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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戒

夜之花神(当代)
长篇金融传奇小说--纸戒
  作者:夜之花神
  第一章 梦的开始(上)
  三天了,战斗已经持续三天了,双方动用了上千上万亿的资金彼此打的焦头烂额。眼前全是数字,不停的闪不停的变,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听不清他们在嚷什么,常云啸觉得自己的大脑中在嗡嗡做响。这几天,香港股市被国际游资打得千窗百孔,连续的下跌让整个市场空前悲观。一时间谣言四起,恐惧与死亡的气氛让人喘不上气来。这就是金融市场,现代社会中最残酷的战场,没有机枪、没有大炮,但是这里有死亡,在一片键盘的敲打声中,生存与死亡已经划开了界线。
  他侧头向过道对面交易区看去,唐浩正在向一个操盘手发火,看样子是做错了什么事情。那个人低垂着头,不断的深深点头表示歉意,而唐浩的表情简直就向是要吃人。这里没有飞机大炮,但是这里是战场,金融的战场,任何的疏忽和错误都可能造成资金的巨大损失,都可能给对手以可乘之机。如果手中有枪的话,常云啸相信唐浩真的会杀人的。
  交易所中的这两个阵营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常云啸的,另一个就是唐浩的,一个做多香港股市,一个绝对放空打压,两个阵营都在不断的消耗着大量的资金,他们都咬紧牙关。但优势正在向唐浩那边转移,他身后的外国游资给了他强大的动力。看来需要一些非正常手段甚至非法手段,常云啸想。
  他的耳鸣还没有好,象爬进了苍蝇,喝了口水,动动下巴让耳朵里的嗡鸣减小一些。他好想休息一下,泡个温泉做个按摩没有噩梦的睡一觉……忽然他好想安静,好想安静的独自一个人坐一会。那种安静的感觉曾经在哪里有过,是北京的小屋吗?那个曾经充满着爱的小屋,有她的笑容,有她的身影,好想再抚摸那张让人陶醉的脸。但是不在了,消失了,连同那两枚象征爱情的纸戒一同消失了。是她珍藏了还是已经丢掉,或者早已忘记,也许真正应该学会忘记的应该是自己。
  他流泪了,赶紧用手擦掉以免别人看到,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胸中的隐痛压制下去。他招招手,示意助手许晗到这边来……
  ……
  第一章 梦的开始
  旱冰场里的音乐震颤着耳膜,彩灯和激光在眼前晃来晃去,一群少男少女在场中央的舞台上乱蹦。这个旱冰迪厅对于运动来说其实并不是很大,但这里很有名。据说以前是一个非常出名的证券公司,不仅仅在北京而且在全国也是很知名。这个营业部的出名时间是在中国证券行业的交易佣金放开之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美国证券行业将交易佣金放开之后,在短短在十年内美国证券行业三分之二的证券公司倒闭或被兼并,中国在证券市场发展十年之后也走上了佣金市场化的道路。中国的证券公司很大一部分的收入来自交易经纪业务的佣金收入,但是佣金放开之后出现的恶性降价竞争使得很多证券公司的佣金已经降到完全亏损的状态了,走上了不可想象的泯灭之路。而这个证券公司在逼到绝路之前,开始了生存的探索。很快,这家证券公司就和几个资金庄家联系上,由庄家给消息,证券公司自有资金进场锁仓,然后向股民大力宣传,庄家再稍微资金配合,股票就在众多散民的参与下开始大涨,而后证券公司的自营盘收益,庄家也收益。就因为这个证券公司可以给消息而且很准,股民一传二二传四,来开户的人越来越多,这个证券公司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其实证券这个市场就是这样,糖豆吃多了必定要给毒药,终于有一天庄家给了证券公司一个大大的毒药,证券公司还当糖豆一样连续大量吃进并大力宣传,直到出现了四个跌停之后证券公司才知道接了庄家的出货,赶紧卖出,结果是造成了连续八个跌停,引起了中国证监会的调查。自有资金的大面积亏损、证监会的罚款、愤怒的股民质问和媒体的暴光最终还是让这个证券公司走向了末路穷途,不得以被别家证券托管。托管后新公司关闭了这里的营业部,也就成为了现在的旱冰迪厅。走在证券这条路上的人们又有几个没有吞食过类似的毒药呢,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人群中忽然一阵热动,舞台中又升起一个小台,一个穿着露脐小背心开叉超短裙的女孩在上面扭得像一条蛇,引得全场一片叫好和口哨声。
  常云啸依在墙边的扶手上远远的看着,他到餐饮部叫了杯可乐,回来继续看舞台上疯狂的场面。偶然他注意到有一份柔情的目光已经几次传送过来,那是一个长发大眼睛的女孩,他开始寻找那眼光的来源。女孩样子甜甜的,很娇巧的那种,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在舞动中被彩灯晃过,象飞舞的一片彩云。与她同来的还有几个女孩,有说有笑的,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一群学生。女孩的笑一定很美,他这样想,因为灯光晃得太快,他看不清她确切的面容,但他感到很舒服。女孩的旱冰滑得一般,不快不慢的一圈圈的转着,每次经过这边的时候眼神就会悠悠的飘过来。
  常云啸迅速的从后面追上女孩,却又不急着超过去。就这样转了一圈,回到刚才他站的地方,女孩向那边瞧了好几眼,当然不会看到她要找的人,常云啸暗暗的笑。眼前到了一个转弯处,常云啸加快速度超过去,突然他身子一沉“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在摔倒的时候他已经调整了姿势,是向后转身180度,仰面,坐摔在地上的。这一突然的高难动作惊得那女孩尖叫一声,脚下一阵乱忙,极其难看的扑在了常云啸的身上。
  就在那一刹那间,常云啸感到了女孩的体温和他认为只有最最纯洁的女孩才会拥有的那种身体的香气。女孩急忙挣扎着坐起来,脸红得连彩灯都晃不掉。女孩长的很美很清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如果你曾经从繁杂的都市一步踏进茂密的山林你就会感觉到那么心旷神怡。女孩揉着胳膊撅着嘴瞪着眼,眼里有泪,看来是摔疼了。
  糟糕,真摔着她了,常云啸有些后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扶你起来。”他先站了起来,但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又改变了主意。“啊,”他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随后按着脚踝蹲下了。
  这一手还是很灵的,女孩生气的表情消失了,她眨眨眼,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
  常云啸窃喜,“真是不好意思,好像是脚崴了。扶我到那边坐一下吧。”
  女孩点头,乖乖的搀着常云啸走到边上的看台上坐下来。常云啸的心里甭提多美了,天上掉下来一个小美女。
  女孩在常云啸身边坐下,不知说什么好,却也似乎不情愿离去。故做疼痛状的常云啸先开了口。
  “刚才真对不起,摔坏了吗?裙子也给摔脏了。”
  “没,没事……你呢?”女孩轻轻回答。
  “我,皮糙肉厚骨头硬,没事。”第一步成功,她很关心我,嘻嘻。常云啸想。“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问这个?”
  “赔你医药费呀。”
  女孩笑了有一对酒窝:“那你先说你叫什么?”
  “我叫常云啸,轮到你说。”
  “我叫林晓雨。”
  “名字像诗一样。你还在上学?”
  “我在人大上大三,你呢?”
  笨蛋,我怎么想起问学历来了,赶紧掰开这个话题吧。“是人民大学吗,名牌呀。一看你就是个好学生。”
  “你呢,你是学什么的?”
  “我?”这下问住他了,“我都已经毕业了,是学美术的。”
  “是美术学院吗?那你是搞艺术的了?”
