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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草子

_11 渡辺 実 (日)
  使得春光失了颜色了。”
  在那时候,也是因为同样的避忌的缘故,[从宫中]退出到那么样的一处地方去,第二天的中午时分,更觉得非常无聊,心想即刻就进宫里去,在这时候中宫有信来了,很高兴的打开来看。在浅绿色的纸上,由宰相君代笔,很有意思的写着道:
  “过去的日子
  是怎么过了的,<119>
  难以排遣的昨日与今日呵。”
  这样写了,又给我的私信里说道:
  “到了今天,颇有一日千秋的意思,请你在明天的早上,快点来吧。”
  单只是宰相君这样说,已经够高兴了,再加中宫那旨意,尤其不好轻忽;但又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只得写了一首答歌道:
  “春天的[无聊赖],
  在云上<120>尚且不好过,
  何况我在这地方的呢。”
  另外又给宰相君的私信里说道:
  “在今天晚上,我就做了[深草]少将,<121>也说不定吧。”写了送去,到了天明就进宫去了。中宫见了说道:
  “昨天的答歌里,说春日不好过,实在是很讨厌,<122>大家都在很批评你呢。”实在是很抱歉的,或者确实可以那么的说吧。
  二六四山寺晚钟
  在清水寺<123>中住宿礼拜的时节,寒蜩正在盛鸣,觉得很是有情趣,其时中宫特地的叫人来,送一首歌给我,在红色的中国纸上面,用草体字<124>写着道:
  “近山的晚钟的声音,
  每一击是记着相思之情,
  这你是知道的吧。<125>
  可是,你这是多么长久的逗留呵!”仓卒旅行中,忘记携带了不致失仪的用纸,所以在紫色的莲花瓣上<126>写了回信送去了。
  二六五时雪景
  十二月二十四日,<127>中宫举办御佛名会,听了第一夜供奉法师诵读佛名经之后,退出宫来的人,那时候已经过了半夜<128>了吧,或是回私宅去,或是偷偷的要去什么地方,那么这种夜间行路,往往有同乘一程的事,也是很有意思的。<129>
  几日来下着的雪,今日停止了。风还是很猛的刮着,挂下了许多的冰柱,地面上处处现出黑的地方,屋顶上却是一面的雪白,就是卑贱的平民的住宅,也都表面上遮盖过去了。下弦的月光普遍的照着,非常的觉得有趣。好像是在用白银造成的屋顶上,装着水晶的瀑布似的,或长或短的特地那么挂着,真是说不出的漂亮。[在自己的车前,]走着一辆车子,也并不挂着车帷,车帘也很高的卷上了,月光一直照到车厢里,[车子里咽的女人]穿着淡色和红梅的,白色的衣服,重叠七八件,加上浓红的上衣,颜色极其鲜明的互映着,显得非常的好看,[旁边的男子]是穿着浅紫色的凹纹的缚脚裤,白色的单衫,棣棠和红色的出衣<130>露着,雪白的直衣连纽也解开了,从肩头脱了下来,很美丽的露出在外边。一边的缚脚裤伸在车辙的外面,路上的人遇着看见了,一定觉得很有意思吧。
  因为月光很是明亮,[女人]有点害羞,将身子往里边靠拢,却被[男子]拉住了,外边全都看见,很是为难的样子,看了很有意思。[男子]朗咏着“凛凛冰铺”<131>这一句诗,反复的吟诵,也是很有趣的事。很想一夜里都跟着走路,但是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很感觉遗憾。
  二六六女主人
  在宫里奉职的人们,退出回私宅来,聚在一处,各自讲她的主君的事,加以称赞,并传说宫禁内外的事情,互相闲话,这家里的女主人在一旁听着,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132>
  
  二六七女主人之二
  屋字宽畅,很是整洁,亲戚的人不必说了,只要可与谈话的,在宫中供职的人,在房子的一角落里,给她们寄住,也是很好的。在什么适当的机会,聚集在一处,说些闲话,把人家所做的歌拿来加以评论,有书信送到来的时候,便大家一起观看,或是写回信,又或者遇着有人亲切的来访问,将房屋收拾得干干净净,招待进来;倘然下雨不能回去的时节,很有意思的接待着,各自要进宫去时,便帮忙照料,像心合意的送她出门,很想这样的做。<1>
  那些高贵的人的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呢,很是想知道,<2>这岂不是莫名其妙的空想么?
