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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金字塔

_11 贾克(法)
门殿长老于是问亚洛:“我们要不要传他们出庭?你承认帕札尔法官的话吗?”
“不,不用……可是也不完全是我的错。”亚洛自知理亏,却又不甘心认错。
“帕札尔法官,你知道你的书记官打妻子的事吗?”
“不知道。”
“你必须对你手下的品行负责。”
“我承认。”
“你没有查证亚洛的品德行为,这是你的疏失。”
“我是没有时间。”
“疏失才是惟一正确的用词。”门殿长老不接受任何借口,严厉指责道。
门殿长老先让帕札尔退下,听候吩咐,随后问原告与被告是否还有话说。只有亚洛的妻子心绪激动地不断重复她的指控。
陪审团于是讨论了起来。
帕札尔突然觉得想笑。他竟然为了一件家庭纠纷被惩罚,岂非不可思议?亚洛的软弱和他妻子的愚蠢,设下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陷阱,这正好顺了对手的意。法庭将会遵守司法程序,将帕札尔贬得远远的,让他再也无任何凭恃的力量。
不到一个小时的商议,陪审团便得出了结果。
门殿长老用他一贯的低沉声音宣布:“陪审团一致通过,书记官亚洛对妻子的行为确有不当,宣判有罪,他必须给予被告所要求的一切,并罚杖打三十板。若再犯,妻子得以立刻与其离婚。被告服不服?”
能够如此顺利了事,亚洛高兴地二话不说便趴了下来,准备服刑。埃及法律对于向妻子施虐的暴徒,一向是不假宽贷的。打完后,亚洛哭哭啼啼地呻吟着,由一名警察带到区里的医务室诊疗。
“陪审团一致通过,”门殿长老继续宣布,“帕札尔法官宣判无罪。本庭建议他不要辞退原来的书记官,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
孟莫西只跟帕札尔点了点头,便匆匆忙忙到另一个法庭担任陪审员了,这次审理的是偷窃案。戴尼斯和妻子则同来向他道喜。
“莫名其妙的指控。”妮诺法夫人愤愤地说,她身上那袭彩色长袍再度招来了全市市民的窃窃私语。
“无论哪个法庭都会判你无罪的。”戴尼斯语带夸张地说:“我们孟斐斯正需要像你这样的法官。”
“没有错。”妮诺法也附和道,“只有在乎和公正的社会,商业才有前途。你的坚定意志让我们印象非常深刻,我丈夫和我都很欣赏有勇气的人。以后我们在生意上如果有什么法律问题,一定会向你请教的。”
第十九章
经过一段快速而平静的航程之后,载着帕札尔法官、北风、勇士、凯姆、狒狒警察和其他几名旅客的船,终于接近底比斯了。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
河的左岸矗立着卡纳克与卢克索两座美仑美奂的神庙。高墙挡住了世俗窥探的眼光,墙内有几位男女信徒正在诚心膜拜,求神留在人间。有好几条小径通往神庙入口处的塔门,路旁种满了金合欢和柽柳。
这回船只没有再受到河警拦截。帕札尔满心欢喜地回到了故乡。自从他离开之后,他不仅接受了各种考验、经历了各种磨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体会到了爱情。
奈菲莉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里。他没有食欲,也越来越无法集中精神,夜里他也会睁着眼睛,希望能突然看见她在漆黑中乍现。老是失魂落魄的他,仿佛有一种空虚感啃蚀着他的心,整个人渐渐消沉了下去。只有他心爱的女人能治好他的病,但是她看得出他的病因吗?再也没有任何神祗或祭司能重新赋予他生命的乐趣,没有任何形式的成功能驱散他的痛苦,也没有任何书籍能安抚他的心灵,而底比斯,奈菲莉所在的地方,是他最后的希望。
帕札尔对自己的侦查再也没有信心了。他已经觉醒,知道这个阴谋计划得完美无缺。无论他再如何怀疑,也永远找不到真相。就在离开孟斐斯之前,他得知了卫士长的木乃伊下葬的消息。由于出使亚洲的亚舍将军归期不定,因此军方高层认为不必再将葬礼延期了。下葬的果真是那个退役军人?或者是另一具尸首?那个失踪的卫士长是否还活着,躲在某个地方呢?
