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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的正义

_9 贾克(法)
“凯姆一直都在持续调查,他说他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了。”此时美锋虽故作镇静,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些许不安。帕札尔继续说道:“我的假设却和凯姆不同。有好几次我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起诉你的妻子。”
“西莉克斯?可是……”
“当初吸引斯芬克斯卫士长的注意力,使得他失去防备的人,就是她。打从阴谋计划一开始,她就对你惟命是从,而且她还有着高超的裁缝技巧,使针的功力比谁都高。古时的贤人说过,如孩童般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因此我觉得她绝对可能将贝壳针插入恩师的颈背,使他送了命。”
“你大概是烧坏脑子了。”
“西莉克斯需要你的财富,但你却想象不到自己竟成了她的俘虏。你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靠着一股邪恶来维系的。”
“别再胡言乱语了!你到底屈不屈服?”
“你以为我会屈服?你才真的是神志不清呢。”
美锋倏地站了起来。“你别想跟我作对,也别想找西莉克斯的麻烦。你和你的国王注定是要输了,你们永远也不可能拿到众神遗嘱的。”
※※※
夜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沙漠的严酷也随着又香又暖的春风飘向了远方。家家户户都不再那么早上床,大伙儿聊着白天发生的事,怎么也聊不完。凯姆耐心地等着最后一盏灯熄灭后,才走进通往码头的巷道内。
狒狒走得很慢,一个劲儿左转右转,上看下看的,似乎直觉到了什么危险。它一会儿紧张兮兮地往回走,一会儿又突然加快脚步。不过凯姆对它的举动毫不加以干涉,在黑暗中,狒狒才是他的向导。
码头区一片静悄,仓库前有几名守卫看守着。凯姆和短腿约在一栋废弃待修的建筑物后面见面。这里是短腿进行非法交易的老地方,而凯姆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换取一般警察搜集不到的资料。
短腿从一出生就已经偏离了正道,骨子里天生就带着叛逆的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偷别人的东西。孟斐斯的小老百姓在他眼里简直毫无秘密可言,调查之初,凯姆便认定只有短腿能提供关于刺客的消息,但他也不愿意逼得太紧,以免他口风守得更紧反而不妙。
狒狒忽然停下脚步,戒备着。它的听觉本来就比人好得多,加上接受过警察的训练,感觉自然更加敏税了。有几片乌云将月亮遮去了四分之一,使得门板脱落的废弃仓库上方罩上了一些阴影。杀手停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前进。
短腿之所以改变心意完全是由于本身的官司问题,因为他的前妻受人指点,想把他辛苦赚来的积蓄剥削个精光。如今他只好出售他最宝贵的资料了:暗影吞噬者的身份。他会要求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呢?是金子?还是想作一宗史无前例的大买卖,希望警察总长视若无睹?或是一大批的酒呢?
凯姆心里正想着,突然听到狒狒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凯姆以为它受了伤,急忙帮它上下查看,结果确定没事之后,狒狒才又往前走去。
绕过仓库到了约定的地点,没有人。
凯姆和狒狒一块儿坐下等着,狒狒此时倒显得很平静。短腿又临时改变主意了吗?凯姆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现在的确急需要物质资助。
夜晚一分一秒过去了。
就在天将破晓前,杀手牵起了同伴的手,然后拉他走进仓库。仓库里,弃置的篮筐、毁损的木箱、残破的工具……散落得到处都是。狒狒穿过满地的杂乱,走到一堆谷袋前停下来,接着又发出了和几个小时前同样的叫声。
凯姆已有了预感,恨恨地扯掉袋子。
只见短腿被牢牢地钉在木柱上,他是来赴约了,只可惜却被暗影吞噬者抢先一步扭断了颈子,如今他再也无法透露刺客的姓名了。
※※※
帕札尔不断试着安慰凯姆。
“都是我害死短腿的。”凯姆颇为自责道。
“不能这么说,是他先来找你的。”
“我应该派人保护他才是。”
“怎么保护?”
