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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之绊

_7 东野圭吾(日)
  “顾客名单上有他名字,估计是常客。”
  静奈摇摇头,把抱着的枕头扔向墙壁。
  “这种事,怎么让人相信。我对爸爸赌马的事一无所知。”
  功一和泰辅对视着,泰辅的脸上夹杂着愤怒、受伤的表情。功一想,自己的表情大概也和泰辅差不多吧。
  “因为静那时还小啊……”泰辅嘟哝着。
  静奈坐起来,斜了他一眼。
  “什么嘛,怎么回事?”
  然而,泰辅没有作答,他朝功一投去求救的眼神。想必他自己不想开口说这些吧。
  功一托着腮撑在电脑桌上。
  “爸爸痴迷于赌博,尤其热衷赌马。”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静奈语调强硬地说。
  “因为那时静还很小很小。每逢店休息,他肯定会去赛马场,早出晚归。妈妈说,他输了就满身酒气回来,赢了就乱花钱。为此,爸妈经常吵架。但是,爸爸一点都没有收手的打算。”
  “但是,就我所知,这种事一次都没发生过。他戒了?”
  “戒了,因为被写进作文了。”
  “作文?”
  “哥哥,别说了。”泰辅用力摆着手臂。
  “不说这些,静会一头雾水的。”功一继续望向静奈,“泰辅在作文里写,每逢休息日,目送着爸爸去赛马场,好寂寞,想要爸爸多陪自己玩。读了这篇文章后,老师特地前来家访,让爸爸多注意孩子的心情。于是,爸爸认输了,和我们还有妈妈约好再也不去赛马场了。”
  “骗人……”
  记忆中的爸爸渐渐远去,静奈受到了刺激。
  泰辅咂了下舌。
  “会拿这些骗人吗?都是你在作文里写了奇怪的话惹爸爸发火了,这些话妈妈经常放在嘴边呢。”
  “那个时候很惨呢。”功一苦笑道,看样子,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是,这的的确确是家庭生活中珍贵的一章回忆。
  “爸爸还是没有戒掉啊,赛马。”泰辅咬着嘴唇说道,“虽然不去赛马场了,在家附近趁机投注。”
  “家里也有妈妈盯着。不过,说起来也有过这样的事。每逢周日,借口聚餐出门了。跟去赛马场的时间差不多,也是早出晚归。大概去’SUNRISE‘了吧。然后打电话给赌博组织下注,在家也能赌马。”
  “哥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泰辅问道。
  “爸爸流连于赌博的事?小时候也蒙在鼓里。”
  “所以,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这个才会在’NAPAN‘问完话跑去樱木町的吧。”
  功一瞬间有些语塞。和柏原保持联系的事,他没告诉他们。
  “四年前。’SUNRISE‘被扫荡后,爸爸的名字出现在顾客名单上,然后神奈川的警察联系我了。”
  靠着墙的泰辅听罢,猛地跳了起来。
  “警察知道这里了?”
  “这就糟了。”静奈脸色也变了。
  “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有留联系方式吧。虽然搬过几次,警察要查的话,马上就能知道我的住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事没露馅,放心吧。”
  “那就好了。”静奈不安地说道。
  “那时,没找到和那个案子的关系?”泰辅问道。
  “警察只调查到爸爸问赌博组织借了300万。积了相当大数额的欠债,爸爸问赌博组织借钱赌马,打算赢了还钱,抱着这种想法,借款越来越多了。据说,爸爸被追债了。借据还留着。爸妈遇害是在这个期限之前。赌博组织没有杀害爸妈的动机。嘛~就算过了期限,他们也没必要杀人。”
  “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些。”静奈投来责备的目光,眼角微微泛红。
  “我觉得没必要。不想告诉你们爸爸流连赌博。”
  “但是……”她后悔地低下头。
  “那么,户神政行也出入那家’SUNRISE‘?”泰辅问道。
  功一点点头。
  “’NAPAN‘店长口中的店十有八九是指’SUNRISE‘。户神负责送外卖,应该去过好几次。在那儿和爸爸遇上也不稀奇。”
  “户神送外卖的时候,被客人批评难吃,那个客人,莫非是爸爸?”
  “不能保证,不过,爸爸很可能会做这种事。”
  “他对味道太较真了。其他的店,让他自生自灭就好了。”泰辅盘腿坐在床上,不由得双手环抱在胸前。看来抱怨的客人是爸爸没错了。随后,他似乎注意到什么,抬起头,“诶,莫非……”
  “什么?”
