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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宫之囚

_19 阿菩(当代)
有莘不破看得肠胃反转。他没想到活着的这家伙比死了的那家伙更加令人作呕!就在这时,地上的血肉炸了开来,化成一片血雾,有莘不破一惊,向后急退,脚下一空,掉下了悬崖,危机间右手急抓,插进了悬崖边上的岩石,一借力,跃了上来。
崖边一片狼藉,有莘羖镇定如恒,坐在一堵不知何处来的铜墙后面。厚达一尺的铜墙在这片刻间竟然已被血雾腐蚀得千疮百孔。
那个刚刚还在为同伴之死伤心哀嚎的血晨,却早已杳无踪影。
“可惜,让他跑了。”
“不一定跑得掉吧,你的一个同伴追过下去了。”有莘羖说。他仍然安坐在那里,死了一个雷旭,跑了一个血晨,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我的一个同伴?”
“嗯,刚才一直隐身在岩石后面。那人对你没有恶意,对那三个人却充满戒备,应该是你的同伴。”
※※※
“我赢了。”杜若想。湿气在她的催动下已经攻进了那个火圈。
这时,于公孺婴又张开了他的弓,落月弓!
“他又想干什么?”让杜若吃惊的是,于公孺婴的箭这次不是对准了天空,而是瞄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发现我了,怎么可能?不!他瞄得偏了。是了,我刚才湿气催谷得太急,让他察觉到湿气的来源!哼!看来他的鹰眼还是没法看透我的‘云迷’,所以才没法瞄准!”就在杜若想转移阵地的时候,于公孺婴发箭了。
“哼!什么神箭手!没看清楚就乱射!啊,好好听啊,这是什么声音?是曲子么?咦?为什么这么冷,这,怎么回事?”
大雾突然消失了,空气中所有的湿气都被那一箭“广寒曲”引到了杜若周围,结成一块大冰。
被冻在巨大冰块中的杜若,愤怒地盯着冰块外的那个男人。对方仅仅用了一点寒气,就让整个形势逆反!而困住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招来的水气!
他会怎么对付自己?是要把自己活活冻死?还是等寒气耗光自己的体力,再打开冰块折磨自己?
杜若想求援,可是这会儿动都没法动。或许自己死掉以后会被血晨和雷旭他们嘲笑吧。一向看不起男人的她,竟然被一个自己以为吃定了的男人一招制服。
※※※
见血晨利用雷旭残存着灵力的血肉施展“血雾之遁”逃命,雒灵就追了下去。其实对追击血晨她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只是不想在那种情况下和那个自称有莘羖的男人见面。师父说过,世上有一个叫有莘羖的人,是天下第一负心男子。雒灵不想在有莘不破面前表露出对有莘羖的厌恶,因为有莘不破很崇拜这个男人,每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都两眼放光。但雒灵也不想因为有莘不破的原因而讨好有莘羖,所以她避开了。
“都已经追出数里了,由他去吧。”雒灵转了个方向,向车阵掠去。
血晨化作一道血影狂逃,在雒灵转向的时候也缓了缓,似乎发现了什么,但这迟疑只持续了一小会,便又加快了速度。
※※※
于公孺婴以祝融之羽引来南方之精,烧化了巨冰。被冻得全身发颤的杜若掉了出来,跌坐在地上,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于公孺婴:“为什么要放了我?”
于公孺婴在马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不说,一勒缰绳,绝尘而去。
“于公孺婴你给我回来!给我说清楚!”
“于公孺婴!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杜若声嘶力竭地叫着,突然发现自己遇上的,是一个完全无法捉摸的男人——就像这个男人的箭一样。
“不错不错。”
杜若猛的抬头,一个威猛的男人正站在身边不远处。竟是巫女峰下那个神秘男子!但杜若却不认识他。
“你,你是谁?”
那男人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赞道:“于公之斯有个好儿子啊!”
※※※
乌悬举起乌金剑正要击下,给垂死的江离最后一击。突然脸部一痒,晃开头一看,惊得瞠目结舌:不知什么时候,日晕中竟然长出若干枝叶来,刚刚碰到自己脸部的就是一片刚刚长出来的小叶芽!
“不可能!不可能!在太阳上生根发芽!开什么玩笑!”但是那些枝叶的确是在自己召唤来的幻日中蚕食着太阳之精!
“这,这是什么法术!没天理!没天理啊!”面对这种超乎自己想象力的事情,乌悬的神经几乎在一瞬间崩溃。
“躲在日晕里不闷么?”