  没办法,只有美术还沾点边,“就算是吧,我是搞电脑绘图的。”
  “真的呀!”林晓雨一副羡慕的表情。
  “真的,我摄影,绘画都是一流的。哪天你出去玩,叫我去照相绝对包你满意,肯定把你照的更美丽。”
  女孩又笑,“我要走了,我的同学会找我的。”
  “我给你留一个手机吧,你要是摔伤了好找我。”常云啸迅速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自己制作的,不好看,请收下。”
  “好。”林晓雨站起来,“再见吧。”
  “那你的呢?你也给我留个号吧。”
  “以后再说吧。”林晓雨说完滑开了。
  “喂,等等。”常云啸着急了。打算追上去,可是刚才假装脚疼,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现在的脚麻得找不到前后,更不要说滑冰了。常云啸只有暗暗叫苦,他最后看到的是林晓雨回眸的一笑,甜甜的酒窝……
  那天晚上,常云啸睡得特快,特香,特美。
  林晓雨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那张名片,还在回想着在旱冰场的情景。想着想着忽然笑出声来,身子向下滑进被子,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吊灯缀着许多菱形的小玻璃,使得灯光变得七彩斑斓。他大概有一米八零吧,她开始回想他的样子,不强壮,但看着很结实,眼睛挺大的,鼻子是尖的,嘴唇很美有点像女孩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起话来挺逗的……
  平常她最爱看席娟的小说。中学她是在私立女子学校,到了大学家里还是管得很严定点上学放学,虽然有很多男孩表示要追她,但是她真正接触男孩的机会真的不多。对男孩的判断也只能从小说中推理。想起摔倒在他怀里时那一瞬间的感觉,脸上有点热,那是一种特殊的感觉,有一种诱惑,好想再……“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她睡不着,轻轻的打开房门,走下楼梯进入餐厅,倒了一杯果汁,陷在松软的沙发里。沙发对着落地玻璃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带喷泉的花园,月光流水般撒在花园上,撒在飞舞的水花中,风晃动着花、草和叶,在月光的流水中漂浮。
  林晓雨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中。父亲林文与其弟弟林武共同经营着文武集团,这是一家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的北京房地产公司,下一步公司的目标是想进军香港证券市场,听说多新加坡证券市场也感兴趣。中国目前正在走一条资本证券化的道路,这样的好的机会林文是不会放过的。将公司资本证券化之后,不仅仅是可以得到公司发展所需的直接融资资金,而且一旦公司出现什么问题,就可以将风险转嫁到众多的股民身上,这对投资商人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母亲张雨出生在舞蹈世家,当然早就不跳舞了,现在一边理家一边帮林文做一些社会公益活动。这栋别墅是几年前买的,三层小楼,上面还有阁楼和平台,总共大概有五百平米,楼前是一个近二百多平米的花园,请了专业的花匠护理,楼后有车库和工具房。
  现在的林晓雨穿着一套印满小熊的睡衣,懒懒的仰在奶白色的沙发里,快乐的遐想。
  一只小甲壳虫飞过去没有忍心打搅她。
  大早上响炮就打电话吵醒了常云啸,说有几个女孩想去乐队看排练。常云啸扭不过响炮的央求就答应了,想必是响炮是跟人家拍了胸脯的。
  常云啸挂了电话,不知为什么又想起昨天那个女孩,林晓雨,乌黑的长发纯洁的眼睛还有一个酒窝。想她干吗,“起床啦--!!”他大声的喊着从床上蹦起来。
  常云啸是一个人住。父亲文革中不幸去世,听妈说被红卫兵打伤了肾内出血死去的。他只能参照照片来回忆父亲的容颜,在父亲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还没有上小学,整天只知道玩,忽视了跟爸爸接触的美好时光。他有一位操心一辈子的妈,他不愿意同老妈住一起,因为妈是苦日子中长大的,常云啸的许多想法无法与她老人家相符,搞不好就成了吵架的导火线。常云啸知道老妈一辈子不容易,许多事也是好意,那个妈妈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呢,他也不想惹老妈生气,所以他只好搬出来自己住。这套一居室是爷爷当年的平房拆迁换来的,还略微剩点拆迁费,老妈说等着他结婚用。
  他常回家看看,妈妈自父亲死后就留下了心脏病,他每次回家买点东西吃顿饭但不敢久留,生怕俩人因什么吵起来。常云啸有个哥,叫常云涛。妈总是说:“瞧云涛多听话,你有你哥一半我就满意了。”常云啸笑而不答,他知道哥是老实人,老实的叫别人都难受。在一家国有工厂当出纳,一当就是十多年,就算是只有中专水平也该当上会计了,钱又少,所以三十了还是单身。常云啸觉得世界上也就是这样的老实人最可爱、最可靠,不让人欺负死,最后也得自己给老实死。
  不过半年多前哥哥也做了一件不老实的事,他偷偷把工作辞了去炒股票,这事妈妈可不能知道,要是知道了一定犯心脏病。听哥哥说他在股票上已经研究好几年了,现在已经小有成就,看来穷人逼到一定份上总会想各种方法去发财,完全可以理解。常云啸是一点都不懂得股票,对他来说股票和赌博没什么两样,无非是赌博违法,而炒股合法而已。前几天哥哥说在证券公司的炒股大赛上得了奖,营业部举办股民报告会邀请他做嘉宾给大家讲课,让常云啸一定去捧场,这么风光的事情当然是要去的。
  常云啸吃完早餐已是十一点,他开始工作。他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广告画设计公司,公司名字注册的叫某某广告中心,他的工作就是设计广告宣传画。说起来这个公司不过是一个门路广博的家伙能找来活儿,分给大家做,然后大家拿小头,那家伙拿大头的无办公地点的公司。
  常云啸这次被派发的活儿是个“美脚霜”的广告,他一直想笑,美脸美手丰乳丰臀之后,又打脚的主意,真不知接下来还想美哪儿。常云啸为这双“美脚”忙到下午四点多也没有结果,他下楼买点包子,奔乐队去了。
  乐队的名字“NOBETTER”,常云啸是乐队的主唱,乐队所用的歌多一半是他自己的词曲,也翻唱一些流行歌曲。从小老妈就说:“让你学习费死牛劲,不务正业你最在行。”常云啸不认为乐队是不务正业,生活要多姿多彩嘛。
  乐队的环境有点可怜,在一个工厂的地下防空洞里,不过这也好,不会有人被打扰。常云啸到的时候老猫和竿狼已经在练琴了。
  “喂,我闻到包子了。”竿狼嚷。
  “我就知道这儿有一群饿鬼。来吧,我买了二斤呢。”
  “好啊,偷吃好东西。”驼子与牛皮走进来。
  牛皮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包榨菜,“蝈蝈不来了,他发烧。”
  驼子是鼓手,老猫是键盘,牛皮和竿狼是电吉他,蝈蝈是贝司。这就是他们的乐队,六个心情愉快人。
  “来,开始吧。”竿狼将最后的包子塞进嘴里。
  瞬间,音乐回荡在防空洞里。今天练的是《当你说你爱我》,是常云啸上星期写的。
  “嘿,哥们们,我给你们找来两位观众。”声音落下,响炮带着两个女孩进来。现在的中学生开放得很,两个女孩都画了眼影,描着眉,头发黄黄的很飘逸。一个穿着短裙,一双黑色袜子一直遮到膝盖;另一个穿了一条肥硕的军绿裤子拖到地上。
  “不是说过不让带女孩来嘛,你该哪玩哪玩去。”老猫没好气的说。
  常云啸赶快打圆场,他知道老猫看不上响炮,“算了,人都来了就这样吧,响炮下回不行。”
  老猫瞪响炮一眼,不再说什么。
  八点练习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出来。
  “你唱得真好。”短裙女孩说。
  常云啸淡淡的,“一般吧。”
  “我特喜欢。”女孩的眼睛转得有些古怪,“听说你是一个人住是吗,我能去玩会儿吗?”
  “不行。”
  “就待一会儿,要不带我出去玩吧。”女孩撒娇的一只手挽上常云啸的胳膊,一股香水味。
  “回家学习吧,别让你妈担心。”说完,常云啸骑上车走了。
  他觉得这些女孩实在太无聊了,一丁点儿品位都没有,就为了点好吃的或是为了体验某种生活的刺激,跟着那些无聊的并不真爱她们的男孩瞎混。没劲。
  他又想起了那个有酒窝的女孩,林晓雨!
