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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

_6 宫小桃(当代)
“行,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今天晚上我找地儿,请你喝几杯。”主任也见风使舵。
“好,多谢大哥。那刚才的事儿,您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主任面露难色:“那老王头儿?”
“呵呵,自己人,早就被我搞定了。”张达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对了,主任,您今天不是去市里开会了吗?怎么又突然赶了回来?”
“噢,我要给上面写汇报。文案落在这儿了,我今天要拿家里去改。”主任随口撒了个谎,看表情张达是相信了。主任的心算是落了地。本来是岱哥给他打电话举报张达的。
必竟张达早晚有一天要出事离开公墓。可不能因为他出卖了小岱。
(一百四十二)晚上,园林路,大阪烧烤。
主任在这里订了个单间,和张达两人一醉方休。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两人均是双眼迷离,酒话连篇。
张达话中带刺:“大哥,你就是我大哥,谁得罪了你你就和我说一声。没有咱哥们儿摆不平的。黑道儿上咱有人,拿个两千块钱要条胳膊要条腿,你指哪只,咱就卸哪只。再添两千,咱就把他小命也要了。”
虽然酒没少喝。但听张达的这些话也是一阵阵地冷汗直流,心想:“亏了我没把他偷碑、找小姐这些事汇报上去。要是真把这个爷爷弄出公墓,我看我也活不安稳。我这是得罪谁了,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个库管员呀。”
“服务员,结帐。”主任也不想再喝去了,没完没了地说这些话没什么意思。
“主任,我领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我请客,也让你爽一爽?”张达神色暧昧。
“什么地方?”主任明知故问。
“你就甭管了,跟我走就行了。今天你不许回家。我一定把你给安排好。找个小骚狐狸,让你明天都走不动道。”
“不行呀,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不行。要是不回家,你嫂子还不得吃了我?”主任留了个心眼,直觉告诉他,如果被张达拉下了水。再回头可就难了。
“别管了,你听老弟的。老弟安排好你不就行了。”张达不由分说,把主任直接塞到了出租车里。
远远地看见了“夜巴黎”。张达拉着主任就往楼上走。服务生众星捧月。一行人进了茶座。舞台上几个风情女子正在玩儿什么热带风情,台下都是一水儿的老爷们儿,眼里快看出火来。
主任也是人,是老爷们儿,眼球自然也不例外地盯上了那几个热舞女郎。张达冲主任笑笑:“这几个你看上哪一个,今晚儿我就把她弄过来陪你。”
主任咽了口唾沫。“不能吧。这几个可是专门来演出的。人家是舞蹈演员。”
张达乐了:“什么演不演员的。我叫哪有敢不过来的。你等一下。”
也不知道他和服务生耳语了几句什么,果然有两个跳舞的女孩穿着热带的泳衣一左一右坐在主任的旁边了。看来张达在这里果然有面子,否则就这种跳舞的女孩是绝对不会来陪客人的。
远处有个性感女孩冲张达眨了眨眼,再摆了摆手,就隐在墙后。张达一拍大腿:“老子的艳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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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主任虽然想了不少,但还算没完全丧失理智。找两个泳装女孩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必竟不是在做性交易,这多少也说的过去,不能算是违法。如果张达再有什么新的点子,自己只要小心点也就是了。想到了这些,他反而有些飘飘然,左拥右抱,和那两个女孩调侃了起来。
张达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起初主任以为他去了洗手间。但是怎么左等右等就是没有人影。主任有些慌了,难不成这小子又跟我犯坏,嘴上说是请我的客,其实是脚底抹油――溜了。那可惨了,桌费、酒水再加上这两个女孩的小费,怎么也得出去五六张百元大票呀。主任平时就挺小气,想到五六百元钱就这样被人稀里糊涂地卷走,真比割了他的肉还难受上好几分呢。他甩开那两个小狐狸精,去洗手间看个究竟。
刚把洗手间的门打开,还没等向里迈步呢。一个大脑袋就和他有十多厘米的距离。那是一张鬼看了都得转身就跑的脸。黑漆漆的面堂上两只巨大的眼睛,黑眼仁像两粒樱桃镶嵌在白眼仁中间。大鼻子,一嘴雪白的獠牙。主任被吓了一大跳。对面那人“啊”地大叫一声,推开主任就像外跑,疯了一般。等他跑远了主任才反映过来,那个人就是张达。
刚才这么一激,主任也清醒了不少。看意思张达在洗手间里见到了特别可怕的西。这家伙平时不怕活人就怕鬼神,里面什么东西把他吓成这样,难道真有鬼不成?主任壮了壮胆,再次推开洗手间的门。
夜巴黎的洗手间装修还算比较考究的。从下到顶都是黑色的镀银墙砖。壁灯打出几束不算太耀眼的光线,使洗手间看起来幽暗诡异。左侧是宽大的洗手池和整面的大镜子。右侧是小便池和四扇小门。除了不清楚四扇小门里的状况外,其它的地方一览无遗。和外面相比这里十分安静。只有一个闭不严的龙头传出滴水的声音。
主任一个门一个门地向里走。并从虚掩的门缝向里面窥视。第一个里面没人,第二个没人,第三个没人。还没等走到第四个门前呢,就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响动。主任停住了脚步,没敢再往前走。显然,这里面一定有人。而吓跑张达的鬼怪就在这一间之内。
主任弯下腰,侧过脸。通过门下两公分的大缝向里面观看。和第一间第二间的蹲位不同,这后两间里面都是白瓷的坐式冲水马桶。从门底缝里,能清楚地看到马桶底部的瓷座儿,但是,瓷座两旁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脚。
也许自己听错了,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主任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不对,里面又传来了细小的响动,轻微的“嘶嘶”声。那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
到这个时候,主任也豁出去了。他上前两步就走到了门前。伸指扣响小门。“有人吗?”
没人回答,里面的声音也不见了。
“有人吗?再不出来我可撞门啦。”
还是没有声音。
为给自己壮胆,主任把门敲得“咚咚”响。“有人吗?”
里面终于传出了一个声音。在这种气氛下听显的阴阳怪气,透出一股凉意。“等会儿。我这就把门打开。没我什么事儿?”
本来主任的心情本来就高紧张。听到这种奇怪的回应更加剧了他内心的慌恐。
(一百四十四)“出来,干嘛呢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主任大声喝斥道。
那扇门“吱呀呀”地打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从马桶上跳了下来。原来他是蹲在马桶上面,主任终于明白刚才在门缝下面为什么看不到他的脚。小门里有很重的烟气,甚至他头上的一缕青烟还没散尽。看来这孩子的目的是躲在这里抽烟。
那孩子看着主任那一脸的严肃,吓的魂不附体。“真没我什么事,我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看到什么了?什么事,说?”主任咆哮着。见到是个小孩子他立刻又恢复了大主任的高傲。
“您千万别打我。我谁也不认识。我和谁也不是一伙的。这里的调音师是我舅舅。我也就是来这儿玩玩罢了。”那小孩快哭了,看来真是怕的够呛。
“都这么大了,吓成这样。你也太没出息了。”嘴里说的这话,主任明白了刚才的大概情况。一定是这小孩在门里躲着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两伙人打架,所以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小孩儿磨磨蹭蹭地从里面出来,和主任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他是怕主任动手打他。“说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听到的声音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说一说。”
“……”
十分钟前,远处有个性感女孩把张达引到了拐角处。
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美女。紧身衣、短裙,出一身雪白的肌肤。看得张达眼珠子快掉到地上。口水横流。
“哥,你看什么呀。”小美女的声音也是甜甜的。
“呵呵,看你呀。你找我来干嘛呀?是不是看上你哥了?”张达说话时,嘴都快帖到女孩的脸上了,扑鼻的是一种花香味。这种香水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哪里闻过。
“是呀,我就看上哥了。”美女一挑眼神儿,张达快随之晕倒了。
张达拉住美女的手,直接把她拽进男洗手间。
关上了其中的一个小门。把马桶盖盖上。张达迫不及待地一把拉过美女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吸进女孩身上那股淡淡幽香。
“今天我真是走了桃花运。这小妮子真是极品呀。”
突然,脑里灵光一闪,张达想起了这股香味在哪里闻过。这是一种茉莉香,以前徐会计用过这种香水。
想起这点张达心里“咯噔”了一下。
缓缓地睁开双眼看自己怀中的美女。不是徐会计又是谁。
“啊,救命,别来找我。我。”张达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徐会计像使了千斤坠,任他怎么使劲也无法站起来。
怀中的徐会计看着他,不断地狞笑。他还是挪不动步子。洗手间的灯火也变得忽明忽暗。他不敢碰那个身体,两只四处乱敲,把边上的木墙敲得“拍拍”直响。
他已经快疯了,顾不上那么多。对准徐会计使劲儿一推。她就无影无踪了。张达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还没到门口又一个女人安静地站在他的前面。
这个女人他曾经见过。那女人双手捧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他再熟悉不过,是殡葬所对外销售的那款三百多元的蓝色骨灰盒。那晚他开车去公墓,用余光看到有个女人就坐在他的旁边,也是这样地静静地捧着那个盒子。不过上次没有看到她的脸。这次终于看清了。那也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标准的女鬼,脸上没有一丝阳气。
“你,你?”张达感到这和脸似曾相识。
“怎么,不认识了吗?八年前你联合卫校的一个人面兽心的老师,把一个女学生骗回家,你不但污辱了她,还让她怀上了孽种。我就是那个女孩――熊熊。想不想看看这个盒子里,的就是你的骨肉。”