乌悬向下望去,原本裂开的地面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清泉,不知何时已经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形成一个浅浅的小池,深不过膝,清澈见底。拉七香车的木马欢快地嘶叫着,践踏着不断漫开的泉水,沐浴着过分灿烂的阳光,它身上的花开得更香更密了。
幻日长出来的枝叶向下生长,插进水中,植根泥土以后,枝干迅速变大,长成一株下抵汤谷、上接幻日的大树。
“扶桑……这莫非是扶桑?”乌悬吼叫道。
“不错。”江离坐在水中,扬起水滴滋润自己的肌肤,同时不忘向肩头上终日熟睡的小银狐洒上几点,轻抚几下它的毛发。这只一头奇怪的宠物,方才几乎被烤成一张焦狐皮,可它居然还能睡得着觉!
幻日的太阳之精被扶桑吸食得差不多了,乌悬驾着乌金剑降了下来,双足没入水中,踏到地面,手一反,紧紧握住自己的乌金宝剑,心中却一点胜算都没有。此时此地,有水有木,枉自费了自己偌大真元才幻化出来的“幻日之境”已经被这小子破了!可江离还在不断地催生扶桑!
“他一定是为了积储对付我的力量!”乌悬想着,赶忙横剑当胸,做好了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打算。
江离站了起来,吓得乌悬连退两步。但这美少年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你为了对付我一个人,把这片土地糟蹋成这个样子,唉,作孽!”
江离说着,袒露了自己的右肩,露出琉璃一般光滑的肌肤。天下间便是女子也没几个有这样漂亮的肩膀!乌悬虽是一个正儿八经、不懂风情的大男人,可也看得呆了。
这个年轻人就像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又像一个刚刚摘下的青苹果。如果把乌悬这个大煞风景的家伙剔除出去,这副图画简直可以令成千上万男人和女人为欲望而犯罪。
“要动手了吗?来吧!”乌悬色厉内荏得呼喝道。
江离却不理会他,伸出赤裸的右臂,按住扶桑,一滴水珠从他修长的手指末端流下来,便如一颗珍珠滚下来,滑过他的手背、手腕、手臂,落在浅浅的池水中,化作一个涟漪。
天色变了:是扶桑树招来了风,还是风摇动了扶桑树?是扶桑树招来了云,还是云笼罩住了扶桑树?青色的闪电耀得乌悬以剑遮眼,雷声哄哄,是天在发怒,还是江离在发怒?
乌悬挪开剑,“对方要动手了!一定!”他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敌!不能再留手了。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啪啪啪地掉下十几块死皮来。
“哗哗哗……”暴雨骤至,雨水冲在乌悬的脸上,死皮落尽,一张年轻阴郁的脸出现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土地上。这就是那个长相古朴的老者吗?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这样年轻?
江离没兴趣知道。他背对着乌悬,仿佛根本不怕对方偷袭。乌悬握紧了乌金剑,却犹豫着不敢进攻。他已经失败了一次了,这是他最后的力量,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江离收回了手,轻抚长发;乌悬五指出汗,劲透剑柄;江离扯下了镇发;乌悬赶紧横剑当胸;江离手一甩,飞扬的长发暴射出千万道光芒,在风中化作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种子,怒雷一震,千千万万的种子随风飘扬,随雨入土;乌悬呆住了,他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根本没兴趣对付自己,他做这么多动作,为的仅仅是给这片被自己烤焦了的大地重新植入生机。
“你走吧。”江离说。他的头发已经落下,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已经变成灰白色,暗淡无光地垂在这个年轻人半裸的肩背上。
雨渐渐小了,但乌悬却觉得冷,冷得发抖。还没过招,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彻底地输了。
※※※
桑谷隽在地下千丈处取了黄泉之泥敷脸,用蚕丝把头包得只剩下两只眼睛,这才回来找有莘不破晦气。“这小子骨头又硬又臭,应该还没给那几个家伙整死吧。”先到崖边,在地底用透土之眼一望,嘿!那家伙居然还在!那三个跟屁虫却不见了,只多了一个须发满面的男子。有莘不破拉着那人的手欢天喜地地不知在说什么。咦,那人是……
桑谷隽定眼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喜的是那人竟然是多年不见的有莘羖!自己最崇敬的有莘伯伯!惊的是有莘不破竟然好像也和有莘伯伯很熟,看两个人的神态,亲密得有如一对父子!