  “料理受到贬低,然后他一下子气不过,就把爸爸给……”
  泰辅越说越轻,功一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没可能吧。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杀人。再说,这样无法解释户神为什么会做’有明‘的牛肉丁盖浇饭。”
  “对哦。”泰辅喃喃道。
  “还不知道事情原委,不过,我觉得爸爸和户神可能从此就熟稔了。”功一说道,“而且,联系相当频繁。然后,爸爸告诉户神牛肉丁盖浇饭的食谱。或许爸爸问他借钱了。食谱用来做交换。”
  “爸爸正四处奔波筹钱,很有可能。”静奈也坐了起来。
  “但是呐,当时,户神自己也周转困难。他一心想要那食谱,却没钱借他。这么推测如何?”
  “然后杀人?”泰辅拔高嗓门。
  “声音太响了。”功一皱着脸,“听我说完。我觉得没钱借还不至于起杀意。但是,眼前摆着一大堆钱呢?换言之,他知道有熟人怀着巨款呢?周转困难的户神心生歹念也不难想象吧。”
  “谁?有钱人是谁?”泰辅问。
  功一哼了声
  “当然是爸爸。”
  “爸爸?”
  “我懂了。”静奈啪地拍了下手,“案件发生前,爸爸和妈妈为了还赌款四处奔走筹钱。如果那笔钱筹到了,那晚我们家就有300万。”
  “没错。然后,户神很有可能知道了这回事。”功一说,“如何?这样就构成动机了吧。”
  泰辅从床上跳下,双手牢牢握成拳头,站得像哼哈二将。
  “肯定是这样的。户神就是犯人。”
  “别太兴奋了。确实找到了户神和’有明‘的关联。但除此之外都是推测。那晚,我们家有巨款的证据呢?”
  “那,那接下来改怎么办?”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泰辅不停挠着脑袋。
  “对了,那晚,泰哥哥目击到的凶手是户神政行,这不就是证据吗?还需要什么?”静奈也帮腔道。
  “正如静所说的,我们都确信这点。但是,现在,警察不会相信的。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这么说,我们也……”静奈一脸苦恼。
  “别担心。没让静奈找证据。以前说过吧,用暗招。”
  “那个,究竟是什么?”
  泰辅歪着脑袋问道。功一浅浅一笑。
  “找不到证据的话,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个,捏造证据。”
  行成手中的是虾和鳄梨(注1)。闻了闻花生酱的香味,他往嘴中送了一口。闭上眼咀嚼着,慢慢咽下。确认口中残留的香味也相当重要。
  “还不错。”睁开眼,他说道,“保持了口感的浓厚,没有腥味,不会影响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
  一旁表情不安的横田听罢,整个人都放松了,绽开了笑容。
  行成正在“户神亭”广尾店。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店内没有客人。但是,他的桌前摆着好几盘菜。这些都是麻布十番店的菜单的候补菜肴。今晚,他们在商讨午餐的菜单。关于配合主打牛肉丁盖浇饭的色拉,他打算罗列几种由顾客自行选择,然而,他不愿弄得太廉价,打算配上就算单点也毫不逊色的色拉。
  “最后的花生酱换成芝麻油如何?”行成问横田。
  “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花生酱更能贴合牛肉丁盖浇饭的味道。试试看淋上芝麻油吧。”
  “呀,不用了。我和横田先生的看法一致。”
  听了行成的话,横田高兴地点点头。他虽然年轻,却已是广尾店的一把手厨师。最初就是行成挖掘到的人才。他将担任麻布十番店的主厨,这点政行也应允了。
  “色拉基本定好了。汤也差不多了。接着是甜点呐,我最不擅长的领域。”
  行成皱着眉头记录着,为了稍后整理餐桌而留下的店员向他走近。
  “那个,社长来了。”
  “爸爸?”行成目光投向店员身后。
  门口处走来身着灰色西装的政行。见状,横田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今天工作中有失误?”行成小声问横田。
  “不知道啊。”横田一脸沉思。
  “我有话跟你说。抽点时间给我。”政行低语道。
  “可以啊,不过回家后不能谈吗?”
  “考虑过,尽可能想早点告诉你。知道你在这儿商量菜单的事。”政行走进行成,扫了一下桌上,“色拉啊。”
  “午餐的菜单哦。和牛肉丁盖浇饭配套的。商量得差不多了,稍微等一下。”
  “不,现在马上。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功了。”
  盯着记事本的行成听到政行的话,瞬间呆滞了。他不知道这话代表什么意思,他再次望向父亲。
  “这是什么意思?”
  政行一言不发,望了望身旁的横田和年轻店员。
  “抱歉,我想和行成单独谈话,你们先离开一下。”
  横田一脸疑惑地瞅了眼行成,说着“知道了”就向厨房走去,年轻店员也紧随身后。
  行成斜眼望着父亲。
  “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这些是白费功夫?难道你重新考虑麻布十番店的问题了?提前说声,这种时候中止可是……”
  政行在眼前大幅度地摆了摆手。
  “谁说过这些了。总之,先坐下说话。”说着,他抽出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但是,行成没有动弹,仍然站着,双手环抱在胸前。
  “冷静点,坐下。”
  “这样就可以了。请快说。”
  政行叹了口气,仰视着儿子。面对这充满压迫感的眼神,行成毫无惧意,用力挺直腰板。
  “关于开张,有一条方针变了。已经决定好了,不准抱怨。”
  “方针变了?不觉得奇怪吗?你说这店全权委托我的!为什么由爸爸决定变不变?”