  二六八看了便要学样的事
  善于看人学样的事是,打呵欠。<3>幼儿们。有点讨厌的半通不通的人。<4>
  二六九不能疏忽大意的事
  不能疏忽大意的事是:被说为坏人的人,但是看起来,他却比那世间说为好人的,还似乎更是没有城府,<5>[因此是不可疏忽大意。]
  二七○海路
  海路。<6>太阳很明朗的照着,海面非常的平静,像似摊开着画一件浅绿的砧打得很光泽的衣服,一点没有什么可怕。[在自己坐着的船上,]年轻的女人穿着汗衫,和从者的少壮的人,一起的摇着橹,巧妙的唱着船歌,实在是很有意思的,很想教高贵的人们看一看也好。正在这样想着一面船在行走着,可是大风忽然的刮起来,海面也时刻增加险恶,几乎昏了过去,好容易把船摇到预定停泊的地方,那时节看波浪拍打船身的样子,真不像是从前那样平稳的海了。
  细想起来,实在比那坐在船上走路的人,危险可怕的是再也没有了。在不很深的地方,坐在看去很是薄弱的船上面,想摇到[远处]去,那是可能的么?况且那简直不知有底,有千寻<7>左右的深浅吧,装着非常多的东西,离开水面不过一尺上下,那些用人一点都不觉害怕,在船上行走着,只要稍为乱动看样子就要沉下去,他们却是在把大的松树,有三尺长短,圆的五株六株,砰砰的扔到里边去,真是了不起的事情。
  [有身份的人]乘坐在有篷顶的船<8>上面。走到里边去的时候,人就更觉得是安稳了。但是那站在船边劳动着的人们,就是旁边看着也觉得几乎要昏晕了。那一种叫作橹索<9>的东西,是扣住那橹什么的索子,这又是多么的细弱呵。若是这一旦断了,那就将怎么样呢?岂不是落到水里去么。可是如今连这个橹索也不曾弄得粗大一点。自己所乘坐的船造的很是整齐,挂着带有额饰的帘子,装着门窗,挂上格子,但是因为也不同别的船只那样沉重,<10>只是同住在一所小房子里一般。看那些别的船,这实在觉得担心。在远处地方的船只,差不多像是用竹叶子所做的,散布在那里,这样子非常的相似。船碇泊着,每只船都点着灯火,看了也觉得很有意思。
  有一种叫作舢板的,是很小的船,人家坐着划了出去,到了明朝[踪迹全无],这很有风情。古歌里说“去后的白浪”,<11>的确是什么都消灭不见了。平常有身份的人,我想还是不要坐船走路为是吧。陆路[若是远路]也有点可怕,但那到底是在大地的上面,所以很是安心。
  其二海女的泪水
  想起海来既是那么的可怕,况且海女<12>泪水下去,尤其是辛苦的工作了。腰间系着的那根绳索,若是忽然的断了,那将怎么办呢?假如叫男子去干这事,那还有可说,如今是女子,那一定不是寻常的这种劳苦吧。男子坐在船上边,高兴的唱着船歌,将这楮绳<13>浮在海面上,划了过去。他并不觉得这是很危险的,而感觉着急么?海女想要上来的时候,便拉这绳子[作为信号]。男子拿了起来,慌忙的往里拉,那样着忙其实是应该的。[女人上来]扶着船沿,先吐一口大气,这种情形就是不相干的旁人看了,也要觉得可怜为她下泪,可是那个自己将女人放下海去,却在海上划着船周游的男人,真是叫人连看也不要看的那样的可憎了。这样危险的事情,全然不是人间所想出来,所能做的工作。
  二七一道命阿阇梨的歌
  有一个右卫门尉,<14>因为有个不像样子的父亲,人家见了很是丢脸,自己看了也是难受,所以在从伊豫上京来的途中,把他推落到海里去了。世人听见了这事都觉得是意外,很是惊愕。到了七月十五日,这人[为他的父亲]忙着设盂兰盆<15>的供养。道命阿阇梨<16>知道这事,乃作歌道:
