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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1020757232

_12 高铭(当代)
  她:“说哪儿来着?”   
  我:“出生了。”   
  她:“对,出生了。出生之后,环境已近不完全是自然环境了,已经成了人为环境了。人类进化到今天,很多地方都脱离了自然竞争,变成人类之间的竞争了。虽然还是红桃皇后定律,但是这个性质已经变了……”   
  我:“太抱歉了,您还得给我解释下什么叫红桃皇后定律。”   
  她猛地刹住话头,看着我笑了:“小同志,基础知识不扎实嘛。”   
  我也忍不住笑了,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她:“那个是出自一个故事,《爱丽丝漫游仙境》,看过吧?也叫《爱丽丝奇遇记》。”   
  我:“嗯,看过那个,好像还有个动画片来着。”   
  她:“对,就是那个。那里面红桃皇后刁难爱丽丝,告诉她:你要拼命奔跑,并且保持在原地。”   
  我:“哦,怎么变成定律的?”   
  她:“生物进化就是这样,大家都拼命进化,保证自己还存在着。马进化出高速,大象进化出鼻子,老虎进化出花纹,乌龟进化出龟甲,兔子进化出大耳朵和大脚,老鹰进化出聚焦型的瞳孔,长颈鹿进化出长脖子。仙人掌进化出刺,辣椒进化出辣味素,槐树进化出很苦的树皮,杉树进化的更加高大,其他的还有什么板根啊,气根啊,好多好多好多种进化出来的特征。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存活!拼命进化,保证自己在生物圈中的地位。也就是:拼命奔跑,以保持在原地。”      
  
  我:“懂了……红桃皇后定律。”   
  她:“你得交多少学费啊,啧啧……我继续;现在人类虽然也是遵循着红桃皇后定律,但是完全是为了在社会中、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下去。这已经超出物种进化竞争,是同种进化竞争了。还不是那种小面积的竞争,是全体行为!多有意思,已经残酷到全体同种竞争了。”   
  我:“好像那也算一种自然竞争吧?保证优良的基因存在,在自然界……不对你误导我了,那是纳粹的优质人种理论。”   
  她大笑:“你太逗了,真好玩儿,是你自己想偏了,我就没说那个不好或者抱怨竞争,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我:“呃,那你想说什么?”   
  她:“我一再的跟你说到进化、进化、进化,我们现在,就是处在超级进化的阶段。但是很有意思的是进化的环境是我们自己造成的,然后我们在这个环境里,都什么得到进化了?社交能力,头脑反应。但是自然环境原本的进化不是仅仅这些的,这些只是一部分,自然环境下需要肌肉,需要速度,需要保护色。人类这些都没进化出来,反而指甲牙齿都退化了,对不对?”   
  我:“好像是……”   
  她:“错了吧,小同志,那不是退化,那是为了进化,人类身体这么柔弱,还退化了很多,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也不重要了。人类的进化之所以是最成功的,就是进化了大脑。有了大脑,可以不要指甲,不要獠牙,不要尾巴,不要什么都能消化,不要夜视的眼睛。有了大脑就够了。有了进化出的优质大脑。可以随意藐视周围的任何生物。”   
  我:“哦,这就是超级进化了对吧?进化了大脑。”   
  她:“才不是呢,这才开始。前面说了我们是在同种竞争,周围的竞争对象都有聪明的大脑,那就只能接着自我完善、自我进化。在这么个更残酷的环境下,大脑的进化比原来更重要了,比原来更高速了,对吧?这个,才是超级进化!”   
  我:“……超级进化,的确是这样。”   
  她兴奋的站起身挥动着宽大的病号服袖子:“今后的人类,还会有很多器官没有了,但是无所谓了。嘴巴可以变成吸管,食物都流质的好了;眼睛可以更小,反正不用警惕周围环境;手指可以变成很多个,打字就更方便了;腿可以退化的更小,油门刹车全用手解决了;脖子要变粗,这样才能托住那个大脑袋……”   
  病房里的其他几个患者也开始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起来。   
  医护人员进来了,我退出去了。   
  站在病房外,我看着医护人员逐一安抚了那些患者后,单独把她带出来散步。她在走廊上对着我吐了下舌头,欢天喜地跟着医护人员去溜达了。   
  在楼道尽头的拐弯前,她远远的扔给我一句:“怎么样?超级进化者?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吧?有空来听课啊,老师我喜欢你!”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她消失后,伸出双手仔细的看着,说不清是什么想法。   
  可能是为自己而迷茫吧?我这个超级进化者。
第三十一篇《永不停息的心脏》  
我:“终于坐在您的面前了。”   
  他:“真不好意思,前几次都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没办法脱身,所以临时变的。”   
  我:“我知道您很忙,没关系……我们进入正题吧?”   
