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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宫之囚

_36 阿菩(当代)
有莘不破一听脸色一沉,道:“我不要!”
“我真不明白你一直在逃避什么。你从来不愿意提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血缘,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师承,也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
“那个位置,谁坐上去都一样。”
江离笑道:“是吗?你这么想,于公孺婴可不这么想。”
“于公?他怎么想你怎么知道?”
江离道:“在感情上,他的心已经死了。他现在还活得这么有生命力,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心思放到另一件事情上。”
“什么事情?”
“应该是他父亲的遗愿。有穷氏遗民散入陶函国,但族中精英无时无刻不想完成后羿的志向。这是这一族的集体意愿。我想,于公兄少年时应该也曾立下这方面的远大志向。只是后来……唉。”银环的出现打乱了于公孺婴的整个生命步伐,而父亲的死更给了他巨大的刺激。
有莘不破淡然道:“有穷遗民想干大事想复国!关我什么事!”
江离笑道:“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有穷的国运到了后羿那里也就到头了。他们想君临天下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实现的了。退而求其次,他们应该是希望帮助商人取得天下共主的地位。那样一来,一方面可以报复三百年前的国仇,另一方面他们一族也可以在未来的天下体系中取得比其他部族更优越的地位。喂,说实在的,于公孺婴他们家族应该和商王族有千丝万缕联系才对,他本人又有那样的天赋,怎么看也是个栋梁之才,汤王和大臣们不可能没注意到他才对。你做小王孙的时候,真的没见过他?”
有莘不破很不喜欢人提起他的王孙身份,因为说的人是江离才没有发作,没好气地说:“来过我家,有事错过了没见到。你别提这些事情了好不好。一谈起那些国政大事就滔滔不绝,你像个修天道的人吗你!”
江离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他望着天空:“我似乎还有另外一个过去,一个被遗忘的过去。”他想起了夏都镇都四门传人中的乌悬对他说的话:“您是大夏王族啊!”心中不由一阵怅惘。
有莘不破见江离发呆,道:“你不是生气吧?其实……唉。”
江离道:“其实怎么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有莘不破望向东方,说:“有一次玩捉迷藏躲在我师父的密室,翻出一具僵尸来。”
江离奇道:“僵尸?”心想师伯是当世高人,房里怎么会有一具僵尸?
“嗯。”有莘不破说:“应该是死了,但又像还活着。那僵尸的眼睛很奇怪,我在他的左眼里看到了很多过去的往事,而在他的右眼里……”说到这里有莘不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有莘不破沉默良久,才道:“我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坐在王座上,接受四方诸侯的参拜。”
江离道:“那没什么不好的啊。”
“可是那个我很不开心!”有莘不破道:“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空荡荡的。虽然周围有很多人围簇着,却还是那么寂寞,那么孤独!身边的人都怕我,匍匐在我脚下,恭维我,向我宣誓效忠。可面对他们的宣誓我一点也不高兴!我杀了很多人,王宫的卫队把很多人头一个个地砍下,鲜血把护城河都染红了。而我则站在城头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落下的人头笑,我只知道自己很不开心。”
江离听得怔了。有莘不破继续说:“遇到你以后,遇到雒灵以后,遇到于公孺婴芈压桑谷隽他们以后,我更害怕了。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怎么没有你们呢?难道那时候你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吗?我真的很害怕在那个僵尸眼睛里看到的事情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江离道:“或许……那个僵尸的预言并不准确。或许那只是一个幻象!”
“我也希望这样。”有莘不破说:“背着你在荒原行走的那一段路程里我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背上的那个人将会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僵尸的预言里出现呢?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命运之轮已经改变了。遇到于公孺婴和雒灵以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江离不说话,听有莘不破继续道:“你说我是逃避责任也好,说我是逃避命运也好,总之我不会回去坐那个位置的。这个世界少了谁都照样转!我听过一个传说,说天山再往西有另一个文明的存在。我想到那里去,用我的刀,我的力量和我的生命在那边做一个传说中的英雄,一个按照自己意愿活下去的侠客,而不是一个被人推上王座的君王!”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季丹雒明和传说中的血剑宗。
“我不很同意你的看法。”江离说,“你要想在命运面前获得自由,不一定要放弃既定的身份去流浪啊。如果你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不是一种更好的解放吗?既然你觉得命运已经改变了,为什么还要去追寻那种不可测的文明传说呢?作为一个君王,有于公孺婴这样的朋友帮助你,你应该可以做得很成功;作为一个男人,有雒灵这样的女人做你妻子,你应该会活得很开心。”
“那你呢?”
