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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_94 金庸(现代)
人,随随便便,无可无不可,又跟魔教左道之士结交,你倘
若做了五岳派的掌门人,老实说,五岳派不免门规松弛,众
弟子行为放纵,未必是武林之福……”
令狐冲哈哈大笑,说道:“道长说得真是,要晚辈去管束
别人,那如何能够?上梁不正下梁歪,令狐冲自己,便是个
好酒贪杯的无行浪子。”
冲虚道:“浮滑无行,为害不大,好酒贪杯更于人无损,
野心勃勃,可害得人多了。老弟如做了五岳派掌门,第一,不
会欺压五岳剑派的前辈耆宿与门人弟子;第二,不会大动干
戈,想去灭了魔教,不会来吞并我们少林、武当;第三,大
概吞并峨嵋、昆仑诸派的兴致,老弟也不会太高。”方证微笑
道:“冲虚道兄和老衲如此打算,虽说是为江湖同道造福,一
半也是自私自利。”冲虚道:“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和尚、老
道士来到恒山,一来是为老弟捧场,二来是为正邪双方万千
同道请命。”方证合十道:“阿弥陀佛,左冷禅倘若当上了五
岳派掌门人,这杀劫一起,可不知伊于胡底了。”
令狐冲沉吟道:“两位前辈如此吩咐,令狐冲本来不敢推
辞。但两位明鉴,晚辈后生小子,这么一块胡涂材料,做这
恒山掌门,已是狂妄之极,实在是迫于无奈,如再想做五岳
派掌门,势必给天下英雄笑掉了牙齿。这三分自知之明,晚
辈总还是有的。这么着,做五岳派掌门,晚辈万万不敢,但
三月十五这一天,晚辈一定到嵩山去大闹一场,说甚么也要
左冷禅做不成五岳派掌门。令狐冲成事不足,捣捣乱或许还
行。”
冲虚道:“一味捣乱,也不成话。届时倘若事势所逼,你
非做掌门人不可,那时却不能推辞。”令狐冲只是摇头。
冲虚道:“你倘若不跟左冷禅抢,当然是他做掌门。那时
五派归一,左掌门手操生杀之权,第一个自然来对付你。”令
狐冲默然,叹了口气,说道:“那也无可奈何。”冲虚道:“就
算你一走了之,他捉不到你,左冷禅对付你恒山派门下的弟
子,却也不会客气。定闲师太交在你手上的这许多弟子,你
便任由她们听凭左冷禅宰割么?”令狐冲伸手在栏干一拍,大
声道:“不能!”方证又道:“那时你师父、师娘、师弟、师妹,
左冷禅一定也容他们不得。数年之间,他们一个个大祸临头,
你也忍心不理吗?”
令狐冲心头一凛,不禁全身毛骨悚然,退后两步,向方
证与冲虚两人深深作揖,说道:“多蒙二位前辈指点,否则令
狐冲不自努力,贻累多人。”
方证、冲虚行礼作答。方证道:“三月十五,老衲与冲虚
道兄率同本门弟子,前赴嵩山为令狐少侠助威。”冲虚道:
“他嵩山派若有甚么不轨异动,我们少林、武当两派自当出手
制止。”
令狐冲大喜,说道:“得有二位前辈在场主持大局,谅那
左冷禅也不敢胡作非为。”
三人计议已罢,虽觉前途多艰,但既有了成算,便觉宽
怀。冲虚笑道:“咱们该回去了罢。新任掌门人陪着一个老和
尚、一个老道士不知去了哪里,只怕大家已在担心了。”
三人转身过来,刚走得七八步,突然间同时停步。令狐
冲喝道:“甚么人?”他察觉天桥彼端传来多人的呼吸之声,显
然悬空寺左首的灵龟阁中伏得有人。
他一声呼喝甫罢,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响,灵龟阁的几扇
窗户同时被人击飞,窗口露出十余枝长箭的箭头,对准了三
人。便在此时,身后神蛇阁的窗门也为人击飞,窗口也有十
余人弯弓搭箭,对准三人。
方证、冲虚、令狐冲三人均是当世武林中顶尖高手,虽
然对准他们的强弓硬弩,自非寻常弓箭之可比,而伏在窗后
的箭手料想也非庸手,但毕竟奈何不了三人。只是身处二阁
之间的天桥之上,下临万丈深渊,既不能纵跃而下,而天桥
桥身窄仅数尺,亦无回旋余地,加之三人身上均未携带兵刃,
猝遇变故,不禁都吃了一惊。
令狐冲身为主人,斜身一闪,挡在二人身前,喝道:“大
胆鼠辈,怎地不敢现身?”
