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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之旅

_2 时雨泽惠一 (日)
「能理解别人的痛苦,是吗?」
「什么意思呀?」
男人稍微喝了口茶。
「将来要做一个能理解别人痛苦的人。你们以前没有被父母这样说过吗?这样一来,就不会做让对方讨厌的事,伤害对方的事了。要是能知道别人的想法,那是多么方便又了不起的事啊……你们没有这么想过吗?」
「有啊!当然有!到这里之前,奇诺他就胡来……」让男人一问,艾鲁麦斯抢着答道,完全不给奇诺发言的机会。
「不好意思呀,艾鲁麦斯。」奇诺为了掩盖掉艾鲁麦斯的发言,用淡淡地语气说着。
「这个国家的人们就认真地想过。自古在这个国家就是由机器来做所有的工作,人类进行享乐。这儿一直是个食物充沛,富饶而安全的国家。于是人们有了闲暇时间,就挑战起各种动脑的事情来。人们发表新的公式,不懈地进行科学探索,进行文学,音乐创作什么的。后来,一个研究人脑的医学小组有了个划时代的发现……。那就是,对人脑未曾使用过的地方加以开发,人类就可以彼此直接传递思想。」
「直接传递思想?」奇诺露出诧异的神色。
艾鲁麦斯也问「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男人接着说道。
「比方说我在头脑里想到『你好』,这样呢,就可以向周围的人打招呼了。而且不止是这么简单的事,当我悲伤的时候,悲伤的心情也会直接传达给对方。别的人理解到我的痛苦,会安慰我,帮我一起想解决的办法。连婴儿的难受和高兴,做母亲的也能感受得到。用俗话说,就是心灵感应。」
「原来如此。」
「是这么回事啊。」
奇诺和艾鲁麦斯不约而同地点头。
「这个国家的人都称赞这个伟大的发现。这样,人们可以从心底相互表达意思,相互了解。从前那些理不清头绪的,词不达意的交流都可以通过这种最古老的方式得以实现!大家都这么相信。于是为了给所有人都赐予这种能力,人们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开发脑的方法,并完成了这种药。这一切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然后,全体国民都喝下去了。」
「所有人吗?」艾鲁麦斯直白地问道。
「所有人。大家都想高人一头,都想进化,不想被落下。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确实进化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呢?」奇诺不觉探出了身。男人露出略显悲伤的表情,淡淡地说道。
「现在我要说的都是我个人的经历……我喝了药,第二天早上一醒来,脑袋里就响起『明白吗?明白吗?』的声音。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我很害怕。远处的人的声音真的传到我头脑里来了。当然,倒并不是有一句什么人说的『明白吗』传到我头脑中来,而更像是自己在想『明白吗』。我就想『我明白呀』,立刻又有了『我也明白,太厉害了』的想法。接着,又传来了『我就在门口』的想法。我慌慌张张出去一看,是我那时的恋人。心灵感应的能力得到了验证。我和她高兴得不得了,一次又一次地互相传递着『我爱你』的念头。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想笑。」
讲到这里,男人停顿了一下,呼了一口气。
「我那时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从此开始一起生活,就这样过了几天。后来……有一天,我看到她给药草浇水,水浇得太多了。于是就想,『怎么搞的?不是曾经提醒过她吗?到底要说几遍才能长记性啊。』就在我刚想对她说『你弄错了』的时候,还没等我开口,她就瞪着我。头脑里直接传来了她的回答。『什么呀,说什么要说几遍才能长记性,你当我是白痴啊。』」
「……」
「没错,我的思想传递给她了,尽管我并不想这样。她突然的回答令我不知所措,就想『这是干嘛呀,有必要为这点儿小事就发这么大脾气吗?』这一来,她又有话传来了,『这点儿小事?你说这点儿小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原来对你就成了一点儿小事!』」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那是一种自嘲似的笑容。