“我?”江离失笑道:“我也许会成为雪山上的一片雪花,也许会成为银河中的一粒星尘。”
“但我却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分开。”
“是吗?你也太贪心了吧!”有莘不破这句话让他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人间诱惑。和好朋友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那的确是人生至乐。然而只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是否也是一种局限呢?当发现面对这个问题心中无法回答时,江离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验来了。
※※※
“唉,伊挚和祝宗人的打算原来都是挺好的。如果祝宗人还在,伊挚又分身有术的话,也许未来真会朝着他们二人所希望的发展。”
都雄虺笑道:“然而祝宗人已经不在了,伊挚也只能在远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自生自灭!或许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也说不定。可惜你我意见也不统一,要不然天下大势就在你我指掌之间了。”
“嘿!总之,你想怎么对付祝宗人的徒弟我不管,但我在一日,你就别想对我徒弟的男人出手。”
第十七关 交尾的壮举
水王水后恢复的速度比江离的预料还要慢些。
这已经是第七天的夜晚。采采知道,今天应该是最后的一晚了。过了今夜,父母的元气就会全复,水之鉴的召唤一旦开始,形势将无可挽回。
“真的要那么做吗?”采采心中不能没有犹豫。自己既然没有办法阻止父母,那只有借助外力。打开大门,让陶函的人进来,让他们用力量“说服”父母。这样做的结果,她采采将会成为水族最大的叛徒!可这不是采采犹豫的原因。她不怕成为众人眼中的叛徒,她怕的是有莘不破完全控制住局面以后,会怎么样对待族人。
以前她对有莘不破等人的友善态度很有信心,可水后的话却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采采!不要相信一厢情愿的和善!平原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因为我们手中握有覆灭他们的力量!”
然而不管怎么样,采采还是想出去和有莘不破等再谈一谈。她假传命令让罗蘫去把河伯东郭冯夷替代下来,让河伯去寻找那个一直不知潜伏在哪里的雒灵,两人中计以后,采采才匆匆往湖口赶去。
“到了。”她嘘了口气,东郭冯夷果然不在,只剩下罗蘫。
“什么!公主你要出去!”
“是。你不要拦着我。”
“不行!水王有令……”
“姨姆!”采采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决!“我们在小镜湖十六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制止族人那不可能成功的妄想吗?”
“这些我不知道。”罗蘫说,“无陆计划的后果,不是我敢去预测的。但我相信水后——不管是十六年前她率领我们离开,还是今天她率领我们回来,我都相信她。采采,回去吧,不要让我难做。”
采采叹了一口气。虽然一开始她有硬闯的准备了。双手交叉:“兰花沐!”
水流结成兰花形状,把罗蘫困住了。罗蘫大惊道:“小公主,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水王知道会责骂你的!”
“罗蘫姨姆,对不起。”说完这句话,采采匆匆向湖口漂去。
眼见就要出湖界,背后一个声音悠悠吟道:“兰花沐。”
一听到这个声音采采心中大惊,全身早被困住。那声音又吟道:“夕流卷。”潜流倒涌,把采采拉了回去。一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改平时的温柔与安详。
“妈妈!”采采呼道。见到水后。她知道自己硬闯出去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妈妈,你让我出去。至少我要和有莘他们再谈谈。”
“采采,你怎么还是不懂!”水后神色坚定有如铁石:“他们过去对你和善,是因为不知道我族握有水漫天下的法力。现在他们却连无陆计划也知道了。只要我们存在一天,平原上的民族就会食不安寝不宁!你难道以为他们解除我们武力之后,他们还会留下我们的性命吗?”采采一阵颤抖,水后继续道:“只要留下哪怕一点血脉,我们的仇恨和力量也可能再次觉醒!对他们来说要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们一族杀个干净!”