  坐在操场看台的石阶上,四月的夜风柔柔的但还有一丝凉意。林晓雨刚刚跑完步,她将身体向后仰,双手撑地,头向后垂,让风从领口溜进去把炙热的体温带走,她觉得很舒服。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林晓雨不知斗争过多少遍:给他打电话—不给他打电话?电话和手机号码都已经背得烂熟于心了,就是下不了决心。
  “我干吗总想他?我爱上他了吗?这就是爱情吗?”林晓雨自言自语。
  “他也想我吗?”林晓雨自言自语。
  “给他打电话?”林晓雨自言自语。
  常云啸对着电脑发呆,“美脚霜”已经让他厌烦透顶。明天是交稿的最后一天,他做了四个方案但没有一个满意的。他也说不清楚,最近心里乱得很,静不下来,似乎有些事应该发生却迟迟不到。他关掉电脑,躺倒在床上,隐约想起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对一些人来说可能算是一种幸福,但是他真的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
  哥哥来电话,说后天要在证券公司的营业部开股市讲评会,哥哥会给大家讲课。哥能讲课,着实让他惊讶,一直觉得哥哥讲话就脸红的人还居然给别人讲股票。其实常云啸住的楼对面就是一个证券营业部,自从哥哥辞职偷偷跑去炒股票,常云啸也在路过的时候进去看过,但是兴趣不大。有一天还看见一个股民喝醉了酒在营业部闹事,听说是近些年股市不好,赔了很多钱,可是闹事有什么用最后让警察带走了。所以到现在常云啸都觉得哥哥进入股市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晚上又来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很让他高兴。
  “我知道你是谁了,林晓雨?是你吗?”常云啸为这个突然而来的电话而高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但他的睡意却在瞬间烟飞云散。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的名字呢。”林晓雨躲在大学女生宿舍的楼道尽头,轻声的说。月光洒在脸上,更显出她皮肤的娇白,现在这张美丽的脸庞上透出了一层绯红。她拿手机的手有些紧张,可以感到细小的汗从手心漫延。
  “怎么会?我还没有赔罪,怎么会忘呢?”
  “我没说让你赔呀。”
  “可是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的,正巧明天我要路过你们学校,我请客吃比萨饼,好吗?”
  对方没有出声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太便宜我了?”常云啸追问。
  “不,不是。我……”
  “那就是同意了,明天下午三点半,在你们学校那边的比萨店,我等你。”
  “好吧。”声音很小,但还是答应了。
  “不见不散我等你。Bye-bye。”
  “Bye。”信号断了,发出嘟嘟的响声,林晓雨关掉手机。我同意了?才见一面就让他请客好吗?我心跳这么快干嘛?不就是吃顿饭吗,想请我吃饭的人可以排队了,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别人都可以去见网友,也没有谁说怕呀。
  常云啸仰在床上,感觉就像每次一件满意的作品完成后的喜悦,舒畅。刚才要不是怕林晓雨反悔,他才不忍心挂断那甜美的声音呢。总算是约定了,他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觉得刚才心里的波动真是好笑,我又不是小男孩了,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他将被子拉到头上,梦里似乎幻想到了明天的美境,不然他不会在梦里笑的。
  “我们在比萨店吃晚饭,他问我有什么爱好,有没有男朋友,还总盯着我看。吃完饭去看电影,然后陪我逛新东安市场,”林晓雨趴在女生宿舍的被窝里,床头灯拧得很暗生怕照醒了某位同学。日记本是新的,今天让常云啸买给她的,她决定开始写日记把新的生活记录下来。这就是拍拖吗?有一个男孩走在身边的时候,心里的感觉都不一样。我看到有好几个女孩偷偷瞧他,看来他还挺吸引人的。我会喜欢他吗?他也不是我认识的男孩里最优秀的,只是那些男孩多半都太死板,傻楞楞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干什么呢?”突然有人说话。
  林晓雨才发现同屋的好友许童站在床边,“你吓死我了。”说着将小本藏到身下。
  “别藏了,写情书呢?让我看看?”许童伸手来掏。
  “瞎说,没有。”林晓雨脸红到了耳根,边躲边说,“别闹,别闹,别吵醒她们。”
  “你不告诉我,我就把她们叫起来,说你有男朋友了。”
  “好,好。我给你讲还不行。到外边。”
  许童是林晓雨最好的同学,脸盘长的漂亮,身材又好,有好几个男孩死追不放,她的阅历被公认为特丰富。林晓雨有问题就喜欢找她说。
  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林晓雨两手托着圆润的脸蛋。月亮弯弯的,像一叶轻舟在淡淡的云里穿行。夜很静,人们早已熟睡,只有风还在锻炼身体,跑来跑去的晃动着树叶。
  “快说是哪个白马王子呀?”
  “我说,你急什么。他嘛高高的……”
  常云啸赶到证券营业部的时候,报告会已经开始了,他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听,散户大厅的坐位不够用,多数人站的大厅里还在不停的记笔记。常云啸溜边挤过去,看到哥哥坐在讲台上,现在还没轮到他讲。常云涛也看到了他,示意他到前面的空位。既然哥留了位子常云啸干脆挤过去坐下,悄悄伸个大拇指,用眼睛扫一下四周,意思说这么多人来听很了不起。这时前面的人讲完,主持人报了哥哥的名字:
  “常云涛先生在这次新人杯实盘炒股大赛中获得了两项冠军,一是收益率最高,二是准确率最高。除交易周转率一项没有拿到奖以外,常先生包揽了三分之二的奖金,我们有请常云涛先生给大家讲讲炒股中的奥秘。”一片掌声。
  常云涛站起来走到投影仪前,“很多人喜欢把炒股跟赌博并列,认为对与错用丢钢蹦的方法就可以解决。但实际上,炒股是一种智慧的博弈,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说谎话的游戏,庄家的操盘手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让我们散民知道或理解,他需要说谎话,但是很多时候盘面中反应出来的信息是说不得谎话的。”
  “那么为什么我们中小股民很容易被这些操盘手欺骗呢,主要是没能了解他们的骗术,知道了骗术我们就不容易上当了。今天我就简单给大家说几个操盘手的骗局。大家看这只股票的分时图,在成交明细栏中每笔单子在数量后面会注明B即BUY或S即SELL。那么大家很容易的认为这个1010手的成交量后面标有B是有人主动买入的单子,但实际上这种理解是错误的。通过研究见顶后大跌的股票发现,在见顶前会出现大量标注B的买入单,是庄家在大量买盘吗,不是,这就是庄家散布的假信息。是怎样做到的呢?股票的成交明细实际上不是一笔一笔报出来的,目前交易所以每分钟6次的速度向外传输数据,也就是说10秒钟一次,在这10秒钟或许有三个人交易也或许有八个人交易,他们可能有主动买也有主动卖,那么以什么标准来定是BUY还是SELL呢?要看这10秒的最后一笔交易的方向。以这个股票的1010手BUY为例,第一秒有人卖1000手,而第十秒的时候有人买10手,那么我们在分时图上看到的就是1010手的买入也就是BUY。那么如果这两笔都是操盘手自己特意做的假象呢,那就等于他在悄悄出货。”台下一片私语。
  “很多人也在看分时图上的外盘、内盘,一般理解外盘是买的数量,内盘是卖的数量,认为外盘越大越说明主动买的数量多。实际上标注B的单子计入外盘,标注S的单子计入内盘,既然明细表中的BUY和SELL可以做假的话,大家看到的外盘和内盘不也成了没用的参考数据。由于时间有限,以后有机会再给大家讲买单和卖单中操盘手是怎样做假的,届时大家就知道了盘面中所能看到的数据几乎都可以做假,比如量比了,委比了,委差了等等都可以成为欺骗大家的工具。”台下哗然。
  “盘面上就没有真的了吗?不是,成交方向可以作假但是成交数量不是假的,最后给大家看一个股票。看万象钱潮的分时图,阶段性有大单进场,但是价格始终变化不大,邻近收盘有均匀大单出现,但是价格向上不多。盘中挂单特征是基本没有值得关注的超级买单或卖单,说明这些阶段性大单是瞬间成交的。实际上这是操盘手在试探盘面清理浮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个操盘手已经吃满了货,当他试探盘面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时,必定开始他的拉升。我预计短期内将上涨20%。请大家关注。”台下一片掌声。
  常云涛坐回原座,主持人说“我们这样的交流会还有两期,后面两期常云涛先生还会给大家更多的讲解盘中操作的奥秘,我们再一次感谢常云涛先生的精彩讲解。”又是掌声。后面还有别人上去讲。常云涛示意弟弟到楼上去等他。
  常云啸上楼,哥哥很快过来。“我讲的还行吧?”
  “怎么不行,一片崇拜的眼神哦。”
  “你以为你哥我啥都不行?等你哥成为了股市大亨的时候,还要签名售书呢。”
  “你要写书?”
