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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我来自军情九处_+番外

_6 潇湘冬儿(当代)
  楚离冷笑一声,沉声说道:“他上次为了你女儿引得两国战乱,在民间名望大跌,这个时侯和我交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秦宣王前阵子刚刚平定了北方雁门关战乱,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在秦国如日中天,齐安不是傻子,若是让秦国恢复元气,我们这几国全得走当年战国六国的老路。这个时候,就算他不主动向我示好,我也要止息这场战乱的。”
  “秦宣王真乃人杰!”庄典儒长叹一声,沉声说道:“若是我国有此战神,南疆之地无忧已。”
  “下有名将上也要遇明主才有发展的余地。”楚离不以为然的说道:“如今秦国大皇昏庸无能,秦国奸臣当道,秦宣王独木难撑大厦,他一身病体,能坚持到今日,已属异数了。你不必担忧,现在只需要我们三国联合其他各藩国给加上一把火,秦国必定大乱。”
  “殿下有何高见?”
  “迎高踩低本就是生存之道,”楚离淡淡笑道:“秦之炎如今这般得势,我就顺势再给他加上一把柴,让他的威望升的更高。秦皇猜疑之心颇重,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从无信任可言。秦国的内乱,就一直乱下去吧。”
  庄典儒了然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难怪西川大肆建造宣王庙,美其名曰感谢宣王为死在匈奴手上的西川国民报仇雪恨,原本存的是这么一个心思。”
  “众人拾柴火焰高,对于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燕回向来十分在行。”楚离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今日叫你来,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殿下请讲。”
  “大典之上,我要立后。”
  庄典儒身子稍微一颤,眉头微微皱起,沉着的说道:“立后乃至国家之根本,皇家血脉传承的基础,是国之大事。但不知殿下属意何人?”
  “你的女儿,庄青夏。”
  楚离的声音霎时间好似一个惊雷炸在庄典儒的头上,白须白发的老人身躯一震,猛然睁大了眼睛,沉声说道:“殿下,万万不可!”
  “呵呵,庄先生,”楚离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真应该让外面那群整日弹劾你,说你是东齐派来的奸细的人听听,何谓真正的忠君爱国。”
  “殿下,”庄典儒连忙从软椅上站起身来,跪伏在地上,沉声说道:“老臣从来不敢以忠君爱国之称自居,只是青夏和齐安过从甚密,多年来,你我纵容姑息,早已铸成大错。殿下不能因为怜惜老臣,就作此荒唐错事。”
  “庄先生,”楚离走上前来,眉头紧锁,动容的扶着庄典儒的肩膀说道:“当年先生于绝境中给我希望,将我带离虎狼之地,多年来为我谋划,若无先生,就无楚离今日。你我君臣之谊,师生之情,永不会变。”
  庄典儒泪光盈盈,感动的说道:“殿下是天命圣人,就算没有老臣,也会逢凶化吉,脱离险境,老臣不过是为殿下搭桥铺路的仆人罢了。”
  楚离紧紧抓着庄典儒的肩膀,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可是先生,我今日想要立青夏为后,却不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
  “殿下?”庄典儒疑惑的说道。
  “庄先生,我若是说,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信是不信?”楚离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肯定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所有的证据都说明她是齐安派来的奸细,但是我还是相信,她不是!”
  “也许她以前是,可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她绝不是齐安的奸细。”楚离双眼光芒闪动,缓缓转过头来,声音舒缓。
  庄典儒看着楚离的双眼,叹息着说道:“殿下为何这般肯定呢?若是殿下猜错了,南楚将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毕竟一国之母,不是儿戏。”
  “先生,从小到大,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从大局出发,不肯留下半点纰漏,若是有一丝半点的怀疑,都绝对不会涉险。你还记得齐王四十五岁大寿那年,死在南郭城的萧修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年,楚离才十三岁,侍卫萧修在陪楚离练剑的时候,竟然使出东齐红殿学宫的燕子剑法,楚离暗暗记在心里。第二天就设了个计,将萧修派到南郭城,暗中使人将之乱棍打死。其实那个时候,学会一招半式红殿学宫的剑法并不是什么大错,也不能证明萧修就是齐国奸细,当时他去劝楚离的时候,只记得十三岁的楚离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或许是被人出卖被人背叛已经成了习惯,才会让他对别人有这样的防备之心。
  “庄先生,也许我那一次是做错了,但是我不后悔。”楚离缓缓说道,声音有着海浪波涛般的醇厚,屋子里一片温暖,巨大的铜炉摆在地中间,烧的一室温暖如春,年轻的帝王宽袍大袖,双眼定定的看着前方,沉声说道:“但是我知道,这一次我若不是不去做,就一定会后悔。”
  “殿下……”
  “庄先生,不要阻拦我,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想要真心实意的相信一个人,她在丛林中舍身忘死的救我,我不相信一切只是虚情假意。”楚离突然站起身来,向着一侧的军帐缓缓走去,“就算我又错了,也要去试一试。”
  夜里的月亮硕大明亮,庄典儒缓缓走出军帐,那里,大儿子庄青霖垂首站在原地,见到父亲的身影,连忙迎上前去。
  “父亲,发生了何事?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庄典儒看了眼这唯一的一个儿子,突然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殿下要在明日登位大典上册封皇后。”
  “册封皇后?这是好事啊?不知是谁家女子有此殊荣?”庄青霖疑惑的看着父亲,缓缓问道。
  “是你妹妹。”
  “青夏?”庄青霖大惊失色,沉声说道:“怎么会这样,青夏一心向着齐太子,这殿下是知道的。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万幸,怎能登上后位?”
  “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她。她之所以会和齐安亲厚,也是在我的纵容和特意之下,不然我们当初也不会得到齐太子的信任,逃出齐国也不会这样简单。然而现在一旦归来,她就成了乱臣贼子,是我害了她。”庄典儒叹声说道。
  “父亲,这事情难道没有回转的余地?”
  庄典儒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昨日的偷袭,我们事先早有察觉,原本只是想将计就计拔出十三王和南淮郡王的羽翼。殿下明知是圈套,八千军马埋伏城外,却还是愿意跟着青夏逃往密林,借此机会试探她的虚实。你觉得还有回转的机会吗?”
  “那青夏……”
  “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吧。”庄典儒脚步沉重,缓缓的步出军机大营的城门,苍老的身影越发佝偻。明日就是楚离的登位大典,钦天监的礼官们通宵达旦的做着各种楚离登位的准备,各地方太守将军全都赶回京城,等候明日的朝拜,三十万大军拱卫京城,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而在这个时候,楚离却骑着马,只带了几名侍卫,来到了城南的湖心小筑,敲响了青夏的房门。
  炭火小锅里煮着清酒,几盘家常小菜放在书几上,青夏将正在看的几本游记推到一边,坐在书几的一边,拿起酒壶,为楚离斟了一杯。
  楚离仍旧是那身白布棉袍,脱下了铠甲,似乎也洗去了一身的锋芒。他宽袍缓带,大袖飘飘,很有一丝楚地的风情,和平日里凌厉果敢的南楚储君全不相似。接过青夏手中的清酒,楚离仰头喝了一口。这酒一点也不烈,味道清纯,口感纯正,透着一股清香。随手翻动了一下青夏书案上的游记杂书,声音淡淡的问道:“怎么有闲心看起了这些?”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青夏轻声说道,低头将书籍整理好,站起身来,放到书架上,然后又回到小几旁坐了下来。
  这一次死里逃生,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空气里的气氛低沉着,且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味道。不再如从前那般互相算计演戏,可是不演戏,似乎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青夏垂着头,用小勺舀起温水,轻轻的浇在白玉般的小酒瓶上,看着腾腾的雾气升腾在两人之间,眼前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
  “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吗?”楚离看着青夏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突然开口,声音淡淡,却又有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压抑,“恨我将你们庄家从齐国带到南楚,恨我将你从齐安身边抢过来,恨我让你当不成齐国的太子妃?”
  青夏疑惑的抬起头来,眼尾微微挑起,看了楚离一眼。若是真的庄青夏,应该是恨的吧。可是唐小诗呢?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似乎就已经和这个男人做了敌人,处心积虑的要从他的牢笼中逃出去,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理由。实际上,就连她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又何来恨与不恨?
  “既然这样,你昨天为什么要屡次救我?”
  灯光下,青夏浑身透着一丝圣洁的光辉,白皙的脸庞有着一圈昏黄的光晕,她默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你最后,不是也没抛下我吗?”