  “将父亲推入海里的
  这位施主的盆的供养,<17>
  看了也实在很是悲哀呀!”这是很有点可笑的事情。
  二七二道纲母亲的歌
  又小野公<18>的母亲,实在也是[了不得的人。]有一天听说在普门寺的地方,曾经举行了法华八讲<19>的法会,在第二天有许多人聚会在小野的邸宅里,演奏音乐,或写作诗文,那时她作歌道:
  “砍柴<20>的工作昨天既然完了,
  今天就在这里游乐,
  让斧柄都腐烂了吧。”这是很漂亮的歌。这些歌话都是传闻下来的。
  二七三业平母亲的歌
  又业平中将的母亲伊登内亲王[寄给她儿子的]歌里<21>说道:
  “却更是想见你一面。”深觉得有情意,很有意思。业平打开来看的时候,心里怎么的想,大约是可以推测而知的了。
  二七四册子上所记的歌
  觉得很有兴趣的歌,把它写在册上了放着,却被使女们拿去念诵,这简直叫人生气。而且把那歌词直读,<22>尤其讨厌了。
  二七五使女所称赞的男子
  有些稍有身份的人,为使女们所称赞,说道:
  “真是很可怀念的人。”这样的说,就会立刻使得人对这个男子发生轻蔑的意思。其实这还不如给她们所批评,要好得多多呢。为使女们所称赞,便是女人也不很好。又被她们所称赞,说的不对,或者称赞倒要变成批评哩。
  二七六声惊明王之眠
  大纳言<23>来到主上面前,关于学问的事有所奏上,这时候照例已是夜很深了,在御前伺候的女官们,一个二个的不见了,到屏风和几帐后边去睡觉,自己独自一人忍着渴睡侍候,听见外边说道:
  “丑时四刻!”是奏报时刻<24>的样子。我独自说道:
  “天快亮了。”大纳言说道:
  “现在这个时候,请不必再去睡觉了吧。”仿佛觉得不睡觉是当然的样子。糟了,我为什么说那样的话的呢。如果还有别人在那里,那也还可以混得过去,[溜进去睡了。]主上靠着柱子,也少为睡着了的模样。[大纳言]说道:
  “请你看这边吧。天已经亮了,却那么的安息着哩。”中宫看了也笑着说道:
  “真是的。”主上似乎都不知这些,在这时候,有宫女所使用的女童[黄昏时分]拿了一只鸡来,说道:
  “等到明天,要拿到老家里去的。”就把那鸡藏在什么地方,可是不知怎的给狗找到了,便来追赶,鸡逃到廊下,大声的叫嚷,大家都给它吵醒了。主上也惊起问道:
  “是什么事呀?”大纳言这时候高吟道:
  “声惊明王之眠。”<25>这实在很是漂亮也有意思的事,连我自己渴睡的眼睛,也忽然的张大了。主上和中宫也觉得很有兴趣,说道:
  “这实在是,恰好的适合时机的事。”无论怎样,这总是很漂亮的。
  第二天的夜里,中宫进到寝宫里了。在半夜的时候,我出到廊下来叫用人,大纳言说道:
  “退出到女官房去么?我送你去吧。”我就把唐衣和下裳挂在屏风上,退了出来,月光很是明亮,大纳言的直衣显得雪白,缚脚裤的下端很长的踏着,抓住了我的袖子,说道:
  “请不要跌倒呀。”这样一同走着的中间,大纳言就吟起诗来道:
  “游子犹行于残月。”<26>这又是非常漂亮的事。大纳言笑说道:
  “这样的事,也值得你那么的乱称赞么。”虽是这么说,可是实在有意思的事,[也不能不佩服呵。]
  二七七卧房的火
  同了隆圆僧都<27>的乳母一起,在御匣殿<28>的房间的时候有一个男子来到板廊的旁边,近前说道:
  “我遇到了十分晦气的事情。现在上来,可以对谁来诉苦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仿佛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我问道:
  “这是什么事呢?”他回答道:
  “真是刚出去了一会儿,龌龊的房子四就给火烧了,现在暂时在这里,像寄居蟹似的,把尾巴<30>安插在别人的家里。从堆着御马寮<31>口的马草的家里,发生了火灾,因为只隔着一重板壁,在卧房里睡着的妻子也差一点儿就被烧死了,什么东西都一点没有拿得出来。”御匣殿也听见了,[觉得他的手势和口调都很可笑,]就大笑起来。我自己写了一首歌道:
  “烧着马草<32>的这一点
  春天的火,为什么把卧房
  烧得什么也不剩了呢?”写好了便丢给他道:
  “把这个给了他吧。”女官们哗然笑说道:
  “就是这一位,因为你的家被火烧了,很可怜你,所以把这个给了你的。”叫他来拿了,那人问道:
  “这是什么票据<33>呢,有多少东西可以领取呀?”女官说道:
  “你先念一遍好了。”那人道:
  “这怎么成呢?我是睁眼瞎<34>的呀。”女官又说道:
  “那么叫人家去代看吧。刚才上头有召唤,我们就要上去了。你既然得到这样极好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发愁呢。”大家都笑着闹着,来到中宫那里。乳母说道:
  “不知道他回去给谁看了没有。听到了这[游戏的歌词,]不晓得要怎样的生气哩。”便把这事告知中宫,中宫笑着说道:
  “你们也真是,真亏做得这样疯疯癫癫的事来呢。”
  二七八没有母亲的男子
  一个男子没有了母亲,<35>只有父亲一人,那父亲虽是很爱怜他,但是自从有了很麻烦的后母以来,不再能够[随意的]进到父亲的房里去了,一切服装等事,只得由乳母和先妻的使用人等加以照顾了。
  在东西的对殿里,布置了客室,整理得很是像样,什么屏风和纸隔扇上的绘画也都很可观,就住在这里面。
  殿上人中间的交际关系搞得很好,人家都没有什么批评。主上也很是中意,时常召唤,去做音乐或其他游戏的对手,但是他似乎总是郁郁不乐,<36>觉得世事不如意,可是好色<37>之心却似乎不是寻常的样子。
  一位公卿有一个妹子,一向非常的珍重,只有她对他情意缠绵,很是说得来,这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二七九又是定澄僧都
  “定澄僧都没有袿衣,宿世君没有汗衫。”<38>有人这么的说,这是很有意思。
  二八○下野的歌
  有人问我道:
  “这是真的么?听说你要到下野<39>去呢!”[作歌回答道:]
  “想都没有想到的事,
  是谁告诉了你,去到<40>
  艾草丛生的伊吹山的乡里?”
  二八一为弃妇作歌
  有女官和一个远江<41>守的儿子要好,可是那男子又和在同一地方供职的女官要好了。听见了这事,女人很有怨言,那男子说道:
  “我叫父亲做证人给你立誓。这实在是一种谣言。我连梦里都没有见过那女人。”女官对我说了,又说道:
  “那我怎么说好呢?”[我就代她做了这首歌去回答他:]
  “你立誓吧,凭了远江的神,<42>
  可是我难道没有看见么?