  我打开录音笔看着他。   
  面前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是个生物学家。曾经在37~41岁因精神分裂导致了严重的幻视和幻听。痊愈后他曾经对别人说过,虽然那几年很痛苦,但却很重要。就是这个说法,让我很好奇。所以拐了好几道弯找到这个人,并且终于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微笑看着我:“你的好奇能理解,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说呢?就从发病前期说吧。”   
  我:“好。”   
  他:“我发病的原因跟当时的课题有关,那时候我正在分析有关分形几何学和生物之间的各种关系。”   
  我:“分形几何学?那是数学吗?”   
  他:“是,不过好像高级数学对于分形几何多少有些排斥……原因我就不说了,如果你搞无线通信的话,对那个可能会比较了解。我只说应用在生物学上的吧?”   
  我:“好,太远的不说。”   
  他:“简单的举例:比如说随便找一棵树,仔细看一下某枝树杈,你会发现那个分杈和整棵树很像,有些分杈的比例和位置,甚至跟树本身的分杈比例和位置是一样的。如果再测量分杈的分杈的分杈,你会发现还是那样。假如你直接量叶梗和叶脉,还是整棵树分杈的比例。也就是说,是固定的一种模式来划分的;再说动物,人有五个手指,其实就是微缩了人躯干分出的五个重要分支——双臂,双腿,头;鸟类的爪子也是那样,头,双脚,尾巴。而翅膀平时是收起来的,尾巴却作为了一个肢体末端映射显现出来了。因为收起的翅膀不如尾巴的平衡性重要。这个叫做自相象性。”   
  我:“还真没注意过……有点儿意思。”   
  他:“你记不记得几年前流传着一个解剖外星人的录像?我第一次看就是知道那是假的。你注意了吗?视频里面那个被解剖的外星人是四个手指。这是错的,因为片子里的外星人和我们一样,属于肌体组织生物,也具备了四肢和头,但是肢体末端映射却是少了一个,假设那是真的,那只能解释为:解剖的外星人就恰好是个残疾外星人了。所以,我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假的。”   
  我:“嗯,回去我再认真看一遍,的确没留意过这点。”   
  他:“其实分形几何到处都是,你随便找一粒砂,在显微镜下仔细看,砂的凹凸其实就是微缩了山脉;还有雪花的边缘,其实微缩了整个雪花的结晶结构。现在又证实了在原子内部的结构,和宇宙是一样的。就是无论巨细,都是一种分形结构无穷尽的类似分割下去。”   
  我想起了量子泡沫。   
  他:“我那阵研究的就是这个了,当时很疯狂,找来一切资料对照,什么神经血管分支啊,骨骼结构啊,细胞结构啊,海螺的黄金分割啊,最后我快崩溃了,觉得那是一个不可打破的模式,但是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我们看来没有规律的世界其实是遵从着某种规律吗?于是……”   
  我:“我猜,于是您就开始从宗教和哲学上找原因了对吧?”   
  他笑了:“没错,你说对了。当时我找遍了能找到的各种宗教资料,甚至那些很隐秘的教派。可我觉得还是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都是在似是而非的比喻啊,暗示啊,就是没有一个说在点儿上。”   
  我:“然后您就……”   
  他:“然后我就疯了,精神分裂。因为那阵过于偏执了,脑子里整天都是那个问题。我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人类理解之外的力量在推动整个世界,或者说,造就了整个世界。人是高贵的,但是却和花草树木,动物昆虫都在一个模式下,这一点,让我彻对自己、对整个人类极度的沮丧。”   
  我:“有没有最后一根稻草?”   
  他:“有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找来一只鸡(注意区分),仔细的量它的爪子,量它的翅膀,结果还是一样的。但是当我累了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另一个我还蹲在那里量。”   
  我:“啊?别人看得见吗?”   
