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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

_4 廖一梅(当代)
平生第一次,我对死亡产生了恐惧。我竟然产生了想要永远活着的愚蠢念头,不是因为贪恋,而是因为挂念。我曾经以为爱情是最不理智的感情,原来还有别的。
生命是一个奇迹,向没有经历过奇迹的人解释它,就如同向没有吃过梨的人解释梨子的滋味。生命是一个奇迹,即使它脆弱无常,即使它缺乏解释,它依然是个奇迹。
小优让高辕看到了这个奇迹,就如同摇篮前的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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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戏的结尾,高辕说:“因为你,我害怕死去。”
在我的作品中,这应该是最乐观的结局。
2005年立春 于北京
《琥珀》
我们,生就是我们,只能遵循我们无常的本性生活。只要活着便要在无穷的追求、失望、厌倦、痛苦中受折磨,乐此不疲。
作为一个医生,我只信仰一个原则——科学。你也应该相信,因为科学救了你的命。
外科医生可能更像一个木匠,哪儿不好修哪儿,实在修不好就换一个零件。
原来没有心的感觉也并不坏。
从前有一个人叫包子,他觉得很饿,就把自己给吃了。从前有个人叫冰棍儿,天太热,他就去游泳,结果他就化了。
环孢素,1978年问世的免疫抑制剂,每天两次,一直到死。我对姑娘的誓言应该改一改了:你不是我的太阳,也不是我的四季,你是我的环孢素。如果没有你,我的身体会厌恶我的心脏,我的身体会流出莫名的液体,我的血管会左冲右突绞作一团……
你们想到过死吗?你们和死亡那冰凉凉的眼珠对视过吗?你可能还在正午的草地上晒太阳,头枕在姑娘的大腿上,可是一转头,街角电话亭后面那一双红眼睛正盯着你呢。于是你心口一阵发凉,凉慢慢变成冷,那冷渐渐地进入了四肢,爬进了你的大脑,你的嘴唇开始发抖了,脸也变得铁青,姑娘大腿的温暖开始离你而去。你们体会过那种感觉吗?
人类是向死而生的,一切有生命的物质都是向死而生的。看不到死亡你就体会不到生的感觉,就不懂得什么是性感!
她唯一可夸耀的品质是她的情欲,做爱是她唯一的运动,性爱是贯穿全书的重点,任何正面的描写都将被坚决删除。
世界上的人只有两种:一种人可爱,一种人讨厌。鉴于你审美的品位那么高,所以作风不正派也就算情有可原了。
为了改变这个世界,我们一定要出名。
第一次约会,你是喜欢先吃饭,再做爱,还是直接做爱?
他脸上总带着厌烦的神情,那样子像说,只要别让我厌烦,我什么都愿意干。我看他指望咱们能打起来,或者有一个人耗不住走了,也省了他的事儿。
像你这样的美女要是讲原则就太不体面了。
纯情和色情一样好卖,都是故作姿态。
知道什么时候女人最好对付?就是你知道她要什么的时候。你可以给她,也可以不给她。给她可以让她听话,不给她,会挑起她更大的欲望。
生命就是一个游戏。我只做爱,不恋爱,只花钱,不存钱,只租房,不买房,因为我不愿面对这个世界,我要跟它保持距离,我要像一个熟练的老手那样掌握世界,在它面前保持无动于衷,不失理智。无论生活在我面前搞什么花样。
—"文—你有一个俗人的一切习气。好虚荣,自以为是,朝三暮四,自私自利。
—"人—人便是人,会因为俗事忘了情谊,也可能拔剑自刎遵守诺言。
—"书—你是不是一个张开双臂又夹紧双腿的聪明女人?
—"屋—你是不是一个善于挑逗又善于抛弃的愚蠢小孩?
