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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之旅

_68 时雨泽惠一 (日)
"我可不是老王卖瓜,我可是拥有在大部分国家都通用的工作技能。想必很快就能找到工作吧?"
"原来如此。可是——"
奇诺说:
"我们在这个国家要做的事,并不需要什么技术。"
迪思略为惊讶地询问奇诺:
"是吗?那我要做什么?"
奇诺面不改色地回答他的问题:
"杀这国家的人。"
奇诺对迪恩说明。偶尔汉密斯会从旁补充。
这个国家基于特殊的宗教之故,因此并不存在"治疗"这种行为。
在他们的教义里,不允许他人修补人类的身体。那么做会违反他们神明的旨意。他们认为人类都是大自然的一员,因此要像生活在大自然的动物那样,只能靠自己的抵抗力自行复原。既然是自然诞生,就得接受自然死亡的事实。而治疗与手术,还有服用别人开的药,全都不自然,也算是一种罪恶。那也是无法让灵魂上天堂的手段。
只要是受伤或生病,别人都不准插手。要靠自己治愈。而且不仅严格限制患者周遭的人所能做的事,就算受托也只能帮忙送饮水跟食物而已。
如果是伤势或病情轻微的话,倒还无所谓。如果是重伤或重病的情况,到最后就跟见死不救没什么两样。所以大部分人都是以"自然"死亡的方式脱离痛苦。
因此为了不让无药可医的人再痛苦下去,他们也自然开始产生安乐死的想法。可是他们又不忍心下手杀死自己的同胞,毕竟那是杀人的行为,也会下地狱。
能够让他们用非自然死的方式上天国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引用战争时期的教义。如果是被异教徒杀害的话,就能毫无疑问地上天堂。
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宣教"。还是"殉教"?——对,就是后者。
很久很久以前,某人就拜托滞留这国家的旅行者。那名旅行者接受委托杀死病人,后来受到被驱逐出境的处分——不过也拿到病人家属致赠的酬劳。
后来从个人的委托转变成国家主动委托。他们在境内盖一个"国外"做为旅行者的滞留场所,然后委托工作,执行完就处罚他们离开。但是答应供给粮食当做酬劳。也不特别禁止他们再次入境。
为了防止旅行者久住,一个人最长只能待九十天。也就是只允许停留一个季节。这其中有人只待一天就离去,也有人一直待到期限的最后一天。尤其是因为大雪封闭的冬季,有时不是没半个人来。不然就是来的人得停留到春天为止。
然后奇诺说她打算在这儿生活三十天,等雪变小方便摩托车行走的时候就会离开。
迪思不发一语,他瞪大眼睛听着这些说明。
说明完状况之后,奇诺接着简略介绍目前所在的建筑物。往里面走有许多房间,每天都会持续供应电、温水、粮食跟柴火。那些都属于目前居民的共有财产。不过条件是所有人能公平轮流接受安乐死的委托工作。
"用来杀人的说服者跟子弹,是从城门那儿借来的。然后事成之后虽然会被当成'异教徒'来看,但是只要适当做出回答,基本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后汉密斯问:
"好了,有什么疑问吗?"
"有的。"
迪思过了许久终于开口。
"至今被你'安乐死'的人有那种在你的国家如果呢?"
奇诺想了一下回答。
"应该有吧。"
"既然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一种'杀人'行为吗?"
"或许吧。"
"在你的国家'杀人'是合法的吗?"
"不晓得,我并不是很清楚'大人的世界'。"
"......"
"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话就说到这里。"
"那是杀人。我不想干那种事。"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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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密斯询问一直盯着奇诺看的迪恩。
"大叔,听说你是被祖国赶出来的。换句话说,一直以来是'另有隐情'的关系才不断旅行对吧?难道截至目前为止,你从来都没杀过人?"