  他:“别人怎么可能看见呢?那是我的幻觉。从那以后,我经常看见有自己的分身在各种地方量各种各样的东西。量完了会走过来,脸色凝重的问我:为什么都是一样的?”   
  我:“有点儿吓人啊……”   
  他:“那会儿不觉得可怕,只是觉得快崩溃了。我就想,这是一个模式还是一个固定的模型呢?真的有上帝、有佛祖吗?他们手里的尺子就那么一把?怎么都是一样的呢?”   
  我:“嗯,彻底困惑了。”   
  他:“不仅仅困惑,还因为我的专业工作就是生物学。从最开始,我始终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证据,证明人类是独特的,人类是优秀的,人类是神圣的。但是从应用了分形几何到生物学后,让很多潜在的问题都巨大化了。例如我们的脑的确进化了,但是模式还是没变,脑干,小脑,大脑。虽然体积不一样,但是人脑神经的分形比例和一条鱼的脑神经分形比例没区别。为什么这点上不进化呢?难道说最初就进化完美了?但是不可能啊。那个时候,我整天都看到无数个我,在人群,在街道,在各种地方认真的量着。我带孩子去动物园,看到两个我就在狮子笼里面量,我吓得大声喊危险……结果可想而知。”   
  我:“嗯,可以想象。”   
  他:“然后就是去医院啊,检查啊,吃药吃的昏昏欲睡啊,还住院了不到一年。”   
  我:“在医院那会儿也能看到分身吗?”   
  他:“很多,到处都是,每天都有好多个自己来我跟前汇报:为什么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这样我还是出院了。”         
  
  我:“哎?医生受不了您了?”   
  他笑:“当然不是,这一点得感谢我爱人和孩子。他们心疼我,一定要把我接回来。孩子甚至睡在客厅,把他自己的房间让给我。这点我到现在都很感动。”   
  我:“嗯,这个很重要。”   
  他:“是这样。其实就算我精神分裂那阵,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怕影响了他们,有时候觉得不对劲了,就算吃饭吃到一半,也立刻放下碗跑回自己房间去。关起门自己堵住耳朵蹲在地上,自己熬过去。等我出来的时候,我爱人和孩子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我有说有笑的。我知道他们在帮我,所以平时自己也拼命克制着。我不喜欢吃药,吃完药脑子是昏昏沉沉的,但是还是正点吃药,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   
  我:“您的毅力也很强。”   
  他:“不是毅力,是我不能辜负他们。后来我还惊动国际友人了——我外国的同学听说后特地来看我了。”   
  我:“不是带着圣经来的吧?”   
  他:“哈哈,你很聪明,就是带着圣经来的。他说如果我有宗教信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反正是想让我皈依天主教。我知道他是好意,那时候都明白,但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那些。”   
  我:“您有宗教信仰?”   
  他:“没有,我到现在也没有。不过,他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什么?”   
  他:“那个老同学告诉我:有些现象,如果用已知的各种学科、各种知识都不能解释的话,那么对于剩下的那些解释,不要看表面是否很荒谬或者离奇,都要学会去尊重。因为那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答案。但是求证过程一定要谨慎仔细,不可以天马行空。”   
  我:“这个说法很棒,很有道理。”   
  他:“所以这句话我记住了。”   
  我:“那时候您……病了多久了?”   
  他:“那会儿我已经精神分裂两年了。绝望的时候我觉得可能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了。”   
  我:“快到转折点了吧?”   
  他:“还没到,不过后面两年就不说了,都是一个样,直接说你期待的转折点吧?”   
  我笑。   
  他:“最后那一阵,差不多都是发病的最高峰期,都是让人受不了的感觉。无数个我,穿过墙壁,穿过门,从窗外跑来对我说:为什么会都一样?我堵住耳朵,缩在墙角,但是那些自己就跑到我的脑子里对我喊那句话,当时觉得整个头都在嗡嗡的响,经常考虑:自杀算了,一了百了。”   
  我:“……太痛苦了。”   
  他:“是这样,直到那一天晚上。那天晚上又开始这种情况了,我蹲在墙角,那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就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突然一个炸雷似得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喊了一句话:这个就是答案啊!我总觉得那真的好像是谁喊出来的,因为当时震得我手脚发麻。”   
  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奇特。   
  他:“我愣了好一阵,猛然,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然后忍不住大笑,爱人和孩子吓坏了,赶紧冲进来,当时我激动的不行,走到他们跟前,抱着他们娘儿俩放声痛哭,告诉他们:我找到了,我回来了。”   
  我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波动看着他。   
  他:“那一瞬间,我的所有分身都消失了,所有的声音也都没有了,我知道我真的找到了。”   
  我:“我很希望您能告诉我!”   