张达魂不附体。一边哆嗦一边退向墙角。“不,不,这世界上没有鬼的。不,没有的。”他抓起墙角的垃圾筒,用力地向熊熊方向掷去。熊熊粉碎消失在空气当中。
张达发疯般地向外跑去,跑到洗手间的门口正赶上主任开门。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主任,而是兰兰、徐会计、秃子、刀疤脸,还有好多不知名字的人。在这一霎那,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很多……他歇斯底里的嚎叫了冲了出去,完全离开了正常人的世界。
与此同时,公墓办公室。王老头喝完烧酒打扫一下办公室。发现了门内侧用油笔写的那几行字,老头摇了摇头,“谁在这地方乱画,还好没让主任看见。”他拿了抹布沾了水,擦了几遍终于让那些字荡然无存。“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动念已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大家别打我呀.昨晚太累直接睡了,今天凌晨起来送老婆.回来堵车.所以只写了一章,争取今晚补上)
(一百四十五)小孩儿磨磨蹭蹭地从里面出来,和主任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他是怕主任动手打他。“说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听到的声音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说一说。”
“刚才我听到有个男人进了旁边那个小间,他好像疯了一样,不但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而且还连踢带踹。吓得我没敢吭气。后来他好像是在和空气对话。说什么‘你,你,你是谁?’还说‘不,这世界上没有鬼的。没有的。’快把我给吓死了。”
主任摇了摇头,明白了大意。一定是张达这家伙酒喝多了,出现了什么幻觉。这就叫“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张达亏心事做多了,一定是潜意识里害怕报应才总疑神疑鬼。
主任告别了小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外面。中心大街上人声鼎沸,正值夜晚的繁华,哪还有张达的影子。正犹豫间,后面那个小服务生追了出来。礼貌地说:“哥,您的台费和小费都没结呢。”
主任打碎了牙又咽回肚子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扭曲和无奈。
张达连续两天没来上班。主任打了几次他家电话,都无人接听。后来终于接通了,是他的那所谓的小老婆。她说前天张达回来疯疯颠颠的,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熊熊、徐会计等人的名字,自己因为害怕就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医院检查后转送到市精神病院,确诊为精神分裂。也就是说他疯了。大夫说最近他的状态十分不稳定,需要留院观查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家属朋友才可以去看他。
这个消息着实让公墓上的同事们吃了一惊,我们虽然也觉得张达这个人不怎么样,但还真没想过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地疯了,那他的下辈子可怎么生活呀。现在那个小老婆不离开他还不是惦记着他存下来的那点银子。要说起来张达父亲去世的早,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儿子疯了,不知老人家怎么样。
主任把情况跟所里进行了汇报。孙所长的意思是先让张达好好养病,待遇这块暂时不变,所里出人去慰问其家属。
几天后,所长亲自到公墓主持了一个会议,他宣布的人员任免变更让大家都大吃一惊。公墓的库管员张达因病无法继续留在公墓工作,故上面委派一个大学毕业生到这里来暂时接替其工作。打更人员老王头,纵容张达偷碑、在办公室嫖娼、接受张达贿赂三项罪名调查属实,开除队伍,即日起执行。他的打更工作暂时由关老师接替。也就是说关老师成了全职在公墓打更,一个月只放一天假可以下山回家。
每一项任免都让我们的心起起落落。虽然老王头儿和张达两人以前有种种的不是,但突然间听到这些消息还是让我顿生无限感伤。
(一百四十八)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天刚擦亮我和岱哥就在矿总院的路口会合,我们在这里等所里的通勤车。到公墓这么长时间了,我也和不少殡管所的人打过交道,但还从来没去过殡管所呢。那地方在我脑里一直都有种神秘感。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它坐落在火葬厂的大院里。
卫校大院里也有一个小型的殓人炉。耸立着一个高高的烟囱。记得小时候爬到院里玩,就有伙伴指着那一排平房说那里就是停尸间,而那个烟囱正冒着黑烟据说就是在殓人的象征。不过那也只是传闻,真正的殓人炉和停尸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初秋的清晨透出一丝寒意,让我禁不住直打哆嗦。岱哥一言不发,看着公共汽车站牌发呆。
“岱哥,最近在忙什么。门市的地点选好了吗?”我主动地寻找话题。
“嗯,我准备在这一带开个小店。”他一指马路对面。我看到那一带有不少低矮的活动房。
“你要走了,我可怎么办呀。”十九岁的我还保留着少年那种特别伤感。不愿接受人世间的爱恨离别。
“呵呵,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一样地活着。你可能会碰到一个比我还好的搭档。”岱哥的话虽然实在,但总感觉到有些冷冰冰的。
所里的通勤车到了。我和岱哥上了车。二十分钟后,车子靠近鸡冠山。鸡冠山虽然海拔其实不过是四百多米,但却是鸡西最高的一座山,甚至也是 “鸡西”这个名字的由来。火葬厂就在鸡冠山脚下。和我想象中的阴森、诡异有所不同,火葬厂建设的更是一座花园,里面有凉亭有假山,可是仔细看去,绝实有个高高耸立的烟囱。不用说那里就是殓人炉了。
警察还没有来。我和岱哥在传达室里要等一会儿。我还是感觉冷,上下牙磨擦,发出类似啄木鸟啃木头的声音。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有种发自内心的不安,我实在害怕,害怕那停满床的屋子,害怕盖在人身上的白白床单,更怕揭开单子的那一霎那。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出来透口气四处转转,一不小心转进了骨灰盒托管厅。高高的架子上从上至下整整齐齐地存放着上千个精致的骨灰盒。走近看,不少盒子镶金带银,想来价值不菲,上面不但有逝者的名字,不少还镶嵌着相片。我想最让人震撼的地方就是产房或是骨灰存放间了。这是人生的两个点,起点和终点,人就是两点之间的短短一条线而已。难道我和晶晶也只是两条相交的直线,交点一过就各奔东西越走越远,永远也没有再度的交集?
一个骨灰盒的名字吸引住了我。“冯熊熊”。看相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相还有几分稚气。我心里一惊,不会就是那个闹鬼宿舍里的熊熊吧。不管是不是,我对着那个盒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说道:“不知你是不是那个熊熊,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也许你的感情生活不幸福。但那事情毕竟都过去了。我求你一件事情,能不能把我的晶晶还给我。”
周围十分安静,大清早的还没有人来。所以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清晰。“嘶嘶”,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发自于面前的骨灰盒。我的汗毛在这一刻都要竖起来了。才想仔细地听一下,声音又不见了。面前几百个骨灰盒,到底是哪个人在向我说话,是熊熊吗?她在回答我?
(一百四十九)我还在发愣,已经听到远处岱哥的呼唤。我一边回了一句“来了”一面又和熊熊说了最后两句话。
我意识到刚才那句“来了”声音有点大,因为我听到了四壁传来“嗡嗡”的回音。我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对不起大家,不是有意惊动你们的。”
公安局那边派来的两名警察已经到了。我们一行人在孙所长的代领下来到停尸间。出我的意料,停尸间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推床,也没有盖在人身上的白单子。而是和骨灰存放间差不多,都是一排排的格子,每一个格子就是一个装人的大抽屉,上面还标有黑色的编号。所长查了一下号码,在第二十三号格子处拉了一下。一具女尸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在场虽然不少人,但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视着一名火化工带着白手套拉开套在女尸身上的塑料袋。我有点不敢看了。我怕,我实在怕那里面躺着的就是晶晶。头已经漏出了一半,几乎能看到她长长的头发了。我忽然闭上双眼,两行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去。
晶晶就是那样的长发。论年龄、论时间、再看头发,那里面不是晶晶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我不忍心再睁眼了,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里真的是晶晶我会怎样。
我耳轮中听到岱哥一声带着欢喜的惊叹:“啊,这不是晶晶。”
我不知说什么好,岱哥的这一句话好像甘甜的露水滴入我的心里,点亮我的世界。我揉揉双眼拭去泪水,我实在不想让人看到这种没出息的举动。
“啊,怎么是她。”几秒钟之内第二声惊叹。我来不及睁开双眼,但从岱哥的语气里听得出来,这具女尸确实是我们认识的某一个人。
我又不敢睁眼了。想到面前的死尸竟然是自己生活中认识的一个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岱哥,是谁呀?我认识吗?”
“你一定认识,是‘十里居’的那个小服务员。”
“啊!小静。”我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扔到了半空中。她怎么会?
我终于睁开双眼,面前的女尸逐渐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果然是“十里居”的服务员――不过不是小静,而是那个曾和小静一起的“农村红”。
虽然不是晶晶,也不是小静,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是怎么死的呢?我不理地问身边的警察。
“我们只负责带你俩来认尸,别的情况我们不了解。就算了解也不能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但愿他们能快些破案。可是我的晶晶又在哪里呢?
