各人一份,余下自己留下一碟子。其余交给秋云冬云,任凭他们平均分与家中仆妇丫头并小厮。
  方氏只看不语,瑶草便随心所欲。
  据瑶枝回来讲笑话说,杜夫子、赵栖梧、柯家有以及柯家有小厮小富贵几人差点咬掉舌头。
  瑶草瑶枝玉兰三人乐呵,花枝烂颤。
  方氏摇头笑言:“女孩子要斯文,笑不露齿,不许促狭刻薄。”
  楠枝婶子也微笑帮腔。
  “是,再不敢了!”三个少女忙忙正色答应了。
  青果青叶分得甚少,撅嘴不了,瑶草一笑言道:“少了谁,也少不了你们。”瑶草便把自己一份劈中一划,分与两人,青果青叶惊喜莫名,吃的乐呵,瑶草看着也温馨。
  抬头就是中秋降临。
且说,自从进了七月,瑶草主仆们常常绕过瑶枝,偷入后院深处莲池里,带着黄小丫红小丫戏水纳凉,如今的瑶草主仆凫水之技能更胜去年一筹。且青果青叶而今无需瑶草再行催促,已经识得戏水妙趣,主仆三人时不时避过众人耳目连池戏水。
这一日乃是八月十四,正是桂子飘香时节。后院莲花池里早已经新藕生成,莲花飘香,这一日下午,瑶草下得闺学,正与青果青叶主仆躲在后院脱了绣花鞋袜,挖了藕尖,掐了荷叶荷花戴在头上,爬在后院秋千架上荡秋千吃嫩偶作耍子,咬得脆生生,乐得咯咯笑。
  一时不妨头,被莲香寻来:“大小姐,夫人有事相商。”好在瑶草此刻不在水里嬉戏,否则可露陷了。
  瑶草败了兴头,心中不乐,却不得不在青果帮助下穿袜套鞋。陡然想起,自己等今日忘形了,这可不好。
间或与青叶一个眼神,青叶则笑嘻嘻塞个荷包与莲香:“小姐赏你买丝线。”
  莲香知道倘不收,一日瑶草受罚,自己便有嫌疑,青果青叶整人受罚层出不穷,自己惹不起。便袖起钱袋,盈盈福身:“谢小姐赏!”
  却说方氏要交代瑶草备办中秋佳节。
  说是瑶草办理,其实方氏已经拟定了单子,瑶草只需发下对牌,分配各人照着礼单如何分头置办就成了。所置办礼物主要有荤腥类鸡、鸭、鹅、鱼肉,再有新上市各色时令水果若干,诸如石榴、漓勃、梨、枣、栗、葡萄、柑橘。又有中秋赏月饮用美酒,为主是糯米黄酒,果子酿。
中午时分物品汇拢,瑶草按照礼单,拢共分做四分:一份公差快马送回柯家村,一份进京送给外婆家,一份自己留用,还有一份送给楠枝婶子。
  午后,瑶草会同母亲也收到了好几份回礼。除了汴京外婆家的,柯家村二伯母,楠枝婶子。另外收到了许多分节礼,大多当地士绅,也有衙门属下捕头书吏衙役。礼品也是无花八门,品种繁多,不过有一点共性,左不是各色吃食。
  另外还有两份意外之礼,宋心兰家里送了火腿鸡蛋鸭蛋,时令鲜果莲子菱角与石榴林青果。
  赵栖梧母亲也送了笋干,小鱼干,晒干茅草菌子,青枣,石榴与林青果,还有四只肥硕的竹狸子。
  因为上次瑶草在心兰家桌上夸了又夸,心兰记住了,告诉了赵栖梧母亲。
  瑶草这次知道了什么是竹狸子,原来就是竹老鼠。老鼠,瑶草最厌恶最害怕得东西,也觉得它肮脏,从此在不想念那美味鸡了。
  方氏把四只竹狸子送给衙门大厨房,给衙役们过节开荤腥。
  来而不往非礼也,属下礼可以不回,县太爷受士绅些果品也可淡然处之,绝不会有人那这个说嘴。宋家与赵家却要回礼的。方氏协同瑶草将所得礼品,添添拣拣,凑成两份丰盛回礼,派人送与宋家与赵家。
隔天八月十五夜,方氏在桂园桂树下摆下两桌酒席,邀请了楠枝婶子母女一起饮酒赏月过中秋。中间隔了屏风,方氏楠枝婶子瑶草瑶枝姐妹柯家栋梁一桌,柯三爷柯家有款待杜夫子师生以及玉兰父亲一桌。
陈妈妈李妈妈秋云冬云以及四香并枣花青果青叶,则赏赐下去许多瓜果,几壶美酒享用,只需轮流有人服侍瑶草们这边即可。
竹雅居竹林前也摆了一桌美酒佳肴,供杜夫子师生赏月。
却说瑶草们这边正说得高兴,方氏楠枝两人看着月亮,回忆起早先在家只有瑶草们这般大时节,如何饮酒欢庆。忽然声音隔空传来一阵优雅笛声,落进桂树下个人耳里。
笛声婉转清越,在月下格外动听,各人精神一振,再看月光也分外美妙起来。
一时笛声消失,众人却如痴如醉,意犹不足。方氏使人去问,却说是赵栖梧所吹奏。
方氏便使人请来赵栖梧,隔屏问他师承何人。
赵栖梧答曰:“小时候由自己母亲亲传。”
方氏母女俱是心中一动,不想赵夫人山野之人竟然懂此雅意。方夫人笑而赐下美酒一盏,赵栖梧饮过拜谢而去。
不一时,又一阵更加缓慢清越的笛声传来。
众人微笑凝神。
曲毕,楠枝婶子笑道:“这孩子是专为感谢夫人而吹奏。”
方氏笑道:“嗯,倒是个有趣的孩子,有才有貌,只可惜了偏生命苦。”
楠枝婶子叹道:“谁说不是,世上之事就是这般美中不足。”
瑶枝玉兰三人却不知道着叹息所为何来,只觉得赵栖梧人品才学俱佳,一日科举飞升,照样其乐洋洋乎。
有何命苦?