刹时迪思感到惊讶,然后表情沉重地摇摇头说:
"不我曾杀过人。"
"既然这样的话——"
奇诺说道。
"我就没必要在这里养活你。你也没有理由靠我养活。"
到了晚上。
迪思坐在自己选的房间的床上。天花板有一盏小灯。一,只皮制的小手提包摆在桌上。旁边散落着携带粮食吃过的包装纸。
窗外只见白雪在黑夜里静静飘落。
"怎么会这样实在不应该到这种国家来"
迪思喃喃自语。他慢慢移动视线,看着那只皮制手提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不断念念有词,但旁边并没有任何听众。
奇诺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天花板上有盏小灯,还映出汉密斯扭曲的倒影。窗帘是拉起来的。
"'即使是不想做的行动,或明知道是错误的事'吗?"
奇诺喃喃自语,汉密斯回应她。
"反正你就是你。倒是你何不想想春天到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春天啊?——还很久呢尸
早晨。
天亮了,白雪霭霭的森林稍微恢复原来的颜色。略带淡也再次露脸。
奇诺经过走廊来到客厅,然后打开窗户眺望外面。
雪虽然停了,但天空还是阴阴沉沉的。森林里的积雪,厚度又增加了一些。虽然听不见鸟叫声,倒偶尔会听到雪从树上落下来的声响。
奇诺在寒冷的空气中活动筋骨。她不仅做暖身运动,还练习拔枪。
接着她冲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系上腰带,把"卡农"挂在右大腿处,而白衬衫外面又罩上一件黑夹克。她推着刚刚被叫醒的汉密斯,然后把他停放在客厅的椅子旁边。
接着她跟昨天一样做了相同份量的料理。
正当她喝着餐后茶的时候,迪思也走到客厅。
奇诺感到有些惊讶。汉密斯则脱口而出:
"你是谁?"
迪思脸上的胡须全部剃光,头发也剪得又短又整齐,看起来年轻多了。
迪思还是用从昨晚就变沉重的表情对奇诺跟汉密斯打招呼。然后坐在椅子上。奇诺问:
"你自己剃的?"
也思说"是啊",然后轻轻点头。
"好厉害哦,真让人有点羡慕。"
迪思没有回答。奇诺说厨房里有个平底锅,她已经吃掉里面的一半料理当午餐,如果他要打剩下的吃完并愿意帮忙洗锅子,这她倒是不介意。
就在她话刚说完的时候,钟声响起。那钟声传遍全境,像发了狂似的拼命敲,也重覆了好几次。
"早上的钟声是通知国民'异教徒入侵'的暗号。"
迪思缄默不语地往厨房走去。他重新加温平底锅,然后坐回椅子上。
"为了要吃那些东西,就必须做点事情。"
'""
迪思看了奇诺一眼,再看看平底锅里面。然后开始吃奇诺做的料理。
"现在是每日特餐。今天要去哪里?"
"怎么样?"
奇诺跟汉密斯几乎在同时询问。但迪思只是默默地继续吃。
把料理吃得干干净净之后,迪思把平底锅跟叉子放在一章并看着奇诺。他跟昨晚一样盯着她,然后开口说:
"今天换我去。"
"今天换我去,不用多说了。"
他站起来说完这句话就走进房间。过没多久就穿着防寒衣,戴着帽子又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只皮制的小手提包。
"然后我会设法让你从明天起不用去。"
迪恩说道。奇诺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还能救的话,我会救那个人。"
"怎么救?"
汉密斯从后面问道。
"当然是用治疗的方式。"
"就算有办法'说服'他们,这国家也没有医生。搞不好连'医疗'这个名词都没有呢。"
奇诺说道,迪思点头表示赞同。
"很有可能。"
"那怎么办?要打电话大老远找医生来吗?"
汉密斯说道,迪思这次则慢慢摇头说:
"没那个必要——医生就在这里。"
迪思大大打开手上的手提包给奇诺跟汉密斯看。首先是整齐摆在透明档案夹的手术刀,接下来是听诊器跟针筒。盒子里的医疗器材都井然有序地收在手提包里面。
"。原来你不是理发师叼?"
