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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190 鲁迅(现代)
  〔14〕 勃莱兑勒(1901—1964) 通译布莱德尔,德国作家。著有长篇小
说《考验》和三部曲《亲戚和朋友们》等。
  〔15〕 美术学校 指杭州国立艺术专门学校。下文的“一个十八岁的学生”指曹白。
  〔16〕 《静静的顿河》 苏联作家萧洛霍夫的长篇小说,当时有贺非从德文译本第
一卷上半译出的译本,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鲁迅曾为它写有《后记》(收入《集外集拾遗
》)。
  〔17〕 两个年纪相仿的学生 指当时杭州艺专学生郝力群和叶乃芬。
  〔18〕 木刻研究会 指木铃木刻研究会,一九三三年春成立于杭州,发起人为杭州
艺术专门学校学生曹白、郝力群等。
  〔19〕 卢那却尔斯基(iDbDUSj[Z[\HLMM,1875—1933) 苏联文艺批评?遥嗡樟逃嗣裎薄?
  〔20〕 露西亚 俄罗斯的日文译名。
  〔21〕 CP 英语Communist Party 的缩写,即共产党。CY,
英语Communist Youth的缩写,即共产主义青年团。
  〔22〕 ××省 指浙江省。
  〔23〕 南昌陷于危急的时候 指一九三三年四月初国民党第四次“围剿”被粉碎后
,红军部队攻克江西新淦、金溪,进逼南昌、抚州的时期。
  〔24〕 福建人民政府 参看本卷第16页注〔31〕。
  〔25〕 陀密埃 参看本卷第235页注〔7〕。《法官》是他作的一幅人物画,曾
收入鲁迅所译《近代美术史潮论》中。
  〔26〕 人凡 即曹白。原名刘平若,江苏江阴人。一九三三年在杭州国立艺术专门
学校肄业,后被捕入狱,一九三五年出狱后曾任小学教师。
三月的租界〔1〕
  今年一月,田军发表了一篇小品,题目是《大连丸上》〔2〕,记着一年多以前,他们
夫妇俩怎样幸而走出了对于他们是荆
天棘地的大连——
  “第二天当我们第一眼看到青岛青青的山角时,我们的心才又从冻结里蠕活过来。
“‘啊!祖国!’
  “我们梦一般这样叫了!”
  他们的回“祖国”,如果是做随员,当然没有人会说话,如果是剿匪,那当然更没有人
会说话,但他们竟不过来出版了《八月的乡村》〔3〕。这就和文坛发生了关系。那么,且
慢“从冻结里蠕活过来”罢。三月里,就“有人”在上海的租界
上冷冷的说道——
  “田军不该早早地从东北回来!”
  谁说的呢?就是“有人”。为什么呢?因为这部《八月的乡村》“里面有些还不真实”
。然而我的传话是“真实”的。有《大晚报》副刊《火炬》的奇怪毫光之一,《星期文坛》
上的狄克〔4〕先生的文章为证——
  “《八月的乡村》整个地说,他是一首史诗,可是
  里面有些还不真实,像人民革命军进攻了一个乡村以后的情况就不够真实。有人这样对
我说:‘田军不该早早地从东北回来’,就是由于他感觉到田军还需要长时间的学习,如果
再丰富了自己以后,这部作品当更好。技巧上,内容上,都有许多问题在,为什么没有人指
出呢?”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是不对的。假如“有人”说,高尔基〔5〕不该早早不做码头脚夫,
否则,他的作品当更好;吉须〔6〕不该早早逃亡外国,如果坐在希忒拉的集中营里,他将
来的报告文学当更有希望。倘使有谁去争论,那么,这人一定是低能儿。然而在三月的租界
上,却还有说几句话的必要,因为我们还不到十分“丰富了自己”,免于来做低能儿的幸福
的时期。
  这样的时候,人是很容易性急的。例如罢,田军早早的来做小说了,却“不够真实”,
狄克先生一听到“有人”的话,立刻同意,责别人不来指出“许多问题”了,也等不及“丰
富了自己以后”,再来做“正确的批评”。但我以为这是不错的,我们有投枪就用投枪,正
不必等候刚在制造或将要制造的坦克车和烧夷弹。可惜的是这么一来,田军也就没有什么“
不该早早地从东北回来”的错处了。立论要稳当真也不容易。
  况且从狄克先生的文章上看起来,要知道“真实”似乎也无须久留在东北似的,这位“
有人”先生和狄克先生大约就留在租界上,并未比田军回来得晚,在东北学习,但他们却知
道够不够真实。而且要作家进步,也无须靠“正确”的批评,因为在没有人指出《八月的乡
村》的技巧上,内容上的“许多问题”以前,狄克先生也已经断定了:“我相信现在有人在
写,或豫备写比《八月的乡村》更好的作品,因为读者需要!”