  那滨名桥的一端。”
  二八二迸流的井泉
  在不很方便<43>的地方,与男子说话。男人随后说道:
  “那时心慌得很。你为什么那么做的呢?”作歌答道:
  “逢坂相会总是心慌,
  遇见了迸流的井泉,<44>
  会得有看见的人呵。”
  二八三唐衣
  唐衣<45>是,赤衣,淡紫,嫩绿,樱花,一切淡的颜色。<46>
  二八四下裳
  下裳是大海,<47>褶裳。<48>
  二八五汗衫
  汗衫<49>是,春天是踯躅,樱花,夏天是青朽叶,朽叶。<50>
  二八六织物
  织物<51>是,紫。白。嫩绿的地织出柏叶<52>的也好。红梅<53>虽然是好,可是最容易看厌。
  二八七花纹
  花纹是,葵,酢浆。<54>
  二八八一边袖长的衣服
  夏天的纱罗衣服,<55>有人穿着一边的袖子很长的,<56>真很是讨厌。好几件套着穿,便被向着一边牵扯,很是穿不好。棉花絮的厚的衣服,胸口也容易敞开,非常的难看。这与普通的衣服也不能混杂着穿。也还是照从前的那样做了,等样的穿着为佳。那边袖子还是应当一样的长。但是,女官的衣服有时也太占地方,[未免觉得局促吧。]男子的如件数穿得太多,也是要一边偏重。整齐的装束的织物和罗纱等薄物,现今似乎都是一边袖子长的样子。每见时式的,又模样长得很好的人,穿着这样的衣服,觉得样子很是不雅观的。
  二八九弹正台
  容貌风采很好的贵公子,任弹正台<57>的官,很是不像样的。<58>即如中将殿下<59>的例,便是很可惜的事。
  二九○病
  病是,心口痛。<60>邪祟。<61>脚气。只是莫名其妙的胃口不开。[这些都是常见的病。]
  十八九岁的人,头发生得非常美丽,有等身的长,末端还是蓬蓬松松的,身体也很肥大,颜色白净,很是娇媚,显得是个美人,<63>却是非常患着齿痛,啼哭得额发都被眼泪濡湿了,头发散乱了也并不管,只按着那红肿的面颊,那是很可同情的。<63>
  在八月的时节,白色的单衣很柔软的穿着,也很像样的系着下裳,上边披着紫苑色<64>的上衣,鲜艳夺目,[年轻的女人]很厉害的患着心口痛病。同僚的女官们轮流的来看望她。女官房的外面,也来了些年轻的贵公子们,都问讯道:
  “真是可怜。这是平常也是这样的苦恼的么?”有的便只是照例的问候罢了。平常对于她深致想念的人,才真心的觉得可怜,感到忧愁,若是秘密的恋慕着的男人,更是回避人家的耳目,想走到病人身边去,也不敢走近,只是焦急的悲叹着,[就是旁人看着,]也觉得很可同情。<65>非常美丽的长头发,束了起来,说是想呕吐,坐了起来的样子,真是可怜,叫人心痛的。
  上头<66>也听见了这病状,便派遣了祈祷读经的法师,声音特别好的人到来[给她治病],在病床近旁设了几帐,安置坐位。并没有多大的房间里,访问的人来了许多,又有来听闻读经的[女客],外边就完全看得见,法师便有时候看着女人,一面念着经,这个样子我想是要受到冥罚的吧
  
  二九一不中意的东西
  不中意的东西是,到什么地方去,或者上什么寺院去参拜的时候,遇着下雨。偶然听到使用人说:“[主人]不爱惜我,现今这是某人,是当今最得时的人哩。”有比别人稍为讨厌的人,却尽自胡猜,没有理由的不平,独自逞着聪明,[这也是不中意的。]
  有心地很坏的乳母所养育的小孩,[也是不中意的。]虽然是这样说,可不是那小孩有什么不好,只是叫这样的人养育,能够成得什么呢?所以旁人就不客气的说:<67>
  “在许多小孩中间,主人不很看重这位小孩儿吧,所以也被别人所讨厌了。”
  小儿方面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就是这样的乳母,看不见的时候,]会哭泣寻找,这也是不中意的事情。这样的乳母,在那小孩大了之后,很是珍重,着实忙着照料,可是因而发生弊害,也是有的。