"真教人大吃一惊。"
奇诺跟汉密斯说道。迪思轻轻点了好几次头,然后合上手提包。
"其实我是一名医生,我不是说过?我拥有'在各种国家都通用的工作技能'。"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过去我造访的国家都曾让我在当地的医院工作。我不仅有指导别人的经验,也有一两次向其他医生请教过。"
"那、为什么还?"
汉密斯问道。然后迪思一面苦笑一面说:
"你是指'不用追究底细'——是吗?"
"我是指'双方的底细'——就是之前奇诺跟大叔交谈的内容。"
"哈哈哈!"
迪思继续苦笑。然后——
"那么我告诉你们吧。我为什么无法留在我的故乡。以目前这种情况来说,可能会很奇怪。我就简单说好了。
'我以前是医生。但是如果他们实在没办法救治的话,我会刻意把患者杀了'。"
"那换句话说"
奇诺没把话说完,汉密斯直接帮她接下去。
"你是帮他们安乐死的医生对吧?"
"所以我才说'我有经验',记得吗?"
"原来如此啊——"
奇诺一语不发地等汉密斯说话。
"换句话说,那就成了大叔的'隐情'。对不对?"
"对,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不是在老王卖瓜,我故乡的医疗技术非常进步。以前在自己国家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出来比较真的觉得相当进步。我相信我在自己的国家学会了许多技术与知识。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有'无论如何都救不了的患者'。对于找不到治疗法与特效药的患者,只能够设法减缓他们的痛苦。但那有时候是有限的。我知道我们医生绝不是无能,但有时候还是会有帮不上忙的无力感。"
"所以就有人希望安乐死。"
汉密斯说道。
"没错。当目前的医疗技术绝对医治不好,可是痛苦又无法消除时,那种患者就会想寻求安详的死亡。与其自己痛苦到最后,在身心难堪得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的情况下死去;还不如待在自己家里,在心爱的人事物的围绕下,一面把自己当成人生的前辈留下一些很棒的话,一面笑着离开人世。"
"就像邻近国家那些人一样?"
奇诺问道。
"就像邻近国家那些人一样。"
迪思回答。然后又继续说:
"不过那在我的故乡是违法的行为。纵使理由各式各样,但结论只有一个。
'不管患者呈现什么状态,甚至是本人的意愿,医生执行安乐死都是杀人的行为。'"
"而大叔还是那么做了。"
"没错。不过在决定那么做以前,可不像烦恼'这道菜该洒盐或胡椒'那么轻松哟!我可是烦恼了好几年呢!"
"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两方面我都持续做了好几年。我一面工作,一面尽量隐瞒。很讽刺的是,两方面都得到感谢。但是有一天我突然遭到警方逮捕。毕竟百密难免会有一疏。"
"然后呢?然后呢?"
"后来因为我杀的人数太可观,在国内造成不小震撼'对安乐死的议论虽然开始兴起,但还是无法改变现状。当时的我幸运的话是判无期徒刑,倒霉的话将是死刑。究竟结果如何,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不过当时我也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想过'到时候我自行了断'——当我听到被永久驱逐出境,刹那间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不客气。"
迪思把视线从汉密斯移到奇诺。
"抱歉哕里叭嗦讲了这么多,我差不多该走了。我打算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既然'异教徒可以杀死居民',那我就杀了他们。只是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做。搞不好我手一滑就能治疗他们的伤势,或是让他们服下对病情有效的药。最后那个人的抵抗力提升,变成'自然痊愈'。那就与我无关了。"
奇诺问:
"我不确定那国家的人们是否欣然接受这种行为?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
"是的。"
"这可是'攸关生死'哟!"
"人生不就是这样?活着的人所做的决定,都会不知不觉中成为'攸关生死'的决定。毕竟那是息息相关的。过去我也都是用那种方式来对待他人。往后我将对自己那么做。昨晚我考虑了一整夜。最后的结论不是'我应该怎么做',而是'我想怎么做'。"
"原来如此如果我想'说服'你不要那么做呢?"
