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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134 鲁迅(现代)
元培、鲁迅、杨铨等发起组织的进步团体;总会设上海,继又在上海、北平成立分会。该组
织反对国民党的法西斯统治,积极援助政治犯,争取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等自由。它曾
对国民党监狱中的黑暗实况进行调查并向社会揭露,因此遭受国民党反动派的忌恨和迫害。
  〔3〕 《招商局三大案》 李孤帆著,一九三三年二月上海现代书局出版。李孤帆曾
任招商局监督处秘书、总管理处赴外稽核;一九二八年参加稽查天津、汉口招商局分局舞弊
案,一九三○年参加调查招商局附设的积余公司独立案,后将三案内容编成此书。招商局,
即轮船招商局,旧中国最大的航运公司,清同治十一年(1872)十一月由李鸿章创办的
名为官督商办的企业。一九三二年后成为国民党官僚资本主义的产业。
  〔4〕 庚款委员会 一九○○年(庚子)八国联军侵入中国,强迫清政府于次年订立
《辛丑条约》。其中规定付给各国“偿款”海关银四亿五千万两,分三十九年还清,年息四
厘,通称“庚子赔款”。后来,美、英、法、日等帝国主义先后将部分赔款“退还”,用以
“资助”中国教育事业等,并分别成立了管理这项款务的机构。胡适曾任中英庚款顾问委员
会的中国委员及管理美国庚款的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董事兼秘书,握有该会实权。
  〔5〕 “好人” 一九二二年五月,胡适曾在他主持的《努力周报》第二期上提出“
好政府”的主张,宣传由几个“好人”、“社会上的优秀分子”“加入政治运动”,组成“
好政府”,中国就可得救。所谓“好人”、“优秀分子”,实际是胡适等资产阶级自由主义
者的自我标榜。
  一九三○年前后,胡适、罗隆基、梁实秋等又在《新月》月刊上重弹老调,目的在于到
国民党政府中做官。
止哭文学〔1〕
  前三年,“民族主义文学”家敲着大锣大鼓的时候,曾经有一篇《黄人之血》〔2〕说
明了最高的愿望是在追随成吉思皇帝的孙子拔都元帅〔3〕之后,去剿灭“斡罗斯”。斡罗
斯者,今之苏俄也。那时就有人指出,说是现在的拔都的大军,就是日本的军马,而在“西
征”之前,尚须先将中国征服,给变成从军的奴才。
  当自己们被征服时,除了极少数人以外,是很苦痛的。这实例,就如东三省的沦亡,上
海的爆击〔4〕,凡是活着的人们,毫无悲愤的怕是很少很少罢。但这悲愤,于将来的“西
征”是大有妨碍的。于是来了一部《大上海的毁灭》,用数目字告诉读者以中国的武力,决
定不如日本,给大家平平心;而且以为活着不如死亡(“十九路军死,是警告我们活得可怜
,无趣!”),但胜利又不如败退(“十九路军胜利,只能增加我们苟且,偷安与骄傲的迷
梦!”)。总之,战死是好的,但战败尤其好,上海之役,正是中国的完全的成功。
  现在第二步开始了。据中央社消息,则日本已有与满洲国签订一种“中华联邦帝国密约
”之阴谋。那方案的第一条是:“现在世界只有两种国家,一种系资本主义,英,美,日,
意,法,一种系共产主义,苏俄。现在要抵制苏俄,非中日联合起来……不能成功”云(详
见三月十九日《申报》)。
  要“联合起来”了。这回是中日两国的完全的成功,是从“大上海的毁灭”走到“黄人
之血”路上去的第二步。
  固然,有些地方正在爆击,上海却自从遭到爆击之后,已经有了一年多,但有些人民不
悟“西征”的必然的步法,竟似乎还没有完全忘掉前年的悲愤。这悲愤,和目前的“联合”
就大有妨碍的。在这景况中,应运而生的是给人们一点爽利和慰安,好像“辣椒和橄榄”的
文学。这也许正是一服苦闷的对症药罢。为什么呢?就因为是“辣椒虽辣,辣不死人,橄榄
虽苦,苦中有味”〔5〕的。明乎此,也就知道苦力为什么吸鸦片。
  而且不独无声的苦闷而已,还据说辣椒是连“讨厌的哭声”也可以停止的。王慈先生在
《提倡辣椒救国》这一篇名文里告诉我们说:
  “……还有北方人自小在母亲怀里,大哭的时候,倘使母亲拿一只辣茄子给小儿咬,很
灵验的可以立止大哭……
  “现在的中国,仿佛是一个在大哭时的北方婴孩,倘使要制止他讨厌的哭声,只要多多
的给辣茄子他咬。”(《大晚报》副刊第十二号)
  辣椒可以止小儿的大哭,真是空前绝后的奇闻,倘是真的,中国人可实在是一种与众不
同的特别“民族”了。然而也很分明的看见了这种“文学”的企图,是在给人一辣而不死,
“制止他讨厌的哭声”,静候着拔都元帅。
  不过,这是无效的,远不如哭则“格杀勿论”的灵验。此后要防的是“道路以目”〔6
〕了,我们等待着遮眼文学罢。
  三月二十日。
  备考B:
提倡辣椒救国 王 慈
    记得有一次跟着一位北方朋友上天津点心馆子里
  去,坐定了以后,堂倌跑过来问道:
  “老乡!吃些什么东西?”