  “呵呵,说说而已,其实写证券的书也不难,看看现在市场上的都是抄来抄去拼凑起来就是自己的。”
  “反正我不看。不过要是能出名,妈妈可能就不会生气了。”
  常云涛瞪了他一眼,“千万不能跟她说懂吗!你也学学股票吧,我教你。”
  “等我有兴趣的时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成功。”在常云啸看来学这些东西不如回家去玩游戏。
  “下次不许迟到啊。”哥哥挥手。
  常云啸上楼掏出钥匙打开家门,突然有人在身后一把将他推进去,门在身后关上了。他定过神,看见梅子站在身后。
  “干什么,吓我一跳。”
  梅子一头短发,但两鬓留得很长一直飘到腮下,虽然是单眼皮,长长的睫毛也足以叫人迷恋。她皮肤有点黑,反倒显得很健康。“昨天你跟他们说什么来着?”
  “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说我们是纯纯的友谊,让牛皮泡我。”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面对梅子的逼近常云啸只有后退。
  “不是什么你。友谊,友谊能友到床上去吗?”
  常云啸的脸都白了,“你你你,要不是你把我灌醉,我……”
  “你又说是我勾引你的,”梅子的眼圈红了,“我干吗不勾引别人呢。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云啸我真的爱你……”她哭了,无法再说下去。
  “我,对不起。”常云啸扶住梅子抽搐的肩。
  梅子顺势倒在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你就不能说你爱我吗?”
  “我……”
  “我知道你心里爱我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说着梅子动手去解常云啸衬衫的扣子。
  “梅子你别这样。”常云啸赶快推开她,“梅子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其实我只是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你……”
  梅子瞪着常云啸,“我不管!我爱你,我是追你,我是勾引你,我追你一辈子,我要你,我就勾引你了。”梅子一把将套头衫甩到一旁,一对少女丰满挺拔的双乳弹到常云啸的面前,她竟然没有穿内衣,她又准备解常云啸的衬衫。常云啸赶忙按住她的手,她趁势吻了一下他。常云啸只好把她向床上一推,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街上的人不多,路边的饭馆里还坐着群聚的人们在推杯换盏。出租车一个又一个的掠过,多数在车窗下点着小红牌:空车。常云啸双手插兜,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他不吸烟,觉得那个东西特呛,但刚才他还是去买了一包三五,叼上一根,起码给自己找点事干。又一辆出租车从身边按着喇叭缓缓的开过。
  常云啸在路边花坛的铁栅栏上坐下。梅子是个不错的女孩,特热情,乐队的地下室还是她找的。他也曾感到这个女孩挺可爱的,驼子很喜欢梅子,他能感觉的到,但是梅子却喜欢自己。朋友妻不可欺,虽然还不是老婆,就算只是驼子单相思那咱也不能碰的。常云啸只象把梅子当妹妹,不能因一个女孩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这是原则。他也同驼子说过,驼子说:大家平等竞争,我会努力。但是现在却成了这样。那天梅子带常云啸去三里屯一家酒吧,然后带着喝醉的他回了她家,当少女光洁的身体毫无遮拦的显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受不住了,忘了朋友忘了妹妹忘了自己叫常云啸。
  “怎么向驼子交代,我说过只是妹妹的。”好在梅子没有怀孕,过了这么久,大家还蒙在鼓里,只是觉得梅子对常云啸越来越好。“我自己都习惯把她当成妹妹了,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林晓雨,常云啸忽然又想起了她。天使我真对不起你,不知道你睡了没有,你是唯一让我真正动心的女孩,唯一让我想拥抱的女孩。你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会理我吗?你那么纯洁你一定会讨厌我的。你会成为我的天使吗?会吗?可能吗?
  当常云啸回到家的时候,梅子已经走了留下一个纸条:
  “对不起,我近来有点烦。我这样对你好,可是你都没反应,这些天还故意躲我。我是一时冲动今天才这样的,你别生气,我以后不敢了。可是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会一直追求你的。亲爱的,我回家了。对不起,爱你的梅。”
  常云啸沉重的倒在床上,他感到心情坏透了。女孩,他从小就不缺,有多少女孩曾说过我喜欢你,他已记不清。他觉得女孩可以给他快乐、满足、自豪感,但头一次感到女孩的爱会让他如此痛苦,如此混乱。梅子,林晓雨,林晓雨,谁爱谁,爱谁谁……太累了,他昏沉沉的睡过去。
  第二章 爱上有钱人(上)
  一辆白色BMW迎面驶来,常云啸向后退了退,想让过去,可车直冲着他开过来。这下常云啸慌了,一时都想不出向那边逃。车在他面前“嘎”的一声停住。
  “你还满英勇的居然没动。”林晓雨笑嘻嘻的从车窗向他招手。
  常云啸上车,“是吓硬了,临死到是想起了许多人。”
  “你还有工夫去想别人?”
  “是呀,有邱少云、雷锋、我妈,还包括你。”
  “讨厌,你就是没个正经的。”林晓雨的脸又红了,心里甜滋滋的,“想我干什么?”
  “想你还欠不欠我饭吃。”
  林晓雨笑了,“我请你吃饭还不容易,算是向你认错好了。”
  “这车哪借的。”常云啸绕着宝马转了一圈。
  “我的呀。”
  “你的?”常云啸惊呆了。
  “哦,是我爸租来借给我用的。”林晓雨想这样说大概他更能接受。
  “够有钱的,租这么贵的车。宝马也有出租的吗?”常云啸自言自语,他意识到他们的差距太大了,学历、家庭、经济,他们就是生活的两个极端,一个是天使一个是街头浪子。
  接下去的下午常云啸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林晓雨身上。晚饭的时候许童也来了,林晓雨想让这位好友看看她的帅哥。可是帅哥今天好像没了精神头,待到天黑,大家就散了。常云啸坚持自己回去,没让林晓雨送他。
  “他不像你说的那么有意思。”许童说。
  “可能是我开车撞他吓到他了。”林晓雨一面开车,“他平时不这样。”
  “再说,他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优秀呀,看着还有点流气,不像什么好人。你可当心点,别是见钱眼开的人吧?”
  “不会吧?我没敢告诉他我们家的事。”林晓雨看看许童,怎么自己认为这么好的男孩,许童会觉得他不是好人呢?
  许童耸耸肩,“就你这打扮开和这车谁不知道你是富家小姐呀?”
  “是吗?我说了车是租的。”林晓雨不说话了,她开始考虑朋友说的话是不是真有可能。他是坏人吗?
  常云啸在网上跟几个网友聊了会儿,最近不再喜欢网络游戏了,那真的是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他觉得最近的烦心事一个接一个,梅子天天的对他好得什么似的,林晓雨原来是个有钱人家的闺秀,一个是他不想得到的一不留神得到了,一个是他想得到的却高攀的不可能。那么漂亮、优秀并有钱的女孩会看上我?不会是她装傻想耍我吧?常云啸想得自己都有些害怕。他打开一听啤酒,一口气喝下一半,气泡顶的打了几个咯。美人天生就不属于我这样的人,更不用说她是天使。
  电话铃突然响了,“是我,林晓雨。今天你怎么了,好像有点不高兴?”
  “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不舒服。”
  “你干吗不早说?去看医生了吗?”听声音林晓雨真是很着急。
  “就是有点感冒前兆,回家喝两包板蓝根现在没事了。”
  “我还以为你因为我开车吓唬你,你生气不愿理我呢。”
  “我有那么小气?别瞎想,挺晚了早点睡吧,明儿还上课。”
  “好吧,再见。”不太情愿。
  “Bye-bye。”
  她不像是那种耍别人的女孩,她那么天真那么可爱那么傻,绝不像耍我呢。他自己想。
  他真的不像坏人呀,他认识我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我家有钱。我知道他喜欢我,他不会骗我的。她自己想。
  “哥,今儿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是不是给我找了个大嫂?”常云啸喝了一口啤酒泡,滑滑润润的。这是街边一家小酒店,倒也干净整齐,墙上挂着不少画框展示着不知名画家的小作。
  “做梦,没钱谁跟我?以前总是你请客,今天我请你就不习惯是吗?”
  “我没那意思,你天天请我才高兴呢。”常云啸看看他哥,一副春风荡漾的模样,“你一定是遇上什么好事了,不然不会乐得鱼眼纹都出来了。你拣了钱包还是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比中五百万过瘾的多,最近几个有钱的家伙要我代理他们的股票操作,仅仅一个星期咱们就发财了,分成得了几万元呢。”
  “俗话说来的快去的也快,不是我打击你哦,挣钱的时候大家都好说话,万一要是赔了钱,那些有钱的家伙还不吃了你?”