「后来,我们经常用心灵感应吵架。其实她对我的学历和头脑,一直抱有自卑感。我和她交往多年,一直没有察觉……当然更不知道她一直认为我应该早就注意到这些。『我再也无法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冷血动物在一起了!』她扔给了我这个念头就走了。我只是茫然地呆呆站在那里……够可笑的故事吧。因为彼此能够将内心想的直接传达给对方,才使得两人的关系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我们算是以笑话结束,还算是不错的……。与此同时,在某个地方,有个人遭遇了事故快要死了,那人临死前所想的,传达给那些慌张奔来的人们,让他们都发了疯。在另一个地方,以前一直合作无间的两名政治家,实际上都准备在什么时候就出卖对方,结果这个想法暴露了,他们在议会互相残杀起来。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两人都觉得疼就住手了。在学校,由于大家互相教授答案,考试根本无法实施。啊,说起来还有就因为靠近年轻女性,而被起诉强奸未遂和猥亵罪的可怜虫。」
「……」
「类似于这样的事到处都发生过。在一周里,整个国家陷入了恐慌状态。」
「至此,我们才意识到知道自己和他人想法的恐怖。别人的想法,完全变成了透明状态,这哪里是什么进化,咳,能注意到这一点也许能称之为进化吧……不,也许只是单纯的进步。『能理解他人的痛苦就能关爱他人,彼此也将更互相尊敬友爱。』这真是弥天大谎。自己并不感觉痛苦时,却感知到别人的痛苦,这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的事,而且事主的痛苦也消除不了……解决这个混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远离他人。彼此间隔数十米远,既不必担心远处的声音传过来,也不必顾虑自己的思想传过去了。」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啊。」艾鲁麦斯从心底感叹道。
「就是这样。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真正患上了纯粹的对人恐怖症。但后来好在由于机器的发展程度已经相当发达,在这里生活单靠机器就足够了。所以大家就在森林里偏僻的房子里过日子,直至今日。在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独自享乐……。这个国家已经近十年没有小孩出生了。所以,不久这里就会灭亡的吧。但那是我死后的事了,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
男人站起来,按下了身后一部机器的按钮。音乐声响了起来。这是一支电子长笛演奏的舒缓的曲子。
奇诺听了一会儿说。
「真是首好听的曲子啊。」
听了这个,男人微微笑了笑。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十几年前在这个国家很流行。听到它,我总会很感动,每逢此时我就想,『别人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感动呢?』很久以前和恋人一起听过,她也说这曲子很好听,而实际上她又是怎么想的呢?就像现在,奇诺,你又是在怎么想的呢……但我并不想知道答案。」
说到这儿,男人把眼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曲子结束了。
「好吧,奇诺,也许对于Pathada的段位持有者的你来说是多余的话,路上小心。」男人站在房子的车库前说。奇诺戴上帽子,扣好风镜,艾鲁麦斯启动了引擎,嘈杂的排气声不绝于耳。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艾鲁麦斯也一样哦。」
「谢谢。」
「能和你们交谈,我太高兴了。真是相见恨晚……但有什么法子呢。」男人说着,微笑着耸耸肩。
「谢谢你的茶,很好喝。」奇诺说完,跨上了艾鲁麦斯,前倾身体,收起了艾鲁麦斯的支架,挂好了档,准备启动了。
正在这时,「啊!那个!稍微等等可以吗,我还有件事想说。」男人慌张地说。奇诺熄了艾鲁麦斯的火,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男人朝奇诺和艾鲁麦斯跨了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那!那个!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啊?这里很安全的,除了见不到人以外,是个很好的地方。能够安安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艾鲁麦斯,你怎么样啊?你们把这个城镇作为旅行的一个据点也行。另外,那个,如果奇诺你不介意的话,和我……」
奇诺好一阵子只是注视着这个冷不防说出这么一堆的男人。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还要旅行。」