  “两盘锅贴儿!”那位北方朋友用纯粹的北方口音说。
  随着锅贴儿端来的,是一盆辣椒。
  我看见那位北方朋友把锅贴和着多量的辣椒津津有味的送进嘴里去,触起了我的好奇心
,探险般的把一个锅贴悄悄的蘸上一点儿辣椒,送下肚去,只觉得舌尖顿时麻木得失了知觉
,喉间痒辣得怪难受,眼眶里不自主涌着泪水,这时,我大大的感觉到痛苦。
  那位北方朋友看见了我这个样子,大笑了起来,接着他告诉我,北方人的善吃辣椒是出
于天性,他们是抱着“饭菜可以不要,辣椒不能不吃”的主义的;他们对于辣椒已经是仿佛
吸鸦片似的上了瘾!还有北方人自小在母亲怀里,大哭的时候,倘使母亲拿一只辣茄子给小
儿咬,很灵验的可以立止大哭……
  现在的中国,仿佛是一个大哭时的北方婴孩,倘使要制止他讨厌的哭声,只要多多的给
辣茄子他咬。
  中国的人们,等于我的那位北方朋友,不吃辣椒是不会兴奋的!
  三月十二日,《大晚报》副刊《辣椒与橄榄》。
  硬要用辣椒止哭B:
不要乱咬人 王 慈
当心咬着辣椒
    上海近来多了赵大爷赵秀才一批的人,握了尺棒,拚
  命想找到“阿Q相”的人来出气。还好,这一批文人从有色的近视眼镜里望出来认为“
阿Q相”的,偏偏不是真正的阿Q。
  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何家干,看了我的《提倡辣椒救国》(见本刊十二号),认北方小
孩的爱嗜辣椒,为“空前绝后”的“奇闻”。倘使我那位北方朋友告诉我,是吹的牛皮,那
末,的确可以说空前。而何家干既不是数千年前的刘伯温,在某报上做文章,却是像在造《
推背图》。北方小孩子爱嗜辣椒,若使可以算是“奇闻”,那么吸鸦片的父母,生育出来的
婴孩,为什么也有烟瘾呢?
  何家干既抓不到可以出气的对象,他在扑了一个空之后,却还要振振有词,说什么:“
倘使是真的,中国人可实在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特别民族了。”
  敢问何家干,戴了有色近视眼镜捧读《提倡辣椒救国》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北方”两
个字?(何家干既把有这两个字的句子,录在他的谈话里,显然的是看到了。)
  既已看到了,那末,请问斯德丁是不是可以代表整个的日耳曼?亚伯丁是不是可以代表
整个的不列颠群岛?
  在这里我真怀疑,何家干的脑筋,怎的是这么简单?
  会前后矛盾到这个地步!