“我不知道,我……”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暗影吞噬者听到了风声,所以才跟踪短腿,并且杀人灭口。”
“也或许是短腿想勒索他呢。”
“像他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倒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条线又断了。当然了,你身边的护卫是不会松懈的。”
“你去安排一下,明天我们就出发到中部去。”
听帕札尔说得黯然,凯姆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外省的商队行政主管送来了几份报告,很令人担忧。”
“关于哪方面的报告?”
“水。”
“你是担心……”
“情况非常不乐观。”
※※※
奈菲莉刚刚做完一项难度极高的手术,伤者是一名年轻的手工艺匠,他从屋顶高处不慎坠落,伤及额骨与颈椎,右侧太阳穴也凹陷了。幸好及时送到医院来,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筋疲力尽的奈菲莉才到休息室睡了一会儿,就被一名助理医生叫了起来:“对不起,可能需要你来一趟。”
“找另一个外科医师吧,我实在没有力气再上手术台了。”
“这名病人很奇怪,我们需要你来作诊断。”
奈菲莉只得起身随助理医师前去。
是位女病人,她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神却十分呆滞。病人约莫四十来岁,身穿一件华丽的连身长裙,手脚都保养得很好,显示家境应该相当宽裕。
“她倒在北区的一条巷子里,”助手解释道,“当地的居民都不认得她。她的情形很像我们刚刚麻醉的一个病人……”
奈菲莉听了听脉搏,又检查了眼睛之后说:
“这个女人吸了毒,而且是只有医院才能使用的罂粟精(从罂粟或虞美人提炼出来的鸦片与吗啡,可用作镇静剂或止痛药)。这件事必须立刻展开调查。”
※※※
由于妻子一再坚持,帕札尔只好延后行程,并派凯姆前往北区现场勘验。那名女病人已经死于吸毒过量,死前也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既然有狒狒在场,居民也不敢不老实说。那名女子已经来了三次,每次都有一个男人在这里等着。那人是希腊人,作的是高级瓶罐的买卖,本身拥有一间华宅。凯姆到嫌犯住处时,他并不在家,女仆便请警察总长先到会客室等等,并奉上了新鲜的啤酒。她说主人到码头去处理事情,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个高高瘦瘦、留了一脸大胡子的希腊人,一见到警察总长转身就跑,凯姆却也不追,因为他相信杀手自会替他处理。果然狒狒一个勾脚就把嫌犯绊倒,整个人都趴到地上去了。
凯姆拉着嫌犯的长袍,让他起身,而他一开口就是:“我是无辜的!”
“你害死了一个妇人。”
“我只是一个单纯的瓶罐商人。”
有一度,凯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抓到了暗影吞噬者,不过,暗影吞噬者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上当的。
“你再不说实话,你就等着被判死刑吧。”
希腊人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你可怜可怜我!我只是中间人而已。”
“你向谁买的毒品?”
“向一些希腊人,他们在希腊种植这些植物。”
狒狒血红的眼睛仿佛在替警察总长的威胁作保证,希腊人连忙说:“我可以把这些人的名字给你。”
“我要你顾客的名单。”
“这不行!”
话虽如此,可是一待狒狒那毛茸茸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他便吓得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名单中包括有多位公务员、商人与几位有名望的人士。
而西莉克斯夫人也赫然名列其中。
第二十二章
出发的那天早上,帕札尔收到了美锋的宴会邀请,会上同时还会有朝中显贵、高级官员与几位省长出席。依照惯例,白色双院院长必须在冬末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并邀请首相参与。
“他在嘲弄我们。”奈菲莉说。
“只要对他有利,他还是会屈就传统的。”
“我们一定要参加这个虚伪的宴会吗?”
“恐怕是的。”
“西莉克斯被控一事,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会尽量低调一点。”
“毒品的非法交易停止了吗?”
“凯姆办事效率的确惊人,那些希腊毒贩和买方全都在码头上被捕了……除了西莉克斯之外。”
“目前不能动她分毫,对不对?”