瑶草约莫知道方氏所叹何来,赵栖梧虽然自身不差,无奈孤儿寡母,自古寡妇难相处,不是女儿良配。
这一想,瑶草无端红了脸。幸亏月下朦胧,无人察觉。
 八月底,祥符县衙收到两份烫金请柬。一份来自柯家村,柯家为童生试虽没过,柯老夫人毅然决定按照原计划,让柯家为十月初十与杨秀雅完婚。嘱咐要柯三爷届时全家驾临,以撑场面。
  另一份请柬来自汴京方家,下月九月初九,方家二少爷放英俊完婚,敬请瑶草阖家临门。
  收到请柬后,方氏干忙着分头准备礼物,预备到时候新人拜见好打赏。
  柯三爷却有些麻烦,衙门一日离不得,落衙后来回汴京不在话下,可是一天往返回柯家村却不可能。柯三爷遂于方氏商议,届时由方氏携瑶草姐弟回家参与柯家为婚礼。
转眼便是九月九。这日午后退堂,柯家一家子五口,齐到汴京贺喜,留下柯家有瑶枝兄妹以及楠枝母女帮着看家。
  方英俊岳家乃是工部下面一个小吏,店宅务专知官,掌管汴京官家房舍租赁整修,租赁和收租,官位不大,却是个油水所在。
  方英俊成婚这天,方家门庭若市,宾客盈门,熙熙攘攘,甚是热闹。方家虽是商贾起家,贺喜的宾客也有不少官宦中人。
  这乃是方老爷子运筹的结果,自方老爷子掌家以来,儿女联姻便开始吸收新鲜血液。
  所谓新鲜血液,就是官商渗透。
  方老爷子联姻宗旨,方家出钱,亲家有权,两下结合,倒不想欺负别人,只求顺风顺水,不受别人欺负,这也是方家最近几十年大吃四方的根本所在。
  方家孙子辈大舅父的大公子方英明,就是老爷子自小培植当家人,他的岳父则是江南缫丝大户,家中有几座茶山,万顷桑园。大表嫂正是位掌家高手,如今襄助大舅母掌管家务。
  大表哥方英明夫妻是方家既定的祖业继承人。其余孙子都将预备出仕,淘汰出局者再行商贾。
  当然,凡方家子孙,都有资格获得一份固定的资产,用于娶妻生子,生活享乐。
  瑶草这次再回方家,与姐妹们相处又自不同,几位表姐真心把瑶草作为自己姐妹。
  大表姐楠君已经定了腊月二十四婚期,二表姐的婚事则定在年后四月。
  薇君悄悄告诉瑶草,宋必文曾经到家跟方三夫人告状,说瑶草欺负他。结果被方三夫人与她母亲宋夫人共同教训一顿,说他男子汉胸襟不宽广。
  宋必文怄得要死,发誓说要报复。并告诫瑶草,宋必文这人自视甚高,黑面无情,从不人放在眼里,她亲生表姐也不买账,那日马球赛后,宋必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巴乔家两姐妹赶回家去了,叫瑶草要小心从事。
  瑶草闻听三舅母为向自己,却是不怕了,自己左不过明早就回去了,宋必文就想找自己也没法子了。
  熟料,瑶草低估了宋必文能量,这一晚,瑶草借住在莲君房中,姐妹们闲话半夜,即将入睡,揭开被子,掉出一团蛇鼠死尸,吓得莲君瑶草鬼哭狼嚎。随即薇君房中也是一阵惊天动地哭好,原来宋必文生怕瑶草不中招,去了薇君房里,在薇君房里也是一般施为,放了死蛇死老鼠。
  一时阖府惊动。
  方老夫人老爷子气得要命,勒令当家大奶奶即可追查当日值勤仆从,是要查处黑手。
  结果追到莲君房里留守小丫头面上,据她交代,当天下午,宋必文宋必武兄弟曾经手提一个大锦囊,到过四小姐莲君院子玩耍,耍子期间,宋必武拿茶水泼湿了丫头衣衫,丫头曾经离开过片刻去换衣服,出来久不见了他们兄弟。
  走了两个小魔头,小丫头当时直觉庆幸,却不料出了这等事情。
  薇君院中丫头也是一般说法,宋必文兄弟联袂造访,也是手提一个大锦囊。
  方老夫人大怒,就要追去宋家讨说法,却被大家劝住了,毕竟将来梨君要嫁进宋家去,倘若不想退婚,这事儿还是理性解决为上。
  方三夫人大约知道这事所为何来,只是自责赔不是。当夜薇君、莲君、瑶草再不敢回房去,纷纷挤到梨君房里安歇。几人搂做一团,久难入睡。
  虽然瑶草告诉自己要坚强,要镇定,可是好容易建立起来心理防线,因为惊吓,再次溃散了。后半夜,瑶草刚一眯眼,便噩梦连连,不久便是大烧大热。
  柯三爷不便久留,一早回了祥符县。
  方氏与瑶草则留在方家治病。瑶草又惊又气又病,只闹了三天方才下地。期间,宋夫人压着宋必文宋必武当面给薇君莲君瑶草三人赔礼道歉,其中祸首宋必文,被他娘押着给方老夫人磕了头,并要他当众做下保证,伺候再不招惹瑶草。
  宋必文给莲君薇君赔礼,之不给瑶草赔情,梗着脖子说:“我们两清了。”
  瑶草点头:“好,只当我们不认识。”
  宋必文却道:“哼,不认识可以再认识。”
  宋必武却真心给瑶草道歉赔礼:“姐姐我不知道是吓唬你,下次再也不敢了,你还跟我玩儿不?”并送瑶草一只鹦鹉,一敲笼子,鹦鹉便叫:“姐姐赎罪,原谅则个!”
  瑶草认得,这正是宋必文挂在池鱼亭那只贫嘴滑舌喊救命的鹦鹉。心知这是宋必文求和之意,本当不允,架不住宋必武求着,方三舅母宋夫人看着,碍于情面,瑶草只得收下了。
  回去祥符县衙之前,把鹦鹉留给了梨君,梨君将是宋家人,给她也算物归原主。
  梨君只抱歉:“都是我连累妹妹,不然也不会......”
  瑶草却道:“我帮姐姐也是帮自己,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理儿我省得,姐姐混不欠我什么。”
  梨君苦笑:“妹妹不要鹦鹉,是不原谅宋必文,还是连姐姐也不认呢?”
  瑶草笑道:“哪能呢,他们是外人,见他们做什么,姐姐姐夫是亲人焉能不认。”
  梨君闻言大喜:“这就好。”为了表示歉意,梨君好说歹说,振振有词,定要送瑶草一条石榴红儒裙,一对墨玉镯子,一盆盆栽栀子花。说什么大红色可是转运,墨玉则可以压惊辟邪,栀子花香味可助睡。并特特教导瑶草栀子花浇灌方法,每年三月换土,剪去老根,再培以用大树之下腐叶土。栀子花十分娇养,喜欢喜光,喜湿润的土壤。不能长期至于房内,最好白日放在阳光下,迎着太阳再浇水,夜晚搬进房舍内。浇水多了不好,会涝,也不能一日干涸,栀子花不耐干旱。
  瑶草摆手认输:“二姐行行好,这栀子花我还是不要了。”
  梨君笑道:“女孩子做这些事情可以培养耐心,便与思考问题,平复心情,一面心浮气躁,妹妹先别辞,回去试试,我这就与妹妹写下详细的签子,妹妹依照吩咐,逐一照做就是了,多做几次,也就熟了。”
  瑶草闻言,觉得甚为有理,方才收下。
  经过死蛇事件,方老夫人已经明确告知方三夫人,宋家这门亲不好辞,宋必文必须拒绝往来,这孩子实在太淘。
  方氏经历此事,也是心有余悸,幸亏宋必文只用了死蛇,倘若再淘气再坏些,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回祥符县半个时辰路程,方氏搂着瑶草一再安慰瑶草,叫女儿放心,今后再不跟宋家人往来了。方氏说这话几次哽咽,几至落泪。
  此后,方氏果然以孩子小,或是家务繁忙,拒绝了几次汴京宋家集会。实在推不脱,也只身前去应酬,再不带瑶草入宋家。
瑶草暗喜,着倒歪打正着了。
这是后话不提。
第51章 后果严重
却说瑶草回到祥符县衙,大烧大热虽然退却了,由于惊吓,唤醒旧时噩梦,接连二夜,夜半惊醒。
  不得已,方氏上门求助于李木莲祖父李老太医,请他过府替瑶草治疗。
  李老太医有感于柯三爷这个父母官礼贤下士,对自己十分敬重。太爷夫人又答应让她孙女附读闺学,这对李老太爷是莫大尊崇,也就破例过府亲自替瑶草诊脉。
  且说李老太医一番望闻问切,最后言说,言说瑶草乃是体弱兼惊悸所致,药物虽然能够短期见效,却不能根除病因,建议瑶草换一个比较开阔些,不受拘谨,有山有水有花草的地方,疗养一段时间,用新鲜的生活,淡化之前梦寐。
  李老太医并没有留下药房,言称瑶草身子没大病,只需好调节将息就好,倒是叫了瑶草一套吐气纳息的方法,叫瑶草每日早起,寻一开阔地,用此法吐故纳新,然后每天早晚坚持散步三千步,强身健体。
  瑶草便说自己这一年一直坚持早晚跑步。李太医便说:“小姐此法甚好,坚持下去,必定受益无穷。”
  方氏对李老太医这位古董级别的老中医十分信赖,决定听从老太医建议。在方氏心中,可以放心托付瑶草的地方无非两个,一个是汴京方家,再一个地方就是老家柯家村。
 方家首先被方氏否定了,瑶草原本就是在方家受了惊吓。柯家村老夫人虽然信得过,方氏却不放心王氏瑶玉母女,这两个黑心的东西,实在让人胆寒。
  方氏一时作了难,到哪里去寻一个既放心,又不受主人约束之地呢!