  赵大爷和赵秀才一类的人,想结党来乱咬人。我可以先告诉他们:我和《辣椒与橄榄》
的编者是素不相识的,我也从没有写过《黄人之血》,请何家干若使一定要咬我一口,我劝
他再架一副可以透视的眼镜,认清了目标再咬。
  否则咬着了辣椒,哭笑不得的时候,我不能负责。
  三月二十八日,《大晚报》副刊《辣椒与橄榄》。
  但到底是不行的B:
这叫作愈出愈奇 家 干
  可以代表全中国。然而北方的孩子不能用辣椒止哭,却是事实,也实在没有法子想。
  吸鸦片的父母生育出来的婴孩,也有烟瘾,是的确的。
  然而嗜辣椒的父母生育出来的婴孩,却没有辣椒瘾,和嗜醋者的孩子,没有醋瘾相同。
这也是事实,无论谁都没有法子想。
  凡事实,靠发少爷脾气是还是改不过来的。格里莱阿〔8〕说地球在回旋,教徒要烧死
他,他怕死,将主张取消了。但地球仍然在回旋。为什么呢?就因为地球是实在在回旋的缘
故。
  所以,即使我不反对,倘将辣椒塞在哭着的北方(!)
  孩子的嘴里,他不但不止,还要哭得更加利害的。
  七月十九日。
    D    D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四日《申报·自由谈》,署名何家干。
  〔2〕 《黄人之血》 黄震遐作的鼓吹反共卖国的诗剧,发表于《前锋月刊》第一卷
第七期(一九三一年四月)。鲁迅在《二心集·“民族主义文学”的任务和运命》一文中,
曾给予揭露和批判。
  〔3〕 成吉思皇帝(1162—1227) 名铁木真,古代蒙古族的领袖。十三世
纪初统一了蒙古族各部落,建立蒙古汗国,被拥戴为王,称成吉思汗;一二七九年忽必烈灭
南宋建立元朝后,被追尊为元太祖。他的孙子拔都(1209—1256),于一二三五年
至一二四四年先后率军西征,侵入俄罗斯和欧洲一些国家。
  〔4〕 爆击 日语:轰炸的意思。
  〔5〕 这是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二日《大晚报·辣椒与橄榄》上编者的话,题为《我们
的格言》。
  〔6〕 “道路以目” 语见《国语·周语》:周厉王暴虐无道,“国人莫敢言,道路
以目”。据三国时吴国韦昭注,即“不敢发言,以目相眄而已”。
  〔7〕 斯德丁(Stettin) 欧洲中部奥德河口的城市,古属波兰,曾为普鲁
士占有,一九三三年时属德国,一九四五年归还波兰人民共和国,今名什切青(Szcze
cin)。
  〔8〕 格里莱阿(G.,Galileo,1564—1642) 通译伽俐略,意
大利物理学家、天文学家。一六三二年他发表《关于两种世界体系对话》,反对教会信奉的
托勒密地球中心说,证实和发展了哥白尼的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的“日心说”,因此于一六三
三年被罗马教廷宗教裁判所判罪,软禁终身。
“人  话”〔1〕
  记得荷兰的作家望蔼覃(F.Van Eeden)〔2〕——可惜他去年死掉了——
所做的童话《小约翰》里,记着小约翰听两种菌类相争论,从旁批评了一句“你们俩都是有
毒的”,菌们便惊喊道:“你是人么?这是人话呵!”
  从菌类的立场看起来,的确应该惊喊的。人类因为要吃它们,才首先注意于有毒或无毒
,但在菌们自己,这却完全没有关系,完全不成问题。
  虽是意在给人科学知识的书籍或文章,为要讲得有趣,也往往太说些“人话”。这毛病
,是连法布耳(J.H.Fabre)〔3〕做的大名鼎鼎的《昆虫记》(Souveni
rs Entomologiques),也是在所不免的。随手抄撮的东西不必说了。近
来在杂志上偶然看见一篇教青年以生物学上的知识的文章〔4〕,内有这样的
叙述——
  “鸟粪蜘蛛……形体既似鸟粪,又能伏着不动,自
  己假做鸟粪的样子。”
  “动物界中,要残食自己亲丈夫的很多,但最有名的,要算前面所说的蜘蛛和现今要说
的螳螂了。……”
  这也未免太说了“人话”。鸟粪蜘蛛只是形体原像鸟粪,性又不大走动罢了,并非它故
意装作鸟粪模样,意在欺骗小虫豸。螳螂界中也尚无五伦〔5〕之说,它在交尾中吃掉雄的
,只是肚子饿了,在吃东西,何尝知道这东西就是自己的家主公。
  但经用“人话”一写,一个就成了阴谋害命的凶犯,一个是谋死亲夫的毒妇了。实则都
是冤枉的。
  “人话”之中,又有各种的“人话”:有英人话,有华人话。华人话中又有各种:有“
高等华人话”,有“下等华人话”。浙西有一个讥笑乡下女人之无知的笑话——“是大热天
的正午,一个农妇做事做得正苦,忽而叹道:
  ‘皇后娘娘真不知道多么快活。这时还不是在床上睡午觉,醒过来的时候,就叫道:太
监,拿个柿饼来!’”
