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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夜空的月之船

_9 木原音濑(日)
河濑没有脱下西装就开了电脑。他寻找了离自己家最近的钥匙店,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他出了房门,用手机联系了那里。一个小时不到钥匙店的就来了,除了钥匙之外,他又拜托对方加装外面锁上后里面打不开的外锁。虽然没有得到房东的同意,但是他决定瞒着房东。就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钥匙店的人问为什么要这种外锁?河濑随便找借口说外甥经常过来玩,是为了防止那孩子擅自外出遇到危险。对方并没有多追问。
电车进了站台,门开了,等下车的人都过去之后,他拽了拽绑在手上的绳子。河濑给男人做了一个三十公分的绳圈,让男人握着,自己抓住另一端,移动的时候就可以带着对方走了。男人只要感觉到手中的绳圈被拉动了,就会跟着走起来。
河濑想起了这个盲眼马拉松跑者在看护人的帮助下采用的方法。托了这个绳圈的福,除了上下楼梯之外都不用和男人挽着手臂了。
他们要去三站地外的皮肤科。河濑拉着绳子,把男人带进了等候室。他彻底无视那些回头来看发生了什么的人。这里的人还是那么多,等了一个小时,总算才叫到了男人的名字。因为来过多少回了,认识他们的护士把男人带进了诊察室。
河濑感到极端的疲劳,不由得在等候室的长椅上躺了下来,今天为了能请下假下午四点早退,他昨天不得不熬了夜。现在他工作忙到了脚不沾地的地步,一躺下来就熟睡了,最后是被护士给摇起来的。
“你还好吧?”
对方温和地询问自己,河濑尴尬地低着头。
“啊,还好……”
“你脸色很糟糕啊,没问题吗?如果不舒服的话,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的。”
河濑向护士道了谢。诊察已经结束了,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旁边。他的右手还是扎着绷带,想到自己依然要帮他洗澡,就觉得沮丧万分。
河濑付了钱回来,见男人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勾勾地朝着前面。
“我们回去了。”
叫了他之后,河濑吧绳圈递到了男人左手边上。男人发现了,伸手抓住了绳圈。河濑为了确认拉了拉绳子,男人站起身来,慢慢走了出去。
皮肤科在二楼,河濑带着他走到电梯前面,看到电梯的指示灯停在八楼。他不由得瞥了瞥观叶植物后面的楼梯。要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还可以用楼梯下去,可是跟男人一起就很费时间了。而且不拉着手的话,光靠绳子有点太危险了。还不如等电梯的快。
河濑忽然想象其自己和男人走下楼梯的样子来。狭窄的楼梯上,并排走着两个人,然后有个年轻人从下面跑上来,他不经意地撞到了男人,结果男人一脚踩空。联系两个人的绳子没法承受男人的重量,啪的一声绷断了,男人就这么摔到了一层……
叮的一声,电梯的门开了,河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走了上去。可能走的太快了点,绳子那边的男人趔趄了一下。
看看手表,看诊和等候加起来花了两个半小时,现在已经过七点了。身体累的厉害,想要早点回家去。虽然想稍微加快一点步伐,但是男人虽然不会抱怨什么,却仍然还是慢吞吞的。
上一班电车才刚走,站台上人很少,车门附近的白线边没几个人在排队。
河濑和男人并肩站在一起,呆呆地看着站台对面的广告。明天总早上十点开始的会议,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忘记把资料的概括看一遍了。概括文件的工作是交给松下做的,但是河濑可没法相信他。明天早上还是早点去公司做个检查的好。
对了,回去的时候要去便利店连男人明天的午饭一起买了。晚餐他都是和自己一起吃,所以不会忘掉,但是中饭却经常就这么饿一顿。虽然这也是河濑会忘记准备的不对……
河濑之所以还能勉强忍耐着照顾男人的日子,一大部分是因为能用男人的银行卡。如果他能自己出看病的钱和吃饭的钱,那河濑觉得自己的态度多半能比现在更好一点。
就在他无意识地玩弄着绳子的时候,绳子忽然从指尖滑脱了。绳子垂在男人的手下,远远地传来电车驶近的声音。河濑知道自己必须要去抓住那条绳子,可是他伸不出手去。男人应该也发现绳子一端松开了,但是他却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而已。
如果说……河濑陷入了思考。如果这个男人现在跳下站台的话,那自己说不定真的不会去拉他了。放开绳子是个偶然,而男人跳车的事情只要装出根本没注意到的样子就好了。反正无论哪个,都不是自己蓄意而为。不会遭到任何人的非难。而这样一来,自己这麻烦的生活也就结束了。
电车的轰鸣声,接近的灯光,男人的脚步带着明确的目的超过了地上的黄线。掉下去的男人,电车剧烈的刹车声……这些都是妄想。为了自己方便,逃避现实的妄想。
河濑心里一紧。因为旁边的男人慢慢地向前走去了。就好像被自己命令说“你要这么做”似地,和妄想中的男人一样走了出去。
男人要走第二步的时候,河濑抓住了他的手臂。粗暴地把他拖回了白线的内侧。但河濑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向前走。
手臂在颤抖,嗓子干得快要裂开……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我以为已经可以上车了,现在还不行吗?”