刹那间迪思理解她的意思。
"喔——是吗?原来如此——如果我一旦成功,你可能就无法继续待在这里。就某种意义来说,你将失去'工作'跟'住所'。"
"没错,所以我可能要被迫用杀人的方式阻止你。为了求生存,或许必须采取无情手段。"
奇诺瞄了一眼右腿的"卡农",并把手摆在右腰。
"四四口径的左轮手枪吗?你带了好厉害的武器哦。要是被打中的话,可能会没命吧?"
"没错。"
"不过我还是要去。"
迪思回答。他右手拿着手提包,左手握拳轻轻敲自己的胸口。
"要开枪的时候,麻烦你一次开三枪左右——尽量不要让我感到痛苦哟。"
曲笑着这么说,随即转身走向玄关。就在他打开门走出建筑物外面的瞬间——
"我会祈求钟声不要再响起。"
奇诺说道。迪思没有回头,只出声回答:
"'祈求'是救不了人的。"
"我知道。"
"真是遗憾。"
"的确没错。"
迪思开始往前走,他的背影也显得越来越小。奇诺摆在腰际的手也往下移到枪袋。
这时候迪思突然回头。他笑着大声对奇诺说: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记说!"
"什么事?"
"刚刚的料理非常好吃哟!谢谢你——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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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
然后一语不发地目送迪思,直到看不见他的人才把门关上。
后来过了中午。
雪停了。
风吹散云层,渐渐地可看到蓝天。
到了傍晚。
天上还残留着云,从云缝间则透出柱状的红光。
奇诺坐在客厅的桌前分解清洁她称为"森之人"的自动式掌中说服者,已经到了快组装好的阶段。
奇诺一抬头,看见窗户前方的冰柱正不断滴水。
这时候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敲门,那个声音把原本在睡觉的汉密斯吵醒了。
"有客人来了。"
奇诺把"森之人"插进枪袋,然后站起来。
"奇诺你在吗?"听到的是很熟悉声音。
"原来是卫兵先生啊!"
汉密斯说道。奇诺开门请卫兵进来,两名卫兵的其中一人抱着木箱,另一个则空着手。
"奇诺,有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平常目送奇诺离开的卫兵突然这么说。
"怎么了?"卫兵动也不动地继续说。
"'今天入境我国的异教徒,加害我们勇敢跟病魔独力奋战的同胞。而他跟昨天来这里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
"嗯嗯,然后呢?"
"'幸亏他对我们同胞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危害,而我们同胞也发挥天生强韧的自然抵抗力逐渐好转。可是我们实在很难原谅这个男人的行动,因此将他拘留。为了不让他再做出这种事,我们要求他对目前生病及受伤的同胞一个个谢罪以兹惩罚。他也感谢我们宽宏大量的处置,欣然接受这个惩罚。'他会接受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他可能暂时不会回来这里。虽然上级严格交待不得再让他造成相同的危害,不过一旦他再做出相同愚蠢的行为,这项惩罚将永远持续下去。'"
"这样子啊,这人真是伤脑筋哪——"
"就是啊。"
"'一点也没错,我们实在不晓得他脑子在想些什么。在他悔改以前,我们得暂时限制奇诺你入境及国内的行动。之前入境时我们曾拿说服者给你,接下来再也不会拿给你了。'"
"知道了。"
"'最后,不管那个男人最多愚蠢的罪人,我们都会秉持慈爱的心保障他最低限度的生活。当我们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却大言不惭地说"我这个人天生吃的不多,剩下的一半就分给住在外面的异教徒吧"。,"
"",
"'我们无法让你吃异教徒的剩饭。但是丢弃上天跟大自然赐予的重要粮食会违反我们的教义,所以才来这里像这样处分掉。我们会每天送过来,但是你跟往后住在这里的异教徒都无权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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