  方氏伤脑筋的同时,瑶草也在自寻办法。第三晚,瑶草拼命在花园循环跑步,把自己累到极致方才洗浴入睡,这一夜,瑶草没做噩梦。可是方氏觉得,每天这样运动过度也不是办法,任何事情都不能太过,过之有害。遂毅然决定,无论如何要给瑶草寻一个山清水秀,无拘无束的地方休养一段。
  方氏信奉,树挪死,人挪活。
  这事儿不是秘密,很快宋心兰的母亲上门拜访,邀请瑶草去家里玩耍做客。可是宋家方氏见过,虽然地处乡野,宋家却仅有几洼菜地,且家里开着私塾,收留着上至十八下至六岁的男丁,可谓人员混杂,既不不符合太医所指视野开阔,鸟语花香,也不符合柯三爷之标准。
  事关女儿健康与名誉,非同寻常。这话方氏直接对宋夫人言说明处,也没有丝毫隐瞒。
  宋夫人却道:“我家是没山林土地,不过我堂姐家里却有五十亩竹山,虽然作为收益,有些贫瘠,可是作为玩耍之所,却是正好。竹林子土地贫瘠不长庄家,野草野花倒是漫山遍地,且我堂姐居所就在竹林边上,只是她家贫困,房屋用树木竹子建造,泥巴护墙,甚是简陋,暑天避暑最是清爽,山野之人觉得舒爽,只怕外甥女儿身份娇贵,住不惯。”
  方氏一听倒动了心,赵家家无男丁,这符合柯三爷要求,杜家村离此十里地,马车行走勿需半个时辰,自己探望起来也方便。因道:“只不知她家住房可方便?”
  宋氏赫然到:“也是她嫂子各色,不许她小姑子借住娘家,我那堂兄便替她们在竹林边间依着山势夯土筑台,磊石为阶。搭起了三间楼房,两间耳房,竹泥巴院墙茅舍门扉。虽说冬季林中嫌冷,夏季却是住着甚好,四面都是竹林,那鸟雀儿也不怕人,甚至敢到饭桌上拣饭粒儿吃。
  这季节正是翠竹葱郁,遍地刺玫野花之时。且林中有山泉流淌,玩乐耍子,放松心情,是最好不过。竹林虽在村外,且离得不远,也未脱离村舍,林中大声喊叫,村中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两下可以相互照应。”
  她这一说,更让方氏心动,当日下午,柯三爷与方氏夫妻,便让衙役驾车,马车直奔杜家庄,亲临其地查探,傍晚方回,夫妻一路合计决定,要送瑶草去杜家村休养。
  当夜夫妻一起跟瑶草交心,说了老太医之话,也说了赵家情形,瑶草自己也十分愿意出去走走,想要摆脱眼下困境。
  后花园虽然有水有树,瑶草总觉得是关在笼子里,且这几日,瑶草时时想起简小燕,只觉得压抑,她的却需要新的生活环境与新的生活方式来冲击眼下死局。
  瑶草下乡休养,说起来一句话,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这一走,可是麻烦大了。不仅瑶草奶娘李妈妈要跟随下乡,照顾瑶草饮食起居。青果青叶乃是贴身丫头更不消说,另有瑶枝愿意跟着瑶草下乡作伴。方氏预备再选两名陪房跟随瑶草下乡,以作护卫。
  最后,楠枝婶子决定带着玉兰跟随瑶草下乡,一来照顾瑶草生活起居,二来顺便教导三个姑娘刺绣。楠枝建议方氏不派陪房,她们嘴碎,或许坏事也说不定。
  楠枝替代陪房婆子,这是最好不过了,方氏简直感激涕零:“楠枝姐,你叫我说什么好呢?”
  楠枝婶子道:“不值当这样,瑶草这样我心里不好过,巴不得她立时就好了,且我还拿你月钱,女学生走了,我且的跟着,不然怕你个主母赖我月钱呢!”
  方氏感激之余,主动接手楠枝婶子小儿子,五岁柯家林的管教。
  这小子之前成天在衙门各处晃荡,跟衙门衙役呗熟。楠枝两口儿对他言听计从,有些纵得过了。如今,方氏决定让他提前进入私塾跟随杜夫子读书,杜夫子可谓厉害,柯家林自此不再敢游荡了,楠枝对此也是感激涕零。这是后话不提了
  却说瑶草收拾起衣物器具,日常用品,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乡去。光是车架就有六架,为了保密,只在车马行租赁车架,驾车者都是县衙衙役。
  一辆坐着瑶草母女,瑶枝、奶娘李妈妈。一辆坐着楠枝婶子母女,以及方氏丫头秋云,抱着黄小丫黄小丫的青果青叶。
  其余一辆专门装着瑶草的铺盖行李,衣物用具。另有两辆拖着随行各人铺盖行李以及洗浴用具。
  最后一辆马车,则拖着五大袋子米面,以及好几盒子零嘴吃食。
  瑶草等先到了宋家庄接了心兰母女,再到杜家庄外赵家竹楼前。早有赵母带着几个本地大嫂等候。
  瑶草一行人下车,与个人厮见。赵母早就认识,自不必说。心兰母亲与方氏瑶草等介绍几位衍生媳妇子,言说乃是自己娘家嫂子与弟妇,昨日与她们说好,今日专门过来帮忙归置行李。
  心兰与赵家相熟,下车见过礼,左瞄右瞄一阵方道:“大姨母,灵儿妹妹呢?”
  赵母笑道:“她是个山猫子,早起进林子挖嫩笋子去了,说是要与客人加菜呢!”
  心兰便悄悄与瑶草道:“这个灵儿蛮可爱,在林子里可以玩一天也不闷呢,上树爬竹枝,比猴儿还灵活呢。” _
  瑶草顿时对着这个小妹有了莫大兴趣。
  心兰母女招呼瑶草等人喝茶歇息,赵母则带着几个大嫂七手八脚把行李归置起来。
  昨日没计算楠枝母女,今日又得重新铺排。
  原本赵家三间房,带两间耳房,中间堂屋,左边赵母居住,右边赵家小妹居住,赵栖梧占了两间耳房。
  赵小妹年纪与比瑶草小一岁,今年方才六岁,名叫赵灵儿。
  方氏原与赵母说好,赵灵儿乃是女儿家有私密空间,瑶草一行人不攀扯与她。
  赵栖梧的房间让与瑶草瑶枝主仆居住刚刚好。奶娘李妈妈则在赵母房里另外支铺睡,待新建成饭厅洗浴间风干几天,奶娘再行搬出,移居洗浴内间。而今多了楠枝母女就容不下了。 kI^Pu
  赵母十分歉意道:“要不这样,女先生母女先于灵儿将就几晚,待饭厅洗浴间墙上泥土风干再移居过去,各人自在房中沐浴更衣,一起在堂屋吃饭可好呢?”
  方氏笑道:“如此甚好,只是奶娘一直挤着夫人就太麻烦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赵母笑道:“这倒无妨,我也是爱热闹的性子,这些年我死了丈夫,因为要自立门户,不免厉害些,被有心人渲染,别人拿我当洪水猛兽对待,今日得太爷夫人千金青睐,我欢喜不尽,哪能嫌麻烦呢!”