帕札尔将永远也解不开这个谜。
船在卢克索神庙前方不远处靠了岸。
“有人在监视我们。”凯姆注意到了,“在船尾的一个年轻人,他是最后一个上船的。”
“进城以后先到处乱走,看看他会不会跟着我们。”帕札尔吩咐道。
那个男人果真尾随着他们。
“是孟莫西吗?”凯姆问道。
“很可能。”
“要不要我去摆脱他?”
帕札尔却制止他说:“我另有打算。”
帕札尔到了警察总局,局长十分肥胖,办公室里还堆满了水果和点心篮。
“你不是这个地区的人吧?”局长问他。
“我是,我是河西某个村子的人,前一阵子被调到孟斐斯,而且很荣幸能见到你们的首长孟莫西。”帕札尔故意这么说。
“你现在回到家乡了?”
“只待几天而已。”
“是休假还是有任务?”
“我现在在处理木材税(木材是埃及稀有的材料,因此价值不容忽视)。我的前任法官对于木材税的单据记录得不详尽,疑点很多。”
胖局长咽下几颗葡萄干后说:“孟斐斯会有燃料短缺的问题吗?”
“当然没有,那里的冬天很温暖,储备的木柴并没有用完。只不过我觉得轮流砍柴的工人的分配,好像不太公平:孟斐斯人太多,底比斯人很少。所以我想参考一下你这里各个村落的名单,以便找出其中的弊端。有些人不想去捡小树枝、荆棘和棕搁木纤维,也不想送这些木料到捡选与分发中心。我们也该插手管管了吧?”
“当然,当然。”
其实,孟莫西已经将帕札尔即将到访的事发文通知底比斯警局的负责人了,并将他形容为可怕、激烈且好奇心旺盛的法官。可是这个胖局长见到的却不是那么令人忧心的人物,而是一个吹毛求疵、只注意微末枝节的法官。
“北部和南部木柴供应量的比较结果,是很有力的证据。”帕札尔继续说道,“在底比斯所锯的枯木并不符合规定,其中会不会牵涉什么非法交易?”
“有可能。”
“这是我调查的重点,请你到现场实地记录。”
“你请放心。”局长向他保证道。
胖局长接见负责跟踪帕札尔的年轻警员时,把稍早会晤的情形说了一遍。他们两人都有相同的看法:这个法官已经忘了他最初的动机,如今已陷入常轨之中了。
如此明智的处事态度免除了他们不少烦恼。
※※※
暗影吞噬者对狒狒和狗特别留意,他知道动物有多么灵敏,很容易就会察觉歹徒的犯罪意图。因此他只是远远地窥视着帕札尔和凯姆。另一个大概是孟莫西派来的警员,停止跟踪后,他的任务变得轻松多了。只要法官一接近目标,暗影吞噬者便不得不干涉,否则他只须暗中监视就好了。
命令十分明确,而他从来没有违抗过命令。若非逼不得已,他是不会轻取人命的。卫士长的妻子之所以丧命,只能怪帕札尔太顽固了。
※※※
自从发生斯芬克斯的惨案后,这名退役军人就逃回河西的故乡来了。为国尽忠职守这么多年,总算能在此安享晚年。意外事件的说法对他而言再恰当不过了。他这把年纪,何苦再去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呢?