男人讲仁义道德多半是伪君子,女人讲仁义道德多半是丑八怪。
贞操观是对女人单方面的道德诉求,是一种以性别区分的双重道德标准。
他们应该让别的护士来量血压,你这么可爱的人在病房里一走,所有人的血压都会升高。
把女性作者转变成色情对象是男性社会的传统。
婊子是牌坊的通行证,牌坊是婊子的墓志铭。
我们让存在得以升华,获得意义;我们赋予时间和空间本身并不具有的情节性。是什么使我成为这样一个怪物?是还是不是?那是个问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年轻时的反叛风格,钝化成拒绝与时俱进;还是毅然决然地成为自己曾经瞧不起的人,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有利于我的心脏和心灵?
大众审美就是一堆臭狗屎!
我是一个介乎于害羞,沉默寡言和粗野傲慢之间的追求者。我买了一只鹦鹉,教它说:“高辕是个好家伙”,然后把这只鹦鹉给卖了,好让这句话传到更多人耳朵里,千古流芳。我准备再买一只鹦鹉,教它说:“小优在床上很好。”你看,一个高尚的人根本不需要用吹口哨,偷窥,写纸条和乱许诺来表达他的爱慕之情。
最好有限度地爱,懂吗?无论爱什么必须有限度,这样,这爱的对象一旦消失了,毁灭了,可能还会留存一点爱转移到另一个对象上去……
我放浪形骸,我骄傲暴躁,我放肆狂欢,那样我就感觉不到风雨飘摇软弱迷茫的颓废和阴影;而当我温静娴雅,我消费我合乎道德的享受,我的绝望马上就能毁灭我自己……在生物学上,我不仅是一个想维持生命,消除饥饿和传宗接代的灵长类动物,我的虚荣心让我发动一场文化上的战争来拯救自己。
所有的爱情都是悲哀的,可尽管悲哀,依然是我们知道的最美好的事物。
这世界上有你,对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保护我吧,除了诱惑,我能抵挡一切。
我曾经害怕你的眼睛,没有光芒,空洞得能穿透物体,进入虚无。
病人是不愿意在快乐的时候看到他的医生的。
你也不敢确定了吧,你那打动人的爱情已经跟情欲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是你没有想到的吧!
无论源于什么,欢乐总是欢乐。
谈情就像下棋一样,谋篇布局,起承转合是最基本的;还要纵横捭阖,左右逢源,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最关键的是不能动感情,谁动感情谁就输。
公众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公众都是人云亦云的。
曾经有个人呼吁大家签署一项请愿书,要求对一种叫做“一氧化二氢”的化学物质进行严格控制,或者完全予以废除。他列举了很多条有科学根据的理由,例如:它可能引发过多出汗和呕吐,是酸雨的重要成分,处于气体状态时会引起严重的灼伤,使汽车制动装置效率降低,存在于癌症病人的肿瘤中等等,百分之九九的人都同意了这份请愿书。只有一个人说——这种化学物质是“水”。这就是我们面对的大众。
去吧,去做平庸者!只有平庸的人有可能继续存在和繁衍,它们将是未来的人,将是仅有的幸存者。
如果你吃的每一顿饭都可能是最后一顿,你的每一次抚摸,每一次快感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人就难免陷入疯狂。
在消费时代没有好名和恶名,只有名声!名声会带来实惠和话语权。聪明的女人应该同时懂得被爱和被抛弃。
有一件疯狂的小事,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叫做爱情。
你曾经为此落泪,你的眼泪又能证明什么呢?骗子和毒药让爱情故事更加动人。我难堪,我就要吐了,我的身体发出非常糟糕的信号,我感到刺痛,我反感我的回忆,我不存在,我非常不幸,我乏味,我在慢慢变坏,我膝盖发抖整个床都在发抖。没有比骗取一个骗子的感情更不道德的事了!
如果你的灵魂住到了另一个身体我还爱不爱你?如果你的眉毛变了,眼睛变了,气息变了,声音变了,爱情还是否还存在?