(一百五十)虽然死尸不是晶晶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再度陷入的空虚和刚看完死人的感受交织在一起,让我情绪十分低落。今天没有班,我和岱哥坐车回到市区分道扬镳。
我从新华书店下车。决定步行回家。和街上来回穿梭的行人走在一起,不管怎样有种充实感,觉得自己还生活在人世。我害怕独处,害怕安静,害怕自己那些烦乱的思绪。
再向前不远就是卫校了。前面不知什么事情围了一大堆的人。我现在最喜欢人多了,喜欢那种参与感,我不想游离在人群之外。挤进人群,原来是两个人在争吵。听几句便明白了大意。原来其中的一个人是边上小餐馆的老板,另一个是来这里吃饭的食客。食客吃完饭出门时才发现没有带钱。他说回去取,老板却抓住他不依不饶。看架式刚才两个人已经动了手,现在脸上都有些轻伤。
北方人脾气比较大,这两个也都不是善主,虽然被人拉开过,但一场拳脚之战还是一触即发。不过即将吃亏的一定会是那个食客。因为饭店的两名伙计已经拿了棍棒跟了过来。我一看那饭馆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我舅舅的好朋友钱三。舅舅也是警察,不过不在市里,在另一个区的派出所当副所长。钱三和他是光屁股娃娃,从小玩到大形影不离。舅舅还领我去他家的饭馆吃过几次饭呢。有时马路边上碰见钱三了,还互相打个招呼,我得管他叫声“钱叔”。
再瞧那位食客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看平常就不运动,和人家练了两下子自己体力就跟不上了。他也看到了那两个拿棒子挤入人群的伙计,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
怎么这家伙看着有点眼熟,这不是岱哥上回介绍我认识的何胖子吗?既然两面的人我都认识,这事情就不能不管了。箭在弦上,再不参与两面就要短兵相接了。
“住手。”我这声喊直冲云霄,吓坏了所有人,看打架的和打架的。两旁边看客纷纷躲避为我这条打抱不平的硬汉闪出一条通路。等大家看清楚我的相貌又不住地窃窃私语。这小孩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想一个人摆平这场恶战。
我不管他们的议论快步走进人群。钱三和何胖子都认出了我。“钱叔、何哥,都是自己人,误会误会。”
他们虽然放下了架子但还是瞪着对方。显然怒气很难在一时间平息。
“钱叔,这位何哥是我的好朋友,他就在卫校上班。绝对不会成心不给你钱的。一定是今忘了带。当然,他吃了饭不交钱是他的不对。多少钱我赔给您也就是了。”
我这么一说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淡了许多。何胖子小声嘟囔着:“我就说我忘带了,你还不信。我能赖你几个钱不成。”
钱三道:“几个钱没什么,主要是你不交钱好好说话呀,解释一下就完了呗,还和我犯横。我就不吃硬的。”
街上围观的人看这架打不起来了,没什么意思,纷纷带着遗憾离去。我掏出钱来要给钱叔,他说什么也不要。
“桃子你别客气,我怎么能收你的钱。你舅知道还不骂死我。再说他眼框也肿了。打架是我不对,算我赔他的医药费吧。”
我十分感谢钱叔的申明大义和给我的面子。道别后,我拉着何胖子回了卫校医院。
他脸上都是些皮外伤,擦点碘酒再开点药也就是了。一道上何胖子千恩万谢,说今天多亏了我。虽然碍于面子没有深说,但我知道这次对他的帮助确实不小。要是我不出头,就冲钱三儿的脾气,弄不好得把他打个残废。
“嗯,大恩不言谢。桃子,没想到你年龄不大为人这么仗义。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
“什么?”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以和我说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我本不该告诉你,但是……。算了,我还是不说了。改天吧,改天有空和你说。我上完药学校那边还有事。你哪天想起来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和你细聊。”他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人家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方便问。不过我最恨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了,打定主意这一两天就去找他,说不定他说的事情和晶晶有关呢。
(一百十一)第二天,我和岱哥到公墓上班。听岱哥说,朝阳村那边又停了几辆警车,一定是去调查“农村红”死因的。朝阳那边最近接连地出命案,110巡逻车来回出没,弄得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十分紧张。还好我每天是从红星乡这边上山。我实在怕路过“朝阳村”,怕再看到张淑清,怕再和那些怪里怪气的事情打交道。
关老师的气色不大好,也很少和我们一起聊天了。我知道他失去了儿子又和老伴儿吵架,近一段时间就不怎么顺。很想找个机会安慰他一下。今天时机就不错。他大清早刚从墓地上清扫回来,而我正在描一块老牌。关老师这个人不但自己干净利落,打扫起墓地来更是有板有眼。秋天墓地间的俑道上铺了一层的秋叶,每天清晨他都会打扫得干干净净。我和他打招呼:“关老师,忙完了吗?”
“桃子,今天有活啦。”他还是保持那种君子风度的微笑。
“关老师,您打扫一次墓地需要多长时间呀?”
“我每天早晨四点钟起床,打扫到六点回来吃早饭。然后再打扫西区,一直到现在。这不是落叶多吗,都要清扫干净。”
妈呀,算一下时间,他每天要扫将近四个小时。如果换成我就算有这个体力也没这个耐心呀。“关老师,那些叶子干嘛要每天清扫。就算您扫干净了第二天不还是会落下来更多。”
关老师温和地笑笑:“话不能这么讲,你看看这些碑……”他用手一指后面的那几排白碑。“这些碑碑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问了。也许他们的子女儿孙都有各自的事情,想不起来这里面的人。也许是他们不在本地了,或者家庭发生了变故。我想想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我现在愿意在墓地里多走动走动,给他们打扫打扫,陪他们说说话,这样他们地下有知也不会太寂寞。”
我注意一眼他身后的那些白碑。那些碑应该是刚建公墓时就立起来的。至少有四五年了。岁月和风雨斑驳着万物,使这些碑上的字迹模糊了、变淡了,失去了浮华与光鲜。这些碑里应家属要求重新描字翻新的只有十之一二,剩下大多的旧碑都没人照看,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他们是挺可怜的。不过还好,他们起码比野地荒坟强得多。看这周围,青山绿水。还有您这么好心的扫墓人。您说您能和他们说话,怎么说呢?”我知道那只是他打的一个比方。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只要闭上眼睛。你能感受到阳风、风,您还能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关老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就闭上了眼睛,好像很陶醉的样子。
我学他缓缓闭上双眼。太阳和风抚摸着我。我果然,可以听到四面八方的游魂轻轻的诉说。
(一百五十二)秋风带着阳光的暖意拂过我的面容,极其地轻柔,就好像姑娘的手。我能感觉到,那八百多个灵魂此刻正在我的周围欢喜地游走,好像在和我们一起分享着好天气。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体验过的。如此温暖,充满想象。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关老师的神情中有股莫名的忧伤。虽然他一直尽力在掩饰,在逃避,但是我还是能够感应得到。他一定有什么心事。
“关老师,您有什么心事吗。这里没人,您可以讲给我听。”
他怔怔地看着我发呆,没有说什么。我却有些害怕了。“关老师,关老师。听见我在说话吗?”
他终于反应过来。“嗯,桃子。其实我还真的是有心事。”
“说给我吧。说不定我可以帮您分担一些呢。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强,您说是吧。”我猜想他的心事自然是关于他老来丧子、夫妻不合之类的。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多安慰他几句也就是了。
谁想到他和我聊的话题大出我的所料。
“桃子。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让我茶饭不思,寝食不安。我思考了很久,还是没有答案。”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种谦和的微笑不见了,表情变得凝重。
他接着说:“你是个好孩子。咱们爷俩儿对脾气,应该算上是忘年之交。你小小年纪书法写得好,人品也端正,我对你十分的信认。这件事情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帮我出出主意。”
他说到这里,我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那是去年九月十七。我还没来公墓上班之前。儿子从哈尔滨回来,你知道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才三十岁就在哈工大成的高科技公司担任总工程师。我和他说我有个老朋友住在市敬老院里,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面了,平时也就是写封信互相问候一下近况。你有车也方便,要不带我去看看他。儿子满口答应了,第二天就开车拉我去敬老院。你知道敬老院在什么地方吗?”
我摇了摇头。我还真的不知道市里还有家敬老院呢。
他也不卖关子,照着公墓南面的大山一指:“敬老院就在咱们公墓面对面的这座山后面。”
“啊!”这我可没想到,我只知道公墓的后面是朝阳村。左右两侧分别通往红星乡和火葬厂,还真不知道对面的山后面隐蔽着一座敬老院。平时只见到有出租车会绕到山后,还一直猜那里面是什么地方呢。
“从家里开车出来,我们爷俩儿心情都不错。边开车边聊天。儿子开的是他们单位的那那辆黑色皇冠。”
“黑色皇冠”,这四个字在我脑像炸开了一个雷。我太熟悉这四个字了。曾经在我小屋墙上挂的那《边城》报的一角。我不知多少遍地看到这四个字。不会是关老师的儿子撞的郑占田吧?我不能追问什么,屏住呼吸听他接着往下说。
(一百五十三)“车子开到朝阳村口的时候,就在村子和公墓交界的那片玉米地旁边。从对面驶来了一辆夏利车。本来两辆车子应该可以顺利地错过去。但两车相错的那一刻。那辆车子不知道为什么向我们这面急冲过来。我儿子大吃失色,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只听见‘当’的一声响,然后是拖得长长的凄厉尾音,接着是更响亮的一声碰撞。当时我和儿子就知道出事了,然后脑子一片眩晕。等我们清醒过来下车去看才发现,那辆夏利车和我们的车发生完碰撞以后又撞到了一个电线杆上。”
“车里面是不是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啊!”这回轮到关老师惊讶了。“你怎么可能猜到是一男一女?”
“我不但知道是一男一女,我还知道被撞死的两个人男的叫郑占田,朝阳村人,现在碑就立在咱们公墓里。另一个女的叫谢萌萌,是卫校的学生。”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关老师退后了两步,眼里闪出我从没见过的一种恐惧的光。
“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我猜的。报纸上写着的。”我耸了下肩,想轻松一下。我有些害怕关老师这种表情。
“报纸,什么报纸?”关老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您先别急,先把刚才的故事讲完,我知道的事情一定原原本本告诉您。”
“好吧,我接着讲。撞车的地方本来离村口就有点距离,周围也比较荒,一整天也看不见几个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所以虽然车祸不小但根本没有人知道。那辆夏利出租车本来就是红色的,撞完之后车里车外更是一片血红。车前脸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前风挡玻璃全都碎了。向里面可以看到车里的两个人。女的坐在副驾驶位上,前面就是电线杆。脑袋上撞了个窟窿,还在汩汩地冒血,肯定是没救了。男的也被挤压在车里,虽然身上多处在流血,但好像还有鼻吸,在粗重地喘着,看样子也快断气了。我当时就急了,喊儿子让他赶快打电话去叫救护车。说不定这个男的还有救。儿子刚跑出去几步又返了回来。他直接给我跪下了。说‘老爸今天咱们犯了官司,两条人命,罪轻不了。如果现在去打电话,无异于暴露了身份。我现在功成名就、尚有妻儿老小,如果要是进去了就什么都完了。也许是十年,也许无期,或者干脆枪毙了也说不定。您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儿子走上那条不归路吗?’他看把我说动了,就干脆拉我上了车。我那时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怎么做是对怎么做是错。任由他摆布。他直接开车逃离了现场。送我回家之后连夜回了哈尔滨。”
“噢。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自打那以后,我就经常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眼前经常出现那个司机在我面前喘息的样子。我不止一次地想,也许当时我们打一个电话就能挽救他的生命呢。从这点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一个杀人犯。后来孙所长来看我,说给我介绍一个公墓的工作。我一听是为死人服务的,就直接接受了。我想为这些死人多做点事情,也就算是为自己赎罪吧。”
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我注意到他的眸子里竟有泪光闪动。
(一百五十四)我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却在不住地翻腾。没想到中断的线索竟然在关老师身上接了起来。我觉得自己有点明白那张《边城》报的指示意义了。不知再向下挖还会有怎样的秘密出现。
一小会儿后,关老师抬头看我。“桃子,现在该你说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人名字的?什么报纸?”