采采颤声道:“可是当年您不是……”
“当年我那样做,是因为我知道凭我们当年的力量根本无法成事!”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就行了吗?”
水后无语。过了一会道:“或许行。”
“就为了这个或许,把全族的性命都压上?”
“采采,你怎么这么对我说话!”
“对不起,妈妈。”采采抽泣说,“可是这件事情关乎我们全族的生死啊。”
“可是,采采。”水后说:“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
“妈妈……”
“不要再说了!”水后的语气变得坚毅起来:“今天如果不是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我提前出关,我差点就让你的胡闹得逞。”
“重要的客人?”
“西北方来的客人。”
采采奇道:“我们这里已经是西垂了,西边还有民族存在吗?”
“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从现在开始到整个无陆计划成功,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碧水水晶里!”
采采惊道:“妈妈,你要把我关起来?”
“你对平原上的人心存幻想,让你参加计划只能坏事!”
“不!妈妈,我不要……”一股阴力袭来,采采四肢一阵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
※※※
月圆如盘,月凉如水。天地间一片静谧。
“当!”师韶的瑟弦断了一根。龙爪秃鹰目视苍穹,一飞冲天。桑谷隽在九地之下被地动唤醒。狻猊警惕地昂起了头从一品居窜了出来,打翻了一钵热汤。
“终于来了。”江离心道。七香车腾空而起,飞下雪山。大镜湖湖口,陶函商队的其他几个首领早已会齐。
有莘不破问江离道:“功力都恢复了吗?”
江离淡淡一笑。
芈压突然叫道:“看!”
众人一齐望去,大镜湖的上空,映出一幅壮观的景象:月色和湖光交相辉映,就如湖上悬浮着万千面镜子,把月光无穷无尽地反射下去,水月相射中,两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出来——胸部以上是水王水后的赤裸裸的人身,胸部以下却是两条巨蟒的蛇尾。巨大的蛇尾盘绕在一起,不断地扭动摩擦,竟然是在半空中肆无忌惮地交尾!
芈压见识有限,不知这是蛇类交合的场景,说:“这是什么。”桑谷隽忙走上一步挡住他不让他看,骂道:“无耻!”
于公孺婴哼了一声,取箭拉弓,嗖的就是一箭,但一碰到笼罩大镜湖的水月大阵,马上被反弹回来。他轻挥落日弓,把反射回来的箭拨开,道:“看来水月阵的威力还在。”
有莘不破道:“按原计划行动吧。江离,你来安排人手。”
江离道:“看他们这举动,召唤‘水之鉴’的仪式用的乃是男女交还的巫舞淫祀。按照独苏儿前辈的说法,这阵法现在应该有三个破绽。但我们能否在他们召唤出‘水之鉴’之前成功找到天地人三门并攻进去却是一大问题。为了拖延他们召唤的进度,必须有一位高手坐镇阵外,发出平和的力量干扰这淫祭的进行。”
师韶微笑道:“如果心宗宗主肯出手,以她无所不至的心力当能令这淫祭半途而废。我的《清心曲》虽然有些药不对症,却也能大大延缓他们的进度。”
江离又道:“破坏召唤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釜底抽薪,从地门或人门就是攻入内部,瓦解水族的祭典,这可能会遇到死命的抵抗。第二就是打破天门,直接攻击处于召唤中的水王水后。我们必须双管齐下,两方面都有所准备。因此湖口另需要一个高手坐镇——一旦我们破了水月阵的反射之力,就马上攻击水王水后。这需要极迅疾的行动力,要办成这件事情,自然非孺婴兄不可。”
于公孺婴点了点头,算是接令。
江离问道:“你要用什么箭对付他们?”
于公孺婴道:“水火相克,对付他们自然是用祝融之羽。”
江离道:“这两人非同小可,虽然他们会把全部精力全放在召唤水之鉴上,如果我们破阵成功,你趁虚而入自然可以一击而中,但我怕‘祝融之羽’还是难以一击定鼎!”