  到这里,就是坦克车正要来,或将要来了,不妨先折断了投枪。
  到这里,我又应该补叙狄克先生的文章的题目,是:《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
  题目很有劲。作者虽然不说这就是“自我批判”,但却实行着抹杀《八月的乡村》的“
自我批判”的任务的,要到他所希望的正式的“自我批判”发表时,这才解除它的任务,而
《八月的乡村》也许再有些生机。因为这种模模胡胡的摇头,比列举十大罪状更有害于对手
,列举还有条款,含胡的指摘,是可以令人揣测到坏到茫无界限的。
  自然,狄克先生的“要执行自我批判”是好心,因为“那些作家是我们底”的缘故。但
我以为同时可也万万忘记不得“我们”之外的“他们”,也不可专对“我们”之中的“他们
”。要批判,就得彼此都给批判,美恶一并指出。如果在还有“我们”和“他们”的文坛上
,一味自责以显其“正确”或公平,那其实是在向“他们”献媚或替“他们”缴械。
  四月十六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五月《夜莺》月刊第一卷第三期。
  〔2〕 田军 参看本卷第288页注〔1〕。《大连丸上》,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一月
上海《海燕》月刊第一期,当时大连是日本的租借地。
  〔3〕 《八月的乡村》 田军著的反映东北人民抗日斗争的长篇小说,鲁迅曾为之作
序,并将它编入《奴隶丛书》,一九三五年八月由上海容光书局出版。
  〔4〕 狄克 张春桥的化名。张春桥,山东巨野人。当时混进上海左翼文艺界进行破
坏活动。七十年代是“四人帮”反革命阴谋集团的主要成员之一。他的攻击《八月的乡村》
和攻击鲁迅的文章《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三月十五日的《大晚报·火
炬》。
  〔5〕 高尔基出生于木工家庭,早年曾当过学徒、码头工人等。
  〔6〕 吉须(EDEDKisch,1885—1948) 也译作基希,捷克报告文
学家。用德文写作。希特勒统治时期因反对纳粹政权而逃亡国外。
  “九一八”事变后曾来过我国,著有《秘密的中国》等。
《出关》的“关”〔1〕
  我的一篇历史的速写《出关》在《海燕》〔2〕上一发表,就有了不少的批评,但大抵
自谦为“读后感”。于是有人说:
  “这是因为作者的名声的缘故”。话是不错的。现在许多新作家的努力之作,都没有这
么的受批评家注意,偶或为读者所发现,销上一二千部,便什么“名利双收”〔3〕呀,“
不该回来”
  呀,“叽哩咕噜”呀,群起而打之,惟恐他还有活气,一定要弄到此后一声不响,这才
算天下太平,文坛万岁。然而别一方面,慷慨激昂之士也露脸了,他戟指大叫道:“我们中
国有半个托尔斯泰没有?有半个歌德没有?”惭愧得很,实在没有。
  不过其实也不必这么激昂,因为从地壳凝结,渐有生物以至现在,在俄国和德国,托尔
斯泰和歌德也只有各一个。
  我并没有遭着这种打击和恫吓,是万分幸福的,不过这回却想破了向来对于批评都守缄
默的老例,来说几句话,这也并无他意,只以为批评者有从作品来批判作者的权利,作者也
有从批评来批判批评者的权利,咱们也不妨谈一谈而已。
  看所有的批评,其中有两种,是把我原是小小的作品,缩得更小,或者简直封闭了。
  一种,是以为《出关》在攻击某一个人。这些话,在朋友闲谈,随意说笑的时候,自然
是无所不可的,但若形诸笔墨,昭示读者,自以为得了这作品的魂灵,却未免像后街阿狗的
妈妈。她是只知道,也只爱听别人的阴私的。不幸我那《出关》并不合于这一流人的胃口,
于是一种小报上批评道:
  “这好像是在讽刺傅东华,然而又不是。”〔4〕既然“然而又不是”,就可见并不“
是在讽刺傅东华”了,这不是该从别处着眼了么?然而他因此又觉得毫无意味,一定要实在
“是在讽刺傅东华”,这才尝出意味来。
  这种看法的人们,是并不很少的,还记得作《阿Q正传》时,就曾有小政客和小官僚惶