“《边城》报啊。上面详细地写着那个交通意外的过程。我回忆着那份报纸上的内容然后背给关老师听:
“ 本报记者讯:本月十八日,一辆夏利出租车行驶到朝阳村口时和迎面驶来的一辆皇冠轿车相撞。皇冠车只受轻微擦伤,夏利车在急转弯之又撞在路旁的电线杆上。银冠出租车公司司机郑占田和一名女乘客谢某均当场死亡。肇事皇冠车逃逸。据目击证人村民李某称,皇冠车为黑色,黑A(哈尔滨市)的车牌照。警方已介入调查此案,有知情者请和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联系。”
关老师大惊失色:“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了,我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不就是报纸登条新闻吗?至于激动成那样吗?
“桃子,这件事可太奇怪了。”
“怪在哪里呀?”我倒觉得没什么。
“我家一直在订《边城》报,每期都看,根本就没有这一期。”关老师的脸上又渗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就这么一小条新闻,您漏看了也说不定呀。”我帮着关老师做假设。
“不可能的,从撞车到逃逸,那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人。更没有一个什么目击者。你说怎么出来个张先生?还能看到皇冠车是黑A的车牌?除非?”
“除非什么?”我紧张地问。
“那张报纸呢?那张报纸还有没有?我想看一下。这样就能证明我的判断。”
“报纸?本来是帖在我小屋墙上的。可是前段时间神秘地消失了。”说到报纸的消失,也是件奇怪的事。我问过爸妈了,他们根本就没动过我的东西。一件东西能自己消失,也十分另人费解。
“除非……”关老师喃喃地说道,好像不是在和我对话,而是自己说给自己听。
“除非目击者张先生本身就不是人。”
我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关老师这样唯物的人也说出这种话。“关老师,您不是一直教育我世上没有鬼吗?”
关老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相信因果循环。从我儿子莫名其妙地死去那一刻起。我感觉到,一定是老天要惩罚我。”
我突然想关老师的儿子没来由地猝死在家里,再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车祸,不禁地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这真是一种惩罚吗。
“关老师,您先别多想了,我回去让报社查查,有没有那期报纸。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也许目击者在玉米地里小解什么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桃子,你话说了一半。除了司机之外,那个女孩子的事你是怎么了解到的?”关老师想起了我刚才还提到了那位女乘客的名字。
一言难尽。我把自己调查卫校鬼宿舍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讲给他听。
“熊熊的惩罚。难道这次事故不是一次意外。撞车前的那一刻,那辆夏利突然改变了前进路线朝我们直冲过来。我也觉得奇怪,司机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变前进的路线。”
刚刚有些思路,我们却又重新掉回了迷团之中。
(一百五十五)回到公墓办公室,我准给《边城》报社的编辑打个电话。前文提到过,我业余时间给《边城》报社的刑事版故事画插图,所以和那里的几位编辑私交不错。我计算着那张报纸的时间。
按关老师的讲述看,那场交通意外发生在九五年的九月十八日。而报纸上提到了“本月十八日”,毫无疑问,这是一张九五年九月的报纸,而且报纸的日期是一定是十九日到三十日之间。把范围缩小到十天,就好办多了。电话过去以后编辑很痛快地说没问题,下午就帮我找齐,有空过去取就行了。
伸了个懒腰。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一桩桩像过电影般地在脑海里出现。我突然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
岱哥跑了过来,带着一脸的惊喜。“桃子,晶晶的事有眉目了。刚才她呼我来着。说是没你的新呼机号,所以打给我了。”
“啊!”这可是我没想到的意外惊喜。得到全不费功夫。谁想,我们绞尽脑汁想了那么长时间她会自己出现。
唉,上月用工资给自己换了个摩托罗拉汉显的呼机,号也换了。我的小卡西欧被我姨帮我处理了。没想到这么点的一个小细节差点就误了我终身大事。还好有岱哥。我兴奋地跳了起来。想抓住岱哥的呼机看。他一边乐一边按住自己的呼机。
“抢什么抢什么?给你看还不成?”
我拿过他的呼机。上面打着这样一行字:“今天呼桃子,才发现他换号了。这段时间你们过得还好吗?我很想念你们。今天下午四点,如果有空,让桃子到三十中后山脚下的右侧防空洞,我想见他。——晶晶”
原来是真的,我欣喜若狂。
这家伙,这么长时间没露面,到底去哪儿了?防空洞见面,我脸上泛起了红晕。
三十中的后山层峦叠障,由很多小山丘组成,坐落在鸡西市的西侧,一般统称为西。离我家很近,走路不过十多分钟就可到达。那里留下来许多抗日战争时期的很多防空洞和地下要塞。小日本在东北的最后几年,大肆组织当地劳工挖掘修建地下军事设施,特别是防空洞和地下要塞,在东北的山区几乎随处可见。位于我们鸡西下属虎林地区的虎头要塞是东北最大的一个军事要塞,方圆数十公里,据说地下蜿蜒的面积有我们鸡西市区这么大,可想要用多少劳工的性命才能换到,解放后才被当地农民偶然发现。这些自然都是题外话。我们西山地区的防空洞规模没有那么宠大,但也基本是山山相通。当地的孩子从小就到那里面玩,还经常拿着手电从里面钻进钻出地探险。所以对里面的地形很熟悉。
虽然防空洞处处都透着古旧和神秘,但那里却也是情人幽会的绝佳场所。可能现今大城市的孩子不会理解。但在九六年,还没有什么所谓的钟点房。地恋情如果发生在小城市的街上不日变成为街头新闻。所以公墓边的树林、西山的防空洞这些地方却那了风月所在。
下午,我换了身自认为最帅的衣服去了西山。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晶晶我就掩饰不住地兴奋。
(一百五十六)秋日的西山,漫山遍野的金黄,蔚为壮观。加上今日秋高气爽,正映衬着我的好心情。我一秒钟都等不及了,我就要见到心爱的晶晶了。我想应该直接给她来一个深深的长吻。不,那还不足以表达我的想念。我又想揍她一顿,这么长时间到底去哪儿了,连个信儿也没有。简直是折磨。估计为这事儿我得减寿三年,得让她赔给我。行了行了,人回来就好,哪顾得上责怪,怜惜还来不及呢。
胡思乱想着,前面就是晶晶提到的那个洞口了。那是一个椭圆型的洞口,里面是幽黑的长长隧道。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传说这些鬼子留下的地道中,有的会有埋伏。什么地雷翻板铁钉什么的,但只是传说,没听说有人真的见过那些东西。记得那时和同学们打赌,看谁敢第一个进去。是我第一个硬着头皮钻进去的。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和普通的山洞没有什么两样。后来还和别的小朋友一起进到洞中一直走了半个小时,才发现到了另一个出口。不想那端出口在西鸡西货运站,(西鸡西,顾名思义,位于鸡西市西部的一个地名。地势较低。在西山的脚下。)而且被人改成了存储冬储大白菜的菜窖。我们几个孩子每人偷了两颗大白菜转身就跑,等从这边洞口出来早已上气不接下气。隔几周我们再领其他孩子钻洞的时候,菜窖那端上了铁丝网的护栏,想必是发现了有人从里面偷菜。这些儿时的经历现在想起来即好笑又后怕。为了当时几分钱一斤的大白菜,哥几个竟冒了性命的危险。那时候我们没有学过物理化学,更没有读过鬼吹灯。我们甚至不知道下那么长的地下隧道需要先点上一根蜡看看它的燃烧情况。不过老天长眼,那么多年过去了,防空洞的空气依然相当通畅。起码儿时的我们并没有什么不适之感。
话扯远了。那个熟悉的洞口就在眼前,将近十年的间过去了。这里还和从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光顾着兴奋了,到这儿了才发现时间还早,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呢。干点什么呢?最有意思的就是藏起来,然后给她个意外的惊喜了。
四处看看,没有找到合适的藏匿地点。有了,我躲进洞里。这是个好方法,只要我走得不深,安全上肯定没有问题。而她如果来了,外面光照比较强,她一定会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这样我就可以吓她一吓啦。
庆幸自己想出了这样绝佳的主意,这样一来不光是可以跳出来给她个惊喜,还不失时机地让她看一看我的胆量。
可惜没带手电筒。洞口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树枝、纸片、塑料袋,显得有些狼藉。我迈腿过去,打开呼机上的指示灯,再随着适应了里面的光线情况一步步地进入。
“扑通”一声。我只觉得脚下一空。就是一阵风声,然后稀里糊涂地失去了知觉。
(一百五十七)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苏醒过来。身上一阵阵地剧痛。自己仰面躺着。四周非常黑暗。正上方是一个方块形,从方形的上面透进来微弱的光。
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吧。我的生
我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呼机不见了。这下惨了,我即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又无法照。我试着站起来,逐渐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理了一下思路我才明白,原来是进洞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一个方井里来了。
我不记得小时候来这里玩的时候洞里有这个方井啊?难道是后来有人人为挖的?这种地方挖个井有什么用?我真他妈的是活该倒霉,要给人玩儿什么惊喜。这下好了,怎么出去都成问题了。
我站起来看看上面的方形洞口。一伸腿就感觉下肢一阵阵发麻。我只好用手扶着墙壁。腿是不是断了?胸口有些发闷,头和脖子也传来酸痛,想想掉下来的时候亏了是脚先着地,要不小命岂不是要交待在这里。还好这个方井不是很高,只有两米五左右。我伸起手臂就快要够到井口了。如果我要是跳起来的话,也许就能够到井口爬上去。但现在不行。我想我走路都有问题,别说跳了。
沿着墙壁四周摸了一圈。发现这个方井有十几平米的一个子大小,四面的井壁都是泥土的,但好像有人做了加固处理十分光滑,想攀爬是基本没戏了。我仔细地想了一下,刚才进洞以后,只注意到洞里的情况。并没有注意脚下。这个井就在一进洞的右侧,不容易发现。小时候和伙伴进来都用的手电,大家直接就往里走了。今天我的照明工具只是一个呼机,是靠着右侧墙壁进来的。只能说自己太倒霉了,进洞来干嘛呢,自己早该过了探险的年龄,说出去让人笑话。