  声音淡淡的,恍若是轻轻的蝶翼落在花朵之上,散发出的一点幽香。楚离心头一荡,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墙角的牛油灯静静的燃着,不时爆出一抹噼啪的火花来。
  “青夏,我就要登位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楚离若有所指的表情,一缕额前的头发缓缓从她的头上落了下来,挡住她乌黑的眼睛。
  “齐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楚离声音清淡,却透着一丝中肯,他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将青夏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沉声说道:“天下很大,你若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这吧。”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无声中就被打破了。青夏心头突然涌过一丝柔软,她撩起眼睑,直直的看着楚离。今晚的他,和平日的都不一样,不再尖锐,不再阴狠,不再处心积虑的谋划暗算,不再张扬跋扈的发号施令。他宽袍缓带的坐在自己面前,轻声的对自己说,你若是没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在唐小诗短暂的一生里,她的字典里似乎从来就没有“家”之一说,而来到了这里,和这个男人纠缠牵扯,却听到了这样的言语。
  “楚离,你不是一直怀疑庄青夏是奸细吗?你把我留在你身边,不怕我会出卖你吗?”
  “你是说以前的庄青夏吗?”楚离的声音突兀的在空气里响起,青夏的眼睛霎时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离淡笑着的脸。
  “青夏,是我演技太好,还是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蠢?”楚离苦涩的笑了一笑,“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派了无数人去你的资料,可是却找不到一丝纰漏。但是我又该怎样解释你的性情大变,解释你突然变得身手敏捷、武技超群?这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不了解的事情,还是你以前一直是在我面前演戏?”
  青夏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楚离看着她的样子,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就像我所说,以前事情,就忘了吧。你的一切,我也不想去追究,我只希望,现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的身边。青夏,我已经很久没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青夏缓缓的垂下头来,终于还是轻声问道:“你不怕吗?”
  “怕,”楚离微微一顿,“所以,不要背叛我。”
  楚离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口,青夏悄然站起身来,突然开口叫道:“楚离!”
  楚离身子一滞,就停了下来。
  “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你,你会杀了我吗?”
  时间在瞬间好像停滞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许久许久,楚离才淡淡但却肯定的说道:“会,所以我会杀掉所有可能让你背叛我的人,让你没有离开我的机会。”
  楠木雕花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的侍从为楚离披上大裘,一行人的身影就渐渐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青夏站在原地,黑暗中的风缓缓吹在她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早上嘉云公主的那番话,默默的笑了一声:会杀掉所有让她可能背叛他的人吗?
  跟随楚离前来的侍从里,果然没有杨枫的影子。
  月下,一片萧索,整片大地,被铺上满满的冬季寒霜。
  “徐权,”骑在马上的楚离突然笑着叫了徐权一声,开口问道:“你说你家主子现在就冲到齐国行馆里去,把齐安宰了会怎么样?”
  “殿下!”徐权大惊,猛然勒紧战马,一下子自马上跳下来,跪伏在地,沉声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齐太子是来朝贺的。”
  “哈哈!”楚离大笑一声,似乎二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笑的这样畅快一般,声音透着巨大不掩饰的喜气:“看你吓的那副样子。”
  黑夜里,神骏的战马突然扬踢奔起,楚离大笑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取他人头!”
  
[初临南楚:第050章:咫尺天涯]
  三更的更鼓刚一敲过,青夏的身影就好似一抹幽魂一般闪出了湖心小筑,空荡的南楚大街一片死寂,白色的雾气,在冷清的街道上来回飘荡,青夏隐藏在暗影里,奔跑跳跃,狸猫一般轻巧敏捷。
  楚离见识过她的身手,知道一般的侍卫根本困不住她,索性就不设守卫。整个湖心小筑的人都已经睡下,青夏轻而易举的离开城南的范围,向着城东的牢狱迅速奔去。
  她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大队的宫廷礼官就浩浩荡荡的走进了湖心小筑的大门。一会的功夫,准皇后庄青夏再一次失踪的消息,就传到了巍峨的东宫大殿之中。
  楚离一身明黄吉服,头戴金龙金冠,腰配八宝玉带,笔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旁边的钦天监礼官捧着传国玉玺和后宫凤印,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期处在前一代昏庸帝君统治下的南楚很快就要迎来新一位帝王的统治。楚离一直面带笑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站在他身边的侍卫徐权知道,皇位早就已经掌握在了楚离的手掌之中,楚离之所以会这样高兴,只是因为他放下了一件一直纠缠在他心里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当前往湖心小筑宣旨的钦天监礼官仓皇回来的时候,所有的臣子全都畏惧的跪伏在地,身子轻轻的颤抖。楚离面色沉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不一会,黑衣卫密字营的探子小心的走上前来,趴在楚离耳边耳语一番,然后就退了下去。
  楚离面色如常,背脊挺直着,没有半丝的动摇和反应。他缓缓走到一名浑身颤抖的礼官面前,那名满头白发的钦天监官员周身颤抖着好似筛子一样,手上的托盘上是一块金黄色的彩凤锦缎,锦缎上,代表着一国之母标志的后册凤印闪动着迷离璀璨的光辉。
  楚离看也不看周围跪伏在地的一众官员,只是缓缓的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温润的凤印,然后握紧,高高举起,再松开手掌。在所有礼官大声的疾呼中,温润醇厚的凤印嘭的一声摔落在地,脆弱的玉器在大帐里发出铿锵的碎裂声,四散飞溅。
  “殿下!”整齐划一的磕头声齐齐响起,钦天监的司长黄阁老甚至哭了出来,大声悲戚着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破碎的玉器碎片。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要试一试。”
  命运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错过了那么一刻,就是错过了整整一生。
  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
  有了上次的经验,青夏此次熟门熟路的潜入天牢之中,一路几乎无人防守。松懈的防备让青夏更加觉得危机四伏,她谨慎小心的前进着,终于潜入地下牢房里的时候,青夏看到了一身华服的萧贵妃,然后她很快就察觉到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当机立断转身要走,杂乱的脚步声却突然催命一般自身后的甬道轰隆而起。萧贵妃突然疯癫般大笑起来,寒声说道:“贱人!若不是当日你出宫告密,我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森寒的匕首突然对准心口就猛地扎了下去,青夏疾步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萧贵妃的手臂,可是仍旧是晚了一步,一股鲜血霎时间喷射而出。萧贵妃脸色惨白,鲜红的嘴唇满是鲜血,她的双手突然紧紧的抓住青夏的衣襟,眼睛射出浓浓的恨意,低声说道:“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什么人!放下贵妃!”通明的灯火瞬间大亮,几声厉喝突然响起,森寒的刀锋对准了青夏的雪白的脖颈,无数的火把猎猎燃烧,噼啪作响,青夏抬起头来,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满是浓厚的鲜血味道,在她的怀里,是死不瞑目的萧贵妃,青夏握着那把森冷的匕首,沉默的仰着头,看着一只金黄色的鹿皮长靴缓缓的踏在牢房满是灰尘的土地上。
  灯火明烁的甬道里,楚离一身明黄锦缎,双眉入鬓,眼若星子,他缓缓的从甬道里走了出来。眉头紧紧的皱着,眼内好似有着巨大的风暴在凝聚,看似平静的,却又似痛苦的,然而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一身血污的青夏,再慢慢转向那个倒在地上,一身华服、生他养他、然后又一次次将他推入火坑里的女人。
  “殿下,贵妃娘娘已经气绝。”徐权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甬道里两名黑衣卫也跑了进来,沉声禀报道:“殿下,西牢有人劫狱,我们死了八十多人,南淮郡王被人劫走了。”
  “殿下!”一声高呼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铿锵声响彻大牢,一身黑色战甲的黑衣卫轰然跪在地上,右臂鲜血淋漓,沉声说道:“齐国使者从南城门破门而出,城外三十里处有人接应,汪将军带兵出城追击,已经跟齐人交上手了。”
  几个时辰前,和庄典儒说过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齐安和七弟当初在居庸关联合上党人干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齐王那里,你当他的太子之位,还能像现在这般牢靠吗?有这个把柄在我手里,他怎敢轻举妄动?”
  不能怪他太大意,也许只能怪他太天真。楚离苦涩的笑了一笑,皱紧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来,可是那双眼睛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丝温度,只是冰冷的,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感情。
  所有的目光霎时间全都凝聚在青夏的身上,楚离苦笑的表情一时间是那样的刺眼,青夏四下环顾,突然看到了站在楚离身后杨枫,电光石火间,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穿成了线,她扬声说道:“楚离,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楚离笑了一声,笑声中有着浓浓的自嘲和苦涩,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清淡,好似若无其事一般的说道:“一个时辰之前,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直直的挺直背脊,她看也不看周围环绕的侍卫,只是看着楚离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楚离,我可以解释这一切,只要你相信我。”
  “好,”楚离淡笑着点了点头,“我给你机会,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我前脚刚刚离开湖心小筑,你就潜到这皇城天牢?旁边的牢房是我那被齐人劫走的弟弟,与你相恋多年的情人在此时攻破城门逃了出去,而你却站在这里,守着我母亲的尸体,引来了军机大营的全部追兵,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以为这里关押的是杨枫,我以为你要杀他。”
  “你的诡辩之词,我已经听了太多了。”楚离声音清淡,面色淡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巨大的疏离和冷淡,他眼梢微微瞟向青夏,低头苦涩的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今日这里关的真的是杨枫,你仍旧可以背叛我?”