回到村子以后,他把烤炉修好,当起了面包师傅,颇受村民的好评。店里的女工用筛子将谷粒的杂质过滤之后,先放入石磨中磨碎,再置入石臼内,以一把长柄柞捣得细碎。这样就磨出了第一阶段的粗面粉,接下来还要过好几次筛,粉粒才会变细。然后加水让面粉变糊变稠,再加入酵母。接着,有一部分的人要用大口瓦盆揉面,其他的人则要将面团放到一块倾斜的石板上滴水。接下来就是面包师傅的工作了。他把一些比较简单的面包放在炭火上烤,至于复杂一点的则要放进烤炉。烤面包的炉子是在三块直立的石板上方平放上另一块石板而成的,然后在平放的石板下烧火加热。此外面包师傅也会利用模子做出穿了洞的糕点,或者将面糊倒在石盘里,做成圆形大面包、椭圆形的面包或烘饼。有时候他也应孩子们的要求,在面包上画一只躺着的小牛,然后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地咬得痛快。每逢丰收之神敏神的庆典,他还会烘烤一种外皮金黄、中心又白又软的阳具形状面包,供村民在遍地的金黄稻穗之间享用。
老师傅已经忘了打仗时的呐喊声和伤者的哀号,如今火焰的劈啪声听起来多么悦耳,热烘烘的面包又是多么柔软!从前的军旅生涯中,惟一存留下来的是他专制的性格。将烤盘放入炉内时,他会支开所有的妇人,只允许一名助手留下。这名助手是他的养子也是他将来的继承人,年约十五岁,长得高高壮壮。
这天早上,这孩子迟到了。老兵正恼怒之际,听到了坊内的石板地有脚步声响起。他回转过身来喝斥道:“我要你……”见到来人,他连忙住嘴改问:“你是谁?”
“我来代你助手的班,他今天头痛。”来人回答道。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
“我在另一家面包店工作,离这里大约半小时路程,是村长叫我来的。”
“帮我忙吧。”老兵不疑有他,立刻吩咐道。
由于烤炉很深,老兵必须把头和上半身探进去,才能在炉内摆满模子和面包。
这时助手要拉着他的大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以随时将他往后拉出。
老兵以为一切都很安全。可是就在今天。帕札尔法官就要到他的村子来了,他将会得知老兵的真正身份,并加以盘问。暗影吞噬者已无选择。于是他抓住老兵两脚脚跟,用力一托高,便将老兵整个人推进了烤炉。
※※※
村口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女人站在自家门口,没有男人在树下睡觉,也没有小孩在玩木娃娃。帕札尔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他要凯姆先不要动。狒狒和狗则四处张望。
帕札尔很快地走过矮房林立的大街。
所有的居民都围在炉灶边,一边尖叫、一边推挤、一边求神保佑。有一名青少年不断地解释说,他正要出门到面包店帮他的养父时,被人给打昏。他为这起可怕的意外事件感到自责,涕泪纵横。
帕札尔挤进人群中,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的面包师傅刚刚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村长解释道,“他一定是滑了一跤,才会跌进炉子里去的,通常,他的助手会拉住他的脚,就是要避免类似的意外发生。”
“他是不是从孟斐斯回来的退役军人?”帕札尔已经有了不样的预感。
“是。”
“这起……意外有目击者吗?”
“没有,你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我是帕札尔法官,我是来讯问这次的牺牲者的。”
“为了什么事?”
“没什么。”
突然有一名妇人歇斯底里地抓住帕札尔的左臂,“他是被夜魔杀死的,因为他答应要把面包,把我们的面包,送去给哈图莎,给那个异族的回教女人。”
帕札尔不发一语,只是轻轻把她的手拿开。女人继续说道:“既然你是执法的人,那么就替我们的面包师傅报仇,抓住这个恶魔。”
※※※
帕札尔和凯姆到了乡野间的一口井旁用餐。狒狒很优雅地剥着甜洋葱的皮,他已经渐渐能接受这个法官,不再抱着怀疑的态度了。勇士心满意足地吃着新鲜面包和黄瓜,而北风则一口一口嚼着苜蓿。
帕札尔心情仍未平复,将装水的羊皮袋紧紧抱在怀中说:“一起意外,五个人牺牲!凯姆,军方根本在说谎。那份报告是假造的。”
“只是行政上的过失。”
“这是谋杀,又一次的谋杀。”帕札尔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没有证据。面包师傅的死是意外,事实很明显。”
帕札尔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杀手知道我们抵达了村子,所以比我们先一步找到这名军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第四个老兵的下落,也不会有其他人会插手管这件事。”
“不要再查了。你已经揭发军方清算的内幕了。”凯姆好意地劝他。
“如果司法就此放弃,那么统治的将不再是法老,而是暴力。”
“你的生命难道不比法律重要?”