怒,硬说是在讽刺他,殊不知阿Q的模特儿,却在别的小城市中,而他也实在正在给人家捣
米。但小说里面,并无实在的某甲或某乙的么?并不是的。倘使没有,就不成为小说。纵使
写的是妖怪,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猪八戒高老庄招亲,在人类中也未必没有谁和他
们精神上相像。有谁相像,就是无意中取谁来做了模特儿,不过因为是无意中,所以也可以
说是谁竟和书中的谁相像。我们的古人,是早觉得做小说要用模特儿的,记得有一部笔记,
说施耐庵〔5〕——我们也姑且认为真有这作者罢——请画家画了一百零八条梁山泊上的好
汉,贴在墙上,揣摩着各人的神情,写成了《水浒》。但这作者大约是文人,所以明白文人
的技俩,而不知道画家的能力,以为他倒能凭空创造,用不着模特儿来作标本了。
  作家的取人为模特儿,有两法。一是专用一个人,言谈举动,不必说了,连微细的癖性
,衣服的式样,也不加改变。
  这比较的易于描写,但若在书中是一个可恶或可笑的角色,在现在的中国恐怕大抵要认
为作者在报个人的私仇——叫作“个人主义”,有破坏“联合战线”之罪,从此很不容易做
人〔6〕。
  二是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从和作者相关的人们里去找,是不能发见切合的了。但因
为“杂取种种人”,一部分相像的人也就更其多数,更能招致广大的惶怒。我是一向取后一
法的,当初以为可以不触犯某一个人,后来才知道倒触犯了一个以上,真是“悔之无及”,
既然“无及”,也就不悔了。况且这方法也和中国人的习惯相合,例如画家的画人物,也是
静观默察,烂熟于心,然后凝神结想,一挥而就,向来不用一个单独的模特儿的。
  不过我在这里,并不说傅东华先生就做不得模特儿,他一进小说,是有代表一种人物的
资格的;我对于这资格,也毫无轻视之意,因为世间进不了小说的人们倒多得很。然而纵使
谁整个的进了小说,如果作者手腕高妙,作品久传的话,读者所见的就只是书中人,和这曾
经实有的人倒不相干了。例如《红楼梦》里贾宝玉的模特儿是作者自己曹氚〔7〕,《儒林
外史》里马二先生的模特儿是冯执中〔8〕,现在我们所觉得的却只是贾宝玉和马二先生,
只有特种学者如胡适之先生之流,这才把曹氚和冯执中念念不忘的记在心儿里〔9〕:这就
是所谓人生有限,而艺术却较为永久的话罢。
  还有一种,是以为《出关》乃是作者的自况,自况总得占点上风,所以我就是其中的老
子〔10〕。说得最凄惨的是邱韵
铎〔11〕先生——
  “……至于读了之后,留在脑海里的影子,就只是
  一个全身心都浸淫着孤独感的老人的身影。我真切地感觉着读者是会坠入孤独和悲哀去
,跟着我们的作者。要是这样,那么,这篇小说的意义,就要无形地削弱了,我相信,鲁迅
先生以及像鲁迅先生一样的作家们的本意是不在这里的。……”(《每周文学》的《海燕读
后记》)
  这一来真是非同小可,许多人都“坠入孤独和悲哀去”,前面一个老子,青牛屁股后面
一个作者,还有“以及像鲁迅先生一样的作家们”,还有许多读者们连邱韵铎先生在内,竟
一窠蜂似的涌“出关”去了。但是,倘使如此,老子就又不“只是一个全身心都浸淫着孤独
感的老人的身影”,我想他是会不再出关,回上海请我们吃饭,出题目征集文章,做道德五
百万言的了。
  所以我现在想站在关口,从老子的青牛屁股后面,挽留住“像鲁迅先生一样的作家们”
以及许多读者们连邱韵铎先生在内。首先是请不要“坠入孤独和悲哀去”,因为“本意是不
在这里”,邱先生是早知道的,但是没说出在那里,也许看不出在那里。倘是前者,真是“
这篇小说的意义,就要无形地削弱了”;倘因后者,那么,却是我的文字坏,不够分明的传
出“本意”的缘故。现在略说一点,算是敬扫一回两月以前“留在脑海里的影子”罢——老
子的西出函谷,为了孔子的几句话,并非我的发见或创造,是三十年前,在东京从太炎〔1
2〕先生口头听来的,后来他写在《诸子学略说》中,但我也并不信为一定的事实。至于孔