  然而这并不是“下等华人话”,倒是高等华人意中的“下等华人话”,所以其实是“高
等华人话”。在下等华人自己,那时也许未必这么说,即使这么说,也并不以为笑话的。
  再说下去,就要引起阶级文学的麻烦来了,“带住”。
  现在很有些人做书,格式是写给青年或少年的信。自然,说的一定是“人话”了。但不
知道是那一种“人话”?为什么不写给年龄更大的人们?年龄大了就不屑教诲么?还是青年
和少年比较的纯厚,容易诓骗呢?
  三月二十一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一十八日《申报·自由谈》,署名何家干。
  〔2〕 望·蔼覃(1860—1932) 荷兰作家、医生。《小约翰》发表于一八
八五年,一九二七年曾由鲁迅译成中文,一九二八年北平未名社出版。菌类的争论见于该书
第五章。
  〔3〕 法布耳(1823—1915)法国昆虫学家。他的《昆虫记》共十卷,第一
卷于一八七九年出版,第十卷于一九一○年出版,是一部介绍昆虫生活情态的书。
  〔4〕 指一九三三年三月号《中学生》刊载的王历农《动物的本能》一文。
  〔5〕 五伦 我国封建社会称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种关系为“五伦”,
《孟子·滕文公》中说这五种关系的准则是“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
朋友有信”。
出卖灵魂的秘诀〔1〕
  几年前,胡适博士曾经玩过一套“五鬼闹中华”〔2〕的把戏,那是说:这世界上并无
所谓帝国主义之类在侵略中国,倒是中国自己该着“贫穷”,“愚昧”……等五个鬼,闹得
大家不安宁。现在,胡适博士又发见了第六个鬼,叫做仇恨。这个鬼不但闹中华,而且祸延
友邦,闹到东京去了。因此,胡适博士对症发药,预备向“日本朋友”上条陈。
  据博士说:“日本军阀在中国暴行所造成之仇恨,到今日已颇难消除”,“而日本决不
能用暴力征服中国”(见报载胡适之的最近谈话,下同)。这是值得忧虑的:难道真的没有
方法征服中国么?不,法子是有的。“九世之仇,百年之友,均在觉悟不觉悟之关系头上,
”——“日本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征服中国,即悬崖勒马,彻底停止侵略中国,反过来征服中
国民族的心。”
  这据说是“征服中国的唯一方法”。不错,古代的儒教军师,总说“以德服人者王,其
心诚服也”〔3〕。胡适博士不愧为日本帝国主义的军师。但是,从中国小百姓方面说来,
这却是出卖灵魂的唯一秘诀。中国小百姓实在“愚昧”,原不懂得自己的“民族性”,所以
他们一向会仇恨,如果日本陛下大发慈悲,居然采用胡博士的条陈,那么,所谓“忠孝仁爱
信义和平”的中国固有文化,就可以恢复:——因为日本不用暴力而用软功的王道,中国民
族就不至于再生仇恨,因为没有仇恨,自然更不抵抗,因为更不抵抗,自然就更和平,更忠
孝……中国的肉体固然买到了,中国的灵魂也被征服了。
  可惜的是这“唯一方法”的实行,完全要靠日本陛下的觉悟。如果不觉悟,那又怎么办
?胡博士回答道:“到无可奈何之时,真的接受一种耻辱的城下之盟”好了。那真是无可奈
何的呵——因为那时候“仇恨鬼”是不肯走的,这始终是中国民族性的污点,即为日本计,
也非万全之道。
  因此,胡博士准备出席太平洋会议〔4〕,再去“忠告”一次他的日本朋友:征服中国
并不是没有法子的,请接受我们出卖的灵魂罢,何况这并不难,所谓“彻底停止侵略”,原
只要执行“公平的”李顿报告——仇恨自然就消除了!