“是的,凯姆。”
“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毅力的人了。”
但凯姆错了!帕札尔就无法将奈菲莉赶出脑海,即使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刻也一样。经过了这件事,证明他的怀疑确实并非空穴来风,他理应更加专心进行调查。
然而爱情却像强烈的南风,把他的决心都给吹走了。他站起来,靠在井边,闭上了双眼。
“你不舒服吗?”凯姆问。
“一会儿就好了。”
“第四个老兵还活着,第五个会不会也是呢?”凯姆灵光乍现说道。
“要是能询问他,一切谜底就能揭晓了。”
“他住的村子应该也不远。”
“我们不去。”
凯姆微笑着说:“你终于恢复理智了!”
“我们不去,因为有人跟踪我们,而且动作比我们快。面包师傅就是因为我们来才死的。如果第五个老兵的确还活着,我们又如此贸然去找他,必然也会将他害死。”
“你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现在先回底比斯吧。跟踪的人会以为我们已经远离线索了。”
※※※
帕札尔要求调阅前一年度的木材税报表。脖局长翻开工厂档案,一边喝着角豆果汁一边心想:这个小法官可真是一点头脑也没有。趁着帕札尔查阅成堆的账簿时,局长写了一封信给孟莫西,请他放心,这个法官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的。
虽然警局帮帕札尔安排了一间舒适的房间,但他却一夜辗转难眠。他一心想再见奈菲莉,却又得继续追查案情。想见她,可是她无动于衷,想继续调查,案子却又陷入胶着,究竟该如何是好?
眼看主人心神不宁,勇士也难过地挨着他,希望将身上的热度传送给他,让他更有精力。帕札尔爱怜地摸摸勇士,想起了以前在尼罗河边散步溜狗的日子,当时的他是那么无忧无虑,原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平静地在村子里度过一生,默默地迎接春去冬来。
然而命运的转变竟是如此残酷,令人不可逆料。现在只要放弃那些疯狂的梦、放弃奈菲莉、放弃事实真相,不就能再回到过去宁谧的生活了吗?但自欺是没有用的。奈菲莉将会是他这一生惟一的爱。
※※※
黎明为他带来了一线希望。有一个人能帮他。于是他出发前往底比斯的河堤边,这里每天都有一个大市场。食物卸下船之后,一些小商家便立刻摆上货摊贩买。这一带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露天铺子,卖着各式各样的食品、布料、衣服和各种物品。
一个灯心草棚底下,有几名船员在喝啤酒,同时色迷迷地看着那些询问货品的美丽女子。一旁,一名渔夫坐在芦苇编成的鱼篓前,用尼罗河鲈换了一小瓶香脂;一名糕饼商拿点心换了一条项链和一双凉鞋,还有香料商以蚕豆换取扫帚。每次的交易,买卖双方总是在言词激辩、讨价还价之后才达成协议。假使对商品的衡量有争议的话,便一起到书记官那里借秤子解决。
帕札尔终于看见他了。不出他所料,卡尼果然在市场里卖鹰嘴豆、黄瓜和大蒜。
狒狒突然出其不意地猛力拉扯皮带,向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小偷扑了过去。这个人偷了两大棵沙拉,正打算溜走,就被狒狒一口给咬住了大腿。他痛得大喊了一声,奋力想挣脱这只庞然巨物,但没有成功。凯姆趁着狒狒尚未撕咬下他腿上的肉,赶紧出声制止,并将他交给了两名警员。
“你真是我的守护者。”菜农感激地说。
“卡尼,我需要你帮个忙。”
“再两个小时就可以卖完了。我带你到我家去。”
※※※
卡尼在菜园的边缘种了一些矢车菊、曼德拉草和菊花。他利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花坛划分出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每一块土地各种着一种蔬菜,还有蚕豆、鹰嘴豆、滨豆、黄瓜、洋葱、大蒜、沙拉、胡芦巴。菜园子后方,有一个棕搁树林是防风用的;左侧则有一片葡萄园和果园。卡尼的作物收成后主要都送到神庙去,剩下的才运到市场上卖。
“生活过得还好吗?”