  又有看了很是讨厌的人,就是很冷酷的对待她,还是缠着表示要好。若说是“有点儿不舒服”的话,就比平常更是靠近了来睡,劝吃什么东西,这边是并不算是一回事,可是那边总是纠缠不放的顺从着,加意照料,[更是不中意的事。]
  其二在女官房里吃食的人
  到在宫中供职的女官房里来访问的男子,在那里吃什么东西,实在是很不行的。这给吃食的女人也很是不对。互相爱慕的女人说“请吃这个吧”,亲切的劝食,所以不好装出似乎很是厌憎的样子,紧闭了嘴,转过脸去,因此就吃了的吧。[但是若是我呢,]无论男人喝的很醉的来了,或是夜很深了,住了下来,也决不该给他一碗汤泡饭<68>吃的。假如男人心里想:这是多么不亲切呀,就不再来了,那么便随他不来好了。若是在家里的时候,厨房里做了什么拿了出来,那么这是没有法子。可是就是这样,也决不是可以感心的事情。
  二九二拜佛的民众
  到初漱去参拜观音,<69>在女官房里的时候,卑微的民众都乱七八遭的将后面对着人,<70>坐满一屋的那样子,真是太没礼貌了。好容易起了殊胜的信心去参拜,经过河流<71>的可怕的声音,困难的登上了扶梯,本想早点瞻拜佛尊的容颜的,赶紧的走进房里;可是穿着白衣的法师和那些像蓑衣虫模样<72>的人们,都聚集在那里,或坐或立的在礼拜着,一点都无所顾虑,真是看了生气,想一齐推倒了才好。在非常高贵的人们的房前,那里家人虽然回避,若是平常身份的人,<73>就无法制止了。把专管参拜事务的法师叫了来,叫他传话道:
  “请大家这边稍为让开一点吧。”说话的时间虽然渐时退去了,但等那法师一旦走开,却立即同先前一样了。<74>
  二九三不好说的事情
  不好说的事情是,[到对方去传述]主人的口信,以及贵人的传言,说的很多,要从头至尾的[仔细的说],很不容易说。[对于这些的回信]也是不好说的。遇着觉得惭愧<75>的人,送给什么物事,,要给回信,[也是很难的。]一个已经成人的儿子,有什么意外的事情,<76>忽然听到了,在本人面前也是不好说得的。
  二九四束带
  束带<77>是,四位五位的人[宜于]冬天,六位的人[宜于]夏天,宿直装束,<78>也是如此。
  二九五品格
  无论男女,均不可不保有他的品格。就是一家的主妇,不见得有人会来评论善否,但是懂得事理的使用人要出入遇见,便免不得有所批评了。况且[在宫中供职,]与众人有着交际,自然更容易招人家的注意了。[所以不应当没有品格,]像是猫下到地上来的那样。<79>
  二九六木工的吃食
  木工<80>的吃食的样子,实在是很古怪的。营造寝殿,要建筑像东边对殿一样的房子,那时有许多木工聚在那里吃食。我走出向东的房屋来看,只见首先搬来的是汤,<81>这一拿到手便立即喝了,把空碗<82>直塞出去。其次拿来的是菜,也都吃光了,看去好像是饭也不要了的样子;可是这也一忽儿都完了。有两三个人在那里,都是这个样子,可见这是木工的习惯如此吧。这是很没有意思的。
  二九七说闲话
  或是说闲话,或是说过去的故事,有人好像很聪明似的,在中间应答,却又是自己去和别人聊天,把话头打断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很可憎恶的。
  二九八九秋残月
  在某处地方,住着叫作什么君<83>的一位女人,九月里的一天,有一个人虽然不能算是什么名门的子弟,但是大家说是了解风情,也是很有才情的人,前来访问她。[在黎明正要回去的时候],--
  “下弦的月亮很美的照着,觉得很有意思,心想把这回归后的风情,让女人老是记着,所以说了些慰藉的言语,走了出去了。女人以为现在已经走远了吧,出来远送着的时候,说不尽有一种优婉的滋味。既然离去以后,也走了回来,站在格子屏风开着的背后,要设法叫她知道自己还是逗留着不肯离去的样子。那时听那女子微吟道:
  ‘九秋残月如常在。’<84>向着外边窥探,头发的上部没有照见,只在这以下五寸的光景<85>月光照着,好像是火光一般,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天明了么,就走了回来了。”随后那人还同别人讲说过去的事。