  宋夫人也道:“就别跟她客气,她虽忙碌些,却从此站了你们光,被人再不敢轻易欺负了。”
  这话倒立时见效。
  宋夫人话音刚落,场院多了三人。一个头发梳的精光利落,穿得红衫子绿裤子的妇人,带着个同样红衫绿裤的媳妇子,这两人一个提壶,一个挎篮子,后面另有一个背着个大箩筐的后生。
  那红衫子妇人咯咯一笑,先于心兰母亲寒暄道:“哎哟,姑奶奶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预先准备准备,这样措手不及,我们娘家人多失礼呀。”
  心兰母亲笑的很勉强:“我不过来看看姐姐,堂嫂不用客气,各人自去忙碌,很是不必为我耽搁工夫。”
  那妇人一滞,复又笑道:“哟,这是什么话呢,杜宋两家开的满门亲,小姑乃是娇娇客,没有回娘家来,倒要外姓人家招待,娘家人不理的道理。”
  她他这话一出,宋心兰的小舅母不干了,立时讥讽道:“三嫂子这是什么话,我们大姐每次回家都是先来看看沁梅姐,也值当三嫂子夹枪带棒呢?我们家里事情很不必劳动嫂子操心,嫂子还是把自己屋里事情掳掳顺吧。”
  红衫妇人吊稍眉一挑,就要回嘴。
  赵母自房内出来,手撑着门户皱眉道:“嫂子有话改日再说吧,我今儿有客人,且忙得很,还请先回吧。”
  她嫂子笑道:“看你说的,就是知道你有客人,才来呢!倘没客人,我也不来。”说着回头招呼一直躲在后面两人:“把东西放下,过来见过你们姑母堂姑母。”
  原来来人正是赵母娘家嫂子母子婆媳三人。
  那妇人提的茶壶,那媳妇挎的茶盏,那箩筐则是许多碗盏。
  那小媳妇上前言道:“侄儿媳妇拜见姑母堂姑母,公公言说姑母家碗盏只够两三人食用,今儿客多,叫我们送些过来,顺带瞧瞧,看能否搭把手。”
  赵母显然对这个侄儿媳妇还算客气,点头道:“嗯,难为你公公想得周到,回去替我带声谢,既然来了,帮着去烧锅子做饭,我菜都摘好了,你先去,我少时过来帮忙。” 
  那媳妇见赵母招揽自己,忙笑着应一声,又对瑶草等笑着福一福身去了。
  瑶草跟着母亲坐着,在那媳妇刚来之时,心兰已经悄悄告诉了瑶草:“这是表姨的娘家嫂子,可厉害了,把表姨二百亩上等嫁田都要回去。只剩下这没收益的竹林赖于栖身。后面是她儿子与媳妇,她儿媳妇挺本分,不过害怕婆母,平日不敢与姑母私下来往。”
  瑶草讶然:“这么厉害呀?”
  心兰道:“嗯,她刚来时喜欢来竹林里耍子,后来有一次,不知怎的就碍了婆婆眼,她婆婆罚她跪了小半天呢,把三月身孕流了,表舅打了表舅母一顿,这位表嫂再也不敢轻易乱逛了,至今已经三年了,身子没动静,她娘家人来闹了一场,她婆婆既怕她娘家人,又怕丈夫打人,倒待她客气些了。”
  瑶草再看那赵栖梧舅母,越看越想像自己大伯母王氏,顿时把她划归拒绝往来户之中。
  却说那妇人虽受了冷遇,却未准备离开,讪讪走过来跟方氏楠枝婶子等搭讪。
  她东扯西拉瞎打听,方氏不耐烦与她周旋,站起身子笑道:“我们也去房里看看,有没有可以帮一把的。”
  楠枝婶子、瑶草、瑶枝、心兰紧随而起。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瑶草等人身份在这里属于秘密,这妇人瞎打听正犯了忌讳。心兰母亲接到方氏眼凤,心知肚明,在那妇人要跟上之时故意落后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冷声道:“这是我姑子婆家亲戚,来此散心,你若得罪贵亲,你知道我小姑可是做了官太太,且她的性子可是不容砂子,若是恼了,你想想后果,你待沁梅姐如何,各人心里自有计较,用不着这般临时抱佛脚,识相些带着你儿子回去吧,叫你媳妇帮忙就是了。”
  那妇人想要辩白几句,却被心兰母亲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气愤愤去了。
  方氏等在房里打一圈,委实狭小,人多了转不过身子,只得站在外面走廊上四处观望,远处竹林如海,近处山花烂漫,微风里带着清香,鸟雀儿欢唱声声入耳,的确是一个天然之所。
  午饭前,瑶草见到了赵灵儿,乃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眼神灵动的小姑娘,赵灵儿肖母,与赵栖梧眉眼很像。
  赵母与赵灵儿与她表嫂不上桌子,只在一边替客人添饭布菜,照应茶水。
  坐席时,方氏提议,出门在外,不论主仆尊卑,一起就坐用餐。其实是不想给赵母再添麻烦,奴婢后用,便要再行热锅,便要多费功夫,多费油盐柴禾。
  虽然赵母一再谦辞,说粗茶淡饭,不堪待客。实则午饭乃是一席山珍,各色山野青菜,菌子汤,凉拌黄花菜,甜甜新藕片,清炖的鲩鱼,油煎的泥鳅。一碗腊肉炖蕨菜,一陶瓷钵子红烧竹狸子。
  红烧竹狸子闻着喷香,瑶草却心中腻味,想着老鼠嘴脸,只要作呕,只是出于礼貌,强自忍耐。只当没看见,方才好些。
  心兰母女却不知道,对着瑶草让了又让,瑶草只是笑而不理,方氏心兰瑶枝也不沾那竹狸子。唯有玉兰、秋云、青果、青叶等,觉得美味无比,欢乐大快朵颐,恨不得咬掉舌头。
  饭后心兰与瑶草咬耳朵:“你知道了竹狸子小名呢?”
  瑶草微一点头儿。
  心兰抿嘴笑道:“我也只吃过一次呢。”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正说着闲话,玉兰瞧见,动问:“你们说什么呢,倒不叫我听?”
  瑶草忙着摇头:“在说刚才那婆子,倒像瑶玉之母,玉兰姐觉得可像不?”
  玉兰笑这一点头,道:“这倒是比得确!”