河濑没有问,但男人却解释了起来……可这肯定是撒谎。河濑心情灰暗地上了电车,三站地很快就要过去了。
从最近的车站到公寓要走十分钟,但是河濑却觉得这段路前所未有地长。他就好像带狗散步似的,在前面拉着绳子,而男人偶尔会慢了一步,吧绳子拉紧。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轰鸣声,回头一看,一辆大到小路快塞不下的大卡车开了过来。
这条道上没有车道和步行道的明显划分。河濑向右一闪,就猛地拉紧了绳子。男人应该是感觉到了,也靠到河濑旁边站住了脚。卡车轰隆隆地擦着他们的边开过去了。带起的风吹的男人的刘海乱晃。
如果自己在这里放手的话……河濑考虑了起来。这条路走了几次了,这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记得路。不对,只要放了手,这男人多半就再也回不来了。然后就会在哪里运气不好的死掉。男人没有随身物品,保险证和银行卡也都在河濑手里。就状况而言,和在过街天桥上那次一样。
河濑就这么想象着被自己放手的男人冲到路中间,或者自己从过街天桥上跳下去的样子时,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黑线一万条啊~~~河濑疯了~~)虽然妄想一下没什么,要是真的变成了现实就会很可怕。他叹了口气,为了完成那麻烦的工作,把男人带到了脱衣所。
知道接着是什么程序的男人迅速地脱了衣服。河濑也脱成了全裸,给男人的右手套上了塑料袋,再用胶条固定住。带他进了浴室,让他坐在椅子上。把热水调到合适的温度,浇湿了男人的全身,无言地刷洗起那头灰色的头发来。
手指从男人混杂的白发的头发里滑过,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至于掉在头上的水滴并不是淋浴而是眼泪,那个男人是不可能会知道的吧。
对男人的厌恶滚雪球一样地越来越大。虽然在照顾他,可是已经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到了。心里讨厌得一塌糊涂,却又找不到任何的解决方法下,九月就这么地过去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同居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这一天河濑去上班的时候,计划小组里的榎木靠近了她的办公桌,意味深长地问:“河濑先生,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松下好像决定要结婚了呢。”
“结婚?是和那个比他小两岁的友美吗?”
“好像是哦。”
松下本来就是个有事不会瞒着别人的家伙,而且又很多话。动不动就叫着“我的小友美啊~”他有女朋友的事,这个部署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啊,不是很值得庆祝吗。”
虽然觉得很好啊,但是也没什么新鲜的惊讶。快到中午的时候,河濑把文件送到有泽的办工桌上,有泽随口问了句:“听说松下要结婚了?”
“好像是这样吧。他还没跟课长报告吗?”
“他说他有话想说,我说没时间,大概就是要说这个吧。这种事不是应该最先报告给我才对吗?”
的确,松下是搞错了顺序,不过有泽似乎也没真心生气。他也很了解松下那种一有好事就瞒不住的性格吧。
“对了,对象是谁啊?”