  “的确,我说过全权交给你。但是,唯有一点你是有求于我的。知道是什么吗?”
  望着政行的挑眼,行成动摇了,思绪游走了一圈,想到的只有一个。
  “牛肉丁盖浇饭……”
  “没错。就是牛肉丁盖浇饭。目前为止,新店开张时都是委任店长创造出原创的牛肉丁盖浇饭的。但是,你想要还原元祖的牛肉丁盖浇饭,我也一度认可了。”
  行成睁大双眼。
  “你想撤回这决定?”
  “没错。和之前的责任者一样,你也创造出原创的牛肉丁盖浇饭。把它作为麻布十番店的主打菜。”
  行成松开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插在腰间,俯视着爸爸。
  “等一下,没理由现在才说吧。还原元祖的牛肉丁盖浇饭是麻布十番店的理念啊。创造新的牛肉丁盖浇饭不久全盘颠覆了这个理念吗?”
  “每个店都有独特的个性。说什么’户神亭‘最初的特色。我们家可不是普通的连锁店。”
  “这点我懂。就是因为知道,才更想恢复元祖的味道。现在没有店有这种味道了,就连关内的总店也没有。麻布十番店里恢复这种味道,并不会抹杀其他店吧。”
  政行表情纹丝不变,摇摇头。
  “之前的店长都是独自辛苦创造出原创的牛肉丁盖浇饭的。正因为有这份辛苦,才有今天的成绩。你也应该品尝这份辛苦,很公平,不是吗?”
  行成语塞,政行说的确实在理,事实上,对此,行成自己也有些内疚。
  但是,他费尽心机也想用自己的双手复苏曾带领“户神亭”走向今天的成功的牛肉丁盖浇饭,并不是想走捷径,在其他地方,他也体验了和其他店长一样的辛苦,不,或许更加任重道远。
  “麻布十番店是建立在复苏这个牛肉丁盖浇饭的前提上孕育而生的。红酒也好,材料也好,菜单也好……难道要让一切重新开始吗?”行成垂着头说道。
  “这些经验不会没用的,要是你这么认为,你不是个合格的经营者,还是快点找其他工作吧。”政行从椅子上起身,“一开始就说了,这是定好的事,不会再变了。今后的一切,我不会再多插一句话,我保证。开张的时间,改天再谈。”
  行成捋了捋刘海,望着父亲的双眼。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呢?请告诉我理由。”
  “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要一视同仁。”
  “那么,为什么之前同意了?从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
  “这点我确实要道歉,不是向你,而是向其他店长道歉。这种做法不像我,宠溺自己的儿子,我正在反省。”
  他转身走出店内。望着远去的背影,行成忍耐着心中的怒吼,就算宣泄了也毫无意义。
  他四肢无力地在政行坐过的椅子上瘫坐下来。
  “行成先生,”有人叫道。他抬起头,看到横田一脸担心地站在一旁。
  “你听到了?”行成问。
  横田点点头。
  “今后开始要辛苦了。主打菜的味道不得不调整了。”
  他的口吻中没有一丝悲观,这点对于现在的行成犹如一剂强心针。但是,横田内心也一定相当焦躁。
  “全都要重新来过。不过,就像爸爸说的,这些经验都不会白费。加油吧!”
  嗯,横田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料理。望着这副样子,行成反复咂摸着和父亲的对话。虽然他明白政行的意思,但仍无法接受。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莫非——
  最后一次和政行谈到牛肉丁盖浇饭是和佐绪里吃完饭后。行成回家后转述了她曾经吃过同样味道的牛肉丁盖浇饭。现在想来,当时的父亲有些反常。
  莫非那些给了政行什么影响?果真如此的话,谈话的哪部分是关键呢?而且,为什么他不告诉这个儿子呢。
  行成取出手机,液晶画面上显示出佐绪里的号码。他按着拨打键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
  就算问佐绪里也问不出答案。首先,他应该怎么开口询问呢?