「这,这样啊……不,没什么,说了古怪的话,是我不好,那个……」他的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说着。
奇诺默默地发动了艾鲁麦斯的引擎。
奇诺看着男人的脸,刚好和抬起头的男人的目光相对,奇诺微微一笑。
男人先是一惊,然后也害羞似的微笑起来。
男人轻轻摇了摇右手。
奇诺微笑着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前方,开动了艾鲁麦斯。
目送着艾鲁麦斯远去,男人想着什么。
出了城,奇诺和艾鲁麦斯行驶在的草原之路上。偏西的日头,渐渐映入奇诺的视野。
「奇诺,最后你和那个人对视来的吧。」艾鲁麦斯突然问。
「嗯?啊。」
「恩恩爱爱,哦?」
「啊?什么呀?」面对艾鲁麦斯的捉弄,奇诺无可奈何地说。
「我刚才在边儿上看,还真以为你要和那个人结婚呢。」艾鲁麦斯这次认真地说。
奇诺笑着,「这怎么可能呢」
「那就好。」艾鲁麦斯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又小声念叨着。
「即便如此,居然迷恋上了奇诺,还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Motorado在草原上行驶着。
过了一会儿,好像猛然想到了什么,奇诺说。
「我老觉得那个人最后看我时,好像在对我说『不要死』。」
「是吗?然后呢?」
「于是,我就回答他『谢谢』。」
奇诺说着,噗哧笑出声来。
「这样啊,那也不知真正传达给他没有啊。」艾鲁麦斯问。
奇诺微微一笑,淡淡地答道,「谁知道呢。」
第二话 少数服从多数之国
第二话少数服从多数之国—Ourselfish—
草木织成的地毯一望无垠地延伸着。绿色的大地缓缓地随风打着波浪,一股又一股地向地平线那边扩展开来又消失在那里。
高高的天空一片碧蓝,星星点点地飘着眩目而又鲜艳的流云。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的天空中翻滚着积雨云,像白色的神殿般地耸立着。知了猛烈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在这片草原上只有一条路。
这是一条土地隐隐约约,很难辨认出来的狭长的路。顺着路径直走下去,就好像为了避开树木一样,不时有急转弯出现。路一直延伸向西边。
一台MOTORADO在这条路上奔驰着,并以极高的速度驶过每一个急转弯。进入直道以后,MOTORADO更加大了速度,后轮扬起一片尘土。
MOTORADO的骑手穿着黑领的长坎肩,为了让风能吹进来,领口开得很大。腰间系着宽大的皮带,背后挂着PATHADA的枪套。一支细长的手持型PATHADA,枪把朝上地装在里面。右腿上还能看到别着另一支。
坎肩下穿的是白色的衬衫,为了不让从两肩露出的袖口兜风,有几处用背带扣住了。
骑手留着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细长而精悍的脸上戴着已经颜色有些剥落的银色风镜,眼睛直视着前方。
接近了又一处急转弯,骑手放慢了速度,将MOTORADO向一边压低,后轮只打了一点滑,十分平稳地驶过了这个弯。
MOTORADO没有后座,挡泥板上的架子成了后备箱。一只大大的皮包和一件团起来的茶色大衣绑在上面。最上面的是夹克的两只袖子,也就是骑手现在穿着的坎肩的两只袖子,牢牢的,随意地绑在那里。在后备箱下面,后轮两边还安着装行李的箱子。
MOTORADO就像在草原上滑行一般奔驰着。
骑手轻轻扬起下巴,左手离开离合器,敲了两回MOTORADO的油箱,又指了指前方。
「能看见喽。」骑手向MOTORADO说。
「好不容易啊。」MOTORADO答道。
在他们行驶的前方,环绕城镇的白色城墙依稀可见。
骑手加大了油门。
「有人吗?」MOTORADO的骑手大声地问。风镜已经摘下挂在了脖子上。骑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但看起来还是很蓬乱。
在骑手面前高高的城墙下有一个拱形门,但本应该紧闭的厚厚的城门完全大开着。透过昏暗的门洞向里望去,能微微瞥见石头造的房子。平时本应有持PATHADA的卫兵把守的警卫室也没有人在的迹象。
骑手就那么等了一会儿,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好像没人哪,奇诺。」由支架支起的MOTORADO说着,「好奇怪啊。」
被称为奇诺的骑手又大声询问了一次。
只有缓缓的风声传过来。
「没人答话。」MOTORADO简短地说,「我们干脆进去算了,反正门也开着。」
「那可不太好,艾鲁麦斯。你也知道,不经许可就进入别人的家里,被射杀是没理可讲的,对吧?」
「是吗?」被称为艾鲁麦斯的MOTORADO小声嘀咕着「可要是没人的话是不会挨枪子儿的,况且……」