以前我什么也不关心。我不过是一个生活在死亡面前的享乐主义者。可怕的是你出现了。骗子!幸亏我没有爱上你,但愿我没有爱上你。给我点什么东西做纪念吧,赐给我你那没有对象的激情,你那丧失理智的痛苦,和你那毫无前途的爱情。知道吗?只有一样东西能让我们平等,那就是痛苦。
你是否曾经有过刻骨的思念之情,几乎带来肉体的疼痛,把你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四周的景物变浅变淡,慢慢褪去颜色。有时候你觉得它把你封闭得太厉害了,让你几乎喘不上气来,你会不顾一切地想用针把它刺破,哪怕是扎出一个小孔,至少让你透一口气。奇怪的就是,他既是那根针,又是包裹我的那个口袋。
兔子跑来跑去是为了找食儿,人跑来跑去是被欲望驱使……
死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医生,只有我们才想象出了死,宇宙不知道什么是死。只有我们自己才赋予自己的生活某种价值。即使人类灭绝了,宇宙也照样沉默旁观。
我明白了,我这副样子激起了你好胜的本性,让你的生活第一次有了点激情。你敢说你没有爱上我?跟那颗高尚的心脏毫无关系,就是爱上我这个人。你这辈子巴不得能纠缠上一个坏男人,好让你有点事情做,觉得自己又伟大又崇高,终于争取了主动。你就说一次实话,就说一次,你爱上我了吗?
没有什么好女人和坏女人,只有诚实的女人和不诚实的女人。
所有因失去而感到的疼痛都不可能有减轻或消除的那一天。
我开始讨厌你了,因为我讨厌我自己。
假如人能活100年,那么其中睡眠占用30年,吃饭占用10年,穿衣梳洗打扮占用7年,走路旅游堵车占用7年,打电话1年半,打电话没人接1年零10个月,看电视8年,上网8年,上卫生间1年半,喊口号和开会占用3年,看乱七八糟广告4年,找东西1年零8个月,购物1年半,年轻时打架斗殴,成家后夫妻吵架,有小孩儿后骂骂孩子又去掉5年,闲谈70天,擤鼻涕10天,剪手指甲15天,放屁8天……最后剩余时间为10年。10年你能干什么呢?
我爱上了你,你的气息,你的温度,你冷嘲热讽的嘴角,你寻欢作乐的疲惫,你的傲慢自大,你身体里的痛苦和勇敢。醒过来,不要用怀疑包裹你愤世嫉俗和温情的身体里的这颗心吧,躺在我的腿上,像我的孩子一样乖,我知道你一直害怕自己会对生命有所要求,但是,我们活着,我们相爱,我们就不能害怕被伤害。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要杀死我,他用枪抵着我的胸口,我大叫着:打我的头,打我的头,不要碰我的心。我的心是小优的,我要把它留给她。
我要死了。我是故意这么干的,这样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你就不会把我丢下不管了。
我对生命从来不肯有好感,因为它时刻会离我而去。我拒绝成为一个幸福的人,有了幸福便有了恐惧。
因为你,我害怕死去。
现在你是我的。
现在爱情和痛苦和劳作都应该入睡,
黑夜转动它那看不见的轮子,
你在我身边纯洁如一只入睡的琥珀。
带着你的天空进入我的眼睛,
我呼吸你的呼吸但我不住在那里,
有没有人能像我们,相爱然后成为灰烬,
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像一条船滑过你的名字在那里停留。
当生活迎面而来,不停席卷着我们,
只能等待雨点落到茫茫尘土上面,
你的双手忘记了飞翔沉沉睡去,
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像一条船滑过你的名字在那里停留。
3.恋爱的犀牛
引子 关于《恋爱的犀牛》的几点想法
廖一梅
1
波兰斯基在他的回忆录里说:我懂得了爱情与喜剧、体育和音乐没有不同,在享受爱的同时,人们可以感到生活轻松自如……他有此感受的时候大约三十出头,《水中刀》刚刚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正是春风得意,身边很有一些美女。像波兰斯基这样的幸运者的爱情可能是喜剧和音乐,用来装点美丽人生。但是另一些时候,爱是折磨。而对我来说,正是这种折磨有着异乎寻常的力量。为什么是古希腊的悲剧而不是喜剧更能体现人类精神呢?因为令人类能够自己敬重自己的品质都不是轻松愉快的,——而是那些对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倔强态度,保持尊严的神圣企图之类不可轻易谈笑的东西。
《恋爱的犀牛》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讲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为她作了一个人能作的一切。剧中的主角马路是别人眼中的偏执狂,如他朋友所说——过分夸大了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差别,在人人都懂得明智选择的今天,算是人群中的犀牛——实属异类。所谓“明智”,便是不去作不可能、不合逻辑和吃力不讨好的事,在有着无数可能,无数途径,无数选择的现代社会,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最佳位置,都能在情感和实利之间找到一个明智的平衡支点,避免落到一个自己痛苦,别人耻笑的境地。这是马路所不会的,也是我所不喜欢的。不单感情,所有的事都是如此——没有偏执就没有新的创举,就没有新的境界,就没有你想也想不到的新的开始。