  二九九借牛车
  女官在进宫去或退出的时候,向人家借车的事情是常有的。有时候车主人很爽快的借给了,但是饲牛的人辱骂那牛,比平常使用的那头牛<86>更是下等,用力打它叫它快走,这是很觉得讨厌的。而且那跟车的也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
  “要[快点走,]在夜不很深的时候,赶这牛回去才好。”[这实在是很无礼的,]而且也可以推想到主人的意思,[实是不很愿意借给的,]以后即使有了急用,也不想再借了。
  只有业远朝臣<87>的车子,是无论夜半,或是黎明,人要借它乘坐,丝毫都没有这种不偷快的事,他是那样的教训那些用人的。路上如遇见女车,车轮陷落在道路的洼下的地方,拉不上来,饲牛的正在发怒的时候,业远朝臣便叫他自己的家人,替他拿鞭子打牛,帮助他们。因此若在平常的时候,他对于用人们,可见是训练有素的了。
  三○○好色的男子
  有好色<88>而独居的男子,昨夜不知道在哪里宿了吧,清早回来,还是渴睡的样子,将砚台拉过来,用心的磨墨,并不是随便的拿起笔来乱写,却是很丁宁的写那[后朝的信]来,那种从容的态度是看了很有意思的。白的下袭上面,穿着棣棠色和红色的许多衣服。白色的单衣[为朝露所湿,]很失了糊气,<89>有点皱缩了,一面注视着,已经将信写好,也不交给在面前的待女,却特地站了起来,把一个似乎懂事的书僮,叫到身边来,在耳朵边说话,将信交付了他。书僮走去了之后,暂时沉思着,把经文里适当的章句,随处的低声吟诵着。后边听到预备漱口和吃粥的声响,来催促说“请过去吧”,他走到里边,靠着书几,又看起书来了。看到有兴趣的地方,便随时吟诵了起来,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漱过了口,只穿了直衣,便暗诵着《法华经》第六卷。<90>这实在是很可尊重的。刚才这样想着,那送信的地方大约是很近的吧,先前差遣去的那书僮回来了,使用眼色告诉了主人知道,便立刻停止了诵读,把心转移到女人的回信上去了。心想他这样的做,不怕得罪佛法么,这也是颇有意思的。
  三○一段主人与从仆
  潇洒的年轻的男子,穿着的直衣,袍子以及狩衣,都是很漂亮的,底下衣服也穿的很多,袖口看出是很厚的。这样的一个人,骑了马走在途中,随从着的男子,拿着一件立封,<91>仰望着上边,[马上的主人]正在接那封信,这样子是很有意思的。
  三○二邪祟的病人
  松树长得很高,院子也是很宽阔的一所人家,东南两面的格子都打开了,所以显得很是凉爽。上房主屋里立着四尺的几帐,前面放着一个蒲团,有一个三十几岁的,不是很难看的和尚,身穿淡灰色的法衣和浅紫的架装,很整洁的装束着,手里捏着香染的扇子,念着《千手陀罗尼》。<92>那几帐里边的,是被那邪祟所苦恼着的病人吧。为的要找一个可以给那邪祟作“凭依”<93>的人,便去找了一个年纪稍为大一点的童女,头发生长的非常漂亮,穿了生绢的单衣,鲜红的裤子很长的穿着,膝行着来到侧向摆着的三尺几帐前坐了。法师便扭过头去,拿出一个很是细长美丽的金刚样来,叫她拿着,发出“哦”的一声喊,便闭了眼睛,<94>又自念他的陀罗尼。这实在是觉得很可尊贵的。[在帘子外边,]聚集着许多女宫,毫不隐蔽的看守着这景象。没有多久的时间,那童女就开始颤抖,随即不知人事了。随着法师的祈祷进行,护法神也愈是显出灵验来,这的确是可尊贵的事。童女的长兄穿着袿衣,以及别的年轻的人们,都坐在后边,用团扇给她扇着。大家都感激着神佛的威德。可是假如这童女像平常一样的清醒的话,那样她将怎样的感觉羞耻,无地可以自容吧。此刻谁也明白,她未必知道什么,但是这样的苦恼,哭泣着的模样很是可怜,所以那病人的朋友看了无不觉得怜悯,坐在几帐的近旁,给她整理弄乱了的衣裳。