“美锋的威胁吓阻不了我。”
“贩毒的行为已经告一段落,这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你非要现在把美锋的妻子关进牢里不可呢?”奈菲莉不解地问。
在酪梨树下,帕札尔抱住妻子轻轻地说:“为了伸张司法正义。”
“可是行为的时机是否恰当不也和行为本身同样重要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等?可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法老让位的期限就要到了。”
“就算战到最后一刻,我们也要保持清醒。”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晦暗了!有时候我真……”
她不让他把话说完,便以食指按住他的双唇说:“埃及的首相是永远不会退缩的。”
※※※
帕札尔向来深爱中部的景致,尼罗河岸边耸立的白色峭壁、绿意盎然的广阔平原,还有林木稀疏、遍布着贵族墓穴的山丘。这里没有孟斐斯的高傲气质,也没有底比斯的艳阳光辉,但是却有家族世代相传的一方方田产,其中更保留了佃农弯腰辛勤之际所播下的秘密。
旅途中,狒狒一直没有发出警讯,越来越温和的春天气息似乎让它感到心神舒畅,只不过眼神中依然闪着炯炯光芒。
剑羚省一向以水源管理的完善而自豪,几百年来,省民生活无虞,没有贫富之分,更从未闹过水荒。涨水量较少的年份里,精心设计的蓄水池便可发挥功效,提供灌溉用水。运河、水闸和堤坝则有专家定时监督维护,尤其退水之后更是重要的关键期,有许多农田会持续淹没在水中,吸取珍贵的河泥,这也是埃及被称作“黑色土地”的由来。座落在山丘顶上的村落,则不时有歌声传来,歌颂着隐藏在河中、能使土地肥沃的能量。
每隔十天,帕札尔都会收到有关本地储水的详细报告,而他也经常会突击检查,以确定相关单位的确将工作落实了。这回前往剑羚省的首府,沿途所见景象都让帕札尔感到欣慰,堤坝完好无缺损,水池密布,疏通运河的工人也正努力地工作,这一切都叫人安心。
首相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都想目睹这位名人的风采、向他提出要求、让他为自己主持公道。不过,所有人的态度都很温和,人民的尊敬与信任使得帕札尔深受感动,也因此激发出了一股新的力量。为了这些人,他更有责任保护国家的完整。他向上天、尼罗河与丰沃的土地祷告,他祈求这些造物的力量能帮助他开启心灵,完成拯救法老的任务。
省长已经将重要的干部都召集到他美丽的白色官邸了,其中包括:堤坝、运河监督、储水分配官、公共测量官与季节性工人招募官,每个人都显得脸色沉重。首相一到来,大家纷纷行礼致意后,省长也连忙起身让位,由首相主持会议。这位省长今年六十多岁,祖先好几代以前就在此定居。他身材微胖,性情随和,有一个有趣的名字叫亚乌,也就是“肥牛”的意思。他首先发言欢迎首相:
“首相的莅临实在是下官与省民的莫大荣幸。”
“我收到一些预警的报告,这些报告可靠吗?”
首相开门见山的问题虽然有些突冗,但省长却也不感到讶异,历届的首相都是如此,由于工作繁忙,并不时兴应酬这一套。
“是我带头写的。”
“有好几个省都面临了同样的问题,我之所以挑中你这一省,是因为长久以来这里一直是模范省。”
“那么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中央的指令实在令人不解。”亚乌开始抱怨道,“本来我一直有绝大的自由治理我的省,而我的政绩也从来没有让法老失望过。可是自从上次涨大水之后,中央就开始下达一些很不合理的命令!”
“你说说看。”
“公共测量官跟往年一样,计算了适当的填土量以修复堤坝,可是审核的时候,却把这些数字降低了。如果我们接受中央的修正,那么堤坝将会不够坚固,很快就会被大水冲毁的。”
“是谁下令修改的?”