于公孺婴沉吟不语。芈压抢道:“那就加上我的重黎之火!”于公孺婴点了点头。
江离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却怕芈压又因为不让他冲锋而闹意见,当下道:“好!接下来就是天地人三门。如果我们知道三门的位置,集中兵力攻打自然最好。但现在第一步却是要确定三门的所在。因此分头行动胜算更高。反正水族内部除了水王水后之外再没有足以和我们三个抗衡的高手,我们不怕被他们各个击破。”
桑谷隽道:“我找地门。上次我曾侵入地门,虽然他们可能会调整阵形,不过应该还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江离点头道:“好。那我去寻找天门。不破,你寻找人门去。”
有莘不破道:“怎么找?”
江离道:“那我怎么知道。好了,部署结束,大家行动吧。”招呼了七香车,径向天空飞去。
桑谷隽笑道:“有莘台侯大人,你慢慢琢磨吧,其实你动不动手无所谓,等我和江离把阵法破了,你再进来捡现成就行。”
有莘不破一听大怒,桑谷隽却已微笑着沉入地面。
芈压突然愤愤道:“糟糕!我上当了。”
有莘不破道:“什么上当?”
“上江离哥哥的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要呆在一旁看热闹?不破哥哥,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有莘不破道:“换?你知道人门在哪里吗?”
芈压吐了吐舌头,说:“不知道。算了,我还是等着帮孺婴哥哥提炼重黎火精,到头还有一份功劳。不破哥哥,你这回要是找不到人门,可就糗大了。不过你至少名义上是我们这群人的首领,无论我们做什么,到头来都会算上你的功劳的。”
有莘不破怒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好好看你不破大哥的手段吧!我一定会第一个进那个水月破烂阵的!”
举足向湖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问于公孺婴道:“老大……”
“别问我。”于公孺婴道:“我对这个阵法也是一头雾水。”
有莘不破转头看师韶,师韶没有眼睛,却仿佛能够感受到有莘不破的眼光,笑道:“我有个预感,你会第一个破阵。”却没提供半点有实质性帮助的信息,慢慢向镜湖外围的一座雪山走去。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有莘不破不再废话,发足绝尘而去。
芈压看着抬头看了看大镜湖上空那两个山岳半高大的人影交尾,突然想起了什么,腹部一热,脸不禁红了。
于公孺婴道:“别乱看!好好提炼重黎之精去!”
芈压点了点头,不再看那暴露在天空中的淫乱场面,但心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今年才虚岁十六,从小家教甚严,此时情窦初开,被那交欢场面引动了欲火,非但无法平息,反而越烧越烈,腹下有如火烧,双颊如贴炮烙。就在这时,一个小丘上传来一阵竽声,音律中正平和,乐而不乱,哀而不伤。芈压一听,心中才慢慢静了下来。
于公孺婴举目望去,半空中的交尾果然在在竽声响起之后出现窒滞。
※※※
桑谷隽闯过一次地门,轻车熟路。虽然水后用了挪移大法把地门的方向修改了,但临时改弦更张,终究无法做到无迹可寻。没多久就让精通地行之术的桑谷隽找到门路。
桑谷隽大喜,直闯进去。地门后面布满土偶幻象,却半点也没能阻住桑谷隽的步伐。周围的泥土越来越硬,桑谷隽知道地门最后一道关口近了,往最坚硬的地方潜去,用力一冲,果然眼前一亮:“哈哈,我还不是第一个!”
他心中得意,心想江离多半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天门,有莘不破更不可能比自己快!但眼睛才适应了光亮,不由得暗叫一声苦:踏在自己脚下的,竟然是一片沙漠。
“这会丢脸丢大了。”桑谷隽自言自语道:“地门没找到也就算了,居然还走错了路!”
正自懊丧,空中一个声音道:“你没走错路啊。不过这么快就到这里,倒真是吓了我一跳。”
桑谷隽闻声抬头,两人一照面,一齐叫道:“是你!”
※※※
有莘不破沿着湖界乱闯,不但不知道人门的所在,连如何寻找都没有眉目。
※※※
出现在桑谷隽眼前的,竟然是在“五行地狱”和毒火雀池两度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在五行地狱的时候,桑谷隽看见的只是一个折射了的幻影,但当时已经为她的飒爽英姿所倾倒;之后在毒火雀池相遇,这个女孩子问了他几个问题,当时他心情极为复杂,竟讷讷不能回答。他随陶函商队西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两度相见、却两次没有把握住结识机会的女孩子,谁知道竟然在这里遇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有莘不破听见桑谷隽此刻结结巴巴的声音,非恶毒地讥笑他不可。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风中的少女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你了。看来要坏水族大事的就是你们一伙了?很好,很好,我还想办完这边的事情去蚕从找你们,看来不用了。”
桑谷隽又惊又喜:“你要来找我们?”