有点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渐渐能看清楚井口的情况。井口是方形,比四壁窄一些。井上面能看到防空洞的洞顶。可身边的情况就不容易看清了,光线经过几次折射早已失去了力度。洞底看东西只能是隐隐约约。身体的痛楚减清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对这个黑暗幽静空间的深深恐怖。再也没有比这里黑的地方了,只有上面有一丝光让我知道这是人间。再也没比这静的地方了,我甚至能直接听清楚自己的心跳。这也是这里唯一的一种声音。
洞外的情况不知怎样,晶晶到底来没来。我现在心里只剩下一个乱字。
我使足全身的力气,对着外面大喊:“晶晶,你来了吗?有人吗?”回音层次多的吓人。喊了几声以后就不敢喊了,我被自己吓到了。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蹲下来满地摸索。找到呼机就好办多了。地面是泥土的,还有些潮湿,我想呼机应该不至于摔坏吧。
我采取地毯式搜索的办法,从一面摸向另一面。地上也比较光滑,好像以前农村家里那种地面,本是泥土的,但踩得人多了变得黑亮而坚硬。突然间我碰见了一个东西,手像触了电门般地弹射开去。忍不住“啊”了一声。刚才碰到的东西软软的、滑滑的,好像是一只――人手。
(一百五十八)一瞬间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一手扶着井壁,我下意识地做出防止被攻击的姿势。回味刚才的手感。肉肉的、凉凉的,会是死人的手吗?
虽然经过这么多怪事的洗礼,我的胆子都快大到金钢不坏了。但真的处在这种黑暗封闭的空间下,什么胆子都没有用了。我快速用大脑反应着一切的可能。这里是日本人挖的军事要塞,那会不会是死在洞里的鬼子呢?记得虎头要塞刚刚被发现的时候,当地农民就在要塞的入口处发现了一些日本人的尸体。那些是躲在要塞里的日本平民,可能是日军大撤退的时候落下的,他们为了躲避苏联军队的炮火,一直没有出洞,直到死到了里面。
又一想,不可能。虎头要塞被发现,是早的事情了。就算这里真有个鬼子死在这里,也早变成骷髅了,不能还是肉身的。难道,晶晶?一想到这层我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会不会晶晶早就死了。鬼?是鬼把我召唤到这里。我的大脑“嗡”了一下。
人到了极度的恐惧时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被吓疯或吓死,另一种是怕到极至就不怕了。值得庆幸的是――我是后者。虽然害怕,但洞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过一会儿我就逐渐冷静下来了。我决定越过那个东西,接着摸我的呼机。不过这次我学聪明了,不再用手满地乱摸,而是改成用脚轻轻地向前探路。
几分钟象几年一样漫长,终于我脚上感觉并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心中一阵狂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定就是我的呼机了。我探索着逐渐蹲下,试探着用手够那个东西。随着我的手和那个东西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整个世界太安静了,我感感觉到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真害怕地上的那个不是我的呼机,而是个手雷什么的。
终于,我的手碰到了那个东西。方方的,凉凉的,基本我就可以确定这就是我的呼机了。
“嘀,嘀,嘀!”呼机的声音在这么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还伴着一闪一闪的荧光。我没有任何防备,刚碰到的呼机又脱手而出。这下可真把我吓个半死。安静时毕竟只是自己吓自己。外来因素带来的惊吓往往更为致命,
呼机还在闪烁,荧光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地方。我顾不得许多,不失时机地爬去,一把抓起呼机,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没有兴致看呼机上是谁发过来的信息,立刻把它按成了照明状态。摩托罗拉大汉显就是牛,不光个头大,连光也比一般的呼机亮很多,上下几个小灯一起发光。这让我一下子就看清了井里的情况。果然是一个空井,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立刻想起刚才的那个软软的东西。用呼机照过去,一个小东西就在那里,孤零零的没有多大,看来不是什么人手。
唉,原来!和摸到死人手差不多的恶心。但惊吓度却没那么高。那边角落里不是别的。竟是一只死老鼠。
心落回肚子里。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大口,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冷静一下。终于可以看一下是谁发来的信息,不会是晶晶吧。呼机上有这样的一行字:“怎么样,鬼还没来找你吗?等你走上黄泉路,你就能和我相见了。晶晶”
“啊!”我不觉喊了声。这,这究竟是?晶晶?我快要崩溃了,脊梁骨一阵阵地发麻。
(一百五十九)晶晶已经变成鬼了?
我不得不相信呼机上的信息。那么她把我找来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和我《人鬼情未了》?不管,如果真的有鬼,我就当一把宁采臣。只要是和晶晶在一起我也认了。只可惜这个地儿实在选得不好,如果死在这样一个方井里,不明不白的,我真是不甘心。
上面好像有点动静。我一抬头,吓了一大跳。上面有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在盯着我。
本来洞顶有光,井里面没光,就算呼机再亮也照不到上面。所以上面的人在我看来就只是一个影子。只有一个剪影轮廓,看不到其中的内容。这么黑的地方,出来个人。能不吓人吗?
我为自己壮胆,大喝一声:“谁呀,谁在那里?”
我的回音又分了几个层次传回来。然后就是亘古死寂。
几个世纪之后,上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回应。“桃子,是你吗?”
“晶晶,真的是你吗?晶晶?”我快哭出声来了。不管她是人是鬼,还能见她一面我也算不逛此生了。
“晶晶?你认错人了吧。”上面的声音变得冰冷了许多。我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声音不是晶晶,而是小静。
“怎么是你,你怎么到了这里?”知道是她我心凉了一半。不过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来这儿。”小静在上面问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我弄上去吧。”我真在这里面呆够了。这个方形的空间就好像一口大棺材,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小静也反应过来了。她说了声你等一下,就跑了出去。不多时她拿来了一根枯树枝,一头让我抓住,另一头自己抓紧。我怕弄不好现把她拖下来,不敢用力。她说没事她那只手抓住了洞壁上伸出的一块树根。
较了半天劲,我终于爬了上来。我俩都累得不能动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你怎么来了?”我把最后一口粗气喘完,还是问刚才那句话。
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我,我约的是岱哥呀。”
“啊?你约的岱哥?”这下连我也糊涂了。怎么就这么乱呢。我又看了眼呼机,现在时间是四点十五分。看来刚才我晕过去也没几分钟时间。
我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偷眼观瞧眼前的小静。除了穿着更入时了一些,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看她的样子也不像鬼。可是那晶晶的约会是怎么回事呢?小静怎么和岱哥又会约在这里呢?
(一百六十)我们一前一紧走几步,终于出了防空洞。这该死的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想进了。不过,刚才的疑问还没有解决。我一脑门子雾水疑惑地看着小静。
小静瞪着她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她的笑声在这山谷中回荡。即爽朗又有几分诡异。
我不知所措:“你笑什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越这么说她笑得越厉害。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我明白了。原来经过这么一折腾,身上脚上都沾满了泥土,脸上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十分狼狈。
“唉,你就别笑话我了。这几个月你又哪里去了。怎么说消失就消失。我们还挺为你担心呢。”不经意间说出了个“们”字。当然,多出来的那个人指的是岱哥。
小静果然止住笑声,红颊微红。我知道她一定猜得到我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嗯,你们最近可好。至于我嘛,我是一个很独立的人。来不想受制于谁。我想飞到哪儿去就飞到哪儿去,谁也拦不住我。”然后又有些幽幽地说道:“除非能碰到让我停泊的人。”
“今天的约会是怎么回事?”
小静也面露疑惑。看来不是装的,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约了岱哥?”我又问。
“是呀,我约了他四点在这里见面。”小静回答。
原来岱哥是在骗我。明明是小静约他,他却把我弄过来。噢,我明白了。他一定是觉得我失去了晶晶每日神情恍惚,所以故意给我和小静制造机会。不过岱哥你有没有想过,感情的事情不是互相谦让的,毕竟女人是人而不是什么物件。
想到这一层关系以后,我有些想快点离开这里了,荒山野岭,孤男寡女,我真怕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万一发生点什么我怎么对得起晶晶。我又很想问她一些事情,尤其是想搞明白她为么急急忙忙为岱哥奉献她的第一次。可是这种话题我怎么说得出口。我在这里吞吞吐吐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小静,既然约会都错了。那我们就回去吧。等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我帮你叫岱哥。还有,我也该回家换换衣服。”
小静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了西山。一路上我想象着她在后面的表情,却一直没有回头。出了山口,前面有一家食杂店,一块破木板上面用毛笔歪七扭八地写着“公用电话”四个字。我回头招呼小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一百六十一)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是失落还是些别的什么。小静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不想对她那样冷漠,可是我已经有了晶晶。我的心不能再给另一个女人留一个位置了,哪怕是一小点。
可是,我还算拥有晶晶吗?她到底在哪里呀?