「……况且?」奇诺用期待的目光朝艾鲁麦斯转过脸来。
「能杀奇诺的人我还没见过呢。就算有人要从背后打黑枪,你也能将他撂倒。这点我可以保证。」
「……啊哈哈,谢谢夸奖。」奇诺苦笑着,轻轻敲了敲装在右腰枪套里的左轮式手持PATHADA。
「没办法,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咱们就进去讨扰一下吧。」
「就这么办,意见一致。」
「但有一点,不可以反击,万一情况不妙就逃。」
「随你便吧。」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进了门洞。
「奇诺,去中心地带一定有人,这样一来,获得入国和滞留许可就没问题了。」艾鲁麦斯说着俏皮话。
过了门洞,奇诺和艾鲁麦斯向城镇里走去。
「咱们这是在城里开营火晚会啊。」奇诺边向篝火里添着柴火,边略带自嘲地说。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被云雾遮住的星空偶尔探出头来。
「至少这不是奇诺你的错。」卸下行李的艾鲁麦斯停在一旁,镀金的部件映着篝火摇曳的影子。
「那就是艾鲁麦斯你的责任喽?」奇诺打趣道。
「当然也不是,是这个国家的人的责任。规划得如此之好的国家里,居然没人住,对这些建筑物也很失礼啊,嗯,是无礼。」艾鲁麦斯愤慨地说。
奇诺和艾鲁麦斯落脚的地方,在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的正中央。道路由石头铺垫,宽到足可以并排通过好几辆车,整洁地向四方延伸着。路旁的石头建筑物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都是些样式相同的,有些历史性的,气派的四层建筑。但窗口都不见有灯光。
奇诺和艾鲁麦斯在城里转悠了半天,结果也没有发现一个人。这里就连最近有人居住过的迹象也没有。
后来查看这些废屋觉得累了,奇诺他们就来到了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地方歇脚。刚好有一处石头铺成的地方缓缓地凹陷了下去。奇诺就从附近曾经经过修整的,像是林荫树的枯树上收集树枝,在这里点燃了篝火。
「这里难道是鬼城…吗?」奇诺掰着像粘土似的随身干粮边嘟囔着,然后将干粮丢进嘴里,一点也看不出好吃的样子。
「明天怎么办?」艾鲁麦斯问草草吃完饭的奇诺。
「还有没去过的地方,到那里去找找看。」
「可能还是一无所获哦。」
「哈,那也无所谓了。」奇诺简短地答着,从皮包里拽出了毛毯,留下艾鲁麦斯和冉冉的篝火在大路上,独自走到角落里的一所建筑物的檐下,将毛毯在道路上展开,坐下,然后小声嘟囔起来。
「真想有张柔软的床和雪白的床单啊……」
「别感伤了。明天早上起来连热水澡也没有。」
「……真没辙啊。」奇诺拔出右腿的PATHADA。这是支被奇诺称为「加农」的单手制动式左轮。奇诺握着它,掴紧了毛毯躺下了。
「这就睡了吗?」
「啊,也没什么事可做。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晚安,艾鲁麦斯。」奇诺说完就发出了均匀的熟睡声。
鬼城的夜是寂静的。
偶尔从道路正中能听到「真无聊啊!」小声嘀咕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
奇诺在黎明时分起了床,周围一片暮霭。
奇诺稍微运动了一下,做了PATHADA的维护和训练之后,吃了和昨天一样内容的早饭。
等太阳露出头,晨雾完全消失的时候,奇诺敲醒了艾鲁麦斯。
奇诺将篝火收拾干净后,装好了所有的行李,离开了这里。
奇诺他们逛了半天昨天没到过的地方,但还是一个人影也没看见,也没有人居住的迹象。
到了中午,找得有些疲惫的奇诺和艾鲁麦斯来到了一个相当大的公园。
在宽广的绿地上,铺着一条白色的石径。这里宽得就算驾驶MOTORADO行驶一阵也到不了对面。
由于最近没人加以修整,树木和杂草丛生,池塘里的水已经干涸,花坛里的花也都凋谢了。
奇诺他们往公园深处驶去,看到了一处白色的建筑物。
「哇,这可真不得了,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和金钱才造起来的,真气派。」艾鲁麦斯边感叹边极力称赞着。
奇诺和艾鲁麦斯来到了白色大理石建筑的正面。这所建筑大得,奇诺从这里一眼都看不全。建筑的制造极其奢华,从这头到那头,从上之下都施以了美丽的装饰。
「这里原来是不是王宫什么的啊。」奇诺用衬衫的袖子轻轻擦了擦额角,小声嘀咕道。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了,阳光十分耀眼。
「有可能,而且是很有钱的国王住过的地方,是什么时候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这里君主制结束后就成了公园了吗……要是有个教历史的向导就好了。」奇诺多少有些讽刺似地说。