老相争,孔胜老败,却是我的意见:老,是尚柔的〔13〕;“儒者,柔也”〔14〕,孔
也尚柔,但孔以柔进取,而老却以柔退走。这关键,即在孔子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1
5〕的事无大小,均不放松的实行者,老则是“无为而无不为”〔16〕的一事不做,徒作
大言的空谈家。要无所不为,就只好一无所为,因为一有所为,就有了界限,不能算是“无
不为”了。我同意于关尹子〔17〕的嘲笑:他是连老婆也娶不成的。于是加以漫画化,送
他出了关,毫无爱惜,不料竟惹起邱先生的这样的凄惨,我想,这大约一定因为我的漫画化
还不足够的缘故了,然而如果更将他的鼻子涂白,是不只“这篇小说的意义,就要无形地削
弱”而已的,所以也只好这样子。
  再引一段邱韵铎先生的独白——
  “……我更相信,他们是一定会继续地运用他们的
  心力和笔力,倾注到更有利于社会变革方面,使凡是有利的力量都集中起来,加强起来
,同时使凡是可能有利的力量都转为有利的力量,以联结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力量。”
  一为而“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力量”,仅次于“无为而无不为”一等,我“们”是没有这
种玄妙的本领的,然而我“们”和邱先生不同之处却就在这里,我“们”并不“坠入孤独和
悲哀去”,而邱先生却会“真切地感觉着读者是会坠入孤独和悲哀去”的关键也在这里。他
起了有利于老子的心思,于是不禁写了“巨大无比”的抽象的封条,将我的无利于老子的具
象的作品封闭了。但我疑心:邱韵铎先生以及像邱韵铎先生一样的作家们的本意,也许倒只
在这里的。
  四月三十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五月上海《作家》月刊第一卷第二期。
  〔2〕 《海燕》 月刊。胡风、聂绀弩、萧军等创办,署史青文编。
  一九三六年一月二十日在上海创刊,仅出两期即被查禁。《出关》发表于该刊第一期。
  〔3〕 “名利双收”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社会日报》第三版刊有署名黑二
之《四马路来消息三则学学时髦姑名之曰文坛三部曲》中说:“《八月的田间》自鲁迅及鲁
系诸人转辗相捧之后,作者田军名利双收”。
  〔4〕 关于《出关》是讽刺傅东华的说法,见一九三六年一月三十日上海《小晨报》
徐北辰《评〈海燕〉》一文,其中说:“自老子被硬请上关,讲学,编讲义,以及得了饽饽
等赠品被放行止,一句两句的零碎讽刺很多,但却看不准他究竟在讽刺谁,好像是傅东华,
然而也只是好像而已,并没有可下断语的凭据。”傅东华(1893—1971),浙江金
华人,翻译家。当时任《文学》月刊主编。
  〔5〕 施耐庵 相传为元末明初时钱塘(今浙江杭州)人,长篇小说《水浒传》的作
者。旧籍中关于他的记述互有出入,都无确证,所以这里说“姑且认为真有这作者罢”。
  〔6〕 参看本书《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
  〔7〕 曹呈(?—1763或1764) 号雪芹,满洲正白旗“包衣”人,清代小
说家,《红楼梦》的作者。贾宝玉是《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之一。
  〔8〕 《儒林外史》 长篇讽刺小说,清代吴敬梓著。书中人物马二先生(马纯上)
是个八股文选家。冯执中,应作冯萃中。清代金和在《儒林外史》跋文中说:“马纯上者,
冯萃中。”
  〔9〕 胡适在一九二一年所写的《红楼梦考证》中说:“《红楼梦》这部书是曹雪芹
的自叙传”,“《红楼梦》是一部隐去真事的自叙:
  里面的甄贾两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的化身;甄贾两府即是当日曹家的影子”。