  这样做着的时候,病人说略微觉得好了,便叫拿药汤来给她喝,从厨房里去取来送了上去,其时年轻的女官们很是着急,一面将盛药汤的碗<95>撒下,赶紧往祈祷的地方去窥看。她<96>却是整齐的穿着单衣,浅色的裳也一点都不凌乱,很是整洁的。
  到了申刻的时候,邪祟谢罪放走了,那作为凭依的童女也就得了放免。[她回复了意识,说道:]
  “我道是在几帐的里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却到了外边来了。还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样的事哩!”觉得很是害羞,将头发摇得散乱了,遮住了面孔,偷偷的躲进几帐后边去了。
  法师暂时留了下来,仍作祈祷,随后说道:
  “怎么样?稍为爽快一点了么?”笑嘻嘻的说,样子很是漂亮。又说到:
  “本来还该暂时留在这里,但是做功课的时刻已经到了。”便要告辞出去,家里的人留他说道:
  “且请等一会儿吧。让我们送上布施的礼物。”可是非常的着急要走,这家的似乎最高的女官便膝行到了帘子的跟前,说道:
  “真是多谢了,因为承蒙下降的关系,刚才的那种情形,看了也是难受的,却立即好了起来,所以郑重的给你道谢。明天如有工夫,还请过来吧。”这样的传达主人的意思。法师回答说道:
  “好执拗的邪祟,所以请不要疏忽,还是小心一点好吧。现今好起来了,这是要给你道喜的。”很简单的应酬了,便走了出去,样子很是尊贵,似乎觉得好像佛尊自己的出现了。
  三○三法师家的童子
  端丽的男孩,头发长得很长的,还有年纪销为大一点的孩子,虽然已经长出髭须来,头发却是意外的美丽;又或是身体顽强,但是容貌丑陋的,当作使用人有许多人,很是忙碌似的、这里那里的出入奔走[于大家贵族],在社会上很有声望,这就是在法师,也是非常愿意的事吧。那时候[法师的]父母,推想起来,也不晓得是怎样喜欢的呢。<97>
  三○四难看的事情
  难看的事情是,衣服背缝歪在一边穿着的人。又把衣领退后,<98>伸向后方的人;公卿所用的下帘<99>很是龌龊的旧车。平常少见的客人<100>的前面,带了小孩子出来。穿了裤的少年脚上蹑着木展,这个样子现在却正在时行。壶装束<101>的妇人,快步的行走。法师戴了阴阳师的纸帽子,<102>在举行祓除的法事。又黑瘦而且容貌丑恶的女人装着假发,[是很难看的。]
  满生着胡须,身体精瘦的男子,在那里白天睡觉。<103>这有什么好看的地方,所以这样睡着的呢?若是夜里,什么模样也看不见,普通一般又都是睡了,也不必因为我是丑陋,便那么起来不睡。只要早上赶紧起来,那就好了。在夏天时候,午睡了起来,[也是难看的。]只有非常美丽的人,那才稍为有点儿风趣,若是容貌平常的人,睡起的脸多是流着油汗,仿佛肿了的样子,而且弄得不好,似乎两颊也是歪斜了。[午睡醒过来的人们]互相对看着的时候,应该非常觉得扫兴,觉得没有人生的乐趣吧。
  颜色暗黑的人,穿着生绢的单衣,也是很难看的。若是浆过或是砧打的衣服,<104>那虽然一样的透亮,但是也还没有什么。[若是生绢的话,]那便连肚脐也可以看得见了。
  三○五题跋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105>不能够再写文字,笔也写的秃了,我想勉强的把这一节写完了就罢了。这本随笔<106>本来只是把自己眼里看到,心里想到的事情,也没有打算给什么人去看,只是在家里住着,很是无聊的时候,记录下来的,不幸的是,这里边随处有些文章,在别人看来,有点不很妥当的失言的地方,所以本来是想竭力隐藏着的,但是没有想到,却漏出到世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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