爱是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人真正值得倾其所有去爱。但有了爱,可以<文>帮助<人>你战<书>胜生<屋>命中的种种虚妄,以最长的触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发现的内部,开启所有平时麻木的感官,超越积年累月的倦怠,剥掉一层层世俗的老茧,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外。因为太柔软了,痛触必然会随之而来,但没有了与世界,与人最直接的感受,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2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我喜欢的杜拉斯的话。
3
马路说:“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4
剧中人有具体的情境、具体的职业和具体的个人遭遇,但这些都不具有实际意义。
我希望看过戏的观众,能感到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持,可以坚持的。
至于爱情的结局不是这个戏里所关心的。
——写于1999年夏《恋爱的犀牛》
《恋爱的犀牛》>>>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 贼吧Zei8。COM电子书¨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我的明明。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呢?你如同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气息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你是甜蜜的,忧伤的,嘴唇上涂抹着新鲜的欲望,你的新鲜和你的欲望把你变得像动物一样不可捉摸,像阳光一样无法逃避,像戏子一般毫无廉耻,像饥饿一样冷酷无情。
我想给你一个家,作你孩子的父亲,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想让你醒来时看见阳光,我想抚摸你的后背,让你在天堂里的翅膀重新长出。你感觉不到我的渴望是怎样地向你涌来,爬上你的脚背,湮没你的双腿,要把你彻底吞没吗?我在想你呢,我在张着大嘴,厚颜无耻地渴望你,渴望你的头发,渴望你的眼睛,渴望你的下巴,你的双乳,你美妙的腰和肚子,你毛孔散发的气息,你伤心时搅动的双手。你有一张天使的脸和婊子的心肠。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如何爱你?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聪明的,灵巧的,伶牙俐齿的,愚不可及的,我心爱的,我的明明……
时间从没有像现在走得这么沉重。
爱情是蜡烛,给你光明,风儿一吹就熄灭;爱情是飞鸟,装点风景,天气一变就飞走;爱情是鲜花,新鲜动人,过了五月就枯萎;爱情是彩虹,多么缤纷绚丽,那是瞬间的骗局,太阳一晒就蒸发;爱情是多么美好,但是不堪一击。
人们对于眼睛和耳朵都有统一的检验标准,没有达到这个标准,就会被视为某种残疾,影响你的工作、升学,甚至人生态度。关于这个有许多带有歧视色彩的形容词──眼瞎、耳聋、色盲,而对鼻子却完全没有要求。鼻塞,这仅仅被作为一种感冒的症状,几粒康泰克就可以解决问题。一个称职的,优秀的鼻子,从来无人理睬。
我是说“爱”!那感觉是从哪来的?从心脏、肝脾、血管,哪一处内脏里来的?也许那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季风送来海洋的湿气使你皮肤滑润,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或者只是来自你心里的渴望,月经周期带来的骚动,他房间里刚换的灯泡,他刚吃过的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忘了刮的胡子刺痛了你的脸……这一切作用下神经末梢麻酥酥的感觉,就是所说的爱情……
季风送来海洋的湿气使你皮肤滑润,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或者只是来自你心里的渴望,月经周期带来的骚动,他房间里刚换的灯泡,他刚吃过的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忘了刮的胡子刺痛了你的脸……这一切作用下神经末梢麻酥酥的感觉,就是所说的爱情……
他说我是个阴谋家,对他好,是想霸占他。说我是强权制度民间化的体现。还有,弱势群体对强势群体的道德化企图。
你总是不高兴,跟个诗人似的,你不过是一只黑犀牛。
一个人的表达能力从未像今天这样,成为人的基本生活能力中最重要的一种。如果你爱一个人十分,而你只能表达出一分,还不如你爱一个人一分表达出十分。
倾诉的要诀有三。第一,必须选择好倾诉的情绪,如能在几种情绪间穿梭往复达到统一,那是比较高的境界了。第二,必须相信倾诉的真实性,从而使倾诉具有影响他人的能量。第三,必须选择适当的情境。不恰当的情境会使最好的倾诉变得愚蠢。