“有莘伯伯怎么……慢!他们都姓有莘啊!难道是亲人。不管他,先把有莘不破打一顿再和有莘伯伯相见。若先和有莘伯伯见过礼,他一出手调停,我这仇可报不了了!”
在桑谷隽的阴笑中,有莘不破足下周围的土壤开始发生变异。
有莘不破手舞足蹈地向有莘羖诉说着自己从小以来的生活和这段时间的经历:“江离啊!嘿,这小子竟然……”他不但未留心脚下慢慢成型的陷阱,更未注意到有莘羖嘴角似有意、似无意的一笑。那一笑就像一个老奸巨滑的大人看见一个小孩蹑手蹑足地掩上前来,要把另一个小孩绊个跟头。
这个大人会不会给那个就要吃亏的小孩一个暗示?
有莘羖笑了笑,想给有莘不破做一个鬼脸。就在他脸上肌肉想扭动的时候,才突然发觉自己因为严肃了太多年,脸上的肌肉变得有些僵。原来想鬼马一回,也需要年轻的心境。
有莘不破见有莘羖突然怔怔出神,问道:“舅公,怎么了?”
突然脚下一沉,整个人陷了下去。
※※※
“你走吧。”江离说。
乌悬呆了呆,突然扑通一声在过膝的汤谷中跪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被这个少年打败了,而是被这个少年征服了。
“你,您是太一宗嫡传,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江离还是没有回头。
乌悬喜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帮那个商人?那个有莘不破!你应该和我们站在同一战线才对啊!”
听到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江离不禁一怔,回过头来。
“您是大夏王族啊!怎么能帮着叛逆的商人来打我们!”
江离又是微微一怔,道:“你胡说什么?”
乌悬跪在水中,阴郁的脸开始绽放着满怀期盼的兴奋,双手张开,仿佛要欢迎一个王子的归来一般:“您是大夏王族啊!太一宗的嫡传,每一代都是大夏王族的血脉,大夏立国以降,几百年来从没有例外过!您是我们镇都四门这一代传人的首领啊!我、还有杜若,这一代镇都四门的所有传人,都是您的下属!”
江离呆呆地听着,默默无语。
“回来吧。”乌悬欢喜地呼喊着,“血晨那家伙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首领,自从上一代太一正师出走夏都,镇都四门已经四分五裂!山鬼入魔,河伯远走,现在只有像您,您这样的神通和器量才能让我们重新统一起来,振作起来!您……”
“你走吧。”江离打断了他。“我不知道什么镇都四门传人,我也不是什么大夏王族。我只是一个修天道的人……总之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可、可是……”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走。”见江离的脸色沉了下来,乌悬不敢再说,叹了一口气,流连着御剑东飞。
“大夏王族么?”江离挥一挥手,想要帮助刚刚破土发芽的林木花草生长,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几乎已经用尽了。
他没有发现,扶桑树上,一个人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
“他们还没回来?”于公孺婴问。
“没有啊。”芈压立在辕门,大有一夫当关之势。
“雒灵呢?”
“雒灵姐姐好像累了,在松抱休息着呢。”
※※※
江离吸一口气,真气行到太阴肺经,突然一窒,呼地吐了出来。
“不要太勉强。”
江离微微一惊,抬头看时,一个青衣人立在扶桑上,衣袂随风,飘洒的雨点却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师傅?”江离几乎叫了出来,但随即知道那人不是,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青衣人挥了挥手,雨停了。青衣人再挥挥挥手,云散了。太阳露出了可爱的脸,暖洋洋地照耀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日光下,江离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容貌:那是朝阳愿意亲近的青春树,那是凤凰愿意停留的梧桐枝,那是爱情诗里歌咏的美少年。
“若木……”这个名字江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虽然从没见过他,但江离知道他就是!
青衣人双手优雅地捏了个口诀,风过扶桑,给万物带来一阵草木清香,幼稚的花草树木在清香中欢快地生长着,一弹指草成圃,再弹指花吐芬,三弹指木成林。
“若木……”江离终于呼唤了出来。
风托着一片巨叶,巨叶托着青衣人,缓缓降落在江离面前。地下不再涌出的泉水已经退尽,一丛解忧草长出来,托出青衣人的双足,仿佛怕他被地面的污泥沾污了。
“师兄?”看着近在咫尺的青衣人,江离叫道。
“江离?”青衣人点点头,也叫出了江离的名字。
江离笑了,若木也笑了。
※※※
于公孺婴来到松抱车前,正想敲门,却见雒灵已经微笑着打开了车门。
“他们冲有莘不破去了?”