少女笑道:“虽然我们在毒火雀池只是匆匆一会,但我主人听我转述之后,对你们都很有兴趣哩。”
“主人?”桑谷隽不由得一怔。这个少女风度甚佳,怎么看不不像是奴隶之流。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啊,我叫桑谷隽!”桑谷隽想起有莘不破在屡屡笑话他之余老说“下次见面记得要问问对方的名字”,没想到真见了面还是由对方先开了口。忙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嗯,我叫燕其羽。”
“燕其羽……好名字。”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的。”燕其羽说,“那天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背着大弓回答我话的,一个拿着把大刀的,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很清雅的大姑娘,哦,对了,还几个老的。都是你的伙伴吗?”
桑谷隽老老实实道:“年级比较大的是我的长辈,其中一位是我父亲。年级比较轻的都是我的伙伴。背弓箭那个叫于公孺婴,拿刀那个叫有莘不破,长得很漂亮那个叫江离,那个大姑娘叫雒灵。还有一个昏迷的小孩子不知道你看到没,叫做芈压。”
燕其羽笑道:“你这人真有趣,跟我报家谱么?”
桑谷隽脸上一红。燕其羽又道:“你来闯地门,怎么干说话不做事?”
桑谷隽一愣,笑道:“也是。这里真的就是地门吗?”
燕其羽一指,说:“其实你已经过了地门了。这里算是地门后面的阵势。过了那个山崖,你就能看见湖水了。”
桑谷隽道:“哦,原来这样啊。谢谢你指点。对了,你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我住在天山天池附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办点事情。”
桑谷隽知道了对方的住址,心中狂喜,又道:“那你会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燕其羽笑道:“办完事情就走,应该不会很久。”
“这样啊。我有点很重要的事情得先去办完。办完后我们再见个面好不好?”
燕其羽笑道:“只怕不行。”
桑谷隽道:“那我以后再到天山拜访你,好不好?”
燕其羽微笑不语。桑谷隽喜道:“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办事。”就往燕其羽所指的那个山崖走去。突然脚下一飘,竟然被一股狂风卷了起来。
那风不像有莘不破施展的“大旋风斩”,竟然像是天然的龙卷风!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突变的自然现象,被卷上半空后转了个头昏脑涨,一眼瞥见燕其羽盯着自己冷笑,明白了什么,大叫道:“燕姑娘!这风……难道是你?”
燕其羽冷冷道:“当然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燕其羽失笑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你来地门闯关,我在这里守关,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桑谷隽脑袋轰的一声,大骂自己色迷心窍。然而还是不愿意和燕其羽对敌,大声说:“燕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溯流伯川他们?他们要水漫天下你知道吗?”
“那关我什么事?”
桑谷隽一听顿时语塞。只听燕其羽道:“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办完事情好早点回去。”
桑谷隽大声道:“不行!我决不能让这什么‘无陆计划’成功!那会害死很多人的。我的故乡蚕从是个盆地,这个计划一旦成功,第一个要亡国的就是我们蚕从。”
“亡国就亡国,与我何尤?”
桑谷隽心中一凛,心想自己对她虽然大有好感,但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恋慕,现在处于非常时期,必须先把正事办完。高声道:“燕姑娘,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可要出手了!”
燕其羽笑道:“你以为自己还出得了手吗?”
桑谷隽被狂风卷在半空无可借力,正要召唤幻蝶,只听燕其羽道:“这风是一瞬三十转,你居然若无其事,看来太小看你了。咄!大漠飞沙,一瞬三百转!起!”