“好像是叫友美。”
“……我似乎是听说过,但是想不起长什么模样。”
“去年我们去赏花的时候,松下曾经带来过。”
有泽打开了抽屉,在那个乱七八糟到一点看不出是能干管理层的抽屉里,他豪爽地哗啦啦翻找着。那里都看不出哪些是垃圾,哪些是重要文件了。
“找不到了啊。”
有泽放弃地又要把抽屉推回去,河濑眼疾手快地问“这个是什么?”拿出了一张两折卡片,打了开来。
“难道是情书吗?”
明知道不是,河濑还是跟有泽开起了玩笑。有泽耸耸肩说,“才不是那种东西啦。”
“是从柴冈那里收到的作为香典的回礼。”
突然出现的男人的名字,让河濑心里猛地一跳。
“他的母亲享年五十六岁,还很年轻呢。”
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之后,有泽掰着手指算了算,“啊”地一声。
“怎么了?”
“他是不是父亲再婚带过来的孩子啊?”
“那个……我没问过,不知道。”
“我算了下岁数,他母亲十五岁就生了柴冈。十五岁就生孩子,未免有点太早了吧?”
有泽嘟囔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把卡片扔掉了。看着垃圾箱里半开的卡片,河濑瞥见了柴冈澄子的名字。
河濑到离开总公司五站地的开发部大楼去,进行了商议,结束的时候是晚上七点。要加班的人都回了母公司大楼,但是河濑收拾了一下,就这么向着回家的车站走去了。风暖乎乎的,带着湿气,也许会下雨。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过头去,见一个头发稀薄的矮胖中年男人对自己笑着。
“舅舅!”
“你下班回家啊?”
“啊,嗯。我跟开发那边的人开会来着。舅舅你呢?”
“我?我是去按摩了。”
舅舅也上了年纪啊。河濑说,舅舅却闹起别扭来,说“很多年轻人也去按摩的!”
“心理需要维护,身体也是一样的。对了,你饭还没吃吧?”
河濑的脑子里闪过男人的身影,他迟了一拍才回答。
“啊,是不是有柴冈在,没法出去吃?”
“……这个道无所谓。我一般回家也都是过了十点的。他也习惯这个时间了。肚子饿了就会随便吃点面包什么的。”
舅舅问“真的好吗?”河濑说“没事没事”,拍了拍他的背。走来走去找店铺也太麻烦,他们就近进了全国连锁的居酒屋,这里价钱便宜,菜量多,味道也还可以。
“对了,柴冈他有没有变化?”
舅舅用门牙咬下签子上的鸡胗。
“还是老样子。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之前不是说过让他回北海道的事吗,那个怎么样了?”
“他本人不愿意,没法往下谈。”
舅舅说道“这样啊……”叹了口气。河濑摊开了双手。
“啊啊,就不能交给警察什么的,就这么把那家伙带回北海道去吗?”
舅舅的表情变得很吃惊,河濑敷衍着说“我开玩笑的。”
“说起来,那家伙跟他母亲只差15岁吧?”
“那家伙是说柴冈?”
“既然十五岁就生孩子,那他母亲不是十四岁就和有妇之夫搞婚外恋了吗。”
“……嗯,从计算上来说是这样。”
河濑一口气喝了啤酒。
“可是再怎么说也太脱离常识了吧?”
“的确呢。就算再怎么热恋,一般的成人也不该对初中生出手吧。是父亲那边不对。”
河濑忽然沉默了下来,舅舅问他“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你说父亲那边不对?”
“这不是当然的吗。初中生还是小孩子呢。”
虽然河濑觉得是男人的母亲诱惑了他的父亲,但是听了舅舅的话,觉得父亲那边的确是不对的。
“柴冈澄子也是个可怜的人呢。”
舅舅低声道。
“可怜?”
“我给柴冈澄子看诊的时候她没把这些告诉我。要是听她说十五岁就生了孩子,那我肯定忘不了的,她在这方面向我隐瞒了呢,不过算了。既然她十五就有了孩子,不是也上不了高中了吗。再加上对方那个男人又是有妇之夫,她得一个人养育孩子。还有世间的舆论,她也实在太可怜了。”
可能是因为认识柴冈澄子,舅舅才会这么说,但就河濑见到的那张遗像照片来说,并不会让人这么想。河濑把服务员送到桌上的炸章鱼块放进了嘴里。
“柴冈他是高中的时候母子两个一起搬到这里来的。这也是因为在意周围的眼光吧。”
“高中?……那不都很大了吗。算了,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两个看起来母子感情很不错。”
“之前小林把他的母亲说成是‘妻子’,那还是搞错了吧?”
