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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226 鲁迅(现代)
  〔5〕 芬兰于一八○九年沦为沙皇俄国统治下的一个大公国,一九一七年十二月宣布
独立。菲律宾于一八六五年沦为西班牙殖民地,一八九八年美西战争后,又被美国乘机占领
,一九四六年获得独立。越南于一八八四年沦为法国殖民地,一九四五年独立。匈牙利从十
六世纪起,先后受土耳其侵略,被奥地利并吞,一九一八年才得到独立。
  〔6〕 烈赛尔(J.Rizal,1861—1896) 通译黎萨,菲律宾作家,
民族独立运动领袖。著有长篇小说《起义者》、《不许犯我》等。
  〔7〕 指《越南亡国史》,越南维新派知识分子潘福珠口述,新民丛报社社员编辑,
一九一四年由上海广智书局出版。
一九一九年
拳术与拳匪〔1〕
  此信单是呵斥,原意不需答复,本无揭载的必要;但末后用了“激将法”,要求发表,
所以便即发表。既然发表,便不免要答复几句了。
  来信的最大误解处,是我所批评的是社会现象,现在陈先生〔2〕根据了来攻难的,却
是他本身的态度。如何是社会现象呢?本志前号《克林德碑》〔3〕篇内已经举出:《新武
术》序说,“世界各国,未有愈于中华之新武术者。前庚子变时,民气激烈……”〔4〕序
中的庚子,便是《随感录》所说的一千九百年,可知对于“鬼道主义”明明大表同情。要单
是一人偶然说了,本也无关重要;但此书是已经官署审定,又很得教育家欢迎,——近来议
员〔5〕又提议推行,还未知是否同派,——到处学习,这便是的确成了一种社会现象;而
且正是“鬼道主义”精神。我也知道拳术家中间,必有不信鬼道的人;但既然不见出头驳斥
,排除谬见,那便是为潮流遮没,无从特别提开。譬如说某地风气闭塞,也未必无一二开通
的人,但记载批评,总要据大多数立言,这一二人决遮不了大多数。所以个人的态度,便推
翻不了社会批评;这《随感录》第三十七条,也仍然完全成立。
  其次,对于陈先生主张的好处,也很有不能“点头”的处所,略说于下:
  蔡先生〔6〕确非满清王公,但现在是否主持打拳,我实不得而知。就令正在竭力主持
,我亦以为不对。
  陈先生因拳术医好了老病,所以赞不绝口;照这样说,拳术亦只是医病之术,仍无普及
的必要。譬如乌头,附子,虽于病有功,亦不必人人煎吃。若用此医相类之病,自然较有理
由;但仍须经西医考查研究,多行试验,确有统计,才可用于治疗。不能因一二人偶然之事
,便作根据。
  技击术的“起死回生”和“至尊无上”,我也不能相信。
  东瀛的“武士道”〔7〕,是指武士应守的道德,与技击无关。武士单能技击,不守这
道德,便是没有武士道。中国近来每与柔术混作一谈,其实是两件事。
  美国新出“北拳对打”,亦是情理上能有的事,他们于各国的书,都肯翻译;或者取其
所长,或者看看这些人如何思想,如何举动:这是他们的长处。中国一听得本国书籍,间有
译了外国文的,便以为定然宝贝,实是大误。
  Boxing〔8〕的确是外国所有的字,但不同中国的打拳;对于中国可以说是“不
会”。正如拳匪作Boxer〔9〕,也是他们本有的字;但不能因有此字,便说外国也有
拳匪。