  “我们有签协议的,协议中不保证收益,”常云涛不在意的笑,“我又不傻,我们签的协议中只提到有收益要分成,可没有赔偿损失这说,就算将来有民事诉讼我也不会吃亏。现在的股民都赔的没有感觉了,有一个救星就象抓稻草似的。”
  “那么好赚钱吗?我听说炒股票都是先赚后赔,里面的猫腻多了,全都是人家上市公司和庄家操纵的,你呀还是小心点吧,十赌九赔哦。听说现在的行情并不是很好,能不赔钱就不容易了更不用说挣钱,先开始给一点甜头,到后来就全锅端。”
  “跟你说,股市不是赌场当然也不是银行。我呀,活到这个岁数才发现我竟然对股票很开窍的。股市好不好都会有好的股票,那天你在营业部也看到了,他们对我研究的那些东西几乎都要拜师学艺了。我对那些红红绿绿的K线是很有感觉的,只半年我已经收益60%多连职业操盘手都惊讶,一般来说一个好的操盘手年收益能达到20%就是很好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股民跟定我做股票。那天讲课的场面你不是也都看到了。”常云涛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将嘴里的烟一丝一丝的吹出去,像是回味这一星期的胜利战果,又像是看到了明天的希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收回精神“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妈近来身体不好。”
  “那我就更不能回去了,万一跟她吵起来,再惹出她的心脏病。”也不知这对母子是不是上辈子的冤家对头,他俩只要是在一起,吵架就是必修科目。
  “你们两个也真是,妈常说想你,可你们一见面就不高兴。每次还得我来抹稀泥。干脆不写股票书了,出一本《抹泥大全》好了。”
  “要好好向你学习任劳任怨俯首帖耳才行,明天我回去,好吧。”
  “有工夫你跟我炒股票吧。”
  “别,”常云啸摇头,“我在营业部看半天一点都不懂,还要看书学习太麻烦。”
  “我教你不用看书,书上说的和实践差距太大。书上说股市是经济的晴雨表要反映经济的发展趋势,但是中国的股市不是这样,甚至有时候感觉股市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反向指标,为什么,因为中国股市的政策性影响是十分严重的,研究中国股市应该多研究政治问题,所谓的政治经济学……”
  “得了,打住吧。来喝酒的,不是来听你做报告的。先干一个。”
  常云涛自己也笑,最近一说起股市他就滔滔不绝。“来,干杯。”
  北京的春季总是过得太匆忙,夏季和冬季又时间太长。春姑娘刚刚唤醒草木,夏日的烈阳就提前来报到了。才四月底,街上已经满是穿短裙露秀腿的女孩,再过两个月预计就有穿露脐裸背装了。常云啸从公司出来,今天领到一千八百多,又够花一段时间的。他懒得先回家就直奔乐队去。
  乐队的门开着但没看到人,落地的电风扇正开足马力冲着门外吹风,显然有人想把屋里的水气和酶味去去。
  六月中旬北京广播电台音乐节目将举办一场业余乐队的比赛,NOBETTER也报名参加,大家这几天都在加紧练习。常云啸是主唱兼编排更要多拿点时间练习,他拿起吉:
  “你看不到雨水中流下的泪
  是因为你不能够全心体会
  你看不到晨风中爱人的美
  是因为你的心还在高飞
  在空中在山中在云的中央
  是我是我对你不变的誓言
  ……”
  “是为我写的吗?”
  常云啸没有发现梅子几时站到了身后。就在他一愣神的时候,梅子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将脸紧紧的靠在他的肩上。
  “梅子你别这样,让人家看到。”
  “我不管,这么多天你都不理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梅子的手搂得更紧,并轻轻摇晃着身子,让常云啸透过衬衫可以感到乳峰与后背的摩擦。
  “梅子。”常云啸慢慢掰开她的手,定了定神,转过身看着梅子。梅子眼睛红红的,想是哭过,眼里流露出委屈的神情,好可怜的望着他。常云啸再下一遍决心,“梅子,我知道你对我的感受,说心里话你是个挺可爱的女孩,但是我,我从很早就爱上另一个女孩了。”他实在不愿再看着梅子那吃惊无助的眼神,走到一边,“而且我喜欢的并不是你这样的女孩。我还是愿意把你当妹妹,对那天的事我愿负一切责任……”
  “你负?你负得起吗?”梅子突然喊了出来,“谁要你负责?常云啸我讨厌你!我狠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说完她哭着跑了。
  常云啸急得直拍脑门。怎么办,梅子要是把这事传出去,大家就连朋友就做不成了,乐队可能也得散伙。最糟糕的是,那天喝多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让驼子知道后会怎样呢?我负责,我能负什么责?娶她?再说那天本来就是她耍了我嘛,为什么是我负责呢?
  他愣愣的看着大门,女人真是世界上最最搞不懂的东西,是最天真也是最狠毒的,集可爱与可怕于一身的东西。男人可以为了友情不要爱情,女人可以为了爱情不要友情、不要尊严,到一定时候甚至不惜毁掉一切。想知道为什么女人一生中真爱的也只有一个男人,只因为她们在情感上太专一。
  从那天以后,乐队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梅子的变化。梅子很少与常云啸说话,而是对驼子特别的好,把驼子的一切照顾得井井有条,温柔得就像小媳妇。大家都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谁也不问。驼子也不问,装糊涂,他正巴不得天上掉馅饼呢,更不愿意因为明白了真相而破坏了来之不易的气氛。常云啸知道,梅子所做的一切是为刺激他,让他看看她对男友会有多好,让他后悔。
  常云啸清楚的感觉到危机,这个时候的女孩最危险。这是她最后的招数,但最终当她发现她的所做依然不能打动她心爱的人时,那时的女孩将有可能使用极端手段。常云啸越想越怕,还是需要同她再谈清楚,他想。
  今天是五一节,约了林晓雨到首体打羽毛球,
  常云啸蹬着他的山地车,高兴的吹着口哨。他与林晓雨认识大概有两个多月了,他看的出林晓雨对他是有好感的,他坚信林晓雨不是那种拿感情开玩笑的人,并且他也坚信林晓雨是真想和他交朋友的。因为美丽的林晓雨的个性中带着一点高傲和任性,这样的女孩一般是不会轻易同一个男孩过多接触的,除非她……
  还离着很远常云啸就看到林晓雨站在路旁。哇!太美了!常云啸在心里喊。今天林晓雨穿了他最喜欢的白色长裙,长发散在肩后,裸露的玉颈用一条白金的链子束着,收腰,裙摆一直垂到脚面,配一双白色高跟凉鞋,没穿袜子,细长的脚趾在脚甲上染了红色。常云啸停在她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我要喊非礼了。”林晓雨噘嘴说。
  “你知道吗,见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梦中情人。”
  “没正经。”林晓雨脸红。这些话在她的想象中都是流氓说的,但她却偏偏容忍了常云啸,似乎从他的嘴中说出来就成了一个动听的赞美。
  “你就穿这身打球?”
  “运动场里有我的储衣柜。”
  同林晓雨走在一起他感到有好多羡慕的眼光扫射过来,他心里特美。他无暇回视那些目光,因为他也被林晓雨的洁白、秀美所吸引,他不愿遗漏任何一点能够多看她一眼的时间。
  林晓雨的羽毛球打的很好,不一会儿工夫已经把常云啸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你打得真不错,没有想到啊。”常云啸坐在地上不起来。
  林晓雨递过一条毛巾,“你不是想当我师傅吗?”
  “饶了我吧,你是我师傅还不行?”常云啸一边擦汗一边闻着毛巾的清香。
  “哼,”林晓雨大眼睛一翻,抿着嘴乐,“小徒,别坐那儿犯懒了,快起来吧。”
  “喳,谢林格格,小常子叩见格格,格格吉祥。”常云啸做了个古代请安的姿势。
  林晓雨笑的差点背过气,眼泪都出来了。
  常云啸很莫名,“有那么好笑吗?”
  “你叫小肠子?能不能炒个熘肥肠?”