  瑶枝见玉兰浑不觉上当,不由大笑,玉兰不解,以为笑得王氏丑事,也跟着笑。瑶草心兰见她们鸡同鸭讲,倍觉有趣,也笑了。虽是各笑各得,几个小姐妹却越笑越来劲,笑做一团。
  方氏听见嗔道:“瞧她们呢,离了眼前就作怪,这般傻笑,不成话。”
  楠枝婶子拦着要起身方氏道:“你又来,瑶草此来,原是为了放松高兴,你处处拘谨她,何必多此一举来这里。”
  方氏顿时黯然:“哎,这孩子原本胆小,刚好些,又被宋家小子作弄,也不知要多久这丫头才能复原呢,我原要一起来,他爹又不许,怕两个小的受不住。”
  楠枝道:“放心呢,有我。”
  心兰之母也道:“我这姐姐最是热心,小侄女儿也很可爱,瑶草定会宾至如归,我也会时时来探,放心吧。”
  方氏这才一点头儿,几人又说笑起来。 ,
  午后,方氏又把瑶草居所细细检查一遍,把注意事项交代有交代,什么门窗锁好,什么出门身边不许理人呀,不能跟陌生人说话呀,等等云云。这方才依依难舍而去。
  瑶草挥手送别母亲车驾,开始乡间休养生活。
第52章 竹林之行
却说当天下午,瑶草送走母亲回转,恰逢眼下正是秋收季节,赵家母女每日进林子拾柴禾,挖野菜,储备菜蔬柴禾过冬。
  瑶草觉得新奇,便与楠枝婶子缠磨,要跟着赵家母女进林子见识见识。楠枝想着太医嘱咐,左不过只当散步了,便带着瑶草瑶枝玉兰三人跟着赵家母女进了竹林子。
  赵家母女一向分头寻找野菜,竹林虽然亮堂,却也不怕迷路,一班人马自然分流,玉兰母女跟着赵母行动,瑶草瑶枝姐妹带着青果青叶便跟随赵灵儿行动。
  那赵灵儿背过赵母便异常活跃起来,似乎有意要与瑶草等显摆技能,镇住这些城市来的娇小姐,但见她嗖的一声便上了竹枝,碗口粗细的竹子,她一溜烟就到了竹梢,并且可以荡秋千一样,子这棵竹梢荡到另一棵竹梢上,赵灵儿身子小巧,犹如松鼠一般灵动,像一只精灵一般,不但从这一直竹梢跃向另一枝竹梢,似乎必要草等走路还要轻松快捷些。
  瑶草瑶枝青果青叶等顿时惊艳莫名,羡慕不已。
  特别瑶草,她原会爬树,只没爬过竹子,见那竹子除了下面一人多高没有竹枝,上面一节一节都有竹枝搭脚借力,不免也跃跃欲试。乘着青果青叶张着嘴巴感叹的工夫,瑶草三趴两纵也上了竹梢头。在瑶枝青果青叶惊叫声中,赵灵儿咯咯直乐:“小姐好样的,过来我这边,来呀,很简单的。”
  瑶草荡悠着试了几次,倒底没有胆子空中交换竹枝。
  虽说爬树爬竹枝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其实竹子与树木很有不同,树枝弹性小,上去则可以稳稳在叉丫坐下,再不费力。
  爬竹子却不行,一来竹枝分叉太柔软,撑不起一人之的重量,若要停在竹枝上,必须靠手劲儿撑着,瑶草千金小姐,鲜少做事,手劲儿不足,毛力气寸劲儿还好,时间一长,手指发颤,就有些挂不住了。加之竹枝晃晃悠悠,颤颤巍巍,颤悠的瑶草脑袋发晕要作呕,连忙溜下竹枝。
  赵灵儿正夸奖瑶草,忽见瑶草打了退堂鼓,反头又来笑话瑶草:“倒底是官家千金,命贵气,不似我们山野丫头,命贱,浑不怕摔打。”
  她这一番酸话,激起瑶草性子里的执拗,再者她这一落地,脑子又清明许多,又想起趴着竹枝的荣耀,便想要上去再尝试,却被瑶枝、青果、青叶三人死死拉住:“好小姐,身子不舒服呢,改天再试探好不?”
  瑶枝更是脸色发白,毛发直竖怒吼青果青叶:“你们说什么?不说劝着你们小姐,倒来唆使?看我不告诉三婶,撵了你们去!”
  这倒不怪瑶枝大惊小怪,只怪瑶枝之前对瑶草了解甚少,也是瑶草在柯家村时保密功夫做得好,使得瑶枝成天跟她一起,愣不知道瑶草会爬树,更不知道瑶草会凫水,因而吓得半死也难怪了。
  虽然瑶草连声解释,瑶枝兀自吵嚷不休,既尖声责备瑶草,又恶声谴责青果青叶,扬言要告诉方氏,狠狠惩罚青果青叶。
  赵灵儿觉得瑶枝少见多怪,说了几句怪话,诸如娇气,胆小鬼之类,瑶枝平生只怕瑶玉,对赵灵儿这个小丫头片子却是不怕,便与她对起嘴来,两人吵嚷起来。虽然瑶草极力劝和,还是没压住。
  一时,玉兰母女赵母被惊动,一起过来询问究竟。瑶枝忙着向楠枝婶子告状,说青果青叶怂恿瑶草爬竹枝云云。
  玉兰母女可是知道瑶草爱爬树,闻听瑶枝说青果青叶怂恿主子涉险,抿嘴直笑,也不知道谁怂恿谁。
  赵母不好说得客人,只好把赵灵儿笑骂一顿:“定是你个野丫头挑唆柯小姐,是不是?下次再若如此,定然一顿好打,记住了?”
  赵灵儿甚是乖巧,也不辩白忙认错,说下次再不敢了。
  瑶草为了安抚瑶枝,免她送信回县衙告叼状,安慰瑶枝作保证:“放心放心,爬竹枝那等危险,我再也不敢了,你也看见了,我今天不是吓着了,后来也下来了。”
  瑶枝忙着要瑶草作保:“你说话可要做数呀,我们一起出来,你若出事,我如何跟三叔三婶交代呀。”
  瑶草口是心非,满脸虔诚:“一定不会了,放心罢。”
  哄走瑶枝,瑶草正要洗浴,不料赵灵儿在窗口露个脑袋:“嗨,太爷千金,你明儿真听你那姐姐话,不去了?”
  瑶草忙摆手:“小声些,当然要去,我哄她呢,明儿下午,不见不散。”
  赵灵儿顿时笑了:“这还差不离儿,你这个人蛮不错哟,我喜欢,明儿见啊。”
  这一晚,瑶草或许因为劳累,或许因为新鲜,或许因为高兴,瑶草竟然一夜无梦,睡到天光大亮。
  不光瑶草自己心情舒畅,青果青叶也分外喜悦。清晨楠枝婶子闻之,也是连连称奇。不过,楠枝没有瑶草主仆那么乐观,她想着自己昨夜因为鞍马劳顿也睡得很沉,今夜瑶草若再无恶梦,此行方算是走对了。
  九月林子里有了露水,林子里清晨湿气较大,赵家母女每日午后方才去林子里采摘野菜,她们为主是采摘菌子与黄花菜,蕨菜,另外就是迟出土的新笋子,回家后用扁箩晒干了储藏起来,等冬日里青菜断绝,这些野菜用水发开了做菜佐饭,度过整个冬季。
  瑶草自昨日一行,顿觉林子趣味无穷,便想着要天天跟着进林子耍子才好。为了达成此愿,瑶草把这话告诉楠枝婶子,说是只当去林子散步了。
  楠枝想着太医所说,瑶草噩梦有惊吓之故,也有身子虚弱之故,多活动与身子康健有益,加上瑶草兴致勃勃,她不忍心败兴,便也应了,只是交待瑶草不能作危险之事。
  不过楠枝也有条件,几人上午必须很好完成针凿练习,下午方能进林子松散活动。因而瑶草几人乡间生活形成一定之规,每日上午,楠枝带着姑娘们练习刺绣针凿,下午许她们自由活动。随他们愿意,跟着赵母进林子认野菜,拣菌子也可,自己练习针凿也可,散步也可,午睡补眠亦可。
  瑶草青果青叶当然不愿意睡着浪费好时光,可是瑶枝也学精了,只要瑶草与赵灵儿一路,她便亦步亦趋跟着瑶草监督,只许瑶草好好散步采摘野菜拣菌子,不许瑶草有任何其他举动。鉴于瑶枝几次跟随败坏兴致,瑶草几人与赵灵儿约定见面地点,两伙子人分头行动,林中会合。
  瑶枝其实不爱动,每次进林子不过为了监视瑶草,不许她爬树挑鸟窝。后见赵灵儿不语瑶草一路,也就放心午睡,瑶草一般也会做样子午睡,而后,乘着瑶枝这个啰嗦小姐午睡之机,跟随赵灵儿进林子玩耍。
  瑶草虽然新奇为主,却也知道,赵家日子艰难,又有骨气,不愿虽已接受人家施舍,瑶草便与青果青叶商议,以好玩为名,帮着赵灵儿采摘野菜菌子,或者帮忙拣柴禾。
  瑶草初进林子,对认野菜不感兴趣,只对各种菌子感兴趣,与青果三人呼啦啦拣了一大篮子,结果被赵家母女丢掉大半,说这个是狗屎菌子,吃不得,那个是蛇菌,有毒要不得。
  最后赵灵儿告诉瑶草们一个诀窍,凡空心杆子的菌子都有毒,吃不得。颜色越是鲜艳的菌子,越是毒气大。
  瑶草后来拣的次数多了,渐渐懂了窍门,不用看是否空心杆子也知道那些菌子可食用,那些菌子有毒了。
  赵灵儿每日拣满了一篮子菌子,再行满一篮子蕨菜就可以歇息,她的歇息就是爬竹子掏鸟窝拣各种野雀子蛋回家煎饼吃。
  瑶草怕赵母责备赵灵儿,每次主仆三人都会帮着赵灵儿多采一篮子野菜,再多拣些柴禾菌子。
  主仆三人虽然手生,可是齐心合力也能赶上赵灵儿一人所做。这样倒也得了赵灵儿夸赞:“你这位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倒与别人不同,蛮能干,又和蔼!”