  〔10〕 老子 参看本卷第301页注〔12〕。相传孔丘向他问过礼。
  后来他西出函谷关而去。现存《老子》一书,分《道经》、《德经》上下两篇,是战国
时人编纂的老聃的言论集。
  〔11〕 邱韵铎 上海人,曾任创造社出版部主任。他的《海燕读后记》发表于一九
三六年二月十一日上海《时事新报·每周文学》第二十一期。
  〔12〕 太炎 即章太炎,参看本卷第107页注〔30〕和本书《关于太炎先生二
三事》注〔2〕。《诸子学略说》是他述评春秋战国时诸子百家学说的著作,其中论及老子
出关事说:“老子以其权术授之孔子,而征藏故书,亦悉为孔子诈取。孔子之权术,乃有过
于老子者。孔学本出于老,以儒道之形式有异,不欲崇奉以为本师;而惧老子发其覆也,于
是说老子曰:乌鹊孺,鱼傅沫,细要者化,有弟而兄啼。(原注:见《庄子·天运篇》。意
谓己述六经,学皆出于老子,吾书先成,子名将夺,无可如何也。)老子胆怯,不得不曲从
其请。逢蒙杀羿之事,又其素所怵惕也。胸有不平,欲一举发,而孔氏之徒偏布东夏,吾言
朝出,首领可以夕断。于是西出函谷,知秦地之五儒,而孔氏之无如我何,则始著《道德经
》,以发其覆。借令其书早出,则老子必不免于杀身,如少正卯在鲁,与孔子并,孔子之门
,三盈三虚,犹以争名致戮,而况老子之陵驾其上者乎?”(见一九○六年《国粹学报》第
二年第四册。)
  〔13〕 老,是尚柔的 《老子》上篇有“柔胜刚,弱胜强”这话。
  〔14〕 “儒者,柔也” 语出许慎《说文解字》卷八。
  〔15〕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语出《论语·宪问》:“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
‘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16〕 “无为而无不为” 语出《老子》上篇:“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
,万物将自化。”下篇:“上德无为而无不为,下德为之而无以为。”
  〔17〕 关尹子 相传是春秋末函谷关的关尹。
  235鲁迅全集·且介亭杂文末编《呐喊》捷克译本序言〔1〕记得世界大战之后,许
多新兴的国家出现的时候,我们曾经非常高兴过,因为我们也是曾被压迫,挣扎出来的人民

  捷克的兴起〔2〕,自然为我们所大欢喜;但是奇怪,我们又很疏远,例如我,就没有
认识过一个捷克人,看见过一本捷克书,前几年到了上海,才在店铺里目睹了捷克的玻璃器

  我们彼此似乎都不很互相记得。但以现在的一般情况而论,这并不算坏事情,现在各国
的彼此念念不忘,恐怕大抵未必是为了交情太好了的缘故。自然,人类最好是彼此不隔膜,
相关心。然而最平正的道路,却只有用文艺来沟通,可惜走这条道路的人又少得很。
  出乎意外地,译者竟首先将试尽这任务的光荣,加在我这里了。我的作品,因此能够展
开在捷克的读者的面前,这在我,实在比被译成通行很广的别国语言更高兴。我想,我们两
国,虽然民族不同,地域相隔,交通又很少,但是可以互相了解,接近的,因为我们都曾经
走过苦难的道路,现在还在走——一面寻求着光明。
  一九三六年七月二十一日,鲁迅。
  〔1〕 本篇是作者应捷克汉学家普实克博士(DrDJDPrusek,1907—1
980)之请而写的。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日上海出版的《中流》半月刊第一卷第四期曾据
作者所有底稿刊出,题作《捷克文译本〈短篇小说选集〉序》。一九三七年收入《且介亭杂
文末编》时,编者据底稿改题为《捷克译本》。现据《呐喊》捷克译本(《Vraua》)
书前影印的手迹排印。捷克文译本译者为普实克和弗拉斯塔·诺沃特娜(VDNovotn?ⅲ铡赌藕啊分行∷蛋似R痪湃吣晔虏祭瘛叭嗣裎幕背霭嫔绯霭妗?