“至少那两个人是母子这点是不会错的。不过我也没看过户籍,要让我做断言,我也没把握。”
河濑伸手去拿第二杯啤酒。
“他们岁数差得不是很远,难道说其实是母亲扮演了妻子的角色?”
因为这对母子年龄差距不大,河濑也是为了开玩笑才这么说的,可舅舅却一下闭上了嘴。不自然的沉默让河濑不由自主地问:“难道说,是真的?”
“这个我没听他们本人说过,也不能断言,可是……”
与母亲发生关系?河濑顿时觉得全身上下都是一寒。
“太恶心了。”
“喂,我不是说本人没说过吗。只是我跟小林谈说说不定是这样而已,也许根本就是胡扯。”
“就算说不定,我也想想都觉得恶心了。”
舅舅带着有些困扰似的表情,把视线垂了下去,喝了一口水果酒。
“你啊,这种说法有点不太好吧?”
“或者说,我对这种东西完全没法理解。”
“人总是各种各样的嘛。”
“难道舅舅你就能承认吗!”
受到河濑责备的舅舅似乎吃了一惊,他眨着眼睛:
“这也不是我们承认不承认的问题吧。”
河濑沉默了下来,舅舅用纸巾擦了擦嘴,说“虽然只是个假设而已……”
“不过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我似乎就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不允许他人进入自己心里了。”
“……这是什么意思?”
“对那个人来说,母亲的事就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想要带进坟墓里的秘密啊。”
还有,舅舅继续说道。
“虽然很多人对近亲相奸抱有厌恶感,但是在我接触过的患者里,这个现象还相当的不少。因为性暴力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创伤。和近亲发生关系的情况,如果实在十几岁时还可能是单方面的暴力,但是那对母子却一直住在一起,知道母亲死亡为止。而且双方都没有和其他人结婚,这样的话……”
舅舅的话中断了,河濑不由得催促他说:“那又是怎样啊?”
“也许他们都是真心的。”
河濑感觉到自己的嘴巴都扭歪了。
“真心?”
“也许他们是真心相爱吧。只要他们彼此都理解情况,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话,那么我觉得这样就算好了。”
“可是,那不是很奇怪吗?”
河濑不由自主地反驳道。
“你说我奇怪?”
舅舅困扰似的苦笑起来。
“是啊,以过着普通生活的你来看,我的感觉的确是很奇怪吧。可是所谓普通又是什么呢?那些东西是由自己所属的社会决定的吧?所以所属的社会变了,普通的标准也会改变。普通只不过是这样的东西而已。这样想来,就觉得世界上也许不存在绝对正确的东西的。”
在无法释怀的情况上,河濑和舅舅道别了。和母亲发生关系,这对自己来说就是恶心而已。他根本就不想想象如果是自己和自己的母亲会如何。他永远也无法做到像舅舅说的那样“理解”。
像平时一样在便利店里买了男人的晚饭和明天的午饭。他发觉自己对给男人买东西的是都带有厌恶感了,不由得失笑。出了店里,雨已经下起来了。反正两三分钟就能回到家里,他不想要打伞了。
雨势并不大,河濑跑着回到了公寓。即使这样,他的西服肩膀也还是湿漉漉的了。他先用外面的钥匙开了锁,再用普通的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开灯看到男人就像摆设一样坐在沙发上。河濑进了房间,把便当放在了沙发对面的桌子上。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
河濑回到寝室,换下西服穿上家居服,回到了客房里。男人贪婪地吃着食物。斑白又蓬松的头发,胡茬子,皱巴巴的衬衫和裤子。那个工作上很能干的男人的影子已经半点不剩了。存在于这里的,只有一个让人劳心费神,只会给人添麻烦的脏兮兮的生物而已。
想要结束了,想要得到解放。从照顾这男人的重压之中解放出来,再也不想跟这男人的人生扯上任何关系。为此,就必须让男人的眼睛看的见才行。等他恢复了视力,他就会跑到别处去了吧。根本没有必要考虑什么他的未来。
导致肌体丧失功能的源头,在于男人的精神深处。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喝酒的时候这个男人的确说过“心中不会有什么黑暗。”但是河濑认为那是错的。在这个人不让任何人涉足的深层部分里,如果在那里的是和母亲的关系的话,那不就是男人的“心中的黑暗”了吗。只要把那个挖掘出来,不管是好是坏,也总可以把现在这个钻进了死胡同的关系向前推动了吧。
自己要做的事情是没有错的。而且先不说什么对错,如果是真实的,就不构成问题了。河濑隔着茶几,面对着男人直直地坐了下来。虽然对方的脸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表情的变化确实无法逃过河濑的眼睛的。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男人停下了进食的手,把脸转向这里。视线仍然没有重合。
“你和自己的母亲上床吗?”