  对着能干的赵灵儿,瑶草脸色讪讪:“什么千金小姐,我父亲不过七品父母官,我又比你大,做事还不如你呢,你倒夸奖我来,还是笑话我。”
  赵灵儿扁嘴道:“我舅舅不过继承祖上几亩土地的土财主,我表姐也不读书,不过读过三字经,认得几个大字不算睁眼瞎子,却一副小姐模子,成天打丫头摔东西,嫌东嫌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偶尔到我家来,总是挑三拣四,还笑话我家饭菜猪狗不吃,每天擦脂抹粉,生怕做事伤着手,不粉嫩好看了,倒比你更像千金小姐些。”
  瑶草听心兰说过,她舅舅要回土地是为了这位表姐出嫁作嫁妆,这对于刚被婆家扫地出门赵灵儿一家无异于雪上加霜,使她们生活更加困顿,赵灵儿有所怨怼也是难免,因笑而答,反劝说:“失去一些身外物,看清一些人,未必不是好事,土地虽然没有了,灵儿这么聪明能干又漂亮,伯母善良又疼爱你,你又有哥哥依靠,将来定会有许多的好日子等着灵儿去过呢。”
  赵灵儿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嗯,我娘也是这般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所失,才有所得,只要一家子一起不分离,齐心合力,定然否极泰来呢。”
  瑶草一直不敢在空中换竹枝,主要是心中惧怕,怕一个不慎跌得粉身碎骨,她可不想死,赵灵儿说的很对,瑶草觉得自己生命来之不易,眼下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一对弟弟来之不易,拥有母爱也不容易,所以,她只要玩得高兴就好,冒险找刺激犯不着。
  人就是这样,刻意追求而不得,无心插柳则柳成荫了。瑶草对于空中换竹枝可有可无了,偶尔一天,瑶草经无意之中学会空中换竹枝了。
  那一日,瑶草主仆同样避过瑶枝,与赵灵儿进了竹林子,先是帮着赵灵儿拣菌子,后来帮着采摘野菜,最后大家一起爬竹枝玩耍。瑶草如今虽然不敢空中交换竹枝,可是也敢爬在竹枝上荡悠了,晃晃悠悠,十分惬意。
  谁知瑶草这一日爬的竹枝有些细了,荡的幅度大了,冲劲儿也大了,瑶草高兴过度,手里不知怎么就松了,人被甩出去了。瑶草脑子一炸,迅速急救,好在竹林密实,瑶草飞出去的方向正有一棵高大挺拔的竹子,瑶草双手一抱,紧紧抓住了那棵救命竹子,双腿紧紧交叠攀住。手脚兀自发抖不住,惊恐之下忽然发觉自己换了竹枝了,顿时兴奋莫名。
  青果青叶等也爬在竹枝上荡悠耍乐,混没人发觉瑶草变故。瑶草也默不作声,慢慢滑下地面,休息片刻,再次上了竹枝,这一次,瑶草有意识先准方向荡悠,在恰当的时机换竹枝,竟然做到了,混不费力气。瑶草等换好了竹枝,爬在竹哨叫喊青果青叶。
  青果青叶先时混不在意答应一声:“哎,小姐做什么?”
  半天见瑶草不答应,便停住仔细观瞧,半天醒悟:“小,小姐,你方才不是上的这棵也?” ^
  瑶草笑眯眯,有一晃悠,眨眼间爬上另一棵竹哨,青果青叶顿时惊叫起来:“哎哟,小姐快些停住。”自己飞快滑下竹枝,追着瑶草在地面跑。瑶草却连连荡悠,追赶赵灵儿玩乐去了。
  赵灵儿松鼠一样灵活,只需一荡就能成功,瑶草却需要几荡才能找准目标,不过终究会了。心里高兴一漾一漾泛着甜。
  后来竹林里经常有着这样的奇观,竹枝上几个少女荡来荡去,下面两只鹅,一只狗,‘嘎嘎嘎’‘汪汪汪’追着跑。
  再后来,瑶草跟着赵灵儿学会了吹笛子,笛子是赵母用水边金竹自制简易笛子,笛膜也是自竹林自取之。
  据赵灵儿说,赵母所吹笛声可以吸引鸟雀儿飞舞,只是父亲过世便不吹了,自己是四岁开始跟兄长所学。
  瑶草因随口问道:“这里是你外家,你祖居哪里?”
  赵灵儿却语焉不详,一时说在湖北房县,又说是河南开封,又说河北,可是他们每年十月会去嵩山脚下拜祭老祖。族人众多。赵母对他们礼仪谦谦却很少与他们交谈,也不许赵栖梧与赵灵儿与他们接触。
  瑶草听她话语,隐约之间透露出赵家似乎是个大家族,利益争夺很厉害,赵灵儿一家因为父亲过世,被扫地出门。赵母因此伤透心,不愿意再提起夫家一切,也不许赵灵儿兄妹追问家族渊源,只说将来自然知晓。
  瑶草敏锐察觉,赵灵儿家事十分蹊跷。不过人家不愿意言讲,瑶草也就不再追问。且她原本来此散心,并非探究别人隐秘,遂从此后说话远着祖籍家族这一话题,只与赵灵儿探究眼下要如何开心玩耍。
  赵灵儿属于天然去雕琢的女孩,她母亲似乎对荣华富贵十分灰心,并不苛求她一定要学习什么。
  赵灵儿读书很少,玩乐的本事却多。正所谓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赵灵儿不仅会认野菜菌子,她一个女孩子,却会在竹林戒网捉竹狸子,网山鸡,兔子,也会用竹篓子在池塘小河里捉鱼捞泥鳅,还会用弹弓打山雀,虽然命中率不高,她这些本领,却让瑶草十分向往。
  赵灵儿也十分羡慕瑶草会刺绣写字画画,两人互相羡慕,互相钦佩。也是孩子心思简单,相识三天后,两人遂悄悄达成默契,互为师徒。
  瑶草教导灵儿写字画画刺绣,灵儿教导瑶草做弹弓打山雀,戒网捉兔子山鸡捞鱼。
  瑶草叫过赵灵儿读书之后发觉,赵灵儿认字,也会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只是写字功底很差,究其原因,一是忙于生计,二是纸笔墨砚费银钱。
  特别是赵灵儿学习刺绣之时,因为手上皮肤粗糙,竟然刮花了锦缎,令她十分沮丧。无论瑶草如何安慰与她,她放弃了刺绣,只跟瑶草学习读书写字画画儿。
  俗话说的好,要赢得一个母亲的喜欢,你就夸奖她的孩子,善待她的孩子,这话在瑶草身上体验很好。
  瑶草的随和与热情,使她与赵灵儿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随着时日推移,也赢得赵母的喜欢。赵母从之前对瑶草的客气,逐渐变得亲切相待。
  当然,瑶草并不了解这一变化因何而起,她只要有人喜欢自己就好。这是后话不提了。
  却说瑶草全身心投入与赵灵儿互动中,每天激情洋溢,很久不做噩梦却不自知。只是喜坏了周边之人。
  特别楠枝婶,见之喜出望外,忙着写信寄回祥符县衙告知方氏,不仅仔细讲述了瑶草每天生活行程,更是详尽描述了瑶草这些天可喜变化。
  方氏闻讯甚喜,再也坐不住了,忙着驱车来探。
母女之情
却说方氏回家,母女连心,日夜牵挂女儿,第三天便忍不住了,派遣衙役班头护送秋云,来给瑶草送新鲜水果菜蔬,实则来探望瑶草能否适应乡间生活。
等秋云回衙言说瑶草一切均好,成天喜气盈盈,方氏放心之余有些失落了。她觉得女儿离开自己,不说以泪洗面,总要不习惯才正常呢?怎的这般高兴呢?暗暗责怪瑶草玩得高兴忘记娘,真是世上只有瓜恋子呢!