  看到户神政行从大厦走出,功一有些焦急。比预想得要早。马路的另一端大楼里有家相当适合监视的咖啡屋,他正坐在里面喝着咖啡。见状,他匆忙一口饮尽剩下的咖啡,飞奔出咖啡屋。
  为了达成某个目标,户神政行从关内的“户神亭”总店出来那刻,功一就一直尾随他。
  现在,户神每周也会抽几天去总店的厨房视察。这时,他会用私家车。车子停在距离店约摸50米的包月停车场。
  本来功一打算在那个停车场下手。因此,距离总店关门前一个小时左右,他就在附近开始监视。
  然而,误算发生了。关店后,户神和店员一起走出了店。而且,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停车场,看来,身旁的人车子也停在那。
  这时,功一只好放弃今天达成目标的想法,只有户神政行一个人是下手的绝对条件。
  即使如此,功一仍然不死心地跟在户神的奔驰后。虽然有被发现的危险,不过他暗自期待着机会的到来,一路尾随着。如果户神直接回家的话,就决定打道回府。因为这种情况没机会下手。
  没想到,机会之神回来了。径直开着的奔驰并不是赶往家里,而是朝着“户神亭”广尾店的方向,打着方向盘的功一不由自主地吹了声口哨。
  户神在附近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停下奔驰,功一也在不远处停下自己的轻便客货两用车。确认户神走远后,他打开车门。
  户神突然造访广尾店的理由不明,但是,从停车场的营业时间来看,他不会呆很久。
  比预想得早,户神政行走出了店内。
  功一一路小跑着回到停车场,幸运的是,户神的车边没有人影。他边四处张望着边从茄克的口袋取出一样东西。
  这是对他们而言相当重要的东西。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东西。功一苦恼过如此重要的东西该不该用在这里。可能再也回不到他们手中了。
  但是别无他法。或许正因为如果贵重的东西,才能帮助他们成功实施计划。
  放下那个,功一躲回车里,等待着户神政行的出现。
  没过多久,穿着西装的户神从电梯里走出,一个人。功一咽了口口水。
  户神边取出车钥匙边走向奔驰。他绕到驾驶席那侧,开了门。
  看到门开的那瞬间,功一咬紧嘴唇。户神好像没有注意到那个。他一脚跨进车内,关上门。
  失败了,正当功一垂头丧气时,门又开了。户神探出身子,望着地下,然后捡起了什么。
  紧张感向功一袭来,根据户神的反应,随后的行动也会发生变化。他拿着那个回家的话,怎么都得想办法阻止。
  然而,户神的反应和功一预想的一样。他捡起后又再次放回原位,关上车门,发动引擎,车子顺畅地开动了。
  等到奔驰从视线中消失,功一下了车,走向奔驰的车位。
  他放着的东西几乎仍躺在相同的位置。戴上手套,捡起那个,他把它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
  成功了,他默默在心中对着泰辅和静奈说道,那家伙钻进第一个圈套了。
  笑容浮现在他脸上。
  周六的午后,静奈被川野武雄约了出来。看到手机的来信显示,她本打算无视的,转念又怕引起麻烦,既然他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就约好在池袋的咖啡屋碰头。
  “为什么不回短信?”川野质问道。
  “电话完全不接,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奈低下头,避开川野的视线。
  “最近工作很忙……抱歉。”
  “已经三个礼拜没见面了!这算什么意思?三番两次和你商量旅行的事,你也置之不理,结果都没办法预约。明明约好要一起去泡温泉的。”
  “我没答应吧,只说过情况允许的话就去。”
  “不都一个意思嘛。你知道我为此准备了多久吗?”
  “抱歉,实在请不出假,之前也解释过吧。”
  “工作、工作,只有工作!保险的工作就这么重要吗?这么说来,我也是客人啊!不是帮你完成指标了吗?你想忤逆客人的话?”川野面颊涨得通红,噼里啪啦地说着,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她抬起头,并不是因为唾沫星子飞到她脸上,而是因为川野正中了她下怀,一股脑说出了那句她期待着的话。
  “你是为了和我一起去温泉才投保的?原来是心怀鬼胎啊!”
  啊,川野睁大眼睛。
  “你觉得我是这种轻浮女子?”静奈高声质问道,周围的客人投来了好奇的视线,对此,她毫不介意。不,反而,这种情况更有利。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和静奈预料中的如出一辙,川野闭上了嘴。
  “你刚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投了保,所以要陪你去温泉。”
  “没说过,没说过这些。”
  “说过了吧!让我不准忤逆你这个客人的话!”
  川野一脸战战兢兢,眼神不停游离,他已经陷入混乱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不敢相信!”静奈做出一脸后悔欲哭的表情,“你居然这么想我……好,解约吧,然后把钱还给你就好了吧。”
  “等一等,不是这样的。不好意思,我道歉,你先冷静一下。”川野慌慌张张的,脸上褪去了刚刚的红润,变得有些惨白。
  静奈双手捂着脸,“呼——”调整着呼吸,装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样子。她从指缝中偷偷瞟了眼川野,只见他一脸狼狈。
  骗男人钱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和他一刀两断。不同于高山久伸,川野不会接受为了梦想前往外国深造的理由,反而,他可能会表示要一同奔赴国外。川野外表看来是个标准的中年人,内心还是个喜欢磨人的小孩子,对待这种男人,手段必须要强势点。
  那么,接下来给他什么颜色看呢?刚想着这些,手机响了,这种时候应该没人会打电话给自己啊,虽然泰辅在附近等着,但是她尚未发暗号给他,没理由会打来啊。
  “电话响了。”川野说。
  “我知道。”她不耐烦地说着从包中取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她板着的脸微微舒展了,是行成打来的。
  静奈拿着手机,起身离开座位,边按下通话键边走出川野视线外。
  “喂,我是高峰。”她轻声而快活地说道。
  “啊,你好,我是户神。现在方便通电话吗?”