  〔2〕 捷克的兴起 捷克和斯洛伐克原先长期受奥匈帝国统治,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时,于一九一八年十月宣告独立,联合成立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
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
统一战线问题〔1〕
  鲁迅先生:
  贵恙已痊愈否?念念。自先生一病,加以文艺界的纠纷,我就无缘再亲聆 教诲,思之
常觉怆然!
  我现因生活困难,身体衰弱,不得不离开上海,拟往乡间编译一点卖现钱的书后,再来
沪上。趁此机会,暂作上海“文坛”的局外人,仔细想想一切问题,也许会更明白些的罢。
  在目前,我总觉得先生最近半年来的言行,是无意地助长着恶劣的倾向的。以胡风的性
情之诈,以黄源的行为之谄,先生都没有细察,永远被他们据为私有,眩惑群众,若偶像然
,于是从他们的野心出发的分离运动,遂一发而不可收拾矣。胡风他们的行动,显然是出于
私心的,极端的宗派运动,他们的理论,前后矛盾,错误百出。即如“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
文学”这口号,起初原是胡风提出来用以和“国防文学”对立的,后来说一个是总的,一个
是附属的,后来又说一个是左翼文学发展到现阶段的口号,如此摇摇荡荡,即先生亦不能替
他们圆其说。对于他们的言行,打击本极易,但徒以有先生作着他们的盾牌,人谁不爱先生
,所以在实际解决和文字斗争上都感到绝大的困难。
  我很知道先生的本意。先生是唯恐参加统一战线的左翼战友,放弃原来的立场,而看到
胡风们在样子上尚左得可爱;所以赞同了他们的。但我要告诉先生,这是先生对于现在的基
本的政策没有了解之故。现在的统一战线——中国的和全世界的都一样——固然是以普洛为
主体的,但其成为主体,并不由于它的名义,它的特殊地位和历史,而是由于它的把握现实
的正确和斗争能力的巨大。所以在客观上,普洛之为主体,是当然的。但在主观上,普洛不
应该挂起明显的徽章,不以工作,只以特殊的资格去要求领导权,以至吓跑别的阶层的战友
。所以,在目前的时候,到联合战线中提出左翼的口号来,是错误的,是危害联合战线的。
所以先生最近所发表的《病中答客问》,既说明“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是普洛文学到
现在的一发展,又说这应该作为统一战线的总口号,这是不对的。
  再说参加“文艺家协会”的“战友”,未必个个右倾堕落,如先生所疑虑者;况集合在
先生的左右的“战友”,既然包括巴金和黄源之流,难道先生以为凡参加“文艺家协会”的
人们,竟个个不如巴金和黄源么?我从报章杂志上,知道法西两国“安那其”之反动,破坏
联合战线,无异于托派,中国的“安那其”的行为,则更卑劣。黄源是一个根本没有思想,
只靠捧名流为生的东西。从前他奔走于傅郑门下之时,一副谄佞之相,固不异于今日之对先
生效忠致敬。先生可与此辈为伍,而不屑与多数人合作,此理我实不解。
  我觉得不看事而只看人,是最近半年来先生的错误的根由。先生的看人又看得不准。譬
如,我个人,诚然是有许多缺点的,但先生却把我写字糊涂这一层当作大缺点,我觉得实在
好笑。(我为什么故意要把“邱韵铎”三字,写成像“郑振铎”的样子呢?难道郑振铎是先
生所喜欢的人么?)为此小故,遽拒一个人于千里之外,我实以为不对。
  我今天就要离沪,行色匆匆,不能多写了,也许已经写得太多。以上所说,并非存心攻
击先生,实在很希望先生仔细想一想各种事情。
  拙译《斯太林传》快要出版,出版后当寄奉一册,此书甚望先生细看一下,对原意和译
文,均望批评。敬颂痊安。
  懋庸上。八月一日。
  以上,是徐懋庸〔2〕给我的一封信,我没有得他同意就在这里发表了,因为其中全是
教训我和攻击别人的话,发表出来,并不损他的威严,而且也许正是他准备我将它发表的作
品。但自然,人们也不免因此看得出:这发信者倒是有些“恶劣”的青年!