“工作还是一样多,不过我多赚了一点。神庙的总管对我很满意。”
“你也种了药草吗?”
“跟我来。”
卡尼让帕札尔参观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成果。一块方地,种了各类药草和药剂配方所需的草本植物,千屈菜、芥末、小白菊、除蚤薄荷、洋甘菊只不过是其中几种而已。
“你知道奈菲莉现在住在底比斯吗?”
“你弄错了,法官。她在孟斐斯担任很重要的职务。”
“奈巴蒙把她赶走了。”
卡尼的眼神变得异常激动,“他竟敢……这只鳄鱼竟敢这么做!”
“奈菲莉已经不是官方医生团体的一员,也不能再使用大实验室了。她只能在小村庄看病,严重的患者必须送到符合资格的医生那儿去。”
卡尼气得直跺脚:“太不要脸,太不公平了!”
“我们帮帮她吧。”
卡尼不解地看着帕札尔说:“怎么帮?”
“如果你能供应她一些稀有珍贵的药用植物,她就能自己配出药方治疗病人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重建她的声誉。”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我会找到她的。”卡尼有信心地说,接着又问,“这就是你要我帮忙的事吗?”
“不是。”
“那么你说吧。”
“我在找一名守护斯芬克斯的退役军人。他已经回到河西老家,准备安享晚年了。但是他躲起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某个秘密。他要是告诉我,他就可能会死。他有一个同伴退休后当了面包师傅,我本来要去找他谈的,结果他也不幸牺牲了。”
“你要我怎么做?”
“帮我找到他。然后,我会非常小心地再找机会出面。有人在跟踪我,要是我亲自调查的话,我还没机会跟他说话,他就会没命了。”
卡尼大惊失色:“被谋杀!”
帕札尔语气变得沉重而严肃:“我不能瞒你,现在的情形的确很严重,也很危险。”
“你是法官,难道……”
“我没有证据,而且军方已经把我想查的事结案了。”
“如果是你弄错了呢?”
“假设这个老兵还活着,只要让我听听他的证词,一切就都明朗化了。”
“河西的各个村镇我都很熟,没问题的。”
见卡尼拍着胸脯保证,帕札尔有点不安。“卡尼,这是很冒险的,因为随时会有人不计一切地杀人。”
“这次就让我帮忙吧,法官。”
※※※
每个周末,戴尼斯都会宴请宾客,以答谢他所属运输船的船长和几名高阶官员,这些官员在签发运输、装货与卸货等许可时,大都相当干脆爽快。来宾对主人家里偌大的花园、水池和关着热带鸟类的鸟笼,都赞不绝口。戴尼斯穿梭在人群中,跟这个话话家常,对那个说几句赞美的话、问问家人的近况等等。而妮诺法夫人则像只美丽的孔雀到处熔耀着。
这一晚的气氛稍微凝重了一点。拉美西斯大帝的圣旨使得高层领导阶级人心惶惶,彼此互相怀疑对方知道某些秘密信息,不愿透露。戴尼斯和两名同僚正在谈话,他已经买了他们的船只,打算并购该公司。忽然间,他见到了一位稀客:化学家谢奇,便上前和他打招呼。谢奇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皇宫中最隐秘的实验室内,极少与贵族来往。他身材极为矮小,虽然面貌阴沉而令人厌恶,但据说能力极强,也很谦虚。
“亲爱的朋友,你的莅临真使得寒舍蓬荜生辉呀!”
谢奇只微微一笑。戴尼斯接着又问:“你最近的实验进行得如何?要守口如瓶,这是当然的,可是全城的人都在谈论呢!你应该已经研究出一种特殊合金,可以制造出任何外力都无法损坏的剑和长枪了吧。”
谢奇疑惑地摇摇头。戴尼斯还是不停口:“军中机密,没错!加油了。看看我们即将面临的……”
“说清楚一点。”其中一位宾客要求道。
“法老的圣旨说了,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拉美西斯国王想打垮赫梯人,摆脱亚洲那些有反叛意图的小国。”戴尼斯向大伙儿解释。
“拉美西斯一向爱好和平的。”一名商船船长反驳道。
“官话是一回事,实际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可糟了。”
“怎么会呢?埃及谁也不怕,什么也不怕,不是吗?”