  “嗯,可以。有什么事?”
  “其实,有点事想问问。今晚方便见个面吗?”
  “今晚……吗?”
  “不,不是今晚也可以,只是我想尽量早。”
  “那现在就可以,我有空。”
  “诶,这样啊,现在在哪?”
  “池袋。在处理点事,不过马上就好了。”说着,静奈从柱子后窥视了下川野,他还是一脸惊慌失措。见状,她修正道:“已经解决了。”
  和行成约好后,静奈回到座位,当然,脸上挂着一副生气的表情。低着头的川野抬起头,瞄了眼静奈。
  “上司打来的。质问我在这么忙的时候跑去哪了,问我是不是和客人在一起,有没有谈成合约,我只能哑口无言。”
  “我再投保吧。”川野探过身子,一脸献媚。
  静奈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包里。
  “我再也不会拜托你了。怎么敢再劳烦您!”
  “那么,怎么做你才……”
  “不需要。”她站了起来,从钱包中拿出咖啡费,放在桌上。
  “啊,等一等啊。”惊慌失措的川野一脸要哭的模样。
  “我想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等我想清楚了自然会联系你的。”
  “ユカリ……”
  静奈走向出口,穿过自动门,考虑着“ユカリ”的汉字究竟怎么写。
  走往车站的途中,她给泰辅发了短信:成功和川野一刀两断。户神行成找我,现在正赶去银座碰头。他好像有事要说。走进地下前,她收到了回信:了解。还要准备那个计划,我先回去了。
  静奈合上手机,不安感在胸口扩张。她知道“那个计划”的内容。虽然有功一在不必担心,但是只要走错一步他们就会被警察通缉,一想到这,她就无法抑制内心的不安。
  约好和户神行成在银座二丁目的某个咖啡店碰面。他靠窗坐着,目光投向马路,若有所思的样子。倘若他心无旁骛地眺望外面,不可能注意不到静奈进来的身影。
  她叫了他一声,果然不出所料,他一脸诧异地转过头,不由自主地“哎呀”道。
  “这么严肃的表情,在考虑什么?”
  行成用手挡了挡脸。
  “我看起来这么严肃?真糟。对了,抱歉啊,突然把你叫出来。事情都解决了?”
  “嗯,完全解决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在对面的座位坐下,静奈笑答道。这个笑容是由衷而发的,并不是演技。“一群朋友准备去泡温泉,大家的时间凑不到一块儿,就放弃了。就是这么一桩事。”
  “诶,你喜欢温泉吗?”
  “也不是啦,只是喜欢和大家一起玩。”
  “原来如此,大学的朋友?”
  “不是,中学和高中的朋友。我大学在京都。”
  静奈开始谈起朋友们各自的职业,有时尚设计师、保险业务员等,那位设计师朋友最近为了远赴纽约进修,和婚约者分手了。这些话自然都是捏造的,提到的那些朋友都是她曾经欺骗男人时扮演的角色。所以,她才能够如此自然不造作、滔滔不绝。
  行成认真地听着这些故事,时而流露吃惊的神情。望着这样的行成,静奈不由得萌生内疚之情。同时,也有些怅然若失。他兴趣盎然地听着的是高峰佐绪里这个虚构的女性说着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朋友的轶事。
  静奈缄默了,伸手拿起冰早已融化了的ice tea.
  “怎么了?”行成迷惑地问道。静奈自己也意识到,她不仅突然缄默不语,连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没什么,觉得自己尽说些无聊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她挤出笑容说道。
  “一点都不无聊,我觉得很有趣。”
  静奈摇摇头。
  “不谈这些了。对了,说起来,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啊,行成失声说道。看来他并没有完全忘记这个,只是难以启口罢了。
  “抱歉,明明是我叫你出来的……事实上是牛肉丁盖浇饭的事。”
  “牛肉丁盖浇饭?麻布十番店的菜单的事?”
  “不,不是那个……怎么说呢,和那个也有关系,想问问前几天你提到过的牛肉丁盖浇饭。”
  “我都说过些什么?”
  “就是那个啊,你小时候吃过和我家味道相似的牛肉丁盖浇饭。”
  “啊,啊……”
  “你提过那个店在横须贺。还记得店名吗?”