雒灵点了点头。
“解决了?”
见雒灵又点了点头,于公孺婴便离开了,松抱的车门也轻轻关上了。
“能看穿男人心事的女人……”于公孺婴望了一下在头顶盘旋的龙爪秃鹰,“体贴得让人找不到讨厌的借口,这究竟是可爱,还是可怕?”
※※※
“师兄……我,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小江离?”
“别这样叫我!”江离说,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希望自己能像若木那样平静,“我不小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青龙啊。他是这样叫你的。”若木微笑着,伸手抚摸了一下江离灰白色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江离只觉额前一点清凉透了开来,随着这股凉意,披在右肩的头发已变得乌黑亮泽。
“师兄……”若木的关照,江离承受得很自然,心中又多了几分亲切。刚想说什么,却见若木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段枯木,根节如刀,劲风大作,向自己栖息着银狐的左肩戳了过来!
第十三关 多情·关心则乱
江离被若木的举措惊呆了,不过,若木袭击的并不是江离,而是他肩上的银狐!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闪间,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安睡着的银狐突然暴醒,嘴巴一张,化成血盆一般大小,利牙如刀,硬生生把若木的整个枯木形右手给咬断了。跟着方向一转,向江离的脖子咬了下来。若木左手一挡,不敢恋战的银狐趁势跳开。几个起落,消失在隐隐青山间。
江离惊魂稍定,疑惑地看着若木:“师兄……它……”
“它是一只千年妖兽!你是最近才遇到它的,是不是?最多不会超过三年。”若木甩了甩被咬断的右臂,长出三色蔓藤,包住了伤口。太一宗并没有像血宗一样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但若木被银狐咬断的那段枯木只是若木用右手幻化出来的分身,因此不一会便恢复旧观。
“嗯。”江离点了点头。小银狐是他在与师父分手以后、初入大荒原时遇到的。当时觉得它身上有一股很亲切的气息,虽然很淡,却让江离起了收养它的心意。
“它狡猾得很!我们追击了它几十年了,有好几次都已经把它逼入死角,还是让它给逃了。”
“‘我们’?”
“嗯,我和我的同伴,他叫有莘羖,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江离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怎么会没有听过!
※※※
有莘不破陷进了一片粘力极强的泥潭之中,越是挣扎,越沉得快。有莘羖的人却早已在十几丈外,也没有援手的意思。对此有莘不破倒没有很大的意见,遇到危险就赖人救援,那还算什么男子汉!
“这泥潭里面混合着一些东西,用蛮力出不来的。”看着有莘不破的狼狈样子,有莘羖忍不住提醒说。
东西?什么东西?有莘不破冷静下来,下沉的速度也减慢了很多,但污泥已经没到了胸口。冷静下来以后,凭着灵敏的触觉,隐隐感到是泥土和污水中混着一些丝状的东西,这些东西缚手缚脚,却又坚韧异常!有莘不破想用气刀割断这些逐渐收缩的东西,但在泥潭中却一时间使不力气来。
“桑谷隽!你给我滚出来!”有莘不破叫道:“我知道是你!”
“嘿嘿嘿!”桑谷隽从地面浮了出来,依然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模样——如果不考虑那用蚕丝包得像个粽子的脑袋的话。
“哈!”虽然污泥已经淹到了脖子,但有莘不破还是笑了出来:“好猪头!好猪头!用上等丝绸包着,拿到集市上也一定能多卖两个布币!蚕从国的人也很有生意头脑啊。”
桑谷隽大怒,跳了过来,拳头暴雨一般向有莘不破的脸砸去!
※※※
“有莘不破倒也罢了,怎么江离也还没回来?敌人真的那么强?”于公孺婴沉吟着。
旁边芈压摩拳擦掌,恨不得外敌马上就来攻寨!
※※※
“你和有莘羖前辈联手,还捉不住它?”江离有些诧异。
“我们也不敢逼得太急。”
“为什么?”
“有莘羖和九尾狐的故事,你听过吧?”
“嗯。”江离想起了有莘不破,“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讲过。”
若木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有莘夫人的灵魂已经在九尾的逼迫下越来越弱了。如果把九尾逼入死境,它的元神有可能会全面觉醒,在那个强大的怨灵面前,一个没有修炼过的人类灵魂根本不堪一击。”
“怨灵?”
若木似乎有些神伤:“这个怨灵和我们两个很有渊源,所以当初你才会感到一点亲切。这个事情以后再跟你说。当务之急是必须堵住它前往毒火雀池的道路。”
“我们不正是要它去毒火雀池吗?”