  陆军中学里,我也曾见他们用厚布包了枪刃,互相击刺,大约确是枪剑术;至于是否逃
不出中国技击范围,“外行”实不得而知。但因此可悟打仗冲锋,当在陆军中教练,正不必
小学和普通中学都来练习。
  总之中国拳术,若以为一种特别技艺,有几个自己高兴的人,自在那里投师练习,我是
毫无可否的意见;因为这是小事。现在所以反对的,便在:(一)教育家都当作时髦东西,
大有中国人非此不可之概;(二)鼓吹的人,多带着“鬼道”
  精神,极有危险的豫兆。所以写了这一条随感录,倘能提醒几个中国人,则纵令被骂为
“刚毅〔10〕之不如”,也是毫不介意的事。
  三月二日,鲁迅。
  备考C:
  驳《新青年》五卷五号《随感录》第三十七条是这位先生脑海中似乎有点不清楚,竟然
把拳匪同技击术混在一起。不知鲁君可曾见过拳匪?若系见过义和团,断断不至弄到这等糊
涂。义和团是凭他两三句鬼话,如盛德坛《灵学杂志》一样,那些大人先生方能受他蛊惑;
而且他只是无规则之禽兽舞。若言技击,则身,手,眼,步,法五者不可缺一,正所谓规行
矩步。鲁先生是局外人,难怪难怪。我敢正告鲁先生曰:否!不然!义和团乃是与盛德坛《
灵学杂志》同类,与技击家无涉。义和团是鬼道主义,技击家乃人道主义。(以上驳第一段

  现在教育家主持用中国拳术者,我记得有一位蔡孑民先生,在上海爱国女校演说,他说
:“外国的柔软体操可废,而拳术必不可废。”这位老先生,大抵不是满清王公了。当时我
亦不以为然。后来我年近中旬,因身体早受攻伐,故此三十以后,便至手足半废。有一位医
学博士替我医了两三年,他说,“药石之力已穷,除非去学柔软体操。”当时我只可去求人
教授。不料学了两年,脚才好些,手又出毛病了;手好些,脚又出毛病了。卒之有一位系鲁
迅先生最憎恶之拳术家,他说我是偏练之故;如用拳术,手足一齐动作,力与气同用,自然
无手愈足否,足愈手否之毛病。我为了身体苦痛,只可试试看。不料试了三个月,居然好了
;如今我日日做鲁先生之所谓拳匪,居然饮得,食得,行得,走得;拳匪之赐,真真不少也
。我想一个半废之人,尚且可以医得好,可见从那位真真正正外国医学博士,竟输于拳匪,
奇怪奇怪,(这句非说西医不佳,因我之学体操而学拳,皆得西医之一言也;只谓拳术有回
生起死之功而已。)这就是拳术的效验。至于“武松脱铐”等文字之不雅驯,是因满清律例
,拳师有禁,故此"|绅先生怕触禁网,遂令识字无多之莽夫专有此术;因使至尊无上之技击
术黯然无色;更令东瀛“武士道”窃吾绪余,以“大和魂”自许耳。且吾见美国新出版有一
本书,系中国北拳对打者。可惜我少年失学,不识蟹行字只能看其图而已。但是此书,系我
今年亲见;如鲁先生要想知道美国拳匪,我准可将此书之西文,求人写出,请他看看。(驳
原文二,三段)
  原文谓“外国不会打拳”,更是荒谬。这等满清王公大臣,可谓真正刚毅之不如。这一
句不必多驳,只可将Boxing(此数西文,是友人教我的。)这几字,说与王公大臣知
,便完了。枪炮固然要用;若打仗打到冲锋,这就恐非鲁先生所知,必须参用拳匪的法术了
。我记得陆军中学尚有枪剑术,其中所用的法子,所绘的图形,依旧逃不出技击术的范围。
鲁先生,这又是真真正正外国拳匪了。据我脑海中记忆力,尚记得十年前上海的报馆先生,
犹天天骂技击术为拳匪之教练者;今则人人皆知技击术与义和团立于绝对反对的地位了。鲁