从我们有意识以来,我们就知道,在这一生当中,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失去心爱的人的痛苦,无论是死亡或者是一段恋情的结束。而我所感兴趣的部分,正是人们用什么方式来抗拒这种失落……是什么值得我们活在世界上?什么答案可以让我们暂时忘记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一团屎!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事业,没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一片。你可以花钱买很多女人同你睡觉,同很多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但你还是孤单一人,谁也不会紧紧地拥抱你,你的身体还是与他人无关。我觉得我就要这样一年老似一年……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你,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孤单,我忽然觉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我可以使你幸福。她是一个值得你为她做点什么的人……
我眼睛里带着爱情就像是脑门上带着奴隶的印记,他走到哪我就要跟到哪!我简直像个小狗似的跟着他!你能想象吗?只要跟着他我就满足了。
可我要是不爱他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感动,那么多的痛苦,在狂喜和绝望的两极来来回回,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想走?可你又不愿意走,你正犹豫呢,这说明你还没把自己所处的位置想清楚。
对别人坏并没什么乐趣。
只要他还能让我爱他,只要他不离开我,只要我还能忍受,他爱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他可以欺骗我,可以贬低我,可以侮辱我,可以把我吊在空中,可以让我俯首帖耳,可以让我四肢着地,只要他有本事让我爱他。
你傻看我干吗?你的爱情在我面前软弱无力了吧,不值一提了吧,烟消云散了吧?你以为爱是什么?花前月下,甜甜蜜蜜,海誓山盟?没有勇气的人,去找个女人和你做伴吧,但是,不要说“爱”。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已经没有人再相信誓言了,誓言和送花,吃饭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表达感情的方式而已。
对我笑吧,就像你我初次见面,
对我说吧,即使誓言明天就变,
享用我吧,人生如此飘忽无定,
想起我吧,在你感到变老的那一年。
过分夸大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差别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
你要强奸她也得等夜里吧。
在有着无数选择可能的信息时代,“死心眼”这个词基本上可以称作是一种精神疾病。忘掉她吧。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别人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得到的东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里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飞,像落叶忘掉风,像图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他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眼神,他的温柔也是小野兽一般的,温柔违反了他的意志,从他眼睛里泄露出来。他自己仿佛也意识到了,为此羞愧的故意表现得粗鲁无理,就像小野兽朝天空龇出它还很稚嫩的利齿,作出不可侵犯的样子。
我该怎么说?——我非常爱你,“非常”、“爱”,这些词说起来是那么空洞无物,没有说服力。我今天一醒来就拼命地想,想找出一些任何人都无法怀疑的,爱你的确实的证据。没有。没有。……我想起有那么一天傍晚,在三楼的顶头,你睡着了,孩子一般,呼吸很轻,很安静,我看着你,肆无忌惮地看着你,靠近你,你呼出的每一口气息,我都贪婪地吸进肺叶……那是夏天,外面很安静,一切都很遥远,我就那么静静地沉醉于你的呼吸之间,心里想着这就是“同呼吸”吧。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为生的,只要有爱情。
你永远不知道,
你是我渴望已久的晴天,
你是我猝不及防的暴雨。
你永远不知道,
你是我赖以呼吸的空气,
你是我难以忍受的饥饿。
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爱人,
你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谁又能知道我们每日的生活不是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的另一张床上做的梦呢?