  青夏霎时间顿住了口,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她看着楚离愤怒的双眼,只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来人,将庄青夏拿下!”
  黑衣卫侍卫突然涌上前来,青夏一把抽出匕首,横在身前,沉声说道:“楚离!你不要逼我!”
  “我有逼你吗?”楚离冷淡的笑了一声,眼中的寒芒透着巨大无法掩饰的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他人:“是你一直再逼我。”
  “动手!”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十多名黑衣卫士兵举起手中战刀就向青夏冲杀而去。青夏身影矫健,避开刀锋就地一滚,却仍旧没有躲过对方的锋芒,包头的头巾霎时飘落,满头青丝四散飘飞,扫在青夏苍白的脸颊上。她屈肘狠狠的撞击再一名士兵的脚踝处,只听一声骨折之声响起,那名士兵就轰然倒在地上。
  “楚离,我说了事情不是我做的!”青夏尖声叫道,身手矫健敏捷,若论剑术可能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要比她强很多,但是说道自由搏击,她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当世翘楚。这天牢甬道地方狭窄,长刀战术施展不开,只见青夏左突右冲,一会就将包围的圈子冲破。
  黑衣卫紧张的上前将楚离围起来,徐权厉声喊道:“保护殿下!”
  一把抓住一名黑衣卫的头发,青夏身子凌空一个旋转,双腿连环踢在三名围上来的侍卫身上,三条身影惨叫着向后倒去。青夏手掌凌厉的劈在另一名侍卫的脖颈上,那人登时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直到现在,她仍旧没有痛下杀手,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黑衣卫,青夏眉头紧锁,脑筋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她听信了嘉云公主的话,以为杨枫被关押起来,后来试探楚离,更加让她证实了这个想法。其实并不是嘉云的谎话说的有多么高明,只是她在心里根本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楚离,杨枫帮助自己从冷宫中逃跑,犯得本就是大罪,再加上一直将自己隐藏在军营之中,欺瞒楚离,更是罪上加罪。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圈套,嘉云虽然骄纵,但是头脑单纯,想必也是被人利用,青夏转眼间就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全部脉络。
  这件事情之后,本该发配流放炉龄城的淮南郡王逃脱,免去了被圈禁的命运。齐国竟然也肯卷入这趟浑水,自然对他们也有好处。自己深夜劫狱,引得楚离前来,外围防守松懈,制造了齐国人逃跑的良机。丹妃怂恿嘉云来引自己上当,为的就是除掉庄青夏这个眼中钉。而反观萧贵妃,十三王爷已死,她了无生意,能够帮助自己的小儿子逃出生天,进而付出生命也无伤大雅。
  这由始至终,就是一个几人联合起来共同施展的粗浅骗局,这些人也许并不是盟友,但是各有目的,竟然就达成了这样一个协议。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愚蠢的深陷其中,误入陷阱,无法自拔。
  一道凌厉的刀锋突然扑面而来,青夏闪身而过,曲臂旋步,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颈衣领。眉头紧锁,眼中犹豫之色大溢,终于仍只是反握匕首,用刀柄猛然敲击在对方的脖颈大穴之上,那人登时软绵绵的昏倒过去。青夏眉目凌厉,嘴角紧抿,沉声说道:“不要再逼我!”
  这时,突然感觉背脊上一阵火辣,身体顿时踉跄两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两只长棍猛然敲击在青夏的右腿膝盖上,骨头错位之声随之响起,一阵剧痛霎时间袭来。青夏身形一滞,一道血光登时从左肩上被枪头挑起,青夏闷哼一声,拖着伤脚跃出人群,靠在墙壁的一角处,冷然的看着楚离等人。
  楚离缓缓走上前去,双眼中闪动着让人看不清楚的光泽。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沉声说道:“庄青夏,你不要再逼我对你动手。”
  “你已经对我动了手,就不用再假仁假义。”一把抬起骨头错位变形的右腿,双手握住,陡然发力,竟将错位的骨头生生扳了回来。只听一声脆响顿时响起,青夏闷哼一声,斗大的汗珠自她的额头上缓缓流下,白皙的脸孔已经苍白犹若死灰,可是她仍旧站在那里,一身黑色染血紧身衣,满头青丝散乱,手握匕首,狼狈但却坚挺的没有任何惧意。
  “将她拿下。”无数的黑衣卫从楚离身后轰然冲上前来,青夏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斜斜举至头上,脚下微微分开,做了一个日本刀术的起手式。日本向来崇尚忍者之道,一招一式都是不留后招同归于尽的招式,众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日本忍术,但是一看青夏大开大合的姿势,就已然了解了她的意图。
  楚离面色深沉,眉头微微紧锁,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上!”一声厉喝从黑衣卫一名头领的口中发出,众人霎时间就向青夏攻去,青夏一己之力对抗众人,加之身上旧伤还未痊愈,顿时落入下风,青丝纷乱,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突然响起,众人急忙回过头去,只见杨枫眉目冷然,一身森冷铠甲寒气森森,雪亮的战刀架在楚离的脖颈之上,冷然的说道:“都住手!”
  “杨大哥!”
  “杨枫!你疯了!”
  几声惊呼几乎同时而起,杨枫面沉如水,看也不看别人一眼,只是谨慎的劫持着楚离,沉声说道:“给我准备四匹马,足够的干粮清水,放在天牢入口,殿下,麻烦你要送我们一程了。”
  “杨枫,你们果然是东齐派来的奸细!”徐权寒声说道。
  杨枫理也不理,只是转头深深的看着一身伤口的青夏,沉声说道:“小夏,跟在我后面。”
  这一晚南楚的盛都大街上,整个军机大营的士兵全都聚集在一处,三十万大军陈兵城下,看着那两个人影劫持着南楚的皇帝一步一步走到盛都的城墙之外。三十万对两个人的阵型,不成比例的在空旷的原野上对持着,杨枫架着楚离,搀着脚步踉跄的青夏,渐渐的远离了那座巨大巍峨的城墙。
  “你们逃不掉的。”楚离声音低沉,没有半点身为人质的惊慌和觉悟,远远的盛都城门下,三十万南楚大军黑压压的侯在那里,像是一群猛虎一样随时等待着猛扑上来,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吞噬干净。
  杨枫牵着战马,缓缓放下了架在楚离脖颈上的寒刀,语调铿锵的说道:“殿下,得罪了。”说完登时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决绝果断。
  “小夏,我们走。”
  青夏周身伤口,鲜血淋漓,坐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之上,缓缓的回过头去,盯着被杨枫绑住双手的楚离。很多纷乱的回忆像是一个个片段一般,在她的眼前回放。
  初次见面时的邪魅狂妄,被自己欺负时的暴跳如雷,对自己怀疑时的阴沉诡异,冲进烈火中时的嘶声呐喊,在丛林里时的不舍不弃,还有在一灯如豆的小筑竹屋之中,温润如玉的淡淡浅语。所有的一切恍惚回荡,汇聚成眼前的这一个影子,这两月以来的经历,像是发了一场大梦,如今她终于要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了,却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楚离,不管你相不相信,今晚的事,不是我做的。从今往后,你我天涯两处,永不相见。”
  “庄青夏,你逃不掉的。”楚离面色深沉,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一般,沉声说道。
  “青夏,我们走吧。”杨枫拉过青夏的缰绳,转头说道。
  青夏点了点头,终于决绝回过身去,扬起马鞭,痛击在马股之上,娇姹一声,跟在杨枫的身后,向着北方风驰电掣而去。
  “殿下!”徐权等黑衣卫纵马狂奔而至,朗声叫道:“臣带了神机营的射手,这就擒他们回来。”
  神机营的射手所使用的弓箭是南楚特质的强弓,弓箭坚韧庞大,需要四人同时使力,才能拉开,射程达两千八百多步,堪称当世远程攻击的利器。神机营众人迅速拉开弓箭,遥遥的对着远处飞奔的两人,只要楚离一声令下,就可以将这两个乱臣贼子射杀于马下。
  “殿下?”徐权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楚离。
  楚离刚刚脱离了束缚的手半举在身前,可是就是不挥下去。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似乎内心在进行着巨大的交战,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远处的身影越走越远,八百步、一千步、一千五百步、一千八百步、两千步......