天稍暗。突然,我不想回家。那我能去哪里呢?在马路上游魂似的闲逛?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何胖子。昨天他还说有事情要和我说。从随身带的小电话本里,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电话。
“何哥,我是桃子。”
“噢,桃子呀。太好了。我正想和你联系呢。晚上我摆一桌小宴,拜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知你肯不肯赏光?”
没想到想什么什么就到,还可以美餐一顿,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与何胖子约的地方就在卫校大院附近,离我现在的位置只有一站多地。我只走了十分钟光景就看到他那胖脸上的笑容了。
入座,上菜,推杯换盏,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我说何哥你也不用那么客气,您是岱哥的朋友也就是我桃子的朋友,再说本来对方我也认识,帮个小忙又不费吹灰之力何乐而不为呢。何哥脸色有变:“桃子,就冲你昨天的举,我就拿你当真兄弟,真哥们儿。当哥的我问你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诧异地竖起耳朵听着。
“岱哥对你怎么样?”
“不错呀,我俩好的像亲兄弟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又想起今天岱哥为了我竟然甘愿舍弃小静,这是何等宽容的心境。不觉心里暖融融的。
“我看未必。”没想到问完这句话何胖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话怎么讲?”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想至少他是认真的,我得把话听下去。
“你记得那天在‘边城’吃饭不,也就是小岱介绍我们认识的那天?我给你们讲了不少卫校宿舍的事。”
“当然记得呀。”
他喝了一口酒,好像是在下什么决心。“桃子,这事本来我不该说的。但就冲你昨天对哥哥的情谊,我又不得不说。”
“您讲。”我有些迫不及待。他这种述事方法吊足我的胃口了。
“那天是我和小岱先到的吗。那些情况他先就问过我了。等我全部说完之后,他就和我说失踪的晶晶本来是他的女朋友,后来被你抢走了。现在她失踪了,能把她找回来或许对他是个机会。所以他让我和你讲这些故事时多渲染那宿舍的诡异。而且暗示你晶晶根本就找不回来。”
我脑中回忆起那天何胖子说过的话:“恕哥哥直言,都快一周的时间了。公安局、刑警队,能来的都来了,最后怎么样,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弄不好还真的人间蒸发了。”
还真是,那天何胖子果然是连续地说人找不回来,原来是岱哥的阴谋。看来岱哥对晶晶并没有死心。那这么说今天我看到他呼机上晶晶的短信也是假的,是他自己发给自己的。那我在防空洞里收到的那条短信呢?也是他发的?为了吓唬我?一定是这样。真是人知面不知心,怎么岱哥是这样的一个人呢,枉费我对他一片真心。
何胖子看我已经在思考,又接着说:“后来他又让我帮他在学校里找相关资料。我找到了谢萌萌的入学档案复印给他。他还叮嘱我不让我告诉你呢。”
噢。原来岱哥一个人背着我调查这件事。其实这又有什么必要呢。晶晶回来是最重要的,联手也不是不可以呀,至于她选择谁那是她自己的事。我们男人也没必要为这事伤和气呀。当然,这也是我当时一已之念,也许站在岱哥的角度上说这话就不轻松了。因为我知道,晶晶选择的人一定是我。
(一百六十二)秋高气爽,公墓。
岱哥“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我新写完的墓碑,石屑四飞。突然,一股细细的石屑粉末飞进了他的右眼。他一边用手拍头发揉眼,一边喊我:“桃子。”
“在。”我正在屋子的另一侧描碑。停下手里的事,不晓得岱哥那边有什么吩咐。
“把我的眼镜拿过来呗,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我往他那边一瞥,他正在刻的是一块花岗岩石碑。花岗岩可算是石材里最坚硬的一种。黑色的碑面上还有很多的斑点。看来岱哥是和这碑较上劲了。
我答应了一声就跑进办公室。主任后面有一个分层的铁皮柜,中间的一层给我和岱哥用。平时我俩用来放笔墨、字典、锤子什么的。我打开柜门,岱哥干活时戴的眼镜就放在里面。向外拿眼镜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他的随身黑手包就在旁边。我突然很有兴趣看看里面的东西。四处看了看,屋里没有别人,关老师到墓地上打扫去了。我迅速地拿出黑手包并拉开拉链。里面不少票据,我挨个过滤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张复印纸。
打开这张纸,是一张医大的入学学生档案。左上角姓名一栏里写着“谢萌萌”。右上角是一张一寸相片。经过复印相片不是特别清楚,但脸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一个女孩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露出甜美的笑容。这相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静。
看到这张相片让我大吃一惊,也让我明白了一切。一瞬间我浑身冰凉,一股寒气终于透骨而上。要说以前的种种怪事还有解释空间的话,这次我不得不相信,确实有鬼魂的存在。而且,鬼魂还一直在我身边。
我正发愣,就听见岱哥的呼喊:“怎么样,桃子。眼镜找到没有。”
“哎,这就来了。”我一边回话,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出去接着干活。幸好岱哥没注意我的脸,否则他一定会看到我的不同,我的脸惨白的象纸一样,上面全是细细的汗珠。
小静果然就是谢萌萌。也就是说她死掉已经快一年了。我脑中细数着关于她的一切,脑中组合出这样一个完整的过程:
九五年三月份,谢萌萌也就是小静从东海矿来医大上学。经过争取住进了那栋鬼宿舍。其间由于某种机缘,她遇见了比自己大六岁的出租车司机郑占田。两个人一见钟情直至难舍难离。不过小静是否知道郑占田有家室是一个迷。在一次约会中,两人出了车祸,被关老师儿子开的那辆皇冠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小静当场被撞死,郑占田也随后死亡。从此以后小静就以灵魂的形式存在。现在来看,从去年腊八雪地之中出现诡异的脚印开始,她就始终在我们的周围。那双脚印一定就是她的。她好像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却又没法说出来。看得出开始她很喜欢我,也一度劝过我离开公墓。可那时我并没有听过她的劝告。随之她又接近岱哥,迫使晶晶离开岱哥。除了我和岱哥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提起过她。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看见她?本来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去问,就是“十里居的那个“农村红”,以前她们是在一起的。可是,连她也莫名奇妙地死了。
小静就是谢萌萌,可以解决我之前的一堆疑问。但又给我画出了更多的问号。她为什么要显身在我和岱哥面前呢?我们身上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
(一百六十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疑问:岱哥为什么要撒谎说晶晶约我去防空洞?今天一早,他见到我之后开始有些惊讶,然后又变得淡漠。我问他是否真的收到了晶晶发来的信息。他回答得很肯定,我就没有向下再问,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从他的神情我就猜得到,他也一定没有找到晶。
看来岱哥早就知道小静不是人类。那他干嘛骗我说晶晶约我去那里。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晶晶的事情他还是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想让我只身一人去赴那个鬼约会。他编造信息自己打给呼台,把我完全给骗住了。还好我命大,小静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人。想到这里我的冷汗刷刷的往下掉,如果这次她真的想杀人,像徐会计、关老师的儿子、张达、刀疤脸、秃子,哪一个又能逃得过去呢。岱哥借刀杀人这招用得太狠毒了。差一点就要了我的性命。没接触社会的时候,常听人说人心阴恶,自己还并不觉得。现在倒是深深地体会这一点了。难道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人只剩下自己?
我看着岱哥正在干活的身影,早已不像从前那样高大。映入我眼帘的这个人让我说不出地一阵阵恶心。
昨天没到公墓上班,我去职工大学拿到了大专的毕业证书。这也就意着我的学生时代正式结束了。爸爸正帮我联系工作单位。如果有眉目的话,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的公墓,除了收入还可以之外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如果一切我都真的没办法搞明白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逃避。不过现在还不行,我还要再努努力,也许我真的能揭开一切呢。
中午干完活就直接离开了公墓,我先骑车回家吃午饭。感觉到有些倦意先睡个午觉。下午和编辑说好了去《矿工报》报社去取那几张报纸。
矿工报社坐落在矿务局大楼里。鸡西是个煤城,矿务局的地位就不言而喻了。据说矿务局的局长和市长是一个级别的。这种情况可能在其它的煤炭城市也是如此。矿务局大楼几乎可以算是市里几座数得上的高楼之一了,建得比市政府还要气派三分。向门卫说明了情况,我直接进入楼内。洽好一部电梯停在一层,而且洽门又是打开的。
我一步迈了进去,刚刚好电梯的门关上。按了《矿工报》所在的楼层4我便长出了口气,心里在想不知一会儿能不能找到那张报纸。
右上角的灯在闪烁。我注视着那个小小的指示灯,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1,-2,……”,咦,明明我按的是4怎么电梯会往下走?
现在一般的高层住宅有个地下一层地下二层不稀奇。但在那时候我们整个鸡西市带电梯的楼一共也没几座,别说地下室了,哪里会有地下二层?
电梯还在接着运行,指示灯在接着向下闪烁“-3,-4。”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已经到了想去的楼层。门向两侧打开。
(一百六十四)我只感到了一丝诡异,但并没有觉有什么不对。我想一定是电梯临时出了故障。哪里可能会有地下四层。但门开的那一霎那我还是退了两步,怕门开之后我看到什么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场景。地下四层,不会是地狱四层吧。
还好,电梯门开了以后外面的场景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长长的走廊,两侧还放着不少花盆,墙上有编辑部先进个人的宣传栏。看来又是自己吓自己,只不过是电梯出了点故障,显示错误罢了。《边城》副刊的编辑部在右首第二个房间。我像往常一样敲敲门。门里静静的,半天没有声音。咦,明明是约好的,难道编辑都去主编那里开会了?