  常云啸听完也笑。俩人要了饮料找地儿坐下。他们肩并肩的坐在墙根底下,面对着球场,好久都没说什么。但彼此早就觉得,对方已成为最快乐最开心的朋友。每当独自一人感到孤单的时候,就会想,能不能再深交呢,他在想,她也在想。
  “你一会儿回家吗?”喝了半杯,常云啸歪过头问。
  “没想好。我跟爸爸说晚饭时才回去。”
  常云啸差点笑出声,完全与他计划的一样,“去近点儿地方,北海划船好吧。”
  “现在还有船?今天可是五一哦,到处都是人的。”
  “没问题,我有哥们在那儿,都说好了,给我留一条船。”
  “是吗,都说好了吗,看来我被你算计了。”林晓雨阴阳怪气的学了一遍。看看常云啸有些发慌的模样,“还不快点收拾东西?”
  由于街上堵车,林晓雨今天破例坐常云啸的“二等座”。林晓雨用一只手轻扶着常云啸的腰,常云啸感到那么温柔,一股暖流直冲大脑中枢,他太感激堵车了,他从没想过堵车是这样快乐的事情。北海里人实在是多,等租船的就更多。常云啸在租船处找到响炮,响炮远远瞄着林晓雨瞧了好几眼。
  “干吗不叫过来,哪儿找的?条儿还挺顺的。”
  “我怕你拔不出眼来。我的船呢。”
  “不就在那儿吗,”一支脚踏的鸭子船,上面插个小旗:救护。“不插个旗早就抢没了,谢我吧。”
  “请你吃饭。”常云啸已向他的天使划去,无暇再听响炮废话。
  “你真棒。”林晓雨将一只手递给常云啸,钻进船来。
  他们各踩一边的踏板将鸭子船开得跟飞似的,向湖心冲去。俩人开怀大笑,船下的水浪被压开,变成水花向两边溅出。引得别的船的游客向这边张望,能把鸭子船蹬得如此的快真是少见。
  “啊!”林晓雨突然叫了一声,同时常云啸感觉脚下的踏板磕到了什么,坏菜,他想。他赶快停下来,向林晓雨看去。只见林晓雨双手捂着左腿小腿,眼泪都掉出来了。
  常云啸赶忙坐到她对面。“磕伤了?严重吗?”
  “能不严重吗?疼死了。”林晓雨嚷。说着拎起白裙,迎面骨上擦掉一块皮,肿了一圈,正往外渗血。见了血林晓雨哭出了声。
  “别急,我带着创可贴先帮你弄一下,然后咱们上岸再找医院。”常云啸打开林晓雨的手包,他知道她是带消毒纸巾的。他将林晓雨的腿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用纸巾把伤口消毒,再将创可贴轻轻贴上。
  林晓雨抽着鼻子,看着他。自己修长的腿还从来没被男孩碰过,现在竟然这样毫无顾及得放在一个男孩的腿上,任人摆布。林晓雨的脸又在发烧了。
  “我帮你轻轻揉揉?”常云啸抬起眼。
  林晓雨点点头,常云啸开始轻轻地为她揉。我怎么还会点头呢?半条腿都露着,架在男孩腿上,让别人看见多丢人呀。我竟然会点头?我是学坏了吗?竟然不愿把腿收回来。可是他揉一揉疼痛果真减了许多。她看着常云啸低着头认真的身影居然忘了伤痛,似乎感到好幸福。
  “不疼了吧?”
  “好多了,”林晓雨擦掉刚才的眼泪。
  常云啸放下林晓雨的腿,这时他才注意到刚才一直抱着林晓雨的腿,但刚才只顾帮她清理伤口,什么都没想。现在他后悔了,他真想再把她的腿抱起来,抚摸一下那光洁的肌肤。
  “咱们上岸,我带你瞧医生。”
  “不用了,已经不疼了,继续玩吧。”
  “不行,感染了怎么办?先去看看,什么时候玩不成啊。”常云啸开始掉转船头。
  林晓雨按住常云啸握着船舵的手,“你敢回去,以后就别来找我。”
  常云啸看看她,很坚决,富家的女孩子嘛,总是有点小脾气,再说,这么浪漫的机会他又那里舍得这样终止呢。他们在北海的湖面上又开始飞奔,直到俩人谁也累得动不了为止。俩人靠在座背上喘气,任由这只大鸭子在湖中飘来飘去。后来常云啸居然还在琼岛的湖堤上逮到一只小乌龟,送给林晓雨。林晓雨玩了半天,将小东西放回水里,小东西把脖子一缩就沉得无影无踪了。
  “以后你就叫我小雨吧,是我小名。”
  “那你就叫我小云吧,专门下小雨的那种小云。”
  俩人互相看看,大笑。
  直到太阳大人玩累了,跑到西边去放夕阳的时候,常云啸才牵着有点跛的林晓雨走出了北海公园。这时的公园已少了游人增了安详与宁静,恋人们在树林和草地上小憩,磨肩细语,任由回家的麻雀在身边跳来跳去也无人顾及。当他们手牵手的走出公园大门的时候,常云啸又想起一个好玩的地方。
  地下室的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今天不会有人来练琴大家都各自游玩去了。
  “这就是你们的乐队的地方?”林晓雨好奇的动动这摸摸那,乐队她见过但从来没有亲身走进过。她拿起鼓槌在架子鼓上敲出一顿噪音,又拿起萨克司吹出两声屁响。“你给我唱首歌吧。”
  “好吧,”常云啸抱起电吉他,打开扩音器,“歌名叫《风雨过后》。”
  “风雨过后我笑得依然美丽
  不为别的祝福你点点滴滴
  流星闪过我看到花落满地
  淡淡花香会随你永远一起走
  ……”
  “是你写的吗?”
  “是。”
  “有点忧伤。”
  “好像是哦。”
  “你给我写首歌吧。”
  “今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是你给我的快乐,所以写一个快乐的歌。”常云啸拉起小雨的手,凝望着那双闪亮的大眼睛,“见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小雨的心跳呀跳呀,她感到小云手中的暖流,她的大脑开始空白,似乎在等待什么事物来添满它。
  “我喜欢你。”小云慢慢将小雨揽入怀中。
  小雨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这个场景她似乎见过,是在梦中吗?那个对方是他吗?她现在已无暇顾及。她在等,等一件从没尝试但看过许多遍也幻想过许多遍的事情发生。心跳太快了,快得她闭了眼。她不自觉的将双手绕到小云背后。她感到了小云的气息。来了,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的每一处细胞都开始紧缩,颤抖。她的喘息已经开始加速。来了,来了。
  当小云的唇印在她殷红的唇上时,她全身一颤,随后每一处的细胞都松懈下去,浑身都酥软了。她已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空气和灯光,她只感觉得到小云的湿唇和挑逗她的舌头。她慢慢张开牙将香舌微微吐出。她的双手已不自觉的缠到小云的脖子上,翘起脚跟迎接他。
  小云的手慢慢碰到了小雨身后连衣裙的拉练,他慢慢将它拉开。他的手碰到小雨的肌肤,她光滑的背,很细腻很细腻。他沿着她的脊柱一点一点的向下,轻轻的,慢慢的。小雨突然惊醒了,她挣扎开他的怀抱,重重赏了他一记耳光:“流氓!”而后飞一般跑了。
  “小雨。”事情太突然,常云啸完全没了主意竟然站在原地没能追上去。
  这么浪漫,这么温馨,结尾确是这么突然而简单。他重重的坐进破沙发里。我怎么这样?小雨是那么纯洁神圣,和大街上的女孩怎么能一样呢?完了,完了,我的天使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天使。
  常云啸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管灯,渐渐模糊不清,他睡着了。
  这一天是那么快乐,却有那么伤心的结尾。刻骨铭心的刹那已深深印在我心里,小雨,我爱上你了。我要对你说“我爱你”。那个洁白的天使会飞到哪儿去?是山巅是海底,是天堂还是宇宙,我愿意去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要追上去,无论在哪里,一定会追你回来,一定……
  常云啸已是心乱如麻,三天了,林晓雨没有打电话过来,常云啸也不敢打电话过去。他渴望听到她的声音,但他又怕,怕传过来的是一个什么可怕的消息。现在也好,没有电话至少那些假想的可怕消息不会出现。
  他今晚约了梅子,他想还是应该跟她谈谈。他是觉得对不起梅子,但是感情是不可强求的,即使强拗在一起谁又会快乐呢。
  已经是晚上七点,梅子七点半会在三里屯56号他们上次喝酒的酒吧等他。他叹口气,现在他的大脑里也依然满是小雨,似乎对梅子的事根本就不走神经。他拿起电话,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响,他把电话放下,想想还是拿了起来,拨出那个熟悉的手机号。
  墙上的大钟的秒针哒哒的走,声音显得特别的大,他都怀疑一会儿是否能听到对方讲话。手机接通了,发出长音,一声,两声。他忽然把电话挂断了。我怎么说?说什么?她要是拒绝我,我怎么办?承认错误?乞求?还是甜言蜜语?常云啸重重的把门摔在身后,下楼去酒吧。
  林晓雨从精致的手包里取出手机,已经不响了?她看看打来的电话,一个熟悉的号码让她的心一动,但又很快沉寂了。
  那天晚上她回到家躲在自己房里偷偷的哭。为什么哭?为她的初吻?为她受了欺侮?还是因为她打了他?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就是想哭。后来哭累了,她静静的坐着望着窗外的黑夜发呆。她发觉似乎心中对小云其实没有一点儿厌恶的感觉,甚至有些怀念那种体验,居然有时会想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天啊,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使劲摇摇头,想甩掉这些怪念头,想开始憎恶常云啸。但努力白费了,她想的全是这一天好玩的事和那时冲动的感受。最后她只能决定睡觉,这个时候电话却响了。
  林晓雨盯着手机发呆,他为什么要挂断了呢。我苦苦等待了三天,我以为他生气再也不会打来的,但他为什么打来又挂断?他是想我的,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怪我打他,我怎么会打人呢,还骂他是流氓,他一定很伤心。我知道那天他是无意的,电视里的男女激情的时候都会是这样的。他一定是爱我的,才会……
  酒吧的烛光暗得就能看清对面人的脸。音乐缠缠绵绵的,听得人心里异样的感受。
  常云啸招手,“Waiter,再要一扎。”
  梅子看着常云啸,等着他先开口。他已经喝完一杯扎啤,依然沉默着。梅子明白他要说什么,她只是静静的等待。
  “你和驼子,到底怎么样?”常云啸没有抬眼。
  “你管呢?你算什么人。”
  “我,我想说驼子他是真心爱你的。”
  “这与你有关吗?”梅子真的想哭。
  “我知道,我伤了你。但你知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她一直在我心中埋藏着。我不打算再爱上别人,所以……”
  “所以你想求我退出,对吗?”