  终于,还是消失在了平原之上,只余下两行尘土,在半空中弥漫不散。
  楚离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没有发号施令的力度,只是单纯的放开手而已。
  “庄青夏,你逃不掉的。”低沉的嗓音回荡在一片荒草的平原之上,天空上清冷的月光洒下惨淡的清辉,照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空空荡荡的原野上,白色的雾气缓缓飘荡着,楚离慢慢的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着盛都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
  突然,楚离脚步一个踉跄,几丝血丝登时溢出了他的嘴角。
  徐权大惊,刚要跑上前去,却被楚离的一个手势顿住了脚步。
  他没有上马,也没有用任何人的搀扶,仍旧倔强的向着南楚的心脏缓慢的走去。初时踉跄的几乎要摔倒,可是渐渐的,越来越沉着,越来越坚定,终于,完全挺直了背脊,又恢复成了那个傲视一切的跋扈君王。
  漫长的一夜就要过去,天边已经微微发亮。今天,是他的登位大典,是他成为南楚帝王的日子。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金碧辉煌的王座,身后躺满了对手的尸体和浓厚的鲜血,还有一些不得不抛却放弃的东西。
  食腐的鹰鸩在天空中盘旋,吞噬着人心底最后的那一点柔软,渐渐锻造出一个坚硬如铁的臂膀。在这个臂膀上,可以撑起整个帝国的江山,可以撑起整片南方天空,但是,却撑不起一丝半点的柔情,一丝半点的软弱,和一丝半点的犹豫。
  “青夏,我已经很久没信过人了,这一次,我想要试一试。”
  “天下很大,若是你没有地方去,就留在这吧。”
  “我只希望,现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身边。”
  “我怕,所以,不要背叛我…….”
  北方的天际飞过一只大鸟,那是雪白的苍素鸟,向来生活的极北的雪山之巅,它本不是属于这里的,终于,还是要回到高绝寒冷的山巅上去。太阳一点点爬上地平线,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洒下万丈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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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凤舞 第051章:流落
南方的天气总是十分的怪异,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么一会就已经乌云密布,几个惊雷打下来,瓢泼的大雨就轰然浇下。这雨下的极大,在地上打起一片雨雾,白茫茫的,看起来就像是南方丛林里的瘴气一般,一片迷蒙。
苍茫的大地,五辆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行进,前后各有八名侍卫披着蓑衣斗笠在雨中骑马而行。斗大的雨点打在他们身上却好像是牛毛细雨一般,没有半点反应。一名彪悍的车夫坐在当中的一辆马车前,奋力的甩着鞭子,不时的用手在脸上抹上一把,将雨水甩到一旁。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雨过天晴,太阳高挂,天边挂起了一条美丽的彩虹。
没有大雨,众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行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的竟然看到一个茶棚,淡青色的招牌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透着一股翠绿的雅致。在南疆这块地方,能碰上茶棚酒肆,不得不说是一种好运气。
车队在离茶棚二十多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一名背部微微佝偻的老者自第二辆马车中钻出身来,向着第三辆马车走去,稍稍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似乎是请示什么。然后回头对着一众侍卫招了招手,就向着茶棚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人小声的欢呼一声,留下八人守护车队,其他人连同车夫一同走到了茶棚里面,占据了角落里的两张桌子,要了茶水和一些乡下的吃食,给留守的几人送去一些,其他人就围在茶棚里坐了下来,虽然人人寂静无声,但却人人神情愉快,似乎十分放松。
毕竟,从那样到处是毒虫瘴气的南疆丛林里走出来,坐在这干爽干净的茶棚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要说这天下的少年英雄,还是得看我们大楚大皇,齐国的海蛮子背信弃义,阴险狡诈,他们的太子会是什么好玩意?”一声粗壮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青衫的佝偻老者闻言微微侧目,只见却是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这人身材极高,身穿一身短打服饰,一柄厚重大刀摆在身旁,看起来好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一般。
“于大哥,你刚从盛都押镖回来,跟咱们讲讲,那南楚大皇的登位大典是什么样啊?”茶棚里除了车队众人,还围坐这三四桌的客人,其中两桌看起来是认识,坐的很近,攀谈起来。
这条道是南疆通往楚国边城还巢邑的必经之路,经过还巢邑就是通往北秦和西川的官道,是以往来商人极为繁盛,现在是南楚冬季,若换了夏季,还要比这热闹百倍。那名姓于的大汉闻言哈哈一笑,故作见多识广的大声说道:“说起来,我姓于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但是这次从盛都回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以前的日子真是他妈的白活了。”
“于大哥,你说的兄弟们心里都痒痒了,快跟大伙说说,到底那南楚盛都是个什么样子,咱们的新任大皇是啥样的人啊?”一名瘦小的男子声音尖细,凑上前去,连忙说道。
姓于的大汉大笑一声,神秘的说道:“盛都是啥样老子不知道,反正我骑马走了三天,连盛都的一半都没走完,满大街都是人,根本就看不到远处。尤其是这次咱们大皇登位,整个大陆上各个国家的人全都来朝贺,西川、东齐、北秦、南疆火焰国、凤尾国、巫衣国还有东海的琉球、白冰、青丘,犀池,反正是能叫上名来的国家全都到齐了,在朱雀大街上等待新皇前往祖庙的时候,队伍排出了七八里远。那场面,我现在做梦的时候还能激动的醒过来。”
“啊!”一声声惊讶赞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这些人也能亲眼见着盛都的景象一样。那名瘦小的男子又开口说道:“于大哥,咱们大皇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见着了吗?”
“怎么没见着?”姓于的大汉扬眉说道:“要说大皇是天神下凡,咱们平头老百姓的根本就没有见着天颜的机会,可是这一次大皇在天授台公开登位,万民都可以一拨一拨的去朝拜,所以我也见着了。”
“呀!真的呀,那可真是福气!”众人纷纷大声赞叹,大汉得意洋洋的说道:“要说咱们大皇,还真是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出头,可是你可不能小瞧,他就往那一站,什么也不干,只是眼睛一扫,我就忍不住想往地上跪,那派头气势,真是没的说。”
“那于大哥,你看着大皇长什么样了吗?”
这姓于的大汉看起来凶悍,没想到竟然是个老实人,听人这么一问,挠了挠脑袋,咧嘴一笑说道:“没看着,当时光顾着磕头了,哪还有时间抬头看啊!”