“它自己去和我们逼着它去是不一样的。”若木说,“如果我们能制住它,就有可能把九尾的灵魂从这个躯体内逼出来。但如果是它取得了主动,那么……”
江离接口说:“有莘夫人的灵魂就会被它逼出来!”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们既要捉它去雀池,但在没捉到它之前又得警惕着不让它靠近,同时又怕刺激得它的元神完全觉醒——就是因为这些制约,搞得我们缚手缚脚。”若木说,“这次我们三个人分别占据三个方位,就是想捉住它。不过可惜,还是让它逃了。”
“怎么是三个人?”
若木笑道:“还有一位是重逢不久的老朋友。这个人你们在巫女峰下也见过的。”
江离猛地想到那个劈开巫女峰的神秘男子:“是他!”
若木道:“想起来了?也正是他发现九尾潜伏在陶函商队,不过他也只是在三宝岭那一次察觉到车队里面竟然有九尾的气息——虽然那气息只是一闪而过,但后来联想到有莘不破有意前往毒火雀池,便猜想到九尾可能是想借助你们掩人耳目地偷过我们的围堵。”
江离闻言不由一阵惭愧。若木辨颜察色,安慰说:“其实我们也没法确定它的准确位置。九尾把气息隐藏得非常好,就是刚才我和它面对面,也没法完全确定这头小银狐就是九尾的幻化。那一招三分是攻击,倒有七分是试探。”
“不管怎么样,我都被它骗过了。”江离说,“让我们帮你,好不好?我们功力虽浅,但替你们打打下手总可以的。”
若木笑道:“不必这么谦虚。虽然你的功力尚未大成,但早已足够独当一面。”
“师兄,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江离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劈开巫女峰的那个男人。”
“难道你们还猜不出来?”
“我们猜了,”江离说,“但不确定。”
“你们认为他是谁?”
“我们猜他就是和剑宗、箭神齐名的那位。”
若木笑了:“你们猜得没错,他就是季丹雒明!防守力天下第一的季丹雒明!”
※※※
有莘不破在无忧城的时候,自发护体的先天真气已经连靖歆都感到难以攻破。在巫女峰下经季丹雒明点破,悟到了真气运转的法门,将先天真气化作一层淡淡的气甲以后,就连雷旭的骨刺对他也无可奈何。可是让桑谷隽揍了一百零八拳以后,他的脸终于也肿成一个猪头。桑谷隽得意得看着自己的杰作,哈哈一笑,坐倒在地上,指着有莘不破的脸指指点点。
有莘不破怒道:“笑什么!暗算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桑谷隽冷笑道:“就是堂堂正正动手,你也斗不过我。”
有莘不破也冷笑道:“好了伤疤忘了疼。说这话也不摸摸自己的猪头——不知道是给谁打成这样的哩!”
桑谷隽怒道:“若不是你使诈,有那么容易的事吗?”
“这叫斗智!”一向崇尚斗力的有莘不破不知羞耻地说。
“嘿嘿,斗智啊!这会儿再把你的智使一点出来瞧瞧。”桑谷隽正得意,突然见有莘不破整个人从泥潭里窜了出来,大喝道:“那我就跟你斗力!”
桑谷隽一凛,知道有莘不破终于割断了缠住他的天蚕丝。但觉劲风扑面而来,他可不想再和这个蛮力无穷的家伙近身搏斗,身子往下一沉,消失了。
“缩头乌龟!滚出来!”