他还让我别着急,说我总会碰上一个注定会要了我命的女人。听他那么说,我还真有点儿着急了——生怕这辈子没人来要我的命。
总之,你爱他,他不爱你,他爱你,你不爱他,两个人相爱注定要分手。
我对自己说,如果我不能强迫自己以一张平静、温和的脸面对你,我就不来见你。现在,我能做到了。以前,我也不相信一个人的愿望可以大到改变天空的颜色、物体的形状,使梦想具有如此真实可触的外壳,但是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愿望还不够强大。
相信我,上天会厚待那些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人,如果你们爱什么东西,渴望什么东西,相信我,你就去爱吧,去渴望吧,只要你有足够强大的愿望,你就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有人这么下贱,把别人的好意当狗屎,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也拿他当狗屎。
所有的气味都消失了,口香糖的柠檬味,她身上的复印机味,钱包的皮子味,我的鼻子已经闻不到任何东西。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我对她的爱情,怀疑一切……什么东西能让我确定我还是我?什么东西能让我确定我还活着?
这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一种较量,不是我和她的较量,而是我和所有一切的较量。
我曾经一事无成这并不重要,但是这一次我认了输,我低头耷脑地顺从了,我就将永远对生活妥协下去,作个你们眼中的正常人,从生活中攫取一点简单易得的东西,在阴影下苟且作乐,这些对我毫无意义,我宁愿什么也不要。
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弃了,但是它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一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
你应该像其他的犀牛一样顺从命运,你就不会整天这么郁郁寡欢。顺从命运竟是这么难吗?我看大多数人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只要人家干什么,你也干什么就行了。所以我们都是不受欢迎的。
爱她,是我作过的最好的事情。
我想给你一切,可我一无所有。我想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又没有什么可以放弃。钱、地位、荣耀,我仅有的那一点点自尊没有这些东西装点也就不值一提。如果是中世纪,我可以去作一个骑士,把你的名字写上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如果在沙漠中,我会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去滋润你干裂的嘴唇。如果我是天文学家,有一颗星星会叫做明明;如果我是诗人,所有的声音都只为你歌唱;如果我是法官,你的好恶就是我最高的法则;如果我是神父,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天堂;如果我是个哨兵,你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口令;如果我是西楚霸王,我会带着你临阵脱逃任由人们耻笑;如果我是杀人如麻的强盗,他们会乞求你来让我俯首帖耳。可我什么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像我这样普通的人,我能为你作什么呢?