“孟斐斯的总测量处。而且还不只如此!在维修与填补堤坝时,我们的季节性工人招募官对于需要多少工人,一向非常清楚,可是就业处却无故地删减了一半的人数。更严重的是:淹灌区的利用。还有谁会比我们更清楚如何依照作物耕作的节令,让上游地区的水流往下游地区呢?可是双院的技术部门却硬是塞了一些与节气无法协调的日期给我们。产量增加之后,赋税也随着调增,这点就更不用说了。我真不明白,孟斐斯这些官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让我看看那些公文。”帕札尔要求道。
省长命人将文件拿来。公文上签字的官员若非直属于白色双院,便是多少受美锋直接控制的部门的人。
“帮我准备书写工具。”
书记官于是将备有墨水与芦苇笔的文具台递了上去。只见帕札尔下笔快速地取消了原有的命令,并盖上他个人的印章,然后说道:
“我已经修正了这些行政疏失,以后你们无须再理会这些失效的指令,一切还是照旧。”
省府的官员们个个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亚乌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
“以后凡是没有盖上我的章的公文,都视为无效。”
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官员们都喜出望外,大家向首相行礼告退后,便抱着轻松始快的心情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然而,省长却好像还有顾虑,帕札尔便问他: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你这么做不就等于公开向美锋挑战了吗?”
“我手下的部长也可能做错事的。”
“那为什么还让他继续留任?”
帕札尔就怕这个问题。直到目前为止,他与美锋的交战都是暗中进行的,但是这次水的事件却揭露了首相与双院院长之间存在着极大的歧见。
“因为美锋的工作能力很强。”他小心地回答。
“最近美锋不断地和各省省长接触,想说服大家接受他的政策,这件事你可知情?我和其他省长都不禁要问:首相到底是你还是他?”
“现在你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
“是啊,这样我也放心多了……我实在对他的提议没有兴趣。”
“他说了什么?”
“可以到孟斐斯担任重要职位,拥有更多诱人的物质享受,也没有这么多烦心的事……”
“你为什么拒绝?”
“因为我对现状很满意。美锋不相信人的野心有极限,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地区,我讨厌大都市。在这里,大家都尊重我,到了孟斐斯,我却什么都不是。”
“你拒绝他就表示跟他作对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让我觉得害怕,因此我宁愿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其他的省长则都已经答应支持他,好像你这个首相不存在似的。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养蛇为患吗?”
“倘若真是如此,便该由我来补救。”
亚乌显露出了内心的不安,说道:“听你这么说,我相信我们的国家正面临着艰难的窘境。既然你维护了剑羚省的完整,我也一定支持你到底。”
凯姆和狒狒坐在官邸的门槛上,狒狒吃着椰枣,凯姆则在注视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他心里老是想着那个暗影吞噬者,而他相信刺客对他一定也是念念不忘的。
首相走出官邸时,凯姆马上起身问道:“一切都还好吧?”
“又及时避掉了一场灾难,真是好险。我们还要到其他几个省去看看。”
在前往码头的路上,亚乌忽然追了来:
“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前几天来了一位饮用水的检测员,是你派来的吗?”
“不是。你把他的样子描述一下。”
“六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光头,还经常去搔那发红的头皮。他脾气相当暴躁,说话带着鼻音,口气粗暴。”
“是孟莫西。”凯姆低声说。
“他做了什么事?”帕札尔问道。
“只是简单地巡视了一圈。”
“马上带我到储水库去。”
最好的饮用水是在满潮初期几天内所搜集到的水,这些水含有矿物质,能帮助肠胃蠕动,并有助于妇女受孕。原本泥泞污浊的水经过滤之后,便储存在大瓦罐中,可放置四五年之久不会变质。偶尔遇到干旱年,剑羚省还会将水销到南部去。
亚乌叫人拔去重重的木闩,打开了最大的储水库。当他一见到里面的情形时,整个人几乎都要窒息了:瓦罐全被去了封,水也流了满地。
第二十三章
看着打扮好准备去参加美锋举办的宴会的妻子,帕札尔不由得看呆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奈菲莉戴着皇太后送她的那条由七排光玉髓圆珠与努比亚金珠串成的项链,项链之下则是布拉尼送给她的绿松石护身符。头上那顶假发编了许多细细的辫子,纤细的腰间则系着帕札尔送的紫水晶腰带。
“你也该去换衣服了。”奈菲莉提醒他。
“还有一份报告要看。”
“跟饮用水储水库的问题有关?”