“哎!”众人一阵惋惜的叹气。那名瘦小的男子继续说道:“都说咱们这位新任大皇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是个有本事骨气的人,以后咱们可再不用怕东齐那帮海蛮子了。”
“那是那是,”姓于的大汉随声附和到:“齐国太子无耻至极,这次来到盛都朝贺,大典还没开始,他就看上了我们殿下的一名弃妃。趁着皇上忙着登位大典,他竟然掳走了我们大楚的皇妃,简直丧心病狂。”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众人闻言登时大怒,一时间东齐海蛮子他奶奶姥姥的话语不绝于耳。青衣老人眉头舒缓,面容淡笑,对着一众护卫慈笑的说道:“快些吃,一会我们还要赶路。”
“他妈的,滚开,再不滚老子一棒子打死你!”一声暴喝突然响起,众人听到有热闹瞧,连忙伸出脖子去观望。
只见却是茶棚的老板,和几个伙计站在茶棚左边的简易马棚里,对着一个一身破烂黑衣的流浪汉破口大骂。这老板口舌十分狠毒,可是骂了半天,也不见那人有半点反应,那老板见了火气越发的大,眼看着就要挥下棒子痛打那人。
这姓于的大汉虽然看起来凶悍粗俗,谁知竟生了一副好心肠,见那人佝偻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瞧着十分可怜,连忙开口道:“店家,我看他是病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把他赶出去了,不是要人命吗?这么着,我出钱,你抬他进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这位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啊。”老板转过头来,已是另一张嘴脸,笑着说道:“这人是南边过来的,这阵子南疆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些部族纷纷动乱造反,打得不可开交。加上大雨连绵多日,尸体在沼泽里腐烂发臭,引发了瘟疫,我是怕这人身上有病传染,才不让他留这的。客官要是不怕,我就让他进来。”
“什么?有病,那可不行!”姓于的大汉还没等说话,其他的人就连忙后退一步,好像生怕那人身上能蹦出来什么瘟疫病毒一般,大声吵嚷了起来。还有人大叫着要老板赶紧把那人扔的远远的,姓于的大汉见众人反应这么大,也不好说什么,讪讪的看向店家和伙计抬着那人就往外面满是污水的草沟走去。
南边虽然气候温暖,可是现在毕竟是隆冬季节,刚刚下过大雨,这样扔在草沟浸在雨水里,不出两个时辰必定丧命。
“住手!”眼见那人就要被人扔下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青衣的老者微微咳嗽了两声,缓缓的走出茶棚,来到老板的身边,看了眼那名浑身破烂黑衣的人,沉声说道:“你把他放下,我来看看。”
店家讪讪放下那人,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人可有病的,客官不怕染上就尽管看。”
“店家这样抬着他都不害怕,老朽自然也是不害怕的。”青衣老者淡笑一声,缓缓说道。伸手拉出那人瘦弱纤细的手臂,就为他细细的诊起脉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众人全都远远的看着老者为那人诊脉,这空旷的原野上一片荒芜,很多时候走上几天都碰不着一个人影,现在有这样的热闹,自然全都围着看了起来。
“他没事,”老人突然抬起头来,淡淡笑道:“只是太久没吃东西了,虚弱的昏过去了。”
就算和那人素不相识,众人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姓于的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店家,这位老丈都说没事了,你就去弄点容易下咽的东西,给那位小兄弟吃下去吧。救人一命总是你的造化。”
茶棚的老板也不是什么坏人,之前只是怕那人有病,见他倒在这里两天一动不动,以为已经半死了,才想要将他扔出去。现在听说原来没事,也就和伙计一起把他抬了回来。几个男人粗手粗脚的喂了一点温水到那人的嘴里,谁知那人已经昏迷,嘴唇干裂,根本就喂不下去。老者见了走了上来,干瘦的手指在他颈上一点,那人的嘴就自动张开,眼见他将水咽下去,众人登时轰然大喜,好像办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竟然呼唤了起来。
“店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劳你了。”青衣老者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缎制成的袋子,放在了店家老板的手上,带着众护卫就走了出去。老者走到中间一辆青色厚重帘子的马车低声恭敬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上了前面的第二辆马车。一会,五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就缓缓的行进了起来,向着北面的方向,渐渐离去。
店家微微一愣,打开手上的袋子,只见却是满满的一袋银锭子。周围众人看了霎时间发出一阵惊呼,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么一袋银子足以买下几间这样的茶棚了。众人感慨老者的慷慨大方之时,不约而同的向着北方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车队已经走的极远,渐渐的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还巢邑只是一个小镇,但是却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两国的最后一道关口,和五十里外的北军大营、连元堡互成犄角,成为拱卫南楚内部腹地的三道重要关口。这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两国的咽喉之地,商业发达,交通便利,商号、当铺、酒楼、茶肆应有尽有,看起来也是十分的繁荣了。
远远的,还巢邑巍峨的城楼和明亮的灯火传了出来,赶车的车夫吆喝了一声,就缓缓的向着小镇赶去。
从之前的茶棚到还巢邑,走路也不过半日的路程。他们这队车队赶着马车,也不知道被什么事耽误了脚步,竟然到了晚上才堪堪赶到。
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后面赶了上来,十八名护卫一惊,同时警惕的向后望去。然而,那个黑影迅速的行到车队前面,一名护卫刀锋一晃,那黑影身下的战马一个惊慌,竟然人立而起,马背上的人影好似一只布袋一般一头栽了下来,马匹蹄下生风,也不管主人是不是已经栽了下去,向着黑漆漆的古道就奔腾而去。
车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住了脚步,第二辆马车上的青衣老者连忙走下马车,身后一名护卫跟上前来,打着火把。老者眉头一皱,发现竟然是上午在茶棚遇到的那个饿晕了的人,只见他面色漆黑一片,衣服仍旧湿漉漉的,双眼紧闭,一看就是被人扔上马背然后自生自灭的赶了出来。
一丝怒气自老者的脸上缓缓升了起来,一股无声的威严缓缓向四周散了开去。这个老人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他不想让人发觉的时候,就那么平淡普通的隐藏在人群之中,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可是若是他有特别的情绪的时候,自有一股青华的气质显露人前。
乱世人命贱如草,只是没想到那店家竟然会那样黑心。
“仲伯,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淡远醇厚的声音突然在黑夜里响起,围着厚重棉帘的马车缓缓上前,停在老者的身旁。被叫做仲伯的老者面色登时变得恭恭敬敬,连忙走到马车旁边,沉声说道:“是上午在茶棚那里遇到的一个路人,好像是受了伤,还很久没吃东西,饿的昏了过去。我之前付给了店家银子,让他照顾一下,没想到竟然又在这里碰上了。”
“我们还有急事,不便招惹麻烦,你将他扶到路边去,赶路吧。”清淡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沙哑和醇厚,十分悦耳,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冷淡冰冷,没有半点温度。
仲伯面色一滞,但还是没有半点犹豫的沉声应是。转身就吩咐护卫将那人抬起来拖到路边,找一处干爽的枯草地放了下去。刚想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仲伯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去,脱下身上披着的青布风帽盖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身材十分瘦小,风帽将他整个人都覆盖在下面,隐藏在草丛里,一时间竟然看不出哪里是人哪里是草。
在他的衣兜里塞下一包银子,仲伯回到车队,爬上了第二辆马车,吩咐了一声,车队就又再缓慢的向着还巢邑驶去。
紧赶慢赶,到了还巢邑的时候,天色还是完全黑了下来。还巢邑是边陲重镇,有专门的北方军防守,一到晚上就会关上城门,没有通关文书令符,根本不会开城门。老者见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来到第三辆马车前对着窗口沉声说道:“公子,城门已经关了,要不要老仆去叫门。”
他声音平和,说的十分自然。好像这里不是南方重镇的城门,而是他自家大门一样。
“不用了,就在城外露宿一晚,明日再进城。”淡远的声音缓缓响起,随后就没了声音。
仲伯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是。”然后就去招呼其他护卫车夫,准备露宿。
这些人显然经常在野外露宿,不消仲伯吩咐,就各自忙活起来,烧柴生火,找了一株茂盛的大树,将马车围在一处,另外四辆马车团团围在那辆青布棉帘包裹着的马车。一切做好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众护卫车夫安静的坐在地上,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
四下里一片寂静,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喧嚣之声。众人闻所未闻般照样坐在原地,只是眉眼间却透出一丝紧迫的警惕。仲伯撩起马车的帘子,半眯着眼睛向来人的方向望去。只见来人一共二十多人,骑着高头大马,紧身短打装扮,看起来像是走镖的江湖帮子,十分彪悍。
“妈的!还是晚了一步!”来人突然破口大声咒骂道,其中一人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招呼其他人道:“今晚就在这待一晚上,明日再进城。”
二十多名大汉呼号着答应了一声,就纷纷跳下马来,也来到大树旁边,将马匹拴好。有人看了仲伯这一群人,见他们人数众多,人人不言不语,还都带着兵器,不像是好惹的茬口,也不上前招惹,只是一群人团团围在一处,一会的功夫,就从包袱里拿出酒肉,大吃大喝了起来。
“兄弟们,咱们这趟出门见喜,是好兆头啊,等进了还巢邑,大哥请大家吃顿好的。”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突然大笑一声,粗声说道。
“都是托大哥的福!”人群喧闹了起来,一名看起来十分精明的男子附和道:“大哥洪福齐天,走路走着都能捡到天仙一般的美人,咱们弟兄跟着大哥,那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
“哈哈!”众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酒过三巡,一个个面红耳赤,眼看自己这边柴火不够,火也不旺了,仗着一点酒劲,也忘了之前对仲伯等人的顾忌。一名穿着褐色袍子的汉子摇摇晃晃的就向着仲伯等人的马车队走去。
“哎,兄弟,跟你们借点柴火。”汉子打着酒嗝,十分无礼的一把拍在一名车夫的肩膀上。他这一下力气不小,可是那名看起来单单薄薄的车夫非但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你奶奶的,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聋子啊!”这一声厉喝登时惊动了那边二十多个喝多了就没事找事的汉子,人群呼啦啦的咋呼着走了上来。看样子似乎就要打架闹事。反观车队这边众人,人人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一眼,神色木然的看着篝火,好像那些汉子都不存在一样。
“各位壮士,请问有什么事?”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仲伯缓缓走了下来,青色长袍,看起来十分和蔼。他缓缓走上前去,沉声说道:“我的下人们都不懂事,得罪了各位壮士,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力的?”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跟你们借点柴火,谁知道他们一个个跟聋子一样,明摆着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为首的络腮胡子突然大声说道。
“壮士高见,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仲伯淡笑着说了一句。
“啊?还真他妈的是聋子啊!”