  他平静的看着我:“马可以跑得很快,鱼可以游的很深,鸟可以飞的很高,这都是它们的特点,为什么呢?马跑得很快,但是马不会四处去问自己为什么跑的快;鱼游的深,但是鱼不会四处找答案自己为什么游的深;鸟可以在天空翱翔,但是鸟不会去质疑为什么自己可以飞的那么高。我是人,我不会那么快,那么游,那么飞,但是我能够去找、去追求那个为什么。其实,这就是人类的不同啊,这就是人类的那颗心啊。”   
  我:“原来是这样……”   
  他:“其实,我想通了很多很多。生和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尊重生命;生命是否高贵不重要,重要的是尊重自己的存在;在自己还有生命的时候,在自己还存在的时候,带着自己那颗人类的心,永不停息的追寻那个答案。有没有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充满期待。还记得潘多拉盒子里的最后一件礼物吗?”   
  我:“希望。”   
  他笑了:“没错,就是这个。就算会质疑,就算问为什么,那又怎么样?不需要为此痛苦或者不安,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就是有一颗充满好奇、期待、希望,永不停息的心脏。”   
  我觉得心里的一个结,慢慢的解开了。      
  那天临走的时候,我问他:“痊愈之后您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他没直接回答:“你有宗教信仰吗?”   
  我:“不好意思,我没……”   
  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没有,不过,我想借用新约的一句话,就是你刚刚问题的答案。在《约翰福音》第九章二十五节的最后一句。”   
  他狡黠的笑。   
  出了门我立刻发短信给一个对宗教颇有研究的朋友,让她帮我查一下。过了一会儿她回了短信给我。   
  《约翰福音》第九章第二十五节原文:He answered and said, Whether he be a sinner or no, I know not: one thing I know, that,【whereas I was blind, now I see.】   
  【从前我是瞎的,如今我看得见。】               
  【特别感谢Kelly】   
  在落笔的时候,我对那句原文的语法问题产生了质疑,特别感谢远在英国的Kelly小姐帮我查证。   
  特此感谢!
  
第三十二篇《禁果》  
  
  她:“难道不是吗?我觉得太刺激了!”   
  我:“我怎么觉得你思维倾向有些问题啊?”   
  她:“每个人都会有那种倾向吧?只是我说出来罢了。好多不说的,你可以直接把那种划分为闷骚类型。”   
  我:“嗯……不对,就算有你说的那种反叛或者挑战或者追求刺激的情绪,也没你那么强烈。你这个太……”   
  她:“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觉得对自己来说,这点真的是梦想,哈哈哈,我太没追求了。”   
  我:“正相反,我是觉得你太有追求了。”      
  坐在我对面的不是患者,是我的一个朋友,但是我觉得她有得精神病的潜质,这么说是因为她有一些很特殊的想法,特殊到我不能接受或者我觉得很疯狂……不好意思,不是很疯狂,是相当的疯狂。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没听到过任何人有这种想法——像她那样的想法。      
  她:“你不是在夸我吧?”   
  我:“不是。”   
  她:“唉……怎么不理解呢你?这样吧,我退而其次再说我的第二愿望吧?”   
  我:“等我坐稳一点儿。”   
  她笑:“你真讨厌!”   
  我:“好了您说吧。”   
  她:“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在埃菲尔铁塔上参观的时候,突然想大便,然后就躲在铁塔的什么地方,真的大便了?还看着那个自己排出的东西自由落体。”   
  我:“啊?什么?”   