“孟莫西毁了十几个水库,其他的现在都已经有了戒护。我也派出传令官将他的体型特征告知大众了,只要他再露面,就一定会落到警察手中。”
“有多少省长被美锋收买了?”
“大概有三分之一吧,不过至少堤坝的维修工程不会受到延误。我已经下了相关命令,而且禁止删减工人的人数。”
她轻轻地坐到丈夫的大腿上,让他无法做事。“真是该换衣服了,今天你要穿戴的是一件正式场合穿的缠腰布,传统式的假发,还有一条搭配你身份的项链。”
※※※
凯姆贵为警察总长自然也收到了请帖,他只佩带了帕札尔送给他的那把匕首来参加宴会。这种场合总是让他浑身不自在,因此进入宴客的柱子大厅后,他便躲到角落去,专心留意着被众人所包围的首相的安全。至于狒狒则爬上了屋顶,以便监视四周的动静。
厅中的柱子上缠绕装点着花饰,与会的孟斐斯名流也都盛装出席,银盘承装着烤鹅与烤牛肉,而上等美酒也有希腊进口的酒杯搭配。有些宾客舒服地靠着软垫,有些坐在椅子上。更有一大群仆人不断地上上下下,为客人们更换大理石制的餐盘。
帕札尔夫妻俩就坐在一张摆满了食物的桌子后面,有几名女侍用芳香的水帮他们洗手,并为他们戴上矢车菊串成的花环。此外,奈菲莉还收到了一朵莲花,出席的女宾每人都有一朵,可以用来别在假发上。
现场并且有竖琴、诗琴与铃鼓的表演助兴,为此美锋还特地花了不少钱,请来全市最好的职业乐师,演奏全新的乐曲呢。
有一名无法行动的朝中老臣,由于主人特别准备了一张舒适的中空座椅,使他也能来参加宴会。置于座位下方的陶土容器使用过后,便有仆人前来取走,并换上另一个装满芳香沙土的容器。
美锋的厨子是个香料调配大师,他将迷迭香、芜萎、鼠尾草、水茴香与肉桂混合在一起,食者无不赞为“人间仅有”的美昧。座上的饕客正吃得赞不绝口之际,很快便有宾客开始称颂起白色双院院长夫妇的慷慨了。
美锋突然站了起来,要求大家安静。“各位贵宾,今晚感谢大家莅临寒舍,使得宴会更加圆满。在此,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向我们敬爱的长官帕札尔首相致上最高的敬意。首相是个神圣的职务。也是传达法老意愿的惟一途径。亲爱的帕札尔虽然年纪轻轻,却展现了惊人的成熟风范,他不但因懂得治国之道而深得民心,而且能够当机立断,每天为了国家的繁荣安定努力不懈。今晚我谨以这小小的礼物向首相致意。”
总管在帕札尔面前放了一只上了釉的蓝色陶土杯,杯底并彩画着一朵四瓣莲花作为装饰。
“谢谢你。”帕札尔说道,“也请容我将这件巧夺天工的礼物转赠给手工艺匠之神普塔赫神庙。相信没有人会忘记,神庙的职责之一便是聚集所有的财富,然后依照人民的需要重新分配。相信也没有人敢削减神庙的功能,以至于破坏了埃及创国以来的和谐与平衡。如今我们能享受鲜美的食物,拥有肥沃的土地,阶级制度也以义务而非权利为前提,这些全都因为有管理生命永恒法则的玛特女神在前面引导我们。因此背弃它、伤害它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罪人。只要我们人人怀有正义感,那么埃及将可永享太平安乐。”
首相这一番话,引发了宾客两极的反应,大家私下议论纷纷,有人极力赞扬首相的态度,也有人加以批评。在这种场合发表这样的言论,适合吗?帕札尔发言的时候,谁都看得出美锋脸上不断地抽搐,笑容也是万分勉强。现在不是到处流传着首相与经济部长意见不合的谣言吗?只不过各种传言莫衷一是,是真是假也很难分辨了。
用过餐后,宾客们都到花园里乘凉。凯姆和狒狒更加提高警觉,帕札尔则倾听着几名高层官员抱怨行政效率不彰。至于美锋,也鼓起了三寸不烂之舌,唬得一群朝臣们一愣一愣的。
这时候,西莉克斯走向奈菲莉说道:
“我一直都想找你谈谈,总算在今晚找到机会了。”
“莫非你终于决定要离婚?”