  三月二十二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六日《申报·自由谈》,署名何家干。
  〔2〕 “五鬼闹中华” 胡适在《新月》月刊第二卷第十期(一九三○年四月)发表
《我们走那条路》一文,为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和国民党反动统治作辩护,认为危害中国的是
“五个大仇敌:第一大敌是贫穷。第二大敌是疾病。第三大敌是愚昧。第四大敌是贪污。第
五大敌是扰乱。这五大仇敌之中,资本主义不在内,……封建势力也不在内,因为封建制度
早已在二千年前崩坏了。帝国主义也不在内,因为帝国主义不能侵害那五鬼不入之国”。
  〔3〕 “以德服人者王,其心诚服也” 语出《孟子·公孙丑》:
  “以德行仁者王。……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
也。”
  〔4〕 太平洋会议 指太平洋学术会议,又称泛太平洋学术会议,自一九二○年在美
国檀香山首次召开后,每隔数年举行一次。这里所指胡适准备出席的是一九三三年八月在加
拿大温哥华举行的第五次会议。上面文中所引胡适关于“日本决不能用暴力征服中国”等语
,都是他就这次会议的任务等问题,于三月十八日在北平对新闻记者发表谈话时所说,见一
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二日《申报》。
文人无文〔1〕
  在一种姓“大”的报的副刊上,有一位“姓张的”在“要求中国有为的青年,切勿借了
‘文人无行’的幌子,犯着可诟病的恶癖。”〔2〕这实在是对透了的。但那“无行”的界
说,可又严紧透顶了。据说:“所谓无行,并不一定是指不规则或不道德的行为,凡一切不
近人情的恶劣行为,也都包括在内。”
  接着就举了一些日本文人的“恶癖”的例子,来作中国的有为的青年的殷鉴,一条是“
宫地嘉六〔3〕爱用指爪搔头发”,还有一条是“金子洋文〔4〕喜舐嘴唇”。
  自然,嘴唇干和头皮痒,古今的圣贤都不称它为美德,但好像也没有斥为恶德的。不料
一到中国上海的现在,爱搔喜舐,即使是自己的嘴唇和头发罢,也成了“不近人情的恶劣行
为”了。如果不舒服,也只好熬着。要做有为的青年或文人,真是一天一天的艰难起来了。
  但中国文人的“恶癖”,其实并不在这些,只要他写得出文章来,或搔或舐,都不关紧
要,“不近人情”的并不是“文人无行”,而是“文人无文”。
  我们在两三年前,就看见刊物上说某诗人到西湖吟诗去了,某文豪在做五十万字的小说
了,但直到现在,除了并未豫告的一部《子夜》〔5〕而外,别的大作都没有出现。
  拾些琐事,做本随笔的是有的;改首古文,算是自作的是有的。讲一通昏话,称为评论
;编几张期刊,暗捧自己的是有的。收罗猥谈,写成下作;聚集旧文,印作评传的是有的。
甚至于翻些外国文坛消息,就成为世界文学史家;凑一本文学家辞典,连自己也塞在里面,
就成为世界的文人的也有。然而,现在到底也都是中国的金字招牌的“文人”。
  文人不免无文,武人也一样不武。说是“枕戈待旦”的,到夜还没有动身,说是“誓死
抵抗”的,看见一百多个敌兵就逃走了。只是通电宣言之类,却大做其骈体,“文”得异乎
寻常。“偃武修文”〔6〕,古有明训,文星〔7〕全照到营子里去了。
  于是我们的“文人”,就只好不舐嘴唇,不搔头发,揣摩人情,单落得一个“有行”完
事。
  三月二十八日。
  备考B:
恶  癖 若  谷
  所谓“无行”,并不一定是不规则或不道德的行为,凡一切不近人情的恶劣行为,也都
包括在内。