别怕,我要带你走。在池沼上面,在幽{:文:}谷上面,越过山{:人:}和森林,越过云{:书:}和大海,越过{:屋:}太阳那边,越过轻云之外,越过星空世界的无涯极限,凌驾于生活之上。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非洲草原,夕阳挂在长颈鹿绵长的脖子上,万物都在雨季来临时焕发生机。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说不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绿灯让你顺利通行,
一切正确的指南针向我标示你存在的方位。
4.柔软
引子 作为完美主义者,接受一个有缺憾的世界
廖一梅
“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这是我在《柔软》中写下的自己的台词。渴望被了解,不知道是不是人自身的缺憾和不完满所带来的需要和渴望。渴望被了解是孤独的人类的软肋吧,不能幸免。
从开始排练《柔软》,就一直生病,有气无力到说每句话都要鼓足力气,就这样开会,采访,参加新闻发布会,扮演一个侃侃而谈的编剧。我以前开玩笑,说我的身体忍受不了我的脑袋,所以常常生病。现在,不知道是谁在厌弃谁,谁又在强迫谁?总之,身体和脑袋在不合作的状态中撕扯着我,让我不断想起《柔软》中女医生的一句台词:“我该对我的灵魂动手术,她们困在我的体内,她们对我说要得到改善,这比割掉你的阴茎再造一个阴道更难。”这是我的切身之感。在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是有缝隙的,是存在问题的?我不知道。我恐怕一直是个过分严肃,过分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花了十一年的时间,从《恋爱的犀牛》追问到《琥珀》追问到《柔软》,一路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但是,在死胡同的尽头,有着另一个维度的出口,不走到那里是看不到的。
《柔软》是我写得最为艰难的一出戏,想了几年,写了一年。真坐在桌边打电脑的时间很短,十天,又六天,但它一直在我脑袋里翻腾,耗尽了我心力,以至我去年年底终于写完的时候,完全没了力气,不想说话,不想出门,甚至不想下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星期。
这个跟性别有关的故事,如果把它当成一个寓言,不纠缠在情节上,像《恋爱的犀牛》和《琥珀》一样,可能更有助于理解这故事对所有人的意义。每个人对自己对世界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满,而《柔软》中的年轻人有着《恋爱的犀牛》中马路那样的勇气和决心,向他不能苟同的自身宣战,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改变。女医生欣赏年轻人的生命力,却对他的选择和努力保持着悲观的怀疑。而他们之间的情感对我来说,是超越于世俗界线和性别界线的人类更本质的善意和欲望。
十月份刚开始排练的时候,有个周末,儿子的学校组织他们去中山公园秋游,说好是八点二十在公园东门集合。司机把儿子送到公园的时候,晚了十分钟。其实,这是很平常的事,进去找到老师和同学就好。但儿子当时完全陷入了不能控制的沮丧情绪,坚决不肯进园,说“别说十分钟,晚一分钟也不行。”其实他非常盼望这次秋游,前一天还和爸爸一起作了三明治。但因为这十分钟的迟到,他认为整个一天都毁了,他也宁愿毁掉它而不做任何补救。在儿子当时那不可理喻的愤怒和沮丧中,我吃惊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预见到又一个完美主义者要开始接受人生的考验。任何一点不完美的瑕疵都会毁灭整个事物的价值,我花了多少年的时间与自己的这个潜意识作战,现在六岁的儿子也开始了。他得学会懂得这个世界不是恒定的不是完美的不是尽如人意的,学会正视这一切,而不是轻易放弃。有太阳就会有阴影,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个常识,但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这是多么难接受的事实啊,悲观主义恐怕是他们必然的结局。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说得最多的词是“谢谢”。这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必然结局,任何美丽温柔之物都不是应该的,长久的,必然的,但要接受这一点也并非易事,直到现在,我觉得说谢谢,总好过葬花悲秋之态。