只听一人喝道:“射!”却见窗中射出十七八道黑色水箭。
这些水箭竟是从箭头上射将出来,原来这些箭并非羽箭,而
是装有机括的水枪,用以射水。水箭斜射向天,颜色乌黑,在
夕阳反照之下,显得诡异之极。
令狐冲等三人跟着便觉奇臭冲鼻,既似腐烂的尸体,又
似大批死鱼死虾,闻着忍不住便要作呕。十余道水箭射上天
空,化作雨点,洒将下来,有些落上了天桥栏干,片刻之间,
木栏干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孔。方证和冲虚虽然见多识广,却
也从未见过这等猛烈的毒水。若是羽箭暗器,他三人手中虽
无兵刃,也能以袍袖运气开挡,但这等遇物即烂的毒水,身
上只须沾上一点一滴,只怕便腐烂至骨,二人对视一眼,都
见到对方脸上变色,眼中微露惧意。要令这二大掌门眼中显
露惧意,那可真是难得之极了。
一阵毒水射过,窗后那人朗声说道:“这阵毒水是射向天
空的,要是射向三位身上,那便如何?”只见十七八枝长箭慢
慢斜下,又平平的指向三人。天桥长十余丈,左端与灵龟阁
相连,右端与神蛇阁相连,双阁之中均伏有毒水机弩,要是
两边机弩齐发,三人武功再高,也必难以逃生。
令狐冲听得这人的说话声音,微一凝思,便已记起,说
道:“东方教主派人前来送礼,送的好礼!”
伏在灵龟阁中说话之人,正是东方不败派来送礼道贺的
那个黄面尊者贾布。
贾布哈哈一笑,说道:“令狐公子好聪明,认出了在下口
音。既是在下暗使卑鄙诡计,占到了上风,聪明人不吃眼前
亏,令狐公子那便暂且认输如何?”他把话说在头里,自称是
“暗使卑鄙诡计”,倒免得令狐冲出言指责了。
令狐冲气运丹田,朗声长笑,山谷鸣响,说道:“我和少
林、武当两位前辈在此闲谈,只道今日上山来的都是好朋友,
没作防范的安排,可着了贾兄的道儿。此刻便不认输,也不
可得了。”
贾布道:“如此甚好。东方教主素来尊敬武林前辈,看重
后起之秀的少年英侠。何况任大小姐自幼跟东方教主一起长
大,便看在任大小姐面上,我们也不敢对令狐公子无礼。”
令狐冲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方证和冲虚当令狐冲和贾布对答之际,察看周遭情势,要
寻觅空隙,冒险一击,但见前后水枪密密相对,僧道二人同
时出手,当可扫除得十余枝水枪,但若要一股尽歼,却万万
不能,只须有一枝水枪留下发射毒水,三人便均难保性命。僧
道二人对望了一眼,眼光中所示心意都是说:“不能轻举妄
动。”
只听贾布又道:“既然令狐公子愿意认输,双方免伤和气,
正合了在下心愿。我和上官兄弟下山之时,东方教主吩咐下
来,要请公子和少林寺方丈、武当掌门道长,同赴黑木崖敝
教总坛盘桓数日。此刻三位同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咱们
便即起行如何?”
令狐冲又哼了一声,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已方
三人只消一离开天桥,要制住贾布、上官云和他一干手下,自
是易如反掌。
果然贾布跟着便道:“只不过三位武功太高,倘若行到中
途,忽然改变主意,不愿去黑木崖了,我们可无法交差,吃
罪不起,因此斗胆向三位借三只右手。”令狐冲道:“借三只
右手?”贾布道:“正是,请三位各自砍下右臂,那我们就放
心得多了。”
令狐冲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如此。东方不败是怕了我
们三人的武功剑术,因此布下了这个圈套。只要我们砍下了
自己右臂,使不了兵刃,他便高枕无忧了。”贾布道:“高枕
无忧倒不见得。任我行少了公子这样一位强援,那便势孤力
弱得多了。”令狐冲道:“阁下说话倒坦率得很。”
贾布道:“在下是真小人。”他提高嗓子说道:“方丈大师,
掌门道长,两位是宁可舍却一臂呢,还是甘愿把性命拚在这
里?”