“没上过床。”
男人没事一样回答,又开始吃了起来。本以为他至少会有点动摇的,可是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反而害的河濑产生了自己问了要不得的问题的感觉。可是稍停了停他才想起来…...这家伙可是会面不改色地撒谎。
“请你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
一副别再问无聊问题的态度,看都不看这边一眼。河濑无处下手,但是她仍然不想放弃。
“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没撒谎。”
毫无进展。河濑拼命地忍耐着焦躁的情绪。真想抓住他的胸口摇晃他,对他吼叫“你给我说实话!”可是就算这么做,他也一样不会说吧。事实的真相仍然笼罩在迷雾里,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他嘴巴里听到什么事实了。......谎言……谎言……全是谎言。
“你的母亲之前曾经在我舅舅那里看过病。”
“你之前说过。”
“那时候,你的母亲曾经坦白过。说她和儿子……有那样的关系。”
当然这并不是事实。可是既然对方用谎言来防御,那么这边也可以用谎言来应战吧。正所谓以毒攻毒。
“那是搞错了。”
男人的嘴巴缓缓地张合着。
“我的母亲长期罹患心理方面的疾病,而且还对错觉深信不疑。大夫一定是把我的母亲的错觉当了真而已。”
他脸上的肌肉都不动一下,流利地报以堂而皇之的回答。
“我舅舅听你的母亲说,她后悔了。”
“后悔?”
男人的声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她说对和儿子变成这样的关系,感到了后悔。”
男人垂下了头,他的肩膀微微地摇晃起来。河濑还以为他哭了,可是大错特错,男人是在笑。
“你到底是怎么才编出这样的话来的?”
“不是编出来的!”
在男人的笑声里,河濑拼命试图反驳。可是他已经落入了下风。男人在哈哈大笑了一阵之后,说着“好了”端正了坐姿。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这个从来不会主动说什么的男人,第一次向河濑发出了询问。
“你想知道什么?”
“就是你有没有和母亲上床……”
说出口的,还是自己都觉得难堪的老问题。
“知道了那个,你又能怎样?”
河濑嘟囔说:“眼睛……”
“也许你的眼睛就会好了。”
“你确认了我和母亲是不是上过床,我的眼睛就会好?不管怎么想这个理论都太奇怪了吧?”
男人说的没有错。所以河濑才越发地火大。
“你的眼睛出问题的原因也许就在那里吧。所以只要你把那些都说出来,说不定就可以发生什么改变。说老实话,我希望你差不多一点了。”
河濑大大地摊开双手。
“我可不能一辈子都照顾看不见的你吧!”
“我又没有拜托你。”
男人的嘴唇缓缓地动作着。
“我从来就没有拜托过你照顾我。”
河濑的脑子里猛地一烫。一次又一次地去医院,因为他烫伤了手,自己连头发都帮他洗,给他买吃的……自己为了这个男人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人生。而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开什么玩笑!”
河濑狠狠踹了男人坐的沙发一脚。
“我完全没有拜托过你任何的事情。不管是带我去医院,还是给我买吃的,我都一句也没说过……是你自己这么做而已。”
“你就连感谢的话都没一句吗!你知道我到底做了多少事……”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说而已。”
男人的嘴角翘了起来。
“你并没有说让我出去啊。”
“怎么可能说啊!”
谁都明知道让他出去就是个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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