  但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巴金,黄源,胡风〔3〕诸先生不要学徐懋庸的样。因为这信中
有攻击他们的话,就也报答以牙眼,那恰正中了他的诡计。在国难当头的现在,白天里讲些
冠冕堂皇的话,暗夜里进行一些离间,挑拨,分裂的勾当的,不就正是这些人么?这封信是
有计划的,是他们向没有加入“文艺家协会”〔4〕的人们的新的挑战,想这些人们去应战
,那时他们就加你们以“破坏联合战线”的罪名,“汉奸”的罪名。
  然而我们不,我们决不要把笔锋去专对几个个人,“先安内而后攘外”〔5〕,不是我
们的办法。
  但我在这里,有些话要说一说。首先是我对于抗日的统一战线的态度。其实,我已经在
好几个地方说过了,然而徐懋庸等似乎不肯去看一看,却一味的咬住我,硬要诬陷我“破坏
统一战线”,硬要教训我说我“对于现在基本的政策没有了解”。我不知道徐懋庸们有什么
“基本的政策”。(他们的基本政策不就是要咬我几口么?)然而中国目前的革命的政党·
是·拥·护·的,·我·无·条·件·地·加·入·这·战·线,·那·理·由·就·因·
为·我·不·但·是·一·个·作·家,·而·且·是·一·个·中·国·人,所以这政策
在我是·认·为·非·常·正·确·的,我加入这统一战线,自然,我所使用的仍是一枝笔
,所做的事仍是写文章,译书,等到这枝笔没有用了,我可自己相信,用起别的武器来,决
不会在徐懋庸等辈之下!
  其次,我对于文艺界统一战线的态度。·我·赞·成·一·切·文·学见,自然是被一
些所谓“指导家”格杀了,反而即刻从天外飞来似地加我以“破坏统一战线”的罪名。这首
先就使我暂不加入“文艺家协会”了,因为我要等一等,看一看,他们究竟干的什么勾当;
我那时实在有点怀疑那些自称“指导家”以及徐懋庸式的青年,因为据我的经验,那种表面
上扮着“革命”的面孔,而轻易诬陷别人为“内奸”,为“反革命”,为“托派”,以至为
“汉奸”者,大半不是正路人;因为他们巧妙地格杀革命的民族的力量,不顾革命的大众的
利益,而只借革命以营私,老实说,我甚至怀疑过他们是否系敌人所派遣。我想,我不如暂
避无益于人的危险,暂不听他们指挥罢。自然,事实会证明他们到底的真相,我决不愿来断
定他们是什么人,但倘使他们真的志在革命与民族,而不过心术的不正当,观念的不正确,
方式的蠢笨,那我就以为他们实有自行改正一下的必要。我对于“文艺家协会”的态度,我
认为它是抗日的作家团体,其中虽有徐懋庸式的人,却也包含了一些新的人;但不能以为有
了“文艺家协会”,就是文艺界的统一战线告成了,还远得很,还没有将一切派别的文艺家
都联为一气。那原因就在“文艺家协会”还非常浓厚的含有宗派主义和行帮情形。不看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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