“不,我太爱美锋了!他也是个难得的好丈夫。如果我出面替你们说情,厄运就不会降临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美锋真的很尊重帕札尔,为什么你的丈夫就不能讲讲理呢?他们二人若能合作,一定会很有作为的。”
“首相可不这么认为。”
“那么他就错了。试着改变他的想法吧,奈菲莉!”西莉克斯的声音依然显得甜美而纯真无邪。
“帕札尔是不会用幻想来欺骗自己的。”
“他所剩的时间不多……再等下去,就太迟了。首相如此固执岂非错误的工作态度?”
“如果轻易妥协,那就更加错了。”
“你也是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御医长的地位,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治疗病人和前途并无关联。”
“这么说,你不会拒绝替我诊治喽?”
“老实说我并不想替你看病。”
“医生是不能挑病人的!”
“以目前的情况看,当然可以。”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呢?”
“你敢发誓说你没有犯法吗?”
西莉克斯掉过头去。“我不明白……你竟然指控我……”
“我建议你面对自己的良心,坦承一切罪行,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药方了。”
“你要我承认什么罪行啊?”
“至少有一项是吸毒。”
听到奈菲莉的回答,西莉克斯立刻闭上双眼,用手捂住了脸,“不要再说这种可怕的话了!”
西莉克斯深受刺激,忽然歇斯底里地跑回了房内。奈菲莉也走回帕札尔身边,说道:“我恐怕坏事了。”
“按照她的反应看来,我认为你做得没有错。”
这时美锋也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
可是当他看到奈菲莉的眼神时却愣住了:没有怨恨、没有暴力,只有一种可以穿透人心的锋芒。美锋顿时觉得自已被剥得精光,所有的谎言、手段与计谋都不存在了,他的内心好像有一把火在烧,胸口抽得好紧好紧。由于身体实在不舒服,他也不再追究,便离开了柱子大厅。
宴会也随即告一段落。
“你该不会是魔法师吧?”帕札尔向妻子问道。
“没有魔法,又怎么能对抗疾病呢?事实上,美锋他是看到了自己的内在,可是这个发现却并不令人雀跃。”
他二人陶醉在柔和的夜色里,一时间甚至忘了时间的流逝对他们有多么不利。他们开始幻想一个永远不变的埃及,幻想着园里永远都充满了茉莉的香味,幻想着尼罗河水将使这个拥护法老而团结一致的民族永远衣食无缺。
正走着走着,旁边的树叶里忽然窜出了一个纤瘦的身影,挡住他们的去路。那名女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因为杀手从屋顶上奋力一跳,便跳到了女子和帕札尔夫妻之间,也使得她定在原地不敢乱动。此时的狒狒张着血盆大口,鼻孔也张得斗大,一副随时都可能扑上去的模样。
“别让它伤害我,我求求你!”女子哀求道。
“塔佩妮!”帕札尔真是大吃一惊,他右手按在杀手肩上示意它回到凯姆身边,然后问道:“你为什么用这种方法来见我?这样做很危险的。”
塔佩妮却只是不停地颤抖,而不发一语。
“我要搜你的身!”凯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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