《柔软》能顺利演出有赖于很多人的帮助和努力,但作为编剧,我想特别谢谢在形成这个剧本的过程中给过我帮助和鼓励的人。
谢谢亲爱的索拉,这几年我在她798的家里晃荡过很多夜晚,跟她谈玄论道,听她弹琴唱歌,我叫她“798的女巫”,她有效地治好过我的头疼,也曾在给我治病时酣然睡着。她是这个剧本最早的读者,她毫不含糊的意见坚定了我重写第一稿的决心。
谢谢姜文,四年前他给了我一本书,希望有助于我完成一个电影剧本,但这书最终给了我新的视角完成了《柔软》。他也是这个戏最早的读者,是对我的尖刻言辞哈哈大笑的人,使我意识到“哈哈大笑”的重要性。
谢谢点点姐,作为一个曾经的医生和见闻广博的长辈,在剧本尚未成形时告诉了我很多常识和故事。
谢谢小明姐和王朔,在我不知剧本如何结尾,精神恍惚的大半年里,我们在落地窗前和猫度过了不少悠闲安静的下午,安慰了我仓皇的神经。对各种我不时冒出来的问题和疑虑,王朔总是有他独特的一针见血的回答。
谢谢小于,我值得信任的编辑和值得信任的朋友,对我从不吝惜她的赞美之辞,以她的方式给我支持。
谢谢郝蕾,不只是因为她是这出戏的主演。一年前的冬天这个时候,孟京辉扮成独眼海盗,我扮成戴尖帽的女巫,去参加郝蕾的生日化妆Party。那天夜里去了很多人,郝蕾刚度过了她生命里艰难的日子,但依然笑靥如花,看不到悲凄的痕迹,有个老外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跳着钢管舞,打扮成古怪模样的各色人等无从辨识……那天我滴酒未沾,回到家后,《柔软》的结尾终于在我脑袋里成形了。
谢谢樊其辉,他的歌声和心酸的笑话给了我很多灵感。他一直盼望这出戏的上演,但他却以他的方式先向大家谢了幕。
《柔软》的结尾,三个悲剧性的人物以相拥而笑结束了他们的故事。这也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态度: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接受一个有缺憾的世界。
2010年11月北京
《柔软》>>>
我知道会出差错,在娘胎里就知道,不是这里出差错就是那里出差错,你们也一样,不是吗?你们就算选对了父母生对了公母做对了功课上对了学校找对了老板跑对了方向算计对了别人出对了名挣对了钱操对了部位,也可能爱错了人,放错了CD。
世界上的眼泪是有固定量的,有人笑,就会有人哭。瞎了眼的好运就算偶尔撞到了你身上,放心,他早晚也会拔腿走开,不会和你厮守终生。
你见过在白天放的烟花吗?很美,但是,看不见。或者就因为看不见才很美。我仰着头看啊看啊,觉得白天的烟花就像我的人生一样……
大多数人左右两边的脸都不一样,这也许还能平添魅力,每个人都有不只一张脸。
男人是又好又坏的妖怪,体现了生活的本来面目。
对我而言,每张脸,每个身体都好的,独特的。只要他们自我感觉良好。
知道这些会让人感到有趣儿?生活有意义?不孤独?我一直不能理解有人会对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说话是多么轻松啊!“没有人强迫你那么做”……不,你说的不对!如果当初有人听听我的意见,在我出生前,在我爸的精子揪住我妈的卵子不放的时候,那个上帝留了点心,就会知道我应该是个女的,XX不是XY,没准他当时对这道作了无数遍的染色体习题感到腻烦了,想玩点花样,搞搞创新,他造了个女的,但是把一个男人的东西安在了我身上!没有人强迫我这么做?这不是被强迫,难道是我自愿的吗?对于一个脑袋迟钝的孩子,你可以对他说:多用功,笨鸟先飞。对于一个出身寒微的孩子,你可以对他说:多努力,你可以获得成功。对一个长着鸡巴的女人,你该怎么说?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问题,不是这一种就是那一种。
每个人都有对自己的厌恶和不满,但是你们是最勇敢的,不计后果的改变者。
人生是没的选择的,我的命运便是一星期做两个小时的女人,可是,我比你们幸运,我的人生里至少有两个小时是属于我自己的,你们难道不偷偷地渴望能有这样的两个小时,卸下你们的面具,摆脱所谓的成功和正常,为所欲为,做一个真的自己,或者做一个幻想中的自己?你们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们真可怜!
那就是生活嘛,你该把它当成喜剧来看,你太严肃了。
我喜欢急诊室。在那儿你是医生,是最接近上帝的人,在那儿你可以看见一个人在你手里起死回生,那感觉不同寻常。在那儿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医生,病人,生和死。那地方让我放松。因为紧张而完全投入,其实是放松的,你不会再想到自己。我喜欢完全投入的感觉。但是,医生,不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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