  面对行成认真的眼神,静奈的不安感又回来了。不知道时至今日,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当然,她不能说出“有明”。
  “是什么呢?隔了太久了……”她故作一联沉思状。
  “你提过这是朋友家开的店。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问题,她不可能不作出回答。牛肉丁盖浇饭唤醒了尘封的记忆,她甚至当众流泪了,这个朋友对于高峰佐绪里而言相当重要,连名字都不记得的话也太假了。
  “矢崎……小姐。”
  脱口而出的名字让静奈也吓了一跳,她觉得全身热得厉害。这是她的真名,它代表着自己和哥哥们并不是亲生兄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之前她也好几次瞬间就捏造出假名字。然而,此时此刻,头脑中一片空白。她突然厌恶再告诉行成捏造的名字。
  “ヤザキ小姐,名呢?”行成问道。
  静奈的胸口涌出一个冲动,虽然她想要冷静下来,虽然她知道必须要谨慎行动,她还是如此作答了:
  “静奈。”
  “ヤザキシズナ小姐,汉字怎么写?”行成掏出记事本。
  “矢崎静奈”,她边写下这几个字边努力抑制内心的悸动。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哥哥,他们肯定会责备自己干了件蠢事。
  静奈自己也不确信这样是否正确,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她想要告诉他真名。
  “为什么想知道她的名字?”静奈问道。
  “发生了些事。”行成一脸尴尬,随后,他望着记事本上的那几个字,“矢崎静奈,好名字啊。是个怎样的人?”
  “相当朝气蓬勃,和哥哥关系很好。”
  静奈拼命按下内心喷涌的炙热。现在,行成在询问自己的情况,不是用假名,是用真名!对此,她可以直言不讳,不用扯谎——这点让她高兴得难以名状。
  站在黑暗中的小路上,抬头仰望身旁的建筑物。都已经多少年没做这种事了啊,泰辅想着。为了看狮子座流星雨,他们偷偷从孤儿院溜出来,应该是从那次以来吧。还好那时用的8形环没扔掉。
  但是,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
  这是头脑灵活的功一想到的点子,应该没错吧。尽管如此,听到今晚这个计划时,他还是吓了一跳,不,不是吓了一跳,而是感到一阵害怕。
  “从头到尾都检查过了,我有信心。不过,你不用陪我,我一个人来。”
  功一这么说,他没理由打退堂鼓。每次危险的时候,他们都是合力度过的。
  上面传来了声响,泰辅快速开了下手电筒再关上,这是“没问题”的暗号。
  没过多久,功一滋溜地沿着登山绳降下,上面不停传来“卡擦卡擦”的金属声,定然是两个8形环碰撞发出的吧。
  功一还是一如既往那么敏捷地安全着陆,他的肩上背着帆布包。
  “顺利吗?”泰辅问。
  “所以我才下来了。快点收拾好。”
  两人猫着身子跑了出去。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早上,萩村信二就被矶部系长喊了过去。
  “怎么了,看上去很累啊。”矶部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眼萩村。
  “也没这么夸张,只是很久没远距离驾车了,肩膀都僵了。”
  昨天,他带着妻子和还是小学生的儿子回了趟静冈老家,父母已经三年多没见过孙子了。
  “家族活动啊。真佩服呢,我都好几年没家族旅行了。嘛,老婆和女儿也不愿和我一起出去吧。你自己也当心点。”
  “小心点?什么事啊?”
  萩村问道,矶部思考片刻露出了苦笑。
  “这也不懂?让你不要落到我这个地步。好了,说正题吧。前天半夜,横须贺警署接到报警,说在马堀海岸发现可疑车辆。地域课的警察前去察看,发现那里停了辆白色的小型汽车。”说着,矶部取出一张照片给萩村看。以堤坝为背景的照片上是辆四四方方的车。
  “这辆车怎么了?”
  “从车牌号查到车主报失过,停在横滨的路上被偷了。事实上,这辆车的车锁被整个卸了下来,直接连上了电线。”
  “然后呢?”萩村催促道。抓偷车贼并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他现在所属的是神奈川县警本部搜查一课。
  “关键是车上发现的遗留品。大量的DVD和一只古老的包。”
  “DVD?”
  “成人DVD,不属于违禁物。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AV罢了。还有,横须贺的同事注意到了一样东西。我还没见过实物。”
  萩村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那么,我负责调查什么?”
  “别这么心急。现在才开始切入核心,DVD没有问题,不过打开那个古老的包,发现了这个。”矶部拉开抽屉,取出几张照片。
  萩村拿起其中一张,照片上是一只四角罐子,盖子上画着糖果。
  “糖果盒?”