冲虚道:“好!东方不败要借手臂,我们把手臂借给他便
是。只是我们身上不带兵刃,要割手臂,却有些难。”
他这个“难”字刚脱手,窗口中寒光一闪,一个钢圈掷
了出来。这钢圈直径近尺,边缘锋利,圈中有一横条作为把
手,乃是外门的短打兵刃,若有一对,便是“乾坤圈”之类
了。令狐冲站在最前,伸手一抄,接了过来,不由得微微苦
笑,心想这贾布也真工于心计,这钢圈外缘锋利如刀,一转
之下,便可割断手臂,但不论舞得如何迅捷,总因兵刃太短,
无法挡开飞射过来的水箭。
贾布厉声喝道:“既已答应,快快下手!别要拖延时刻,
妄图救兵到来。我叫一、二、三!若不断臂,毒水齐发。一!”
令狐冲低声道:“我向前急冲,两位跟在我身后!”冲虚
道:“不可!”
贾布道:“二!”
令狐冲左手将钢圈一举,心想:“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是
我恒山客人,说甚么也不能让他二位受到伤害。他‘三’字
一叫出口,我掷出钢圈,舞动袍袖冲上,只要毒水都射在我
身上,他二位便有机会乘隙脱身。”只听得贾布叫道:“大家
预备,我要叫‘三’了!”
忽听得灵龟阁屋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且慢!”跟
着便似有一团绿云冉冉从阁顶飘落,挡在令狐冲身前,正是
盈盈。
令狐冲急叫:“盈盈,退后!”盈盈反过左手,在身后摇
了摇,叫道:“贾叔叔,黄面尊者在江湖上好响的万儿,怎地
干起这等没出息的勾当来啦!”贾布道:“这个……大小姐,你
……退开,别蹚混水。”盈盈道:“你在这里干甚么来着?东
方叔叔叫你和上官叔叔来送礼给我,你怎地受了嵩山派左冷
禅的贿赂,竟来对恒山派掌门无礼?”贾布道:“谁说我受了
左冷禅的贿赂?我奉有东方教主密令,捉拿令狐冲送交总坛。”
盈盈道:“你胡说八道。教主的黑木令在此。教主有令:
贾布密谋不轨,一体教众见之即行擒拿格杀,重重有赏!”说
着右手高高举起,手中果然是一根黑木令牌。
贾布大怒,喝道:“放箭!”盈盈道:“东方教主叫你杀我
吗?”贾布道:“你违抗教主令旨……”盈盈叫道:“上官叔叔,
你将叛徒贾布拿下,你便升作青龙堂长老。”
上官云自负武功较贾布为高,入教资历也较他为深,但
贾布是青龙堂长老,自己是白虎堂长老,排名反在其下,本
来就对贾布颇有心病,一听盈盈的呼唤,不禁迟疑。盈盈是
前任教主之女,现下任教主重入江湖,谋复教主之位,东方
教主虽然向来对这位任大小姐十分尊重,今后却势必不同,但
要他指挥部属向盈盈发射毒水,却是万万不能。
贾布又叫:“放箭!”但他那些部属一直视盈盈有若天神,
又见她手中持有黑木令,如何敢对她无礼?
正僵持间,灵龟阁下忽然有人叫道:“火起,火起!”红
光闪动,黑烟冲上,正是阁楼底下着了火。盈盈大声叫道:
“贾布,你好狠心,干么放火想烧死你的老部下?”贾布怒道:
“胡说八……”
盈盈叫道:“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日月神教教众,东方
教主有令:快下去救火!”说着向前疾冲。令狐冲、方证、冲
虚三人乘势奔前。盈盈叫的是本教切口,加之阁下火起,混
乱中诸教众只一呆,令狐冲等三人便已横越半截飞桥,破窗
入阁。
三人冲入阁内,毒水机弩即已无所施其技。令狐冲抢到
真武大帝座前,提起一只烛台,右臂一振,蜡烛飞出。他知
道毒水实在太过厉害,只须身上溅到一点,那便后患无穷,眼
见方证、冲虚二人掌劈足踢,下手毫不容情,霎时间已料理
了七八人,他提起烛台当作剑使,手臂一抬,便刺入了一人
咽喉,顷刻间杀了六人。
贾布与上官云这次来到恒山,共携带四十口箱子,每口
箱子两人扛抬,一共有八十名汉子。这八十人其实均是日月
教中的得力教众,武功均颇了得。四十人分布于悬空寺四周,
其余四十人便取出暗藏在身的机弩,分自神蛇阁、灵龟阁中
出袭。令狐冲等三人片刻之间,将贾布手下的二十人屠戮干
净,毒水机弩散了一地。