先生如足未出京城一步,不妨请大胆出门,见识见识。我讲了半天,似乎顽石也点头了。鲁
先生得毋骂我饶舌乎。但是我扳不上大人先生,不会说客气话,只有据事直说;公事公言,
非开罪也。满清老例,有“留中不发”之一法;谅贵报素有率直自命,断不效法满清也。
  粤人陈铁生。八年一月二十日。
  “内功”非枪炮打不进之谓,毋强作内行语。
  铁生。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二月十五日北京《新青年》第六卷第二号“通信”
栏,在陈铁生文后。
  拳匪,一九○○年(庚子)我国北方爆发了义和团反对帝国主义的武装斗争,他们采取
落后迷信的组织方式和斗争方法,设立拳会,练习拳棒,因而被称为“拳民”,当时统治阶
级和帝国主义者则诬称他们为“拳匪”。
  〔2〕 陈先生 即陈铁生,名绍枚,字铁生,广东新会人,新闻记者。早年参加过南
社。当时任上海精武体育会编辑,编有《技击丛刊》等。
  〔3〕 《克林德碑》 陈独秀作,发表于《新青年》第五卷第五号(一九一八年十一
月)。文中认为克林德碑虽被拆迁,但并不能消除“保存国粹三教合一”等封建思想的影响
,并举出马良《新武术》的出版作为这种思想影响的例子之一。克林德,德国驻华公使,在
义和团运动中被杀于北京西总布胡同口。一九○二年,清朝政府被迫按不平等的辛丑条约规
定,在该地建立“克林德碑”。一九一八年,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贩,此碑被拆迁到
中央公园(现中山公园),改称“公理战胜”牌坊。
  〔4〕 《新武术》 即《中华新武术》,当时的济南镇守使马良所著的一本讲授武术
的书,分拳脚、摔跤、棍术、剑术四科。上海商务印书馆于一九一七年分别出版过该书的前
两部分;封面标明“教育部审定”。《新武术》序为马良本人所撰,原题《〈新武术〉发起
总说》,其中说:“世界各国武术体育之运用;未有愈于我中华之武术者。前庚子变时,民
气激烈,尚有不受人奴隶之主动力,惜无自卫制人之术,反致自相残害,浸以酿成杀身之祸
。”
  〔5〕 指王讷,他在一九一七年任国会众议院议员时,曾提出“推广中华新武术建议
案”,同年三月二十二日经众议院表决通过。
  〔6〕 蔡先生 即蔡元培(1868—1940),字鹤卿,号孑民,浙江绍兴人,
教育家。当时任北京大学校长。
  〔7〕 东瀛的“武士道” 日本幕府时代武士所遵守的道德,主要内容为忠君、节义
、廉耻、勇武、坚忍等。明治维新后,日本统治阶级仍宣扬“武士道精神”。
  〔8〕 Boxing 英语:拳击。
  〔9〕 Boxer 英语:拳击运动员。欧美人曾用这一名词来称呼中国义和团的成
员。
  〔10〕 刚毅(1837—1900) 满洲镶蓝旗人,清朝末年顽固派大臣之一,
官至工部尚书。他曾利用义和团来推行排外政策。
他〔1〕

“知了”不要叫了,
他在房中睡着;
  “知了”叫了,刻刻心头记着。
  太阳去了,“知了”住了,——还没有见他,待打门叫他,——锈铁链子系着。

秋风起了,
  快吹开那家窗幕。
  开了窗幕,会望见他的双靥。
  窗幕开了,——一望全是粉墙,      白吹下许多枯叶。

大雪下了,扫出路寻他;
   他是花一般,这里如何住得!