旋转风速突然加速了十倍!在强大的旋转中心桑谷隽只觉得连血肉骨头都要往外散!心中大惊,忙用“千斤堕”,身体的外表裹了一层岩皮,利用重力向下急坠。燕其羽冷然道:“进了我的风轮,若还让你出去,我燕其羽三个字倒过来写!”手一挥,一股风倒卷而起,竟然把桑谷隽的千斤重力托住了。再一挥,劈出连绵不断的风刃。这风刃比起有莘不破的刀罡来毫不逊色,加上旋风的助力,不多时就把桑谷隽的护体岩层劈得七零八落。燕其羽的手再一次抬起,又是三十六把风刃,却一把把斩向桑谷隽的咽喉。桑谷隽大骇。他身陷风轮之中,非但缓不出手来招呼幻兽,更无法借用大地之力,竖起手用土之铠甲硬挡,没挡得几下,两手便几欲折断。
燕其羽笑道:“我这风刃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乃是天地所赋予的煞气。只要有阴阳之气就有风,有风处风刃便无所不在,看你怎么挡!试试我的天罡螺旋刀!”
桑谷隽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气息从脚下袭来,向下一望,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骇得魂飞魄散:锋芒比方才的风刃更厉害的螺旋形风刀,正沿着暴风席卷而上。桑谷隽心中微微颤抖着:“难道今天就是我桑谷隽的死期?没想到我会死在她的手上。”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太亏了!因为他还是一个处男。
第十八关 云海
芈压指着远处的龙卷风说:“孺婴哥哥,那是有莘哥哥的大旋风斩吗?”
于公孺婴沉着脸道:“不像。”又道:“怪了。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这么厉害的龙卷风!如果是人为的,那对方的实力也太可怕了。难道水族还有这样的好手!”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增援?”
“应该不用。”于公孺婴道:“以他们三个的实力,不轻敌的话应该还能应付得了。”
※※※
“啊——”桑谷隽惨叫着,但回荡在这个空旷的荒漠里却没有一个朋友能听到。燕其羽道:“这片荒山夹在两大山脉之间,是方圆五百里最好的风口。我在这里实力至少提升半倍。你的实力就算再高十倍也休想逃出来。”
桑谷隽的土之铠甲已经开始承受不住风刃的侵袭,全身如被千刀万剐。燕其羽心道:“风轮最厉害的不是风刃的锋锐,而是旋转速度。旋转速度达到一瞬五百转以后,就算那些天山剑道上的一流剑客也早就粉身碎骨了。现在已经达到一千转了,没想到他能挺住。”
哼了一声道:“我本想留你一个全尸,没想到你能撑到现在。我要引动昊天之风了。昊天之风一瞬三千六百转,在昊天之风里就算是岩石也要变成面粉。你能第一个死在我的昊天大龙卷风下,也算荣幸了。去吧,昊天现劫,度尽一国众生!”
桑谷隽只觉眼前一盲,耳际一聋,鼻无味,体无触,连声音也叫不出来,知觉全无,坠入一个浑浑噩噩的虚无之中。
※※※
七香车上,江离眉头一跳,心中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眼前一亮,一座巨大的云海出现在自己眼前。
※※※
风轮终于停息,桑谷隽也终于掉了下来。
燕其羽低声道:“他居然还活着。真是奇迹。不过应该也离死不远了。”
桑谷隽此刻不但连呼吸停止,甚至连生命气息也无法感觉得到。
燕其羽左手扬起,就要运起风刃往他咽喉斩去。此刻桑谷隽的土之铠甲已经完全瓦解,失去真气保护的肌肉不设防地暴露在燕其羽的视线中。别说风刃,此时就是水族最下层的一个小姑娘拿一块石头也能砸死他。
燕其羽的手微微一发一收,终于没有发出风刃,心道:“主人让我至少把他们中一个活着带回去,就选他吧。”这一念之差,保住了桑谷隽的性命。
一阵风吹过,推动燕其羽座下的芭蕉叶,向高空飞去。心想:“先帮那河伯把闯天门的那个解决掉。”突然一丝白色的东西随风飘来粘在芭蕉叶,燕其羽随手要把那丝东西拨开,谁知道那丝东西却像在芭蕉叶上生了根,定眼看时,原来是一条蚕丝。燕其羽一愣,要把蚕丝扯下来,谁知道那蚕丝越扯越长,就是没法扯下来。
她停下芭蕉叶,用力扯剥,蚕丝越扯越多,竟然扯出一大匹来。燕其羽大骇,心知有异:“难道是那姓桑的家伙?”扭转风头飞了回来一看,只见桑谷隽还是死挺在那里,面无人色,双眼紧闭,但他周围的土石却一块块踊动起来,沙子仿佛活了一般一层层地把他围护了起来。燕其羽暗叫不好:“这家伙不醒人事,不自觉中居然还能和大地产生共鸣!牵引地力疗伤!早知道不应该让他着陆!”风刃劈出,却被一块岩石突起挡住。待要发动风轮,桑谷隽所在的地面一陷,身体沉没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土包子。
同时,芭蕉叶上的蚕丝也越来越长,不片刻竟然长出一百多丈长,垂了下来,向那个土包子延伸过去,和泥土一接触,蚕丝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变成上百丈长的一匹丝绸,一头系住了土包,另一头竟把芭蕉叶紧紧缠住!