“是。”仲伯笑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各位壮士要拿干柴,请随便,我这里还有一些好酒,也一并孝敬各位朋友了。”
络腮胡子见这老头这么上道,也是大觉有面子,朗声笑着说道:“那就谢谢老丈了。”
满不客气的带着几个手下跟着仲伯走到马车旁边去取酒,突然一眼看到那辆围着青色棉帘的马车,络腮胡子眉头稍稍一皱,打了个大大的酒嗝,颇为不解的嘟囔了一声:“怎么捂得这么严实,有病吧。”
他的声音并不怎么大,至少要比刚才骂人额度声音小上许多,可是原本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着篝火的众护卫突然集体转过身来,眼睛好似利剑一般冷冷的瞪视着这个酒醉的壮汉。
一团和气的仲伯脸色也在瞬间冷淡了下来,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眼这群粗鲁的汉子,突然轻轻的挥了挥手。
似乎只是一刹那间,所有的人就猛地自地上弹起,那群大汉混混沌沌还没有半点反应,就纷纷做了刀下亡魂。最可怕的是,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切就已经回复了平静,十八名护卫将二十多名大汉的尸体扔到了远处的一处冰冷的河水里,清理了一下空地,就纷纷原地休息了起来。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好像是在演哑剧一样。
“仲伯,”一名护卫突然走上前来,对这老者沉声说道:“在那些人的马上发现了一个人。”
“哦?”仲伯眉梢一挑,示意他将所说的人带过来。
一个青色的风帽披风放在地上,里面的黑衣人发丝凌乱,衣衫单薄,呼吸微弱。可是洗干净的脸,却能一眼分辨出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女子娥眉青黛,面容秀美,婉约冷艳,包裹在这样一身破烂的衣衫里,竟然是这样一幅美丽的皮囊。老者面色一滞,随即微微了笑了起来。
“孩子,我们真是有缘分啊,一天之中,已经是第三次碰面了。”
仲伯淡笑着为女子理了理额头的乱发,旁边的棉帘马车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击声,老者连忙凑过身去,过了一会,笑着对护卫说道:“找一件保暖的衣服,给这位姑娘穿上,再把她放在马车里。进了城找个适当的人好好照顾着。”
“仲伯,我们是要带她上路吗?”护卫面色一滞,疑惑的问道。
“恩,”仲伯淡淡的笑道,“公子说了,再把她扔下,也许这女子能一直追我们到秦国去。”
几声爽朗的笑声在原野上缓缓响起,仲伯笑着看着女子苍白的脸颊,摇了摇头说道:“幸运的小家伙。”
夜色,渐渐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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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凤舞 第052章:得救
清晨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天气阴沉沉的,太阳也很晚才露出头来。负责把守城门的士兵多睡了一会,等到他打着哈欠将城门懒散打开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等待进城的百姓。仲伯淡笑着打赏了守门的士兵,就带着众人走进了南楚这最后一座边关重镇。
他们这一队人马匹健壮,也没有什么重要货物,可是却一直慢悠悠的行进,能走的时候绝对不会小步的跑,游山玩水旅游观光一般,一点紧迫感也没有。
还巢邑虽是个小镇,但是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作为南楚国的北部边塞要地,是以向来是屯兵过万的军事重镇。东部虽然没有强大的邻国威胁,可是出城向东就是大陆上最大的荒原——西黑荒原。西黑荒原在大陆上是一块比较奇特的地理位置,它处于南楚、东齐、西川和北秦之间,又与匈奴唯一的内陆腹地通道相连,南疆凶悍的蛮人更是时常在这一处地方骚扰,所以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为了防止草原上彪悍的南疆人进犯,还巢邑居民尚武成风,镇中百姓大多习武,武风强盛。所以武术高明的人往往会受到很高的待遇和尊重,就是这样的原因促使还巢邑之内武馆林立,擂台处处,一路行来,竟然见到了三伙聚众比武的擂台,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武士的强盛,还巢邑更是南楚北部重要的商业郡县,这里濒临西黑荒原,和荒原上的南疆鹿丹人虽然偶有争斗,可是却也频繁的进行商业上的交换和贸易,牛羊马匹的输入几乎占据了全国的一半。再加上南楚帝国拥有整个大陆上仅次于东齐的海岸线,所以盐业贸易也十分发达,几乎担负了大陆上三分之一的鱼盐之业。就像他们之前在茶棚里遇到的姓于的大汉一行,就是受命于盐业商号,前来往盛都运送海盐的。
另外,由于还巢邑东部临近海岸,所以海上的诸岛岛民有很多都在还巢邑中做些生意买卖,以本国之土产,前来还巢邑兑换些生活的必需品。像丝绸,茶叶,青铜刀剑,陶器,药材等等。
宽敞可并行八匹西黑骏马的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黑眼黑发黄色皮肤的汉人,也有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充满了南疆彪悍之气的西黑鹿丹人,更有青色须发的纯种海上青丘人。
仲伯等人在一家名叫如归的客栈前停下脚步,天已经蒙蒙亮,可是客栈门前两盏大红灯笼仍旧高高挂着,一片温馨暖意。门面淡静素雅,人来人往,显然生意十分兴隆。
里面的小二眼尖,见这一行人虽说不上是锦衣华服,可是人数众多,气质雍容,连忙机灵的赶出来,连声叫道:“客官几位?吃饭还是打尖?小店……”
仲伯已掀开帘子,小二登时一愣,随即咧开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说道:“老先生,是您啊,你这趟出行可还顺利。”
仲伯清俊的脸孔也展开一抹笑意,慈祥的说道:“小二哥,成你吉言,还算顺利。”
小儿笑着说道:“老先生要住店吗?”
“正是。”
“那快请进。”一连声的招待着,小二手脚极为麻利,就将众人迎进店内。
“公子,这是最后一站了,往前三百多里都没有客栈,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吧。”仲伯恭敬的来到那辆马车前,沉声说道。
一只白皙清瘦的手,缓缓自马车里伸了出来,人还没见,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就已经传了出来:“仲伯,你去准备吧。”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神秘的客官,店小二一时间仍旧觉得脑袋有一些晕眩。并不是这人有多么的超凡脱俗、谪仙飘逸,相反他的眉眼十分平常,眉色淡淡,丹凤眼微微狭长,脸色也不十分英俊,反而透着一丝不正常病弱的惨白。可是这人只要往眼前一站,自有一股高洁清华的气质缓缓流出,一身月白色的棉质白袍,仿佛天生就应该长在他身上一般,合身飘逸,不染世俗。
店小二发了会愣,见那公子已经上楼去了,才微微晃过点神来。暗暗嘀咕着,这位公子这次的脸色可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脸若死灰,没有半点血色。这次的精神,可比上次好多了。
“老先生,你们这次是到南疆找神医治病的吧?”店小二对着仲伯随意的说道。
谁知,仲伯面色却登时为之一变,眼内精芒一闪,稍稍沉静的问道:“小二哥此话怎讲?”
“哦,”店小二自然没发现仲伯的异样,仍旧大咧咧的说道:“我看你家公子的脸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精神也大好,想来你们一定也是去南疆找神医治病了。”
“是吗,”仲伯淡淡笑着,面上的神情也为之一松,淡淡说道:“不过小二哥这次可看走眼了,我们是去南疆贩药材,看到外面的马车没有,这一次可是满载而归啊。”
“原来老先生是在北方做药材生意的。”店小二也没多想,这地方人来人往,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南疆虽然地势险恶,但是物产却十分丰富,当下也不再多问,跟在仲伯身后,就迎他上楼。
到了之前那位公子的房间,店小二识趣的站住了身子,仲伯刚要进门,突然回过头来,对那小二说道:“小二哥真的觉得我家公子气色比上次要好?”
“啊?”店小二一愣,随即连忙点头说道,“是啊。”
“呵呵,如此,就多谢小二哥吉言。”一锭雪白的银子顺手就打赏了下去。门缓缓的关上,店小二只觉得脑袋更加迷糊了,这样一锭银子,他就算再努力做上两年工也赚不到,狠狠的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把,哎呦一声知道不是做梦,连忙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
“公子。”屋子的窗子都被关的严严实实,护卫刚刚放下一个大大的火炉,温暖的几乎有些闷热。可是那名白衣男子就那么安静的坐在火炉旁的一只摇椅上,神色安然,没有半点波动。
“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在这里修整一天,让马匹歇一歇,补给一些食物,明天一早就出发。”
“好,你去安排吧。”男子声音淡远,透着一丝淡淡的疲倦,似乎只是坐在马车里就已经让他劳累不堪。
仲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公子歇着吧,我下去准备吃食。”
“好。”男子眼睛微微闭着,靠在椅子里,有些偏瘦的身材看起来有些羸弱。可是趁着他的脸孔,却显得飘逸出尘,好似画中的人物一样。
“仲伯,”不大的声音突然响起,顿住了仲伯刚要迈出房门的脚步,男子想了想,缓缓的睁开眼睛,黑若星子般的眼睛看着微微佝偻着背的老者,沉声说道:“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子,你好好安顿下来,不要让她再继续跟着我们了。”
“老仆知道了。”仲伯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你去吧。”
门咯吱一声,被关了起来,仲伯叫来了店小二,吩咐他去找两名妇人来照顾一下路上捡来的那名少女,然后就带着两名护卫出了客栈。
青夏的头好像就要裂开,四肢百骸针扎一般的疼,神智渐渐回复到了她的身上,整个世界好像都是黑暗的,她在黑暗中艰难的跋涉着。
恍惚中,看到了很多人的脸。她好象又回到了阿富汗那片茂密的丛林,无数的炮火在她身边炸开,战友的尸体被炸的支离破碎,漫天的浓烟熏得她大声的咳嗽,天空中到处都是飞机的影子,雷达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直响,脚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装了红外线的炸药。身后一群脸上涂满了绿色油彩的基地士兵拎着mod733型556毫米突击步枪,向着自己疯狂的冲了上来。
她转过身急速的奔跑着,天空中的战斗机乡下大片大片的扫射,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战死的尸体,国家受到间谍的迷惑,下达了A级击杀令,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给自己藏身。她好像看到了李阳,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只小口径手枪像是一只工艺品一样扣在他的手上,他身后是大批曾经共同战斗的9处特工,这些人带着防毒面具,穿着防弹背心,全都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小夏!快走!”