 不如回去寻他,——阿!回来还是我家。 
   E   E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四月十五日《新青年》第六卷第四号,署名唐俟。
寸  铁〔1〕
  有一个什么思孟做了一本什么息邪〔2〕,尽他说,也只是革新派的人,从前没有本领
罢了。没本领与邪,似乎相差还远,所以思孟虽然写出一个ma ks〔3〕,也只是没本
领,算不得邪。
  虽然做些鬼祟的事,也只是小邪,算不得大邪。
  造谣说谎诬陷中伤也都是中国的大宗国粹,这一类事实,古来很多,鬼祟著作却都消灭
了。不肖子孙没有悟,还是层出不穷的做。不知他们做了以后,自己可也觉得无价值么。如
果觉得,实在劣得可怜。如果不觉,又实在昏得可怕。
  刘喜奎的臣子的大学讲师刘少少〔4〕,说白话是马太福音〔5〕体,大约已经收起了
太极图〔6〕,在那里翻翻福音了。马太福音是好书,很应该看。犹太人钉杀耶稣〔7〕的
事,更应该细看。
  倘若不懂,可以想想福音是什么体。
  先觉的人,历来总被阴险的小人昏庸的群众迫压排挤倾陷放逐杀戮。中国又格外凶。然
而酋长终于改了君主。君主终于预备立宪,预备立宪又终于变了共和了。喜欢暗夜的妖怪多
,虽然能教暂时黯淡一点,光明却总要来。有如天亮,遮掩不住。想遮掩白费气力的。
   E   E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一九年八月十二日北京《国民公报》“寸铁”栏,原无标
题,每则之后皆署名黄棘。
  〔2〕 思孟 据《每周评论》第三十三号(一九一九年八月三日)天风(胡适)的《
辟谬与息邪》一文,思孟即“北京大学辞退的教员徐某”。息邪,思孟所写的攻击新文化运
动及其倡导人的一本小册子的标题,副题《北京大学铸鼎录》,曾在一九一九年八月六日至
十三日北京《公言报》连载。分“序言”、“蔡元培传”、“沈尹默传”、“陈独秀传”、
“胡适传”、“钱玄同传”、“徐宝璜刘复合传”七部分。其中说“蔡元培居德五年竟识字
百余”,陈独秀“不解西文”,刘复、钱玄同“皆斗筲之才,不足比数”,胡适“英文颇近
清通,然识字不多”等。
  〔3〕 ma ks 思孟文中误写的外文,当为Marx:马克思。
  〔4〕 刘喜奎(1894—1964) 河北南皮人,梆子戏女演员,兼演京剧。刘
少少(1870—1929),名惴和,字少珊,湖南长沙人。当时是北京大学哲学研究所
讲师。一九一九年三月十三日上海《小时报》载如如《刘少少之新诗》一文,内引刘少少捧
刘喜奎的七言绝句《忆刘王》十首,有“二十四传皇帝后,只从伶界出刘王”等语。
  〔5〕 马太福音 基督教圣经《新约全书》中的“四福音”之一,假托由耶稣十二门
徒之一的马太所传。
  〔6〕 太极图 太极是我国古代的哲学术语,最早见于《易经》,指派生万物的本原
。宋代周敦颐始著《太极图说》。刘少少在一九一九年一月九日至二月一日的《北京大学日
刊》上连续发表长篇论文《太极图说》,其中说太极图为“吾人四五千年历史之真文明”,
“今世欧西科学家所考论……不意吾国四千年前祖先已发现之。”
  〔7〕 耶稣(约前4—30) 基督教创始人。他在犹太各地传教,为犹太教当权者
所仇视,后被逮捕送交罗马帝国驻犹太总督彼拉多,钉死在十字架上,见《马太福音》第二
十七章。
  09鲁迅全集·集外集拾遗补编
自言自语〔1〕
一 序
  水村的夏夜,摇着大芭蕉扇,在大树下乘凉,是一件极
  舒服的事。
  男女都谈些闲天,说些故事。孩子是唱歌的唱歌,猜谜的猜谜。
  只有陶老头子,天天独自坐着。因为他一世没有进过城,见识有限,无天可谈。而且眼
花耳聋,问七答八,说三话四,很有点讨厌,所以没人理他。
  他却时常闭着眼,自己说些什么。仔细听去,虽然昏话多,偶然之间,却也有几句略有
意思的段落的。
  夜深了,乘凉的都散了。我回家点上灯,还不想睡,便将听得的话写了下来,再看一回
,却又毫无意思了。
  其实陶老头子这等人,那里真会有好话呢,不过既然写出,姑且留下罢了。
  留下又怎样呢?这是连我也答复不来。
  中华民国八年八月八日灯下记。
二 火 的 冰
  中间有些绿白,像珊瑚的心,浑身通红,像珊瑚的肉,外层带些黑,是珊瑚焦了。
  好是好呵,可惜拿了要烫手。
  遇着说不出的冷,火便结了冰了。
  中间有些绿白,像珊瑚的心,浑身通红,像珊瑚的肉,外层带些黑,也还是珊瑚焦了。
  好是好呵,可惜拿了便要火烫一般的冰手。
  火,火的冰,人们没奈何他,他自己也苦么?