我轻轻推了推。“吱呀!”门应声而开。
一般他们编辑去开会是常有的事儿,像我这种经常来光顾的都摸明白规律了。敲门要是没人来开就直接推门进去,找个沙发一座,自己倒杯茶水,等上个把小时,人就会自然回来。有的时候编辑开会回来一推门就吓一跳,整个编辑室都坐无虚席,前来等候会晤的客人坐了满满一屋子。
今天这个门照旧没有锁,推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人。两位编辑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只放了几张报纸。老编辑的大茶杯没在,这就表明他们一定是开临时会去了。没有半个小时以上的会程,他是不会带这么大的家伙出门的。
我一个人无事随手抓起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
“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九日”噢,原来这就是编辑帮我找的报纸。再往下看,“九月二十日,二十一日……”,一直到三十日的,全在这里了。太好了,这下我可以找到关于车祸的新闻了。到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刚翻到第六张报纸我就找到了那条新闻,《两车相撞肇事车辆逃逸,出租车司机女乘客双双毙命》。我翻过这张报纸的背面,想看看同一版报纸里还有什么其它的新闻。谁知我被一段标题吓了一跳――《公墓藏玄机案件不断,附近七人连续离奇死亡》,我赶快往下看,里面这样写着“公墓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案件不断,有七人直接或间接地离奇死于公墓周围。死亡名单如下:郑占田,谢萌萌,徐斯文,秃头(姓名不详),刀疤脸(姓名不详),‘十里居’服务员(姓名不详)……”看到这里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这明明是张去年九月的报纸,怎么上面写的一些人都是今年死的?难道时空错位,或者有人未卜先知?
我再仔细看那些人名,前六个名字我都知道他们的死讯,我现在关心的是最后一个。他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我?紧张,我快紧张死了。
啊,原来是那个人!第七个名字竟然会是那个人。不会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人也要离开人世?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不是真的。不知何时我已经积蓄一脸的汗水。我不相信这预言会变成现实,没有理由的……
(一百六十五)我从床头惊醒。只有脸上的汗水还在。家中的一切还是安静而熟悉。
果然是个梦。还好只是个梦。可是梦中的一切为什么那样的清楚那么真实。
我回味着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切,真是心有余悸。每个人都希望能找到一个预言家,来告诉自己将来会是怎样。可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给你预言了,让你看到自己没办法接受的结局,还不如没有的好。这就是我从来不去算卦的原因。这个梦是否预示着什么呢?那个名单中的第七个人不会真的离开我们吧。我希望不管每个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生命还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再有人出事了,我要尽自己的力量去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有人敲门。是常去报社办事的一个朋友。他中午去报社送东西,编辑托他把那些报纸稍给我这样最好,省得我去跑一趟了,万一报社的电梯像梦里一样降到地下四层,我说不定真的会被吓死。
打开所有的报纸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根本就没有关于郑占田车祸的那一张。看来我在家里印象深刻的那张报纸真的是鬼发给我的。鬼已经跟着我进过了我家。鬼已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我没有办法像关老师解释这件事情了,因为我根本就拿不出那张所谓的报纸。
下午我不用出门了,躺在床上,我思索着整个事情的原委。那么多的事情在头脑里来回闪现,不但没有头绪,而且越来越乱,直到头又疼起来。
我翻身下地,从抽屉里找出纸笔,先把一张白纸撕成十厘米的小见方。再把碰见的每件事情一张张地写在小纸块上,按照时间的顺序放在地上排列。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某种规律。从老王头经历过的雨夜寻人,到腊八那天我亲眼看见关老拎着灯查看雪地里的脚印,再到徐会计之死,一直到最近发生的某些怪事。我每想到了一个新的细节,就加一张纸片上去。不一会儿地上就排满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张纸片。
我试图从几个方面来解决问题。前文我也讲过。无论是人是鬼,做事总要有他的目的。从这个角度出发,就容易发现问题的答案。小静如果是鬼,那郑占田一样是鬼。他们俩的目的当然就是复仇。关老师的儿子就是复仇过程中的第一目标,这么来看他的死也就不足为奇。而关老师呢,虽然郑谢二人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他没有举报儿子,没使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有间接的责任。也许是因为他一心向善在公墓为那么多的死人服务,所以保得性命。可是,徐会计是怎么死的呢?她难道真的不是被张达害死,而是被松树林中的鬼魂吓死的,那里的鬼魂为什么单要害死她呢?如果是有鬼魂杀死作恶多端的张达我并不奇怪。但徐会计虽有些水性杨花,但也不至于一死呀。我在徐会计的那张纸条上打了个问号接着往下看。
(一百六十四)我只感到了一丝诡异,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想一定是电梯临时出了故障。哪里可能会有地下四层。但门开的那一霎那我还是退了两步,怕门开之后我看到什么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场景。地下四层,不会是地狱四层吧。
还好,电梯门开了以后外面的场景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长长的走廊,两侧还放着不少花盆,墙上有编辑部先进个人的宣传栏。看来又是自己吓自己,只不过是电梯出了点故障,显示错误罢了。《边城》副刊的编辑部在右首第二个房间。我像往常一样敲门。门里静静的,半天没有声音。咦,明明是约好的,难道编辑都去主编那里开会了?
我轻轻推了推。“吱呀!”门应声而开。
一般他们编辑去开会是常有的事儿,像我这种经常来光顾的都摸明白规律了。敲门要是没人来开就直接推门进去,找个沙发一座,自己倒杯茶水,等上个把小时,人就会自然回来。有的时候编辑开会回来一推门就吓一跳,整个编辑室都坐无虚席,前来等候会晤的客人坐了满满一屋子。
今天这个门照旧没有锁,推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人。两位编辑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只放了几张报纸。老编辑的大茶杯没在,这就表明他们一定是开临时会去了。没有半个小时以上的会程,他是不会带这么大的家伙出门的。
我一个人无事随手抓起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
“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九日”噢,原来这就是编辑帮我找的报。再往下看,“九月二十日,二十一日……”,一直到三十日的,全在这里了。太好了,这下我可以找到关于车祸的新闻了。到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刚翻到第六张报纸我就找到了那条新闻,《两车相撞肇事车辆逃逸,出租车司机女乘客双双毙命》。我翻过这张报纸的背面,想看看同一版报纸里还有什么其它的新闻。谁知我被一段标题吓了一跳――《公墓藏玄机案件不断,附近七人连续离奇死亡》,我赶快往下看,里面这样写着“公墓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案件不断,有七人直接或间接地离奇死于公墓周围。死亡名单如下:郑占田,谢萌萌,徐斯文,秃头(姓名不详),刀疤脸(姓名不详),‘十里居’服务员(姓名不详)……”看到这里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真不敢相信,这明明是张去年九月的报纸,怎么上面写的一些人都是今年死的?难道时空错位,或有人未卜先知?
我再仔细看那些人名,前六个名字我都知道他们的死讯,我现在关心的是最后一个。他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我?紧张,我快紧张死了。
啊,原来是那个人!第七个名字竟然会是那个人。不会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人也要离开人世?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不是真的。不知何时我已经积蓄了一脸的汗水。我不相信这预言会变成现实,没有理由的……
(一百六十五)我从床头惊醒。只有脸上的汗水还在。家中的一切还是安静而熟悉。
果然是个梦。还好只是个梦。可是梦中的一切为什么那样的清楚那么真实。
我回味着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切,真是心有余悸。每个人都希望能找到一个预言家,来告诉自己将来会是怎样。可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给你预言了,让你看到自己没办法接受的结局,还不如没有的好。这就是我从来不去算卦的原因。这个梦是否预示着什么呢?那个名单中的第七个人不会真的离开我们吧。我希望不管每个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生命还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再有人出事了,我要尽自己的力量去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有人敲门。是常去报社办事的一个朋友。他中午去报社送东西,编辑托他把那些报纸稍给我。这样最好,省得我去跑一趟了,万一报社的电梯像梦里一样降到地下四层,我说不定真的会被吓死。
打开所有的报纸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根本就没有关于郑占田车祸的那一张。看来我在家里印深刻的那张报纸真的是鬼发给我的。鬼已经跟着我进过了我家。鬼已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我没有办法像关老师解释这件事情了,因为我根本就拿不出那张所谓的报纸。
下午我不用出门了,躺在床上,我思索着整个事情的原委。那么多的事情在头脑里来回闪现,不但没有头绪,而且越来越乱,直到头又疼起来。
我翻身下地,从抽屉里找出纸笔,先把一张白纸撕成十厘米的小见方。再把碰见的每件事情一张张地写在小纸块上,按照时间的顺序放在地上排列。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某种规律。从老王头经历过的雨夜寻人,到腊八那天我亲眼看见关老师拎着灯查看雪地里的脚印,再到徐会计之死,一直到最近发生的某些怪事。我每想到了一个新的细节,就加一张纸片上去。不一会儿地上就排满了大大小小的几十张纸片。
我试图从几个方面来解决问题。前文我也讲过。无论是人是鬼,做事总要有他的目的。从这个角度出发,就容易发现问题的答案。小静如果是鬼,那郑占田一样是鬼。他们俩的目的当然就是复仇。关老师的儿子就是复仇过程中的第一目标,这么来看他的死也就不足为奇。而关老师呢,虽然郑谢二人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他没有举报儿子,没使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有间接的责任。也许是因为他一心向善在公墓为那么多的死人服务,所以保得性命。可是,徐会计是怎么死的呢?她难道真的不是被张达害死,而是被松树林中的鬼魂吓死的,那里的鬼魂为什么单要害死她呢?如果是有鬼魂想杀死作恶多端的张达我并不奇怪。但徐会计虽有些水性杨花,但也不至于一死呀。我在徐会计的那张纸条上打了个问号接着往下看。
(一百六十六)关老师看见脚印的事情本来可以解释成他老眼昏花,看花了眼。但那天我也在,那双脚印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不过这个现在看来不难解释。是小静所为。但从此之后,小静就经常出现在我和岱哥的周围。按道理来说,复仇什么的事情与我和岱哥并没有关联,她找我们是为了什么呢?把公墓的人一一杀光?不可能。孙所长和主任怎么就从来没碰见过怪事。看静和我们的交往过程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提醒我们什么而已。她在提醒什么呢?