“哼!”桑谷隽现身在十丈外一块岩石上,周围沙石飞走,隐隐成为一个环形。有莘不破也不敢怠慢,全身真气川流不息,右手气刀恍若有质。
眼见一场生死搏斗一触即发,远处的有莘羖突然说:“你们两个闹够没有。”
桑谷隽道:“有莘伯伯,您别怪我无礼。等我教训完这小子,再和您说话,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有莘不破一愣,突然记起有莘羖也是认识桑谷隽的。骂道:“凭你这个猪头也想来教训我!呆会被我揍疼了不用向我舅公求救。向我求饶两声,我便放过你了。”
桑谷隽大怒,脚下岩石爆裂成数十块尖锐的石棱,向有莘不破砸了过来。有莘不破凝神待敌,却见那些巨石到了半空突然掉了下来,似乎是因力道不足,半途而废。桑谷隽一惊,有莘不破却已经大笑起来:“桑小子,没力气了吧!”气刀发出,劲风余威所及,地面也被撕开一道深深的刀痕。有莘不破正得意,那些跌落下来巨石突然飞起向无形的气刀撞去,两股力量相撞,发出石破天惊的巨响,巨石粉碎,气刀也消于无形。
两个年轻人同时一愣,猜想是有莘羖出手干预,同时向他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有莘羖背后一头巨大的怪兽悄无声息地掩来,状如牛,尾如马,两个头,八条腿。桑谷隽惊呼道:“勃皇!”有莘羖蓦地回头,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其中一个头一口吞下。
有莘不破怒吼一声,纵身扑上,拔出鬼王刀,劈头就斩。人与刀还在十余长外,刀风已经劈到了勃皇的两头之间。勃皇左头一摆,用角挡住了这凌空一刀。右头口一张,喷出一片惨绿色的毒雾。毒雾过处,连石头也被腐蚀得七零八落。
有莘不破仗着气甲护身,仍然冲了过去。桑谷隽叫道:“小心!”手一引,有莘不破脚下十丈方圆的泥沙土石倒卷上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把有莘不破裹在里面,滚过了毒雾,把勃皇撞了一个跟斗。那石球虽然穿过毒雾,但表面也已被腐蚀得斑斑驳驳。石球爆开,有莘不破飞身而出,手中鬼王刀竟然变成一柄三四丈长的巨刀,刀锋白气缭绕,如云气,如电波。他大喝一声,一股气劲便如一卷旋风般向勃皇卷去,劲风过处,万物均被绞成粉碎。
勃皇见了这威势不由胆怯,便要避开,地面突然裂开,土石上裹,把勃皇牢牢扯住。
“勃皇、勃皇……”勃皇在有莘不破的“龙卷刀”中“勃皇勃皇”地哀嚎着。十弹指过后,这头高达十丈的巨兽终于被“龙卷刀劲”绞成粉碎。
两个年轻人踏着巨兽的残骸,发现了一颗铜球。球上刻着几个字:“下次再在我面前打架,小心你们的屁股!”
※※※
“师兄,跟我一起回车队吧。”江离期待地说,“我有几个很不错的朋友,他们一定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若木笑了笑,道:“不了。我先去和有莘他们碰面。反正有莘和季丹挺喜欢你们的,以后一定会再见面。”
若木正要离开,江离忙道:“师兄,等等。”
“怎么了?”
江离指了指那棵扶桑树。若木一笑,手一抬,扶桑树开始收缩、变小,终于退化作一枝桑枝。江离捡起桑枝,对若木说:“师兄,你还记得小扶桑园吗?”
若木笑道:“我说你怎么会有扶桑的枝叶。原来你去过桑家。”
“还记得桑谷秀吗?”
若木一怔,点头道:“她们姐妹还好吧。”
“不好。”江离道,“原来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说着,开始讲述那个令人伤怀的故事。
若木失神地听着。他第一次去桑家的时候,桑氏姐妹都还没出世。最后一次离开时,桑谷秀在他眼中还是个小女孩。虽然桑谷隽叫有莘羖“伯伯”,桑谷秀姐妹叫若木“哥哥”,但其实这只是图个方便的胡乱称呼。有莘羖是家族中的最小的儿子,虽然他和桑鏖望年龄相差不是很远,但有莘氏在他这一辈年纪较长的都和桑鏖望的父亲平辈论交。至于若木,尽管数十年来保持着少年时的容貌,但无论年龄还是辈分,都足以和桑鏖望称兄道弟。对于桑谷秀姐妹,他从来都只是把她们当作妹妹,甚至女儿!他从不知道,这两个和自己相处时间加起来不不到十天的女孩子会对他产生这样深厚的感情。
“唉……”若木的身影消失在那声长长的叹息中。
望着师兄消失的方向,江离有些怅然,又有些留恋。师父曾说,这个师兄很值得自己尊敬,但又不断地叮嘱自己不要学他,“因为他被人间的事情拌住了。”
“人间的事情?就是和有莘羖之间的情谊吧。”
※※※
看见桑谷隽想离开,有莘不破叫住他:“喂!你去哪?”
桑谷隽拍拍屁股,说:“回家去。暂时不和你算帐了,我不想被有莘伯伯打屁屁。”
有莘不破摸摸自己的屁股,也觉得长这么大被长辈打屁股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不过他让眼前这个好对手就这么走了,不免有些不甘心:“你回家干嘛?孟涂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和我们一起去闯闯!”
桑谷隽心里一动,道:“要闯我自己不会去闯啊!何必跟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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