  唉,火的冰。
  唉,唉,火的冰的人!
三 古  城
  山里面是一座古城。这古城里,一直从前住着三个人。
  古城不很大,却很高。只有一个门,门是一个闸。
  青铅色的浓雾,卷着黄沙,波涛一般的走。
  少年说,“沙来了。活不成了。孩子快逃罢。”
  老头子说,“胡说,没有的事。”
  这样的过了三年和十二个月另八天。
  少年说,“沙积高了,活不成了。孩子快逃罢。”
  老头子说,“胡说,没有的事。”
  少年想开闸,可是重了。因为上面积了许多沙了。
  少年拼了死命,终于举起闸,用手脚都支着,但总不到二尺高。
  少年挤那孩子出去说,“快走罢!”
  老头子拖那孩子回来说,“没有的事!”
  少年说,“快走罢!这不是理论,已经是事实了!”
  青铅色的浓雾,卷着黄沙,波涛一般的走。
  以后的事,我可不知道了。
  你要知道,可以掘开沙山,看看古城。闸门下许有一个死尸。闸门里是两个还是一个?
四 螃  蟹
  了。
  他跑来跑去的寻。他想寻一个窟穴,躲了身子,将石子堵了穴口,隐隐的蜕壳。他知道
外面蜕壳是危险的。身子还软,要被别的螃蟹吃去的。这并非空害怕,他实在亲眼见过。
  他慌慌张张的走。
  旁边的螃蟹问他说,“老兄,你何以这般慌?”
  他说,“我要蜕壳了。”
  “就在这里蜕不很好么?我还要帮你呢。”“那可太怕人了。”
  “你不怕窟穴里的别的东西,却怕我们同种么?”
  “我不是怕同种。”
  “那还怕什么呢?”
  “就怕你要吃掉我。”
五 波  儿
  波儿这孩子,身子有矮屋一般高了,还是淘气,不知道从那里学了坏样子,也想种花了。
  不知道从那里要来的蔷薇子,种在干地上,早上浇水,上午浇水,正午浇水。
  正午浇水,土上面一点小绿,波儿很高兴,午后浇水,小绿不见了,许是被虫子吃了。
  波儿去了喷壶,气愤愤的跑到河边,看见一个女孩子哭着。
  波儿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女孩子说,“你尝河水什么味罢。”
  波儿尝了水,说是“淡的”。
  女孩子说,“我落下了一滴泪了,还是淡的,我怎么不哭呢。”
  波儿说,“你是傻丫头!”
  波儿气愤愤的跑到海边,看见一个男孩子哭着。
  波儿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男孩子说,“你看海水是什么颜色?”
  波儿看了海水,说是“绿的”。
  男孩子说,“我滴下了一点血了,还是绿的,我怎么不哭呢。”
  波儿说,“你是傻小子!”
  波儿才是傻小子哩。世上那有半天抽芽的蔷薇花,花的种子还在土里呢。
  便是终于不出,世上也不会没有蔷薇花。
六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躺在床上,喘着气,脸上很瘦很黄,我有点怕
  敢看他了。
  他眼睛慢慢闭了,气息渐渐平了。我的老乳母对我说,“你的爹要死了,你叫他罢。”
  “爹爹。”
  “不行,大声叫!”
  “爹爹!”
  我的父亲张一张眼,口边一动,彷佛有点伤心,——他仍然慢慢的闭了眼睛。
  我的老乳母对我说,“你的爹死了。”
  阿!我现在想,大安静大沈寂的死,应该听他慢慢到来。
  谁敢乱嚷,是大过失。
  我何以不听我的父亲,徐徐入死,大声叫他。
  阿!我的老乳母。你并无恶意,却教我犯了大过,扰乱我父亲的死亡,使他只听得叫“
爹”,却没有听到有人向荒山大叫。
  那时我是孩子,不明白什么事理。现在,略略明白,已经迟了。我现在告知我的孩子,
倘我闭了眼睛,万不要在我的耳朵边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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