  她无视我的惊讶:“我们再换一个地方:在参观自由女神的时候,在自由女神的火炬上大便?或者在狮身人面像的臂弯里大便?要不在金字塔里面?英国的大本钟上?或者北极南极的极点?太和殿的龙椅?天安门城楼……”   
  我:“停啊,停。怎么奔着违法乱纪去了?为什么要在那些地方去大便呢?”   
  她严肃的看着我:“那是有意义的。”   
  我:“什么意义?”   
  她:“排泄是正常的生理行为对吧?但是人类把那事儿搞的隐私了,偷偷摸摸藏着干,我觉得那是不对的。那些建筑既然是人为的,那么所谓辉煌的定义也是人为的喽?所以我想在那种人为意义的辉煌上,做着本能的事儿……”   
  我:“不好意思,我还得叫停。你这是行为艺术了吧?”   
  她:“你知道我很鄙视那些所谓搞艺术的。”   
  我:“可你的做法和思路已经是行为艺术了。”   
  她:“你怎么老用现有的模式套啊?谁说那就算艺术了?那个算什么艺术啊?只是我很想那么做,觉得很刺激,至于别人认为是什么我才不管呢。谁说这是艺术我都会狠狠的呸一口!”   
  我:“呃……那好吧,可是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刺激呢?你可以跳伞,潜水,蹦极,坐过山车……”   
  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些太小儿科了,我需要的是那种心理上和情绪的刺激,你说的那些一帮人都起哄,有什么刺激的?你给我根烟。”   
  我:“这是肯德基,不让抽烟。”   
  她:“你先给我,我点上,有人轰我我就叼着出去,总不能夺下来吧?”   
  我无奈的把烟盒打火机递给她。   
  她点上,轻巧的吸了一下后舔着嘴唇,带着一脸挑衅找茬的神态四处瞟着。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你怎么跟青春期小孩似得?”   
  她:“谁说,只有小孩才能这样了?其实你想过没,我们都是那种四处找茬四处惹事儿的动物。”   
  我:“你是指人类?”   
  她:“嗯。你看,伊甸园禁果的故事知道吧?甭管有没有蛇的事儿吧,最初那两口子还是尝了对吧?我原来想过,要是他们俩都没吃,就一直那么纯洁的在那个花园里溜达着?有劲吗?”   
  我:“可能挺有劲吧?”   
  她:“有劲?我问你:知识,是负担吗?”   
  我认真想了想:“分怎么看了。”   
  她:“不不不,你错了,知识永远不会是负担,欲望才是负担。你的知识只是知识,你要看本质,有了知识,你自己又附加了很多欲望出来,也就是说,你获取知识的原始动力不是纯粹的。上大学是为了什么?工作后又上那些各种补习班是为了什么?为了渴望知识?呸!那是胡说!但是最初学院的建立是为了什么?为了传播知识,现在已经不是了,大学甚至成了虚荣的一部分——如果你是名牌大学出来的话。为了知识?这个谣传太冠冕堂皇了!”   
  我:“嗯,这点我同意,好像最早学院和书院的成立的确是为了传播知识,或者传播某种知识。”   
  她:“对吧?伊甸园那两口子,获得了一个新的知识:吃了那个无公害苹果,就怎么怎么样了,欲望导致他们去尝试。对不对?”   
  我:“被你一说,觉得那么……”   
  她:“哈哈,不管我怎么用词或者语气,我说的是没错吧?而且很多事情原来不是隐藏着的,是很公开很荣耀的,周围的人也都怀着喜悦的心情对待。”   
  我:“嗯?我没懂,你指什么?”   
  她:“结婚就是。最初的婚礼是一种喜庆,一对野人决定一起弄个孩子出来,就宣布了,大家都道贺。然后两人手牵手进了小帐篷或者在某个角落开始做爱。现在除了最后一部分藏着,其他部分还是延续下来了。前一部分是什么?婚礼对吧?婚礼主要目的是什么?是个新闻发布会,是个行为说明会对吧?其实说白了就是结婚那对小公母,联名向双方的亲朋好友公开宣布,今晚我们俩要OOXX啊。可大家不觉得肮脏下流,反而高兴的来参加。婚礼其实本身就是神圣的,制造后代。但是OOXX那部分成了隐私了……当然了,现代的婚礼复杂了,都是人自己搞的。”         
  
  我有点儿懵的看着她:“婚礼原来是为了宣布俩人今晚OOXX……”   
  她:“对啊,其实婚礼很刺激。这么公开的宣称,多刺激啊,参加的人不知道吗?都知道吧?哈哈,真刺激。”   
  我:“疯狂的婚礼……”   
  她掐了烟得意的看着我:“怎么样,没人管吧?再说回来。如果我们最开始确定一个人成年仪式,就是要到指定某个辉煌的地点去大便。那么现在恐怕埃菲尔铁塔底下修个露天化粪池吧?”   