  “驼子是我的好朋友,他早就说过他爱你。我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你对他好,是做给我看的,这对驼子是一种欺骗。”
  “谁做给你看,你算老几,你又不是家长又不是老师,轮不到你来教育我。”梅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说得一点也没错,她这些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常云啸的注意,让他知道她不是没人要,让他感到惋惜,让他回来找她。这一切都被常云啸说穿了。他依然还是不肯改变。
  很久的沉默,谁也找不到从哪里开头。可以听到旁边隔断的窃窃私语。
  “她对你好吗?”梅子问。
  常云啸点点头。忽然他想起一个问题:刚才给小雨打手机,手机会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那么小雨会怎么想?我挂断了,她会认为我怯懦,她会看不起我;或者她根本就不想理我;或者她会与我联系。常云啸赶忙悄悄从裤兜摸出手机。没人打过。她会怎样看我呢?她也想我吗?
  这时常云啸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第一遍,当然是没有人接。
  梅子望着窗外的街道。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有一群民工东张西望的走过,又有两个穿着暴露的浓妆女人走过,向酒吧里看看有没有生意可做。梅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搞不清自己应该想什么。她脑子里很乱,就像一个小孩骗人的把戏被识破后的不知所措。她看看常云啸,他还在喝酒。他一定是为这事心烦,她想。
  小雨,你知道我多想你吗?常云啸喝酒,再喝酒。她会想我吗?她是大家闺秀,我是什么?蛤蟆非吃天鹅肉,不是找摔吗?我想你,你会知道吗?那天是我错了原谅我吧。我愿意对你说“我爱你”。
  常云啸家的电话响了第二遍,依然不会有人接。
  “少喝点吧。”
  “没事,只喝了一点点。”常云啸的舌头有点直。
  为什么他从没有提起过有一个心上人?那个幸运的人是谁,能让他如此心动,如此忠诚?梅子看着常云啸喝着闷酒。看上去那么花心的人竟然是这样专一,要是那个女孩是我该有多好。为什么就不是我,我也一样爱他呀?或许……或许我要是能怀上他的孩子,他会爱我的……
  家里的电话响了第三遍。
  常云啸觉得头大得撑不住,一个劲往下倒。他记得梅子摇晃他,好像他吐了,其它的他已在朦胧状态了。
  常云啸的手机响了第一遍。
  常云啸慢慢张开眼,头还是很疼,有点晕。眼睛和嘴里干涩涩的,嗓子于有点疼。他使劲揉揉眼勉强睁开。周围是蓝色的,是海洋的那种:蓝色的窗帘、蓝色的墙壁、蓝色的被子。常云啸突然惊醒了,这里不是他的家,但这里他记忆很深——这是梅子的闺房。酒劲彻底醒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薄被下摸了一下自己,果然什么也没穿。他有点火了,昨天跟她解释了那么多怎么还会这样!
  门开了,梅子依着门框站着。常云啸靠在枕头上不动声色,看着她。
  梅子撩一下头发,“放心吧,昨晚我没动你。穿上衣服到门厅来。”说着将常云啸的衣服抛过来,关上门。
  常云啸穿戴好,走到门厅,坐在梅子对面。他依然不能相信梅子,他担心她葫芦里买着别的药。
  “本来,”梅子点上一支烟,“本来我想要是有了你的孩子你就不会这样对我了。”
  常云啸不支声,等着梅子说下去。
  “可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因为你一直在念一个名字:小雨。”梅子说不下去了,看得出她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常云啸也很惊讶,自己竟然在睡梦中能念出林晓雨的名字。并没觉得自己对她是那样的依恋,难道自己对她的相思已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不愿承认。
  梅子定了定神,指着茶几上的手机平静的说:“有人打你的手机整整一个晚上。”
  林晓雨!这是常云啸唯一的反应。他赶紧拿出手机,是她,是她,她的名字,她的手机号。天,她竟然一夜打了六次,最后一次是后半夜三点。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没电了,响起关机音乐。
  “你怎么不早说?”这是常云啸今天第一句话,当他说完他也意识到这怎能怪梅子呢,他向梅子喊什么,他有什么权利?只不过是自己心烦而已,梅子又何常不心烦。他看看梅子,梅子咬着下嘴唇,本来就红红的眼睛现在更是一片委屈。“真是抱歉,我,我酒还没全醒,头昏沉沉的瞎发脾气。”
  梅子吸了两下鼻子,依然平静的说:“快给人家回电话吧,不过我家电话坏了。”
  常云啸明白这是给他一个离开的借口,“好吧,我先走了,你自己呆会儿。别胡思乱想,休息一下。我会打电话给你。”
  常云啸一口气跑下楼,他的心思已经全部去了林晓雨的身边。
  她会怎么想呢?她会原谅我吗?一晚上不回电话,怎么解释?我一定要找到她。她喜欢我,不然不会CALL我一晚上,我也许还有希望。我去学校找她。
  他坐上出租车才发现身上只剩十三元钱和一张IC卡。他在价格翻到13元的时候下了车,开始奔跑,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观看。常云啸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早一些见到林晓雨,哪怕是早一分钟一秒钟。他一气跑了四站地,冲进人大校园,站在了女生宿舍门外。楼门口的女校警死活不让他进去。庆幸的是他在不远处看到一部磁卡电话厅。
  手机接通的速度很慢。我应该先说什么?是问候还是认错要不装糊涂?她现在是生气吗?也许她根本没往心里去,但愿如此。通了!常云啸有些紧张。
  没人接?为什么?没人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嘟——嘟,难道一切就结束了?求你了,林晓雨,只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哪怕只一声。当他拨通第十回的时候,对方竟然关机了。
  放弃吗?不,常云啸是不会输的,林晓雨还有一个用来看天气预报的汉字显示机。从此常云啸开始了漫长的一个又一个的寻呼与等待:
  “我知道你生我气,给我个机会我们谈谈好吗。”
  “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愿意出来吗。”
  “原谅我好吗。下次不敢了。”
  “求你出来一趟吧,我就在校门口。”
  ……
  居然阴天了?黑云从西南方向爬来,很快封住了蓝天,开始起风。校园的行人越来越少,常云啸的心开始凉了。他想起小说和电影中,男孩在雨中等待女孩,女孩就感动得不得了的场面。每次他都会觉得他们很傻很可笑,可是现在……他自嘲的笑笑,他倒真的希望这招灵验,能打动林晓雨。他站在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对方却依然没有动向,他心慌,他茫然,他不知道下面应该怎样做。
  雨已经耐不住性子下了起来,越下越大。路边的下水道似乎是堵了,积了一大滩雨水。雨珠很密,在水洼里根本看不到水晕荡漾开去的样子,一片乱纷纷的。
  常云啸躲在电话罩下,下半身早就湿透了。他已经不再奢望林晓雨会出来,他现在站在这里好像只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不是来寻找某项希望。
  可能是没吃饭也可能是雨凉,常云啸觉得两牙打架,起鸡皮疙瘩。他知道美丽的故事彻底结束了,他靠在电话厅的铁架子上望着女生宿舍的大门,他清楚林晓雨不会从那个门里走出来,她不会原谅他。他拿出IC卡,这是最后的五毛钱,他掂了掂像是在掂自己的心情,然后郑重的插进去。
  “小雨,这是最后的五毛钱,我太冷了,我回家了,对不起,后会有期。”
  挂上电话,他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是完成某事的自豪还是毁灭某事的高傲,他也说不清。他将磁卡丢进水洼,看着卡片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下沉下去。
  “看来下水道是被心情堵的。”他自嘲的自语。他骑上车,甩甩淋透的头发,留恋的望一眼校门。这时他才感到那张磁卡的珍贵——林晓雨就站在门前。
  常云啸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苦苦等待了两个小时的人出现了。林晓雨举着一把白色透明的雨伞,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和一双红色雨靴,站在路对面看着常云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跳下自行车跑过去的,直到来到林晓雨面前才考虑:是握手,是拥抱还是点头一笑?他选择了最后一种,因为他发现双手不自然的溜进了兜里……
  “我以为你……”
  “以为我不敢出来?”