这也怪不得方氏如此作想,一般正常之七八岁小女儿,都会是她所猜测反应,可怜方氏,她哪里知道,她八岁的女儿瑶草,有一颗磨练十余年的顽强灵魂呢。
等秋云拿出瑶草为弟弟所修肚兜,为母亲所绣丝帕子,方氏这方才转回笑颜。
及至两天后接到楠枝来信,仔细详尽叙述瑶草生活琐事,当然,未免方氏忧心,楠枝隐瞒了瑶草爬竹子荡秋千,结网捉兔子、捞鱼、打鸟雀儿这些不符合大家闺秀行为的具体事件。信中只着重告之方氏,瑶草适应能力很强,很能随遇而安,对于乡下饮食粗鄙,起居不便毫不为怵。又称赞品行纯良,怜贫惜弱,没有骄奢之气,不仅没有嫌弃赵家贫穷的意思,且与赵母相处和谐,更与赵灵儿亲如姐妹云云。
方氏接信对瑶草康复万分欣慰,高兴之余,又开始患得患失,自己捧在手心里娇惯疼爱了七八年的女儿,竟然如此安贫乐道,毫无等级观念,与赵灵儿亲如姐妹,那跟赵母是不是亲如母女呢?如此一想,方氏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一时心神不宁,不知该喜该忧。
当下有些坐不住,忙着要驱车来探瑶草,结果被柯三爷知晓否决了,说刚送了东西,又去探望,不但惊扰赵家,也让瑶草不得安心。
方氏这才忍住了,此后三天,方氏坐也想着女儿,站也挂心瑶草,时不时问一句:“秋云,你猜猜你小姐这会做什么呢?”
秋云无数次如此回答:“这会儿正是清晨,小姐应该在林间散步,由青果青叶陪伴练习太医所教吐故纳新之法。”
或者回说:“这会儿正是上午,小姐们应该在练习针凿。”
或是回答说:“这回下午了,小姐应该午睡起来,去林子里散步观赏花鸟,学认野菜菌子去了。”
这些问题秋云来来去去回答数十遍,第六天,秋云忍耐到了极限,终于败白认输,方氏再这般问下去,她定要疯魔了,遂进言道:“夫人既然这般不放心,还是亲自去瞧瞧小姐吧!”
于是,七天后,方氏终于忍不住,不顾柯三爷反对,把柯家栋梁兄弟托付给奶娘全权负责,一大清早赶了十里路程,亲自来探瑶草,幸亏方氏走得心急,卯正出发,卯时三刻便到了赵家竹林。此刻赵家一家子正在喝鸡蛋黄花打卤猫耳朵汤。
方氏一见胃口很好的女儿,果然满脸红光,眉宇间神采飞扬,浑不似前几日黯然晦涩,看来身心愉悦,身子康健了不少。方氏察言观色,果然见赵家母女对待瑶草十分亲切周到。且说瑶草一见方氏,惊喜交加,一头扑上来黏在方氏身上问东问西,一问方氏好不好,又再问弟弟乖不乖,再问方氏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自己离开了想不想自己等等云云。
女儿这般贴心又开朗,方氏心里顿时鲜花朵朵开。
回头再看赵家母女对瑶草一颦一笑,关切爱护,便只剩下感激了。
方氏由是心满意足,陪着瑶草楠枝说了半天话,吃过午餐,再叮咛一番放心回去了。
隔了三天,方氏思女心切,又来探望。
上次隔了七天,这次只过三天,瑶草便没了上次的惊喜与黏糊,反是思虑母亲跑得这般勤便,会不会太累了,因笑道:“娘亲不用这般担心,女儿在这儿很好,楠枝婶子也很照顾我,赵妈妈待我也好,把我当成女儿一般疼爱,娘亲切勿挂心,安心在家歇息吧,切勿太劳累,家里里里外外都靠娘亲呢,娘亲切勿病了。”
为了让母亲信服,瑶草说话间,还故意当面拉了赵母与楠枝婶子胳膊相依。
瑶草原本这是心疼母亲,让母亲放心,不再记挂自己,来回探望受奔波。却不料方氏心思却不同,她这次来再见瑶草,见女儿没有那般黏糊自己,倒与赵家母女相处亲密无间,状若骨肉至亲,便多了一份心思,自己养的女儿与外人这般亲密,她有些不自在了,似乎被人夺了宝贝了。找个机会私下与楠枝商议,想要提前接回瑶草:“这丫头是不是玩野了,跟外人这般贴心,简直乐不思蜀了!”
楠枝只笑:“瞧你,女儿愁闷,你倒先哭上了,如今女儿高兴了,你又怕她飞了,安心,飞不了,走到天边,也是你的女儿。”
对于方氏提前结束瑶草相见行程,楠枝没同意,言道:“妹妹没拿我当外人,我就直言了,依我的意思,还是按照原来安排,十月初回县衙方好。”
方氏道:“这是为何?”
楠枝言道:“我一直关注着瑶草变化,不止一次听瑶草跟灵儿姑娘叽叽咕咕什么吧‘等十月我回家,灵儿你一起去看你哥哥去,顺便在我家里住两天,让我好好招待你’,你以为孩子这话什么意思?”
方氏被动接口:“什么意思?”
楠枝道:“这说明孩子们心里已经默定了当初你所定十月初回家这件事情。现在我们忽然提前结束行程,孩子即便不说,心底难保不生抵触情绪,心情难免郁闷。加上回去之后,她必须尊遵从大家闺秀的准则,一言一行都要按规矩行事,又是家务学习,又是闺学训练,柯大人又是一幅冷冽面孔,孩子如果没有完全康复,如何面对着种种色色,若是一时郁结,旧病复发就不好了。我看还是借着这次大好势头,多让她松弛些日子,彻底康复了再回去,你难道为了一时思念,让孩子回到老路上去呢?之前六年,你还没受够呢?”
方氏一听这话,神情顿时黯然,半天缄默方才点头道:“是我毛躁了,孩子自病好为我操心劳力,总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来了祥符县方才好些。虽说这次受了惊吓才犯病,其实许多病症之前就有迹象,不过这回一次发出来了。也是我看着他眼前百好千好,到忘记她之前曾经夜夜噩梦,问了,孩子也怕我担心,总是语焉不详。嗯,楠枝姐,你说得对,就依你,十月初我再来接孩子,只是带累你还要坚持一段时日,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楠枝忙笑道:“我们这样的关系何须说这话,当初你帮我何止这样一星半点呢?我若要谢,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了!”