腊八那天的脚印绝非偶然。她是在强调腊八这个日期,还是那个地点?还是别的什么。后来的交往中她好像一直很喜欢我。不知这种喜欢是真是假。妈呀,亏得我对她没什么感觉,要不就成人鬼情未了了。之后的一次偶遇,就是从晶晶学校出来那次,她很刻意地告诉我劝我离开公墓,说那里凶险。我开始注意这次相遇前后的几张小纸条,看能不能找出她的提醒和其它事情是否有内在的关系。
哇,一看吓一跳。
在这件事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就是张达从树上揭掉了符咒。然后发生的事件就是张淑清路遇强人,秃子刀疤脸离奇死亡。
我明白了,孙先生的符咒一定是压制住了公墓当中的厉鬼郑占田。他没有办法再出墓地报复行凶。可是张达揭掉树上的符咒一定是让他有了再度活动的可能。洽巧这时两个恶人试图污辱张淑清。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怎么说也是原配的妻子。妻子有难他焉有不管之理。所以,是郑占田杀了那两个恶人,替晶晶和张淑清都报了仇。
那张报纸和小静的相片,落入我手又被取走。整个过程也都十分的神秘。那张报纸无非是想告诉我车祸这件事。让我明白事情的始末。可是让我了解这个又是什么用意呢。在提示着什么?晶晶到底去哪里了?和熊熊小静一样,死了?不会,我不愿意相信,如果她真的死了,尸体何在。
再推想小静不惜用身体换取晶晶和岱哥的分手。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是要拆散他们两个吗?本来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现在才发现还是越来越糊涂。先保存战果再说吧。我又从老爸的柜子里翻出一张晒图用的大纸。把这些小纸块一张张地按时间顺序帖上去。我把自搞清楚的事情一件件地用笔在上面标注好,把不懂的地方画上问号。刚把这些东西折腾完,还没等卷好,门就有响动。有人在用钥匙开我家的门。
我心头一震,下午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回来呀。也没到老爸下班的时间。那会是谁呢?
(一百六十七)门开了,我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老爸,他十分兴奋,看来是有什么好消息。
“老爸,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涨工资了?”
老爸笑笑:“都快退休的人了,涨什么工资。”
“那您有啥喜事?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来取你的身份证,复印一下。你有机会去北京了。”老爸欢天喜地的说,那神情快乐的像个孩子。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觉得十分突然。
“呵呵,我们单位有个叫小袁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啦?”我知道个人,是个学计算机的大学生。刚分到老爸厂子不久就辞职了,听说去北京发展的还不错。
“他今天打电话来说他们公司缺一个职务。搞内部宣传工作的。要能写会画的,会计算机更好。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听说你正好专科毕业了,他很高兴。让我给你填份简历,再复印一下身份证。他要报送人事部门。如果成功的话,你就可以去北京工作了。月薪据说有一千多呢。”
“一千多。”我眼睛立刻放出了两道金光。虽然有时我在公墓的收入也能达到一两千元,但毕竟只是旺季才能达到。而且在公墓的工作还只是兼职,相当不稳定。能找到一千多元工资的工作单位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要知道当时我们鸡西一般上班的年轻人工资也就是四五百块。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这些,能到北京看看可是我从小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兴奋的快要跳了起来刚才那一脑子的郁闷一掉而光。如果这个事情联系成了,我就可以离开公墓,不去理会那些恼人的事情了。就算有什么鬼怪,也不可能追我追到北京去吧。再说了,那地方可是祖国的心脏,万人仰慕,阳气旺盛,想来那些妖魔鬼怪也靠近不了。
老爸看到我这么开心也很高兴,因为我念的这个大专不是什么正经学校。毕业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配和推荐。他正为我以后的生计发愁呢。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拿了我的身份证,欢欢喜喜地回单位去了。
给所有《公墓1995》读者的一封信
首先感谢广大读者对《公墓1995》这本网络小说的热爱。感谢慕容版主和其他版主对我的支持与提拔.
《公墓1995》已经伴随着大家走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网络访问量突破二百万人次。小说目前已连载一百七十多章,十七万字。已有多家出版商和我联系,我开始把出版事宜列为议事日程当中。
可是遗憾的是,我无法在短期内继续更新作品了。因为出版商有规定,网络连载不得超过全书内容的四分之三。而我已经达到了这个界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发奋图强,用最快速的速度写完结局并联系出版。争取在两个月以后,给大家好消息。到时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的正版书。买不到书的朋友也没关系,听出版商说,图书出版半年以后可以在网上继续连载。不管怎样,我要为我的读者负责,不让本书变成“太监”、“大坑”。
我不想再过多承诺什么,那些对广大读者来说都没有意义,我只有在这里深深地鞠上一躬,以感谢广大网友对我一直的支持和厚爱,感谢我四个QQ读者群里的群友,感谢《校内网》上一直鼓励我的同学们,感谢各网站的编辑对我的扶持和提拔,感谢各出版社和出版公司对我的关注。
最后两个公众章节今日发在小桃博客上
大结局简介:
茂密的松林、黄的草地、潺潺的溪水环抱着这山间的公墓。好像群山中的一面棋盘,而墓碑就好似形形色色的棋子。好一个“内乘龙气,外接堂气”的风水宝地。而就在这盘棋的边上,却上演着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棋局。
鬼节之时,公墓之上。孙所长、孙先生、小静、张达、张达表哥“赖驴子”、老王头、关老师、石会计、小王、岱哥、陈队长、张淑清、桃子悉数登场。大战一触即发。每个人身上隐藏着怎样的密秘。这一刻答案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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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阴历七月鬼节临近。公墓最近人气大涨,过来扫墓的、下葬的、买碑买地的、描碑的又逐渐多了起来。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这个月人们认为是不吉的月份,既不嫁娶,也不搬家。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为盂兰节,又称中元节、七月半或鬼节,过去人们在这天晚上除拜祭自己的祖先外,还准备一些菜肴、酒、饭、金银纸之类到路口去祭祀鬼神。南方的鬼节一般会提前一天,而且当地人还会相当的重视,一般还有吃鸭子什么的习惯。当然只是听说而已。我是北方人,只知道在鬼节这天人们会像对待清明一样地烧纸上香,拜祭故人。
公墓的领导对鬼节的祭拜秩序十分重视。听说又向上次清明一样动用了武警部队来维护公墓安全。公墓的每个人也调动起来,如临大敌。
我没时间想别的事情了,面前的碑文单一张接着一张。写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岱哥也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不停地忙活。
关老师凑到我的旁边。“桃子,你说的那张报纸我找到了。”
“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鬼给他也送了一份报纸不成?不只是我的身边有鬼。他们的身边――也都有。
这几天一忙,我就忘了和关老师说我查过报纸的事情。他现在说他找到了,我可真是吃了一惊。我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张《边城》报。再仔细一看,还真的和我家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两车相撞肇事车辆逃逸,出租车司机女乘客双双毙命》没错,就是这条新闻。这是怎么回事,报社拿回的报纸明明没有这张。我立刻翻回头版,看这报纸的出版日期。“一九九五年九月二十四日星期日特刊”。
噢,终于呼出了这口气。原来没有什么鬼报纸。这是一张周末版的加印报纸。我说怎么编辑给我的报纸里没有这一张。我猛地翻过这张报纸,后面根本没有什么关于七人死亡的报导。
“关老师,你从哪里得到这张报纸的?”
“墓地里。有人用砖头压在那里的。”关老师回答。
(一百六十九)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是张淑清做的,因为了她这世上甚至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郑占田的名字。人就是这样,除了大浪淘沙千百年来的风流人物还存留在历史书中之外,只要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就终将被遗忘。而且遗忘的速度超乎人们自身的想象。除了他的亲人,没有几个人会记得还有一个叫郑占田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或者说他的存活也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某些变化。这样说好象太悲观了,可事实如此。如果没有碰见之前的那些灵异事件,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郑占田”这个名字,和埋藏在这块墓碑里的悲剧故事。
石会计和库管员小王俩人倒是臭味相投迷上了象棋,每天都大战三百回合,管他人世变幻苍海浮沉。他们已然不知道公墓的什么前尘往事了。我们也懒得提起,省得又枉出些担惊受怕的新人。
我和岱哥表面上一如往常,心中却都暗藏杀机。我们的想法都一样,再忍这一个月份,拿回最后一桶金。然后燕各分飞,谁也不用再认识谁了。岱哥已经在矿总院外面租了一个活动房当店面,订金都交了,只要鬼节一过,他就可以自己开张做生意了。而我这边也已经基本敲定,九月初就能到北京面试了。听说那是一家台资公司,很有发展潜力。老爸已经开始为我的北京之行做准备。而我们又听到几种风声和传闻,一种是上头有人想把亲属安排进来写字刻碑,因为这个差事实在太肥了,不少人削尖脑袋想进来,而我和岱哥这样的人属于“寡妇睡觉――上头没人”,估计也呆不了太久。另一种说法是上头有意出资引进电脑刻碑的机器,那种东西一来我们注定要失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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