  “不。我,我想向你道歉,我……”
  “你会买张新卡继续打电话吗?”
  常云啸为这突然的问题楞住了。莫非,难道……他抬起头,从刚才到现在第一下正经八百的看到了林晓雨。他看到了眼里的血丝,红肿的眼泡,熬夜的黑眼袋,他的心一颤。这双眼睛现在带着某种期待的看着他。他点点头:“会。直到我穷得一无所有。”
  雨还在下,似乎还想打动点什么。常云啸已经不冷了,这场雨让他体会了希望、失落和惊喜。这场雨也成为了俩人情感的一个转折,因为伞下站的是紧紧拥抱的两个人。
  这一幕的情景留在林晓雨的日记里:“常云啸,我恨你,小云,我想你,我恨你,我想你,让我恨你一辈子。”
  在鸿雁投资基金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中,有两个人在为桌上的一份报告讨论着,时而争辩时而低语。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中的中年人就是基金公司的总经理张总,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在投资领域鲜为人知。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是他手下四位基金经理中最得意的一个,唐浩。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唐浩摇摇头,“现在不是我的意思是什么,而是要考虑总裁的意思是什么。证券市场不景气我们已经连续两年亏损了,年初总裁的讲话您也是听到的,很明显就是要排挤我们。虽然说出去找个地方吃饭糊口没有问题,但是脸面上无光呢,还有您这么多年的荣耀就这样抹杀了吗?”
  张总沉思了片刻指指桌上的报告,“但是你这样做等于操纵市场,一旦证监会介入调查,我们立刻就要被踢出去。”
  “怎样才不会被踢出去?如果不盈利总裁就可以抓住把柄将他那个废物侄子安排过来取代我们,我们一样会被踢出去,而且很不光彩。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计划,利用扩募基金这次机会。扩募基金在中国是新生事物以前没有参考,中国股民有炒新的习惯,正好利用这种心理大干一场。我在报告中研究了扩募基金的规则,其实存在了很多的漏洞,如果这些漏洞抓的好,不一定证监会能说出我们什么,这算是有一些小的责任,我们换取的却是高额的收益回报。”
  “你的报告中还提到需要前面两家扩募基金做基础。”
  “是。如果前面两只基金上市的时候能给股民一点甜头,那么赚钱效应就会使第三只疯狂表现出来。我们作为主承销商,这样的收益将是惊人的。”
  张总摆手,“前面两支基金涉及的承销商是三家,一旦摆不平事情就泄露出去。”
  “利益驱使。我查过这三家承销商过去两年收益,都跟我们一样账面浮赢实际亏损,而且集团给的压力都一样很大,如果能有一个盈利机会的话,我想谁都不会轻易放过。而且我和其中两家关系很熟,问题不大。只要您点头,我相信可以在两个星期内达成共识。最重要的是这个计划利用的是游戏规则上的漏洞,谁的责任都不会大,小责任大收益的事情谁会放过呢。”
  张总沉静许久说了一句,“如果市场出现这样的波动,可能会死人的。”然后在报告上写了四个字,“绝对机密”。
  林晓雨总是缠着常云啸带她到乐队认认大家。但常云啸很是担心大家的反应尤其是梅子的。他找个机会跟梅子谈,梅子说:“你带谁来管我什么事,你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常云啸想想还是带林晓雨见了大家。一个星期以后,常云啸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有钱的美女打开人际关系的能力是惊人的。乐队有了冰柜,有了落地空调,每天有雪糕,有了队服……乐队的每个人现在都感受到她的重要性,于是谁也不再去想常云啸和梅子的过去,谁都开始默认林晓雨就是常云啸的女朋友,只有梅子有时候不是很友好,但也没什么出格的事。
  转眼已经六月中旬,NOBRTTER如期参加了北京市的比赛,以常云啸的一首《风雨过后》一举夺冠。那天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顿,然后去NASA蹦迪,从那夜起,小雨开始主动吻小云了。
  乐队歇息一星期,今天约好一起聊聊乐队下面的发展,自从大露光彩以后大家都有许多新的幻想。
  “我现在简直就是一大名人,小姑娘追着让我签名呢。”牛皮满脸不可一世。
  “他八成是去女澡堂看门了,不要签名不让进。”竿狼逗得大家一顿笑。
  常云啸看看表,小雨说要来,她从来守时,怎么今儿会迟到呢。正想着林晓雨跑了进来。
  小雨脸色苍白,泪眼汪汪的,进门就扑到常云啸怀里哭了。
  大家赶紧劝,问出什么事了。断断续续的听明白了:“有个光头他欺负我。”
  “什么,”竿狼直拍桌子,“雨妹告诉我,那孙子在哪儿,我替你拍他去。”
  “慢慢说,说清楚。”驼子劝。
  几分钟后大家听明白了:在工厂门口,林晓雨被几个人打劫,领头的是个光头,留小胡子,居然还摸了林晓雨。
  “是秃老二。比赛输了来找岔的。”老猫说。
  “抄家伙。”牛皮嚷。竿狼扔给他一条木棒就往外走。
  “等着,”常云啸喊,“我还没急呢。秃子是有备来的,一定是利用小雨引咱们出去。连几个人你都不清楚,送死呀?”
  “你不是想忍吧?”竿狼瞪着常云啸。
  “我打得他满地找牙。”常云啸拨通了手机。“响炮你在哪儿?你听着我们被人憋在厂子里,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你给我多找几个人在外边埋着,准备里外夹击,埋伏好了回这个手机。”放下电话,“老猫你翻墙出去跟响炮汇合,他说马上能叫六七个兄弟过来,一会我一出现,你们就先动手,明白吗。”
  老猫出去,十分钟后电话回来。常云啸招手大家往外走。
  林晓雨已经不哭了,见常云啸要去打架心里害怕。她拉住常云啸的胳膊,“小云你别去,我害怕。”
  “没问题,放心吧一会儿就回来。”
  梅子在一边没好气的说:“富家小姐就是胆小,瞧吓得那样。不就被摸一下嘛,算什么呀。”
  “说什么呢!”驼子瞪她。
  林晓雨不说话了,常云啸冲她一笑,带着大家出去了。
  秃老二带了十几个人,却被背后的突袭和正面的冲锋打得四散奔逃。常云啸足足在秃头上又敲出三个小秃头,秃老二一个劲的求饶说下回不敢了,大家才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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