方氏楠枝婶子互相谦辞几句,方氏这才安心归家,按下不表了。
此后方氏果然没再提说提前返家之话,这样一直到了九月三十日。
回头却说瑶草,这大半月时间在赵家过的很开心,瑶草很少有这样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时候。一时要去,不免有些依依难舍。
瑶草知道,自己回去后就会变回一个真正闺秀,接受母亲雕琢,这些瑶草并不抵触,因为瑶草知道,自己今后生活圈子要求自己必须学会这些,方才能在今后生活中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瑶草分外珍惜这最后一次林间嬉戏的机会。她记得母亲说好十月初一来接自己,以为母亲会按原计划。所以九月三十日下午,乘着阳光正好,瑶草赵灵儿这对小姐妹携手进竹林子耍子去了。
因为十月初一,乃是大宋朝全民飨坟的日子,柯家虽然不回柯家村,也要给祖宗牌位磕头行礼,供奉酒菜。
却不料,这一日,柯三爷落衙回家,见方氏行将出发,忽发善心,主动请缨,代替方氏来接瑶草,同时,他也想下乡看看自己治下贫民的日子。
柯三爷这般,方氏当真求之不得。
却说私塾杜夫子与赵栖梧要回家祭酒扫墓,杜夫子遂与柯三爷商议,决定柯家私塾放假一天,与十月初一下午再复学。
柯三爷这人很是尊师重教,便邀请杜夫子于自己同行。赵栖梧与杜夫子本是同乡,又有舅甥名分,虽然不是亲的,柯三爷没有只让杜夫子搭车的道理。因此,赵栖梧则也顺理成章,搭乘柯三爷顺风马车,回家祭祀祖宗牌位。
方氏知道瑶草有些发憷柯三爷,便叫了柯家有陪同柯三爷前往赵家来接瑶草姐妹。又有玉兰父亲,顺道来接妻女归家。
这一来,柯三爷、杜夫子、玉兰之父,赵栖梧,柯家有几人便做了一路。
这一天,赵栖梧,赵家唯一男丁便这样忽然随车回了赵家。瑶草在措手不及之下与赵栖梧有了一次特殊的私下会晤。
作者有话要说:  却说方氏回家,母女连心,日夜牵挂女儿,第三天便忍不住让衙役班头护送秋云给瑶草送来新鲜水果菜蔬,实则来探望瑶草能否适应乡间生活。
等秋云回衙言说瑶草一切均好,成天喜气盈盈,方氏放心之余有些失落了。她觉得女儿离开自己,不说以泪洗面,总要不习惯才正常呢?怎的这般高兴呢?暗暗责怪瑶草玩得高兴忘记娘,真是世上只有瓜恋子呢!
这也怪不得方氏如此作想,一般正常之七八岁小女儿,都会是她所猜测反应,可怜方氏,她哪里知道,她八岁的女儿瑶草,有一颗磨练十余年的顽强灵魂呢。
等秋云拿出瑶草为弟弟所修肚兜,为母亲所绣丝帕子,方氏这方才转回笑颜。
及至两天后接到楠枝来信,仔细详尽叙述瑶草生活琐事,当然,未免方氏忧心,楠枝隐瞒了瑶草爬竹子荡秋千,结网捉兔子、捞鱼、打鸟雀儿这些不符合大家闺秀行为的具体事件。信中只着重告之方氏,瑶草适应能力很强,很能随遇而安,对于乡下饮食粗鄙,起居不便毫不为怵。又称赞品行纯良,怜贫惜弱,没有骄奢之气,不仅没有嫌弃赵家贫穷的意思,且与赵母相处和谐,更与赵灵儿亲如姐妹云云。
方氏接信对瑶草康复万分欣慰,高兴之余,又开始患得患失,自己捧在手心里娇惯疼爱了七八年的女儿,竟然如此安贫乐道,毫无等级观念,与赵灵儿亲如姐妹,那跟赵母是不是亲如母女呢?如此一想,方氏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一时心神不宁,不知该喜该忧。
当下有些坐不住,忙着要驱车来探瑶草,结果被柯三爷知晓否决了,说刚送了东西,又去探望,不但惊扰赵家,也让瑶草不得安心。
方氏这才忍住了,此后三天,方氏坐也想着女儿,站也挂心瑶草,时不时问一句:“秋云,你猜猜你小姐这会做什么呢?”
秋云无数次如此回答:“这会儿正是清晨,小姐应该在林间散步,由青果青叶陪伴练习太医所教吐故纳新之法。”
或者回说:“这会儿正是上午,小姐们应该在练习针凿。”
或是回答说:“这回下午了,小姐应该午睡起来,去林子里散步观赏花鸟,学认野菜菌子去了。”
这些问题秋云来来去去回答数十遍,第六天,秋云忍耐到了极限,终于败白认输,方氏再这般问下去,她定要疯魔了,遂进言道:“夫人既然这般不放心,还是亲自去瞧瞧小姐吧!”
于是,七天后,方氏终于忍不住,不顾柯三爷反对,把柯家栋梁兄弟托付给奶娘全权负责,一大清早赶了十里路程,亲自来探瑶草,幸亏方氏走得心急,卯正出发,卯时三刻便到了赵家竹林。此刻赵家一家子正在喝鸡蛋黄花打卤猫耳朵汤。
方氏一见胃口很好的女儿,果然满脸红光,眉宇间神采飞扬,浑不似前几日黯然晦涩,看来身心愉悦,身子康健了不少。方氏察言观色,果然见赵家母女对待瑶草十分亲切周到。且说瑶草一见方氏,惊喜交加,一头扑上来黏在方氏身上问东问西,一问方氏好不好,又再问弟弟乖不乖,再问方氏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自己离开了想不想自己等等云云。
女儿这般贴心又开朗,方氏心里顿时鲜花朵朵开。
回头再看赵家母女对瑶草一颦一笑,关切爱护,便只剩下感激了。
方氏由是心满意足,陪着瑶草楠枝说了半天话,吃过午餐,再叮咛一番放心回去了。
隔了三天,方氏思女心切,又来探望。
上次隔了七天,这次只过三天,瑶草便没了上次的惊喜与黏糊,反是思虑母亲跑得这般勤便,会不会太累了,因笑道:“娘亲不用这般担心,女儿在这儿很好,楠枝婶子也很照顾我,赵妈妈待我也好,把我当成女儿一般疼爱,娘亲切勿挂心,安心在家歇息吧,切勿太劳累,家里里里外外都靠娘亲呢,娘亲切勿病了。”
为了让母亲信服,瑶草说话间,还故意当面拉了赵母与楠枝婶子胳膊相依。
瑶草原本这是心疼母亲,让母亲放心,不再记挂自己,来回探望受奔波。却不料方氏心思却不同,她这次来再见瑶草,见女儿没有那般黏糊自己,倒与赵家母女相处亲密无间,状若骨肉至亲,便多了一份心思,自己养的女儿与外人这般亲密,她有些不自在了,似乎被人夺了宝贝了。找个机会私下与楠枝商议,想要提前接回瑶草:“这丫头是不是玩野了,跟外人这般贴心,简直乐不思蜀了!”
楠枝只笑:“瞧你,女儿愁闷,你倒先哭上了,如今女儿高兴了,你又怕她飞了,安心,飞不了,走到天边,也是你的女儿。”
对于方氏提前结束瑶草相见行程,楠枝没同意,言道:“妹妹没拿我当外人,我就直言了,依我的意思,还是按照原来安排,十月初回县衙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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