一声疾呼突然在耳边响起,青夏的神智霎时一阵混乱。她茫然的四下看去,小夏?谁是小夏?我是唐小诗,是9处的超级特工003。
“小夏!跟在我后面!”一个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男人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满脸的焦急和担忧,肩头胸膛上,到处都是止不住的鲜血。在他的身后,阿富汗的山区突然不见了,而换成一片空旷的荒原,无数黑衣黑甲的士兵洪水一般的涌上来,到处都是蝗虫般的箭雨。男人狠狠的推攘着自己,大声叫道:“傻子,跑啊!快跑啊!”
“杨枫!”青夏突然认出了男人的脸,她想伸出手去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可是他还是越来越远,终于倒在了一片荒芜的草原之上,背上插着满满都是弓箭。
然后,眼前的景物再登时一转,冷冽的双眼狠狠的瞪视着她,男子嘴角紧抿,面色阴沉,他一点一点的缓缓靠近,声音低沉,带着可怕的好似地府一般的阴沉:“庄青夏,你以为你逃的掉吗?你逃不掉的!”
“不!不!不……”
“这位公子,”店小二到处寻找仲伯,可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老人的身影,看着二楼左角的那间房,想了想就敲门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随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好像醒了。”店小二稍稍伸进了一个脑袋,浓浓的热气扑面而来,小二还没缓过神来,后颈的领子霎时间一紧,就被一名护卫一把提了出来。
“谁让你进去的!”向来不言不语的护卫大怒,厉声喝问,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店小二被他吼的耳朵嗡嗡直响,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名护卫连忙转过身去,对着紧闭的房门恭敬的行礼说道:“公子,小人护卫不周,小人该死!”
“不就开了一下门嘛,有那么严重吗?”店小二心下泛着嘀咕,正想开口说话。房间的房门突然咯吱一声,被缓缓打开。
现在虽然是冬天,可是这里毕竟比邻南疆,又靠近海域,气候十分温和。白日里,几乎和春季没什么分别,客栈内更是暖意融融。可是那名白衣公子竟然还在身上披着一件白毛的大裘,活像北方来的怪癖参客一样。
“算了,不要怪他了。”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公子似乎生来就是这样柔和的声音,连同身上的气质都不自觉的带出一丝让人心安的力量。他转过头来,对着店小二说道:“请小二哥带路,并麻烦去请一名大夫。”
“哦,好,好的,您跟我来。”店小二连忙答应,在前方引路。
一片混沌之中,虚弱的人在疯狂的奔跑着,无数的魑魅魍魉叫嚣着追在她的身后,天地一片昏黄,到处都是雷鸣电闪,大雨滂沱,就在这时,一抹清亮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人一身干净的白衣,淡雅素净,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她狼狈的突然伸出手去,无力的双手好像顿时间生出了强大的力量,将那条身影紧紧的抓在手里。
手掌间霎时间有着充实的感觉,暴风雨在一瞬间似乎停滞,万物安静,阳光破云而出,整个世界,在瞬时间安静了下来。
“公子!”护卫圆眼一瞪,登时大叫出声。
“嘘!”白衣男子突然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将他下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白衣公子回过头来,看向这个刚刚换上一身素净的淡绿色罗裙的苍白女子,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消瘦,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嘴唇都是干裂的,唇皮泛白,长久不进食引起的营养不良,在她菜色的脸色上显露无疑。长长的睫毛像是一个小小的扇面,在她的脸颊上覆盖出一片小小的暗影,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两条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在她的小脸上形成一个明显的川字。
她身材瘦小,微微缩卷着身子,看起来更加小。此刻,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紧张的握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力道大的惊人。她不再像刚才那般惶恐不安,可是仍旧畏缩着,身体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
很久以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思,白衣公子竟然在她的床边就这样坐了下来,伸出手去轻轻的拍在那层厚厚的被子上。
已经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她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睡上一觉,安静的睡上一觉,好像被温暖的大海层层包裹,到处都是暖暖的海水,她腻在里面,感到一阵刻骨铭心的安心。
没有战争,没有任务,没有间谍,没有人质,没有恐怖分子,没有满手的血腥,没有漫天的枪林弹雨,更没有楚离,没有皇宫,没有森冷的利剑,没有数不完的阴谋算计,只有温暖的风在耳边缓缓的吹着,她躺在温暖的大床上,可以安心的睡觉。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不会有人来暗杀她,这样,真的很好。
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忘记了,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忘记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看着这名素不相识的女子唇边突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白衣公子竟然也感到一阵温温的暖意,他缓缓的咧开嘴角,然后,淡淡了笑了起来。
仲伯在门前悄悄的瞥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将门掩上,小心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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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凤舞 第053章:新生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青夏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金黄色的阳光顺着窗子轻轻的撒了进来,照射的一室都是明黄色的光晕。她许久不曾睁开眼睛,一时间只觉得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不自觉的就想伸出手去将眼睛挡住。
可是,却又另一只手比她的动作更快,略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轻柔的挡住了青夏的双眼,醇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醒了。”
“你……是谁?”低沉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青夏吃了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嗓子,似乎怀疑那里是不是被穿了一个洞,怎么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你太就不说话了,大夫刚刚走,你只是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的问题。”白衣男子说道,他说话的口气风轻云淡,似乎一切在他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青夏清了两下嗓子,然后说道:“我是在哪里,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
这是个十分冷静的女子,从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刹那他就知道:“这里是还巢邑,是南楚北方边境最后一座城市,过了还巢邑,往北是大秦,往西是西川,往东过了云绸河就是东齐,往西南方走,就是鹿丹人占据的南疆,而顺着城镇官道往南走,就会通往南楚国都。我是过往的药材商人,你在路上饥饿昏倒,是我的家仆将你救回来的。”
这么说来,对方就是自己的恩人了。青夏闻言四下察看了一番,其实也根本就没什么好查看的,身上的伤口都已经上了伤药并包扎了起来,所穿的也不是之前那身黑色夜行衣,再看看四周,果然是典型的客栈摆设。环视一圈,最后还是对着对面男子和善的笑了笑:“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就站起身来。青夏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青色衣衫的下属。看起来貌不惊人,扔到人群里都不会被人发现,可是他们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特殊的气质,不露痕迹的隐藏在一处,竟然连青夏都没有察觉。
看来这个商人也不是普通的商户,能请得起这样高素质的保镖呢。
白衣男子见她醒了,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出去。一会饭菜的香味就幽幽的传了进来。青夏久没进食,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大吃一顿之后,才注意到自己面前还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须老者。
“孩子,吃饱了吗?”老人淡淡笑着,问了一声。
“恩,饱了,老人家,谢谢你。”青夏抹了抹嘴,也是一笑,毕竟这个时候,一顿饱饭真等于是再造之恩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要到哪里去?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游荡,多危险呐。”老人面色慈祥的问道。
“我姓唐,”青夏笑着说道:“我要到秦国去,去找我哥哥。”
“去秦国?”老人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秦国距此地万里迢迢,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去找你哥哥,没有家人陪着吗?”