  “嗯。当然,里面放的不是糖。”矶部把几张照片并排放着。一张一张上分别是钱包、手表、粉饼盒和口红,口红的盖子不知为何不知所踪了。
  “这么说对主人很失礼,不过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啊。”
  “没错。但是,横须贺警署从失车上只发现了这些零碎的东西,抱着或许其中藏着什么线索的想法,他们开始着手一个一个调查。然后,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事。”矶部拿起手表的照片,是只金色的手表,“看看这里,注意到些什么了吗?”
  萩村凝视着照片,相当古旧的手表,看上去并不是高级货。
  “怎样?”
  “没什么特别的……这个怎么了?”
  “那么,这张呢?”矶部抽出另一张照片。
  还是手表的照片,但是这张拍的是手表的背部,上面雕刻着一些文字。萩村凑近了仔细端详着。
  “庆祝有明新店开张”他读道。
  “有明?”不由自主地小声重复着。
  “想起些什么了?”矶部笑道。
  “是那个’有明‘吧。横须贺那家洋食店……”
  “还不清楚。横须贺警署已经在调查制造商和出售店了,答案是迟早的事。”
  “系长,如果’有明‘是那家店的话……”
  矶部伸手制止了萩村气势满满的话语。
  “冷静点。我知道你很在意那案子。不过,不要先入为主了。抱着这种心情会影响办案的。先去趟横须贺警署吧。”
  “了解。”
  回到位置上,他抖擞抖擞精神准备出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虽然知道要冷静,看来相当困难呢。临近时效、快要死心的案子居然意想不到地有了线索。
  走出县警本部,萩村拿出手机,边走边拨通电话。
  “喂,听说了啊。”接通电话后,柏原说道,似乎预料到萩村的电话。
  “嗯,听说了,吓了我一跳。怎样?是有明幸博的手表吗?”
  “还不确定。不过,依我看,可能性很高。除了手表,你知道还有口红吧。”
  “看过照片。”
  “问过口红的制造商,那款口红十三年前已经停产了。还有,那个糖果盒现在也没得买了。最后一次贩售是在十六年前。”
  “好久以前啊。”
  “我考虑了一下,或许这些都被好好保存在罐子里,至少有十三年没人碰过。这么说来,手表可能也是出于某种理由一直被放在罐子里。”
  萩村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猛烈,他明白柏原的言下之意。
  “手表可能是当时被偷掉的。”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上头这么警告的哈。”柏原低声笑道,他也和萩村一样,压抑着兴奋急躁的心情。
  “找到手表的制造商了?”
  “嗯,是瑞士货,也去代理店调查过。不过,之后就困难重重啊,店里都下柜二十年了,没留下详细记录。”
  “手表也这么古老啊。”
  “那家’有明‘新店开张时的东西,当然很古早。”
  “对啊。”拿着手机,萩村点点头。
  “必须想尽办法确认一下,手表到底是不是有明幸博的。”
  “关于这个,我有条线索。其实,我现在正要去见他,方便的话,你也一起吧。”
  “见谁啊?”
  萩村问道,柏原卖了下关子,说道,“有明功一”。
  约好见面的场所是在品川站附近的宾馆。和先到横滨站的柏原汇合后,他们在大厅的休息室等着有明功一的到来。趁着这段空隙,萩村知道了自从四年前在横滨扫荡了赌博组织后,他们偶尔会联系联系。
  “确实当时发现有明幸博的名字时,我们都为之一振,以为终于有望破了这案子……”
  “赌博组织那里一无所获。听说那些家伙好像因为收不到有明的欠债都闹翻了。”
  “那个时候和有明功一取得了联系?”
  “关于他父亲赌博的事情询问了些情况。结果,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个人也想告诉他案子的进展情况。”
  “原来如此。”萩村点点头。
  四年前的那时,他已经调到现在的工作场所。虽然因为赌博组织的事件,暂时加入了“有明”案子的搜查工作,但是,他脑海中完全想不到这些孩子。
  看着正在喝咖啡的柏原,萩村暗暗感叹道这个人变得和蔼了。过去他不是那种会如此体恤遗族心情的人啊。
  大概无法忘怀儿子的事情吧,萩村猜想着。柏原的儿子动了几次心脏手术,最终还是去世了。萩村至今都无法忘怀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他蹲在地上,不停喃喃自语着,那声音犹如在地狱受酷刑的亡魂发出的痛苦呻吟。
  “喔,他来了。”
  萩村转过身。身着茶色外套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瞬间,他没认出他就是有明功一,四处张望了一番。视线再次投向那年轻人时,他那忧郁的眼神和少年时代的表情重叠了。
  “好久不见。”功一礼貌地低下头,声音截然不同了。
  “还记得我吗?”萩村问。
  “当然,萩村先生。”说着,功一露齿一笑。
  待他坐下,他们喊了服务员,萩村和柏原的咖啡杯都已空空如也了。
  功一正在东京的设计事务所工作。好像和弟弟、妹妹没有联系了。功一解释道,他们从孤儿院出来后就失散了,现在仅仅是独自过活就相当力不从心。
  萩村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三兄妹小时候的模样,当时还祈祷他们能够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地生活。现实果然没有这么圆满,他心痛地感慨道。
  “想让我看的东西是……?”寒暄了番近况后,功一望着柏原问道,看来他还不知道详情。
  嗯,柏原点着头把手伸进西装内侧口袋,取出装着手表的塑封袋,放在功一面前。
  “有印象吗?”