“不是有谣传说这份圣旨透露出国王的权力变弱了吗?”
戴尼斯大笑起来:“拉美西斯是最强大的,永远都是!别把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说成了大灾难。”
“还是应该确保仓库里有足够的存粮才是……”妮诺法夫人插嘴说:“一切程序都很清楚,准备征收新税与税法改革。”
“因为需要钱购买新武器。”戴尼斯加油添醋地说,“如果谢奇愿意的话,跟我们说说法老到底有什么打算吧。”
众人的眼光全部集中到谢奇身上。他仍然不发一言。交际手腕灵巧的妮诺法夫人为了转移注意力,便领着宾客到一个小亭子里去,那里已经准备了清凉的水果和饮料。
警察总长孟莫西抓着戴尼斯的手,把他拉到一边。“你那些法律上的问题都解决了吧?”
“帕札尔没有再追究,他比我想象得要明理多了。年轻法官难免有野心,这也是值得称许的呀,不是吗?我们有现在的成就以前,也都经历过他这个阶段。”
孟莫西却不以为然。“他整个人的性格……”
“会慢慢改善的。”
“你倒是很乐观。”
“我是实际。帕札尔是个好法官。”
“他廉洁吗?你觉得。”孟莫西想了一下,问道。
“他廉洁、聪明,而且懂得尊敬守法的人。多亏有他这样的人,商业才能繁荣,国家也才能安定。我们还能奢求什么呢?朋友,相信我,要帮助帕札尔。”
“宝贵的意见。”孟莫西撇了撇嘴说。
“有他在,就不会有贪污舞弊的现象。”
“这点倒是不能忽视。”
“你还是觉得迟疑。”
“他的积极让我有点害怕,他好像不太会拿捏分寸。”孟莫西坦承道。
“因为他年轻,缺乏经验。”戴尼斯为帕札尔解释道,并问,“门殿长老怎么说?”
“他的想法跟你一样。”
“你等着看吧。”
底比斯方面快递给警察总长的消息,与戴尼斯的评价不谋而合。孟莫西这阵子是杞人忧天了。帕札尔不也处理了木材税和纳税人诚信上的问题了吗?
也许他不该这么快就惊动首相的。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不是吗?
第二十章
带着北风和勇士到乡间散步,查阅警局的档案,确实建立木材税纳税人的名册,视察实际登录的村落,与村镇长和领主面谈行政管理问题……帕札尔在底比斯这几天就是这么度过的、最后他又去拜访了卡尼。
看到卡尼低着头工作的样子,帕札尔就知道他既没有找到奈菲莉,也没有找到第五个老兵。
又过了一个星期。孟莫西手下的人仍然按时回报法官一成不变的活动,凯姆也天天到市场抓小偷。他们也该回孟斐斯去了。
帕札尔穿过棕搁树林,沿着灌溉渠旁的一条小土堤走,然后走下阶梯到卡尼的园子里去。当太阳开始西斜,卡尼就得来照顾这些需要费心费力照料的药草。qi書網-奇书他每天晚上浇了水以后,就睡在园子旁一间简陋的小屋里。
园子里似乎没有人。帕札尔很惊讶地绕了一圈,又打开小屋的门看看:空的。
他索性坐到一面矮墙上欣赏夕阳余辉。稍晚,圆圆的满月照得河面银光闪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心里也越来越忧虑。卡尼也许发现了第五名老兵,也许他也被跟踪,也许……帕札尔真后悔把卡尼拖进这个他们根本无法掌握的案子里来。万一卡尼真的遇到什么不幸,罪魁祸首就是他。
尽管夜凉如水,帕札尔仍旧一动也不动。他耐心地等到天破晓时,心里明白卡尼是回不来了。他咬着牙、全身发抖,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浮躁。
这时候,有一艘小船划过了水面。帕札尔急忙站起来,朝河岸跑去,兴奋地叫道:“卡尼!”
卡尼靠岸之后,把小船系在一根短木桩上,才慢慢地爬上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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