“没关系的,”青夏摇头说道,“我要去秦国的白蛉郡,我和我哥哥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
“白蛉郡?”老人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沉声说道:“白蛉郡在极地之北,是胡人聚集之地,寒冷遥远,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相见。”
“很远吗?”青夏愣愣的问道,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升上她的心头,不过很快的她又将那个感觉抛到了一边去,只是淡笑着坚定的说道:“没关系的,地方远,我可以骑马去。那边冷,我可以多穿一点衣服。再远的路,也总是能走到的。”
老人闻言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来,说道:“姑娘说的对,只要心智坚韧,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我,是我家公子,不然我一个下人,是不敢带你上路的。”
“哦,”青夏点了点头,说道:“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他。”
这话说的发乎内心,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显得有些孩子气。仲伯笑着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叫小二去叫我。”
仲伯说完就退了出去,青夏靠在床上,面色渐渐沉静下来。吃了一顿饭,脑子也开始灵活了起来。
她可以肯定,那日的追兵不是楚离的人!
那天离开的盛都的时候,楚离并没有派出大军追击,那么就绝对不会在暗中偷袭两人。况且来人所使的手法无一不狠辣入骨,招招致命。青夏和杨枫经历了三天丧家之犬般的奔逃后,终于被困在乌山之上。
为了逃跑,两人商议好从山顶两侧突围,然后两个月后在秦国白蛉郡相会。
可是当青夏从山顶的另一侧逃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追兵都被杨枫引了去。她骑在战马之上,一路看着漫天长龙一般的灯火追随者杨枫向南而去,只觉得一阵绝望升腾而起,瓢泼的大雨轰然浇下,瞬间淹没了她的全部神智。
庄青夏的身体本就不好,从来到这古代乱世,就开始担惊受怕,更受了重伤,逃亡的路上更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这千金大小姐的身体还那里受得了,一场大病下来,任她唐小诗有千般机智,万般伶俐,也不得不败下阵来,若不是得仲伯相救,可能早就死在荒原之上。
没想到自己一番胡乱狂奔竟然到了楚国边境,想起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青夏不由得觉得一阵放松。吃饱了饭之后的困倦袭上心头,靠在软软的床榻上,青夏很快就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站起来穿好衣服,刚要打开门,就看见仲伯站在门口,淡笑着抱着一个包裹,递过来说道:“姑娘,我们就要走了,这点东西是给你准备的。”
青夏一愣,连忙摇头说道:“老先生,我的性命是你救的,本就无以为报,还怎能收你的东西。”
“姑娘,你收下吧,此处距白蛉郡,相隔何止千里,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上路,本就十分危险。再没有点银子盘缠,怎能挨到秦国。”老人面色慈祥,像是青夏小时候呆的孤儿院里的老院长一般。一股暖暖的湿意突然袭上眼眶,这是来到这古代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毫无理由的对自己好。以前的那些人,不管是楚离、庄父、柔妃、齐安、甚至是杨枫,对自己还都是有原因的。或是因为以前的庄青夏,或是因为受了自己的恩惠,全不像眼前这个老人,没有任何图谋,只是单纯的本性善良。
“路途遥远,姑娘自己保重,这城里有许多镖行,姑娘不妨和他们一同走,这样既安全,又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青夏感动的点了点头,仲伯笑着说道:“我这就要走了,唐姑娘,我们再会。”
“老先生,谢谢你,你也多保重。”
车队缓缓启程,一阵风突然卷起,中间的那辆马车的帘子不经意的被掀开一角,一个白色的身影登时显露了出来,待夏青想要再去看的时候,就已经匿藏不见了。青夏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大街熙攘的人群里,转过身,带着仲伯给自己准备的小包袱,就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和杨枫之约是两个月,虽然也为他担心,但是毕竟也在心里相信杨枫的身手。青夏不敢往不好的那面想,只想着还是赶快赶到白蛉郡去,到了那,就会有个答案。
仲伯给青夏留了足够的银子,青夏买了一匹马和一些可以御寒的衣服,换了一身男装,又准备了许多干粮清水,以备上路之用。做完这一切,已经将近中午,在路边的食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上路。
交了出城税,青夏纵马在官道狂奔了起来,她的骑术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比之当初刚来这里去救齐安的时候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行了大约两个时辰,突然只见前方有一队车队,青夏疑惑的跟上前去,经过的时候,赫然发现竟然就是仲伯等人的车队。
仲伯似乎早就料到能在这里碰上她,撩着帘子笑着说道:“唐姑娘,你脚程好快啊!”
青夏笑着说道:“老先生,是你们太慢了。”
“呵呵,老夫年纪大了,不习惯快速赶路,姑娘,我就不耽误你了。”
“恩,老先生,我走了,再会。”说着就打马越过了他们的马队,向着北边的方向奔去。
她没想到仲伯等人也是向着北边的秦国方向去的,不过人家既然没邀请自己一同走,显然是不方便的。青夏也没多想,现在这个世道,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已经算是幸运,怎能还有别的奢侈想法。
现在是冬天,白天极短,不一会,日头就渐渐偏西,青夏扬起头来,看着西边大片大片火红的流云,突然觉得视线极其开阔,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沉闷也渐渐消失不见。
只要找到杨枫,确定他无事,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青夏笑着仰着脸,金色的阳光满满得洒在她的身上,生活一下子,多出了太多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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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凤舞 第054章:报恩
不知道为什么,青夏突然不是那么急着想要感到白蛉郡去了。她买了地图,仔细盘算了下路径,发现要感到白蛉郡,骑着马最慢也只需一个月。可是杨枫竟然和自己定下了两个月的期限,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警觉缓缓的从她的心里爬了起来,她咬紧牙关,强行将那份不安压了下去。可是脚上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西黑荒原是大陆上一处奇特的景致,青夏知道,这片土地,虽然就是自己曾经生存的华夏大陆。可是历史在秦二世那里被强行拐了个弯,后世的很多东西,都被生生的逆转。不再有驱除鞑虏的大汉朝,不再有璀璨光辉的大唐盛世,相对着的,很多东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首先,是这里的地名,早已被改的七零八落,青夏要努力的把这里的每一片土地和自己记忆里的地图结合起来,就像是当初刚学外语的时候一般费劲。其次,政权的异变,使得这里的疆域也随之变更,四国连年混战,互相牵制却又相互依存。在战火的波及下,处在四国中心地段的城镇,在一次又一次坚壁清野的战略中越缩越小,最后甚至消失不见,连残垣断壁都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曾经繁华的市井上,长出了参天的大树和荒芜的野草,肥沃的土地变成一片荒原,战士血肉和妇孺的累累白骨,也成了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在荒芜的草原之上,只觉得内心一阵恐慌,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中原之地,什么时候竟然会出现这样大片的草原,这实在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这一刻,她甚至开始理解起这副身体的父亲,战争如食人巨兽,吞噬的是整个天下的血泪。她一直在那个黄金的笼子里奋力的想向外逃去,可是真正逃出来之后,却赫然发现了现实的冷酷。
对于战争,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她以为她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但是其实没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处篝火,马儿趴在她的身边,惬意的打着盹,不时的发出一声响鼻,十分的悠闲,青夏拿出水壶,仰头喝了一口,掰开有些发硬的干粮,勉强填饱肚子,就准备休息。
手往后一探,突然碰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青夏皱着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块阴气森森的白骨。青夏的眉头不由的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是一段微微有些发黄的白色腿骨,看起来十分纤细,长度也很短,应该是属于十到十二岁之间的孩子。
眼睛向周围一扫,果然还有好几段凌乱的白骨。看来这孩子是在死后被人抛尸在这里的,事后被野狗豺狼咬食,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三两下挖了一个不深的小坑,青夏刚想将那孩子的几段白骨放进去。突然,另一个黑洞洞的骷髅就出现在青夏眼前。
原来,这里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凉的感觉霎时间涌上心头,青夏捧着孩子的骨头,一时间就愣住了神。
“快!”一声低沉的叫声突然响起,青夏警觉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银色宝剑,这是她在还巢邑买来的,虽然不会使剑,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装打扮,也就买来一把充充样子。
大约两百多人马从青夏身前的官道上呼啸掠过,人数虽多,可是声音却很小,似乎在有意压制一般。一看就是经过了正规训练军纪严肃的部队,尽管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骑着高头大马,头上插着单色的雀鸟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来好像与传说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较神似,但是青夏还是一眼就看出对方定是出自皇粮供养的正规军队。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为了安全,更是特意远离官道,加之她的马似乎也别样有灵性,仿佛知道来者不善一样,瞪大了马眼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大人!”一声低喝突然响起,从南边奔来一骑,来到二百多人的队伍面前停了下来,沉声说道:“就在前面二十里外,加上车夫仆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恩。”领头的褐衣男子点了点头,沉着的应了一声,沉吟半晌说道:“周围还有没有闲杂人等?”
“后面还跟着两队商户,不过小人已经安排妥当,三日之内他们必定不能走过盘云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们,就只还有一个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请放心。”那报信的小兵看起来十分的干练,连忙沉声说道。
为首的大人淡淡点了点头,又再问道:“路径可探明白了?”
“大人请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标示,必不会认错。”
“好。”头领沉声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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