艾鲁麦斯也附和道,「就是,我老想听了。」
奇诺推着艾鲁麦斯到建筑物里面查看。
由数十块彩色玻璃装点起来的大厅,比普通家庭大得多的浴室,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等等,内部装修的豪华一点不亚于外部。
但到处都是尘土皑皑。
奇诺和艾鲁麦斯大致结束了参观,就来到了建筑的后面。这里是凉台,刚好可以纵观宽大的后院。
「真不错。」艾鲁麦斯看着展现在眼前的景色,念叨着。奇诺什么也没说,从凉台上探出身,好像看到了什么。
是坟墓。
在后院杂草的绿色之中,有个简单用土堆起,立着一块薄木板的坟。
坟墓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后院里排列着。有几千,几万个吧,反正是数也数不过来。
后院原本是宫廷贵族的狩猎场,还是市民的休憩场所,已经没有文字可以来说明了。但现在有的,只是这个巨大的坟场。
奇诺长长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遥望了好一会儿。
夏日慢慢地向西边落了下去,天空静静地开始失去明亮。在建筑物影子下的光亮迅速地消失,就像沉入地下一样。
艾鲁麦斯嘟囔着,
「奇诺,这里的人该不会都死绝了吧?」
「……」
「活下来的人也都不知去了哪里,这是个被遗弃的国家。」
「……也许是吧,但为什么呢?」
「不知道。」
奇诺回头看看艾鲁麦斯,靠在了凉台的扶手上。
「在这里呆下去也无济于事,咱们到下一个国家去吧。」
奇诺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们今晚住在这里,明天早晨再出发。还没过三天呢。」
艾鲁麦斯很是诧异地问,
「又是这样,到底在一个国家逗留三天有什么意义吗?」
奇诺微微一笑。
「很久以前遇过的一位旅行者这么说的……说这样才刚好。」
「有这种事吗。」艾鲁麦斯兴味索然地嘀咕着。
奇诺靠着扶手转过头来,又一次看着坟场。
奇诺他们在公园入口处的小屋里迎来了第三天的早上。
奇诺照旧在黎明时分起了床。做了PATHADA的维护和训练,用湿毛巾擦拭了身体,吃了早饭。然后整理好行李后,就敲醒了艾鲁麦斯。
奇诺在衬衫上套上坎肩,系紧了皮带,又再一次确认了枪套里的PATHADA。
奇诺向西门出发了。
鬼城的早晨和其他城镇一样的宁静。
奇诺任艾鲁麦斯的引擎声在建筑物间回响,以超出交通规定的速度行驶着。
就在能看到城墙的时候,奇诺注意到门前停着一台农用拖拉机。
拖拉机后面的背斗里堆着有小山高的蔬菜和水果。在驾驶席上,一个被帽子挡住脸的男人坐在那里。男人大约30岁左右,穿着沾着污泥的工作服。
「奇诺,有人!这个国家里有人!」艾鲁麦斯兴奋地说。
奇诺他们接近了拖拉机。男人还在睡觉,听到了艾鲁麦斯引擎的噪音皱了皱眉,轻轻晃了晃头,睁开了眼。他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奇诺。
奇诺关掉艾鲁麦斯的引擎,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吵醒你真不好意思……早上好。」
「您好。」
奇诺和艾鲁麦斯一同打了招呼。
「喔,这可太令人惊讶了……」男人睁圆了眼睛,睡意一扫而空。
「啊!难不成,你们是旅行者把?……稍等一下!」
男人从拖拉机上跳下,打着趔趄跑到奇诺跟前。
「哎呀,你好!我是住在这个国家的人,唯一的人。欢迎到我国来!你来得太好了,见到你我很高兴。」
面对迟到两天的热烈欢迎,奇诺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艾鲁麦斯问道。
「这个国家只有大叔一个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男人被这么一问,用有些欣喜,有些悲伤,又有些要哭出来的表情问奇诺和艾鲁麦斯,「你们马上就要走了吗?还有时间吗?」
「今天之内的话,什么时候出发都行。」
于是男人十分迫切地说,「这,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向你们讲讲这个国家都发生过什么!你们愿意听吗?拜托!拜托了!」
奇诺看了艾鲁麦斯一眼,又朝男人转过头来,微笑着说,「嗯,我们很想听。」
在西门前的广场的一角,有个建筑物的一层原本是咖啡店,椅子和桌子堆放在这里。男人打开屋檐的遮阳伞,将桌椅拽到下面,轻轻掸了掸椅子,给奇诺让座。艾鲁麦斯在奇诺的旁边由支架支着。
男人用胳臂肘拄着桌子,交叉在面前。
「从哪儿开始说好呢……还是先从君主制和革命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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