  只要是人,谁都容易沾染不良的习惯,特别是文人,因为专心文字著作的缘故,在日常
生活方面,自然免不了有怪异的举动,而且,或者也因为工作劳苦的缘故,十人中九人是染
着不良嗜好,最普通的,是喜欢服用刺激神经的兴奋剂,卷烟与咖啡,是成为现代文人流行
的嗜好品了。
  现代的日本文人,除了抽烟喝咖啡之外,各人都犯着各样的怪奇恶癖。前田河广一郎爱
酒若命,醉后呶鸣不休;谷崎润一郎爱闻女人的体臭和尝女人的痰涕;今东光喜欢自炫学问
宣传自己;金子洋文喜舐嘴唇;细田源吉喜作猥谈,朝食后熟睡二小时;宫地嘉六爱用指爪
搔头发;宇野浩二醺醉后侮慢侍妓;林房雄有奸通癖;山本有三乘电车时喜横膝斜坐;胜本
清一郎谈话时喜用拇指挖鼻孔。形形色色,不胜枚举。
  日本现代文人所犯的恶癖,正和中国旧时文人辜鸿鸣喜闻女人金莲同样的可厌,我要求
现代中国有为的青年,不但是文人,都要保持着健全的精神,切勿借了“文人无行”的幌子
,再犯着和日本文人同样可诟病的恶癖。
  三月九日,《大晚报》副刊《辣椒与橄榄》。
  风凉话?B:
第四种人 周木斋
  人无文》一文,论中国的文人,有云:
  “‘不近人情’的并不是‘文人无行’,而是‘文人无文’。拾些琐事,做本随笔的是
有的;改首古文,算是自作是有的。进一通昏话,称为评论;编几张期刊,暗捧自己的是有
的。收罗猥谈,写成下作;聚集旧文,印作评传的是有的。甚至于翻些外国文坛消息,就成
为世界文学史专家;凑一本文学家辞典,连自己也塞在里面,就成为世界的文人的也有。然
而,现在到底也都是中国的金字招牌的文人。”
  诚如这文所说,“这实在是对透了的”。
  然而例外的是:
  “直到现在,除了并未预告的一部《子夜》而外,别的大作却没有出现。”
  “文”的“界说”,也可借用同文的话,“可又严紧透顶了”。
  这文的动机,从开首的几句,可以知道直接是因“一种姓‘大’的副刊上一位‘姓×的
’”关于“文人无行”的话而起的。此外,听说“何家干”就是鲁迅先生的笔名。
  可是议论虽“对透”,“文”的“界说”虽“严紧透顶”,但正惟因为这样,却不提防
也把自己套在里面了;纵然鲁迅先生是以“第四种人”自居的。
  中国文坛的充实而又空虚,无可讳言也不必讳言。不过在矮子中间找长人,比较还是有
的。我们企望先进比企图谁某总要深切些,正因熟田比荒地总要容易收获些。
  以鲁迅先生的素养及过去的造就,总还不失为中国的金钢钻招牌的文人吧。但近年来又
是怎样?单就他个人的发展而言,却中画了,现在不下一道罪己诏,顶倒置身事外,说些风
凉话,这是“第四种人”了。名的成人!
  “不近人情”的固是“文人无文”,最要紧的还是“文人不行”(“行”为动词)。“
进,吾往也!”
  四月十五日,《涛声》二卷十四期。
  乘凉B:
两误一不同 家  干
    这位木斋先生对我有两种误解,和我的意见有一点
  不同。
  第一是关于“文”的界说。我的这篇杂感,是由《大晚报》副刊上的《恶癖》而来的,
而那篇中所举的文人,都是小说作者。这事木斋先生明明知道,现在混而言之者,大约因为
作文要紧,顾不及这些了罢,《第四种人》这题目,也实在时新得很。
  第二是要我下“罪己诏”。我现在作一个无聊的声明:
  何家干诚然就是鲁迅,但并没有做皇帝。不过好在这样误解的人们也并不多。
  意见不同之点,是:凡有所指责时,木斋先生以自己包括在内为“风凉话”;我以自己
不包括在内为“风凉话”,如身居上海,而责北平的学生应该赴难,至少是不逃难之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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