  我:“终于明白你要说什么了,你是想说去挑战那种现有礼仪和道德还有隐私的公众认知对吧?”   
  她笑了:“你怎么非得复杂化这件事儿呢?我只是想刺激,没那么多大道理。这么说吧:是不是禁果,吃了能怎么样,对我来说没所谓。我想吃了它,才是目的。”   
  我:“嗯……是在这么说,但是你的行为肯定有潜意识的成分……我懂了!”   
  她:“嗯,你懂了吗?”   
  我:“你是想说:纯粹。”   
  她很高兴的笑:“哎呀,这个小朋友真聪明啊,就是纯粹。我们现在做事儿都是不纯粹的,都是很多很多因素在里面,为什么就不能纯粹的做件事儿呢?纯粹的做一件事儿,多痛快啊。你生活一年,能有一次什么都不想就是为了纯粹的做而做吗?没有吧?所以说你活得累。而我不是,我活的自在,我至少刚刚就做了啊,我在不让抽烟的地方抽烟了,就是想做一件纯粹的事儿。我说的那些在各种地方大便,也是一件纯粹的事儿。滚他的艺术,跟我无关!”   
  我:“这是放纵吧?”   
  她:“你这个人啊,死心眼。让你什么都时候都纯粹了吗?我们都是社会动物对不对?而且还都脱离不了对不对?但是给自己的尝禁果的机会,哪怕一年就一次,不是为了任何理由,就是想尝,跟别人无关。我是杂志编辑,我依旧在城市、在人群生活,我偶尔纯粹一下,行不行?”   
  老实讲,我的确被说动心了。   
  她笑的很得意:“开窍了?我得撤了,约了人逛街。”   
  我:“嗯……等你决定去什么辉煌地方大便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要做你纯粹的见证人。”   
  她仰起头大声笑,周围的人都为之侧目。   
  笑完她变魔术似得从包里翻出个苹果,放在我面前:“尝尝看?”      
  我在二楼目送着她一溜小跑的出了店门远去了。   
  拿着苹果,我犹豫了一秒钟,咬了下去。   
  一股清新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第三十三篇《朝生暮死》
  她:“你下午没别的事儿吧?”   
  我:“嗯,没事儿了。”   
  她:“那你先别走了,咱俩聊聊?”   
  我:“好啊。”   
  她是我认识很久的一个朋友,职业是心理医生,有催眠资质。曾经在很多时候给过我很多帮助,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有些事情我甚至不知道该去问谁——指对精神病患者这方面。   
  我:“是觉得我有精神病人的潜质了?”   
  她:“哈哈,看你说的,就闲聊。我突然对你很感兴趣。”   
  我:“嗯,认识7年了,今儿才感兴趣的?”   
  她:“哟?都7年了?你记那么清楚?”   
  我:“对啊,我生日您总是送一种礼物:领带。各式各样的领带。”   
  她笑:“是,我很头疼送男人生日礼物……说起来,好像我老公也只收到过领带。”   
  我:“你就是礼物,对他来说你就是最大的礼物。”   
  她:“嗯,下次我认真告诉他,哈哈哈哈。”   
  我:“你怎么没正经啊?我哪儿让您感兴趣了?”   
  她:“不正经的是你,聊天还录音?习惯了吧?”   
  我:“嗯,您说吧。”   
  她:“真受不了你……我是想问,你最初是怎么选择接触他们(指精神病患者)的?不要说别的客观原因,我问的是你个人意愿的问题。”   
  我:“还记得几年前你给我做的深催眠吗?”   
  她:“因为这个?”   
  我:“嗯……一部分吧?不过我听录音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所以我说不让你听。”   
  我:“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萌生那个想法的,虽然后来想的更多……对了我跟你说过吧?每个人看待世界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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