  “可以碰吗?”
  “隔着袋子的话。”
  功一伸手拿起塑封袋,凝神端详着里面的手表。萩村期待着他露出吃惊的表情。但是,他希望落空了。功一只是微微斜着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这是什么手表啊?”他问道。
  萩村看看身边,柏原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不过,他应该和萩村一样失望。
  “看看手表的背面。”柏原说,“可能有些难以分辨,上面写着有明,还有庆祝新店开张。”
  翻过袋子,看着背面的功一瞳孔有些放大。
  “我们推想是不是你家的东西,换言之,是不是你父亲的手表。”
  听着柏原的话,功一瞬间忘记了呼吸,随后,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
  “不是吗?”萩村问道。
  功一闭上眼睛片刻,随后,再次仔细端详起手表。
  “说起来,听说过收到手表的事。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
  “谁送的?”柏原问。
  “应该是同学吧,好像是中学时代的同学一起凑钱买的……”
  “你父亲是哪所中学的?”
  “让我想想,大概……是当地的公立中学吧。”
  “这个马上可以查到。”萩村对柏原说。
  “嗯”柏原点点头。
  “那个……这手表在哪里找到的?”功一问道。
  萩村保持着沉默,让柏原决定是否和盘托出。找到手表的是横须贺警署。
  “失车里。”柏原说,“丢弃在马堀附近的失车,究竟是谁干的现在还不清楚。”
  “找到的只有这个手表?”
  “不,还有其他的。”柏原再次把手伸进内侧口袋,取出几张照片。钱包、口红,还有罐子的照片。“怎样?有见过吗?”
  “只有这些,我也不好说。都是些随处可见的寻常东西。”
  “也是啊。”说着,柏原收好照片,连同手表一起放进口袋。
  “警察,如果这是我爸的手表,是不是就可以捉到犯人了?”功一探出身子问道。
  柏原瞅了眼萩村,轻轻摇了摇头。
  “不好说。还不知道这个手表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但是,拿着这些的家伙不就是犯人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一切要看今后的调查了。”
  “但是,没有时间了啊。不快点的话……”功一拔高嗓音说道,随后,他似乎恢复了冷静,挠挠头,“还不知道这个手表是不是我爸的呢……”
  “没错。不过我保证,直到时效前一秒,我都会跟着这案子。”
  听到柏原的话,功一低下头说:“那拜托了。”
  听完功一的汇报,泰辅疑惑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这是爸爸的手表呢?这样不是能更快破案吗?”
  深有同感的静奈点头赞同。
  和往常一样,他们在兄弟俩的房间内商谈着。功一坐在电脑前,泰辅和静奈分别盘踞在两张床上,时而横卧,时而盘腿而坐。这是泰辅最喜欢的时光,感觉如同回到了孩提时代。
  “操之过急反而误事。”功一说道。
  “为什么?”
  “都已经过了十四年了。还记得爸爸带着怎样的手表不是很不自然吗?”
  “是吗?爸爸很珍惜那个手表,我记得很清楚哦。所以,哥哥说拿点回忆的物品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手表。”
  泰辅回忆起带走金表时的情景。那是被送进孤儿院之前。这次,他也相当不情愿拿出这个。但听完功一的解释,他下定了决心,为了报仇雪恨,别无他法了。
  功一摇摇头。
  “你要搞清楚,那个手表是案件发生的那晚从我们家被偷走的。必须让警察他们认为是杀害父母的凶手带走的。”
  “这点我明白。”
  “要是我一看手表就肯定这是爸爸的,警察肯定会质问我,为何案件发生的时候我完全没有留意到它不翼而飞了?”
  “啊”,泰辅不经意地喊了一声。
  “案件发生后,我三番两次被警察询问有没有缺少什么东西。如果是十四年后都印象深刻的手表,那时察觉到它不见了是天经地义的事。当然,我也可以借口当时没有心情。但是,比起这么做,回答不确定是不是爸爸的东西更自然。”
  “可是,确定那个手表是爸爸的话,警察马上就可以着手调查啊。”静奈担心地问道。
  功一苦笑着。
  “不要小瞧警察了。而且,倘若我一口咬定这是爸爸的手表,那些家伙肯定也会偷偷调查确认,结果不都一样?”
  “而且……”他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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