燕其羽召来风刃,竟然只割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心中极为懊恼:“他清醒的时候输了给我,难道昏迷的时候我反而要输给他!”一怒之下,招来了昊天螺旋风刃。
※※※
有莘不破漫无目的地乱闯。他不知道这时候江离已经找到了天门。
虽然不像桑谷隽那样有过闯入三才之门的经验,但江离精通玄术,凭着水月阵上空天地阴阳之气的强弱分布,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就在这片云海后面了。”正要穿越过去,突然云海一阵翻涌,一个人钻了出来。江离早知天门不可能不设防,但还是没有想到守护者居然是河伯!
江离冷笑道:“镇都四门可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帮水族做起走狗来了!”
河伯东郭冯夷老脸一红,高声喝道:“废话少说。总之天门有我把守,你休想过去!”
江离见了河伯,心中反而有了底,对自己的情况并不十分担心,却道:“说实在的你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哼!这么看来水族还有外援。只不知地门、人门却是什么高人在把守。”
河伯笑道:“你在套我的话吗?嘿!跟你说了也无所谓:把守地门的是一个火辣辣的小姑娘,人门没人把守,后面的是‘万鬼阵’!”
江离惊道:“‘万鬼阵’?你们哪里去找那么多冤魂?”心道:“如果真是‘万鬼阵’,只怕有莘不破过不去。不过他心志坚定,应该死不了。现在只能冀望我和桑谷隽能闯进去了。”
河伯笑道:“天山剑道上,要多少冤魂有多少冤魂。”
“天山剑道?”江离想起一事来,厉声道:“是上代血祖!”
这次轮到河伯吃了一惊了:“你居然知道雠皇大人的踪迹!是祝宗主对你说的吗?”江离的师父祝宗人是河伯的老上司,积威之下,河伯背后也不敢冒犯,仍称之为宗主。
江离刚才厉声高叫原来只是试探,心中并没有底,听河伯露了馅,心道:“原来上代血祖叫‘雠皇’。”口中淡淡说:“我说水族怎么那么大胆!原来背后有人撑腰。你也投靠天山那人了?”
河伯哈哈一笑。他本来不知道水族和上代血祖雠皇有联系,直到昨夜燕其羽来访方知。他被水后的玄阴心结制住后不得不臣服,心里却引为奇耻大辱。若是别人以为他投靠了雠皇,对他来说脸面上好看多了,因此乐得别人误会,笑道:“小伙子,怕了吧。雠皇大人可是和申眉寿大人齐名的绝代宗师。是那一代人里硕果仅存的一位!就是当代四大宗主来了也得执晚辈礼。你若识相就快快打道回府!”申眉寿是江离的太师父,是伊尹和祝宗人的师父,上一代太一宗宗主,已经羽化多年。
江离冷冷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抬出辈分吓人!你那个靠山龟缩在天山不敢出头,还不是怕了他徒弟?我们连当代血祖也不怕,会怕他。”
河伯哼了一声。江离又道:“拦在地门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天山来的吧?区区一介使者,焉能拦住我的伙伴?天地两门我们是破定了,就看我快,还是我的伙伴快!”
河伯笑道:“好大的口气!”
江离见河伯脚下云浪翻腾,笑道:“召唤冥灵吗?这么快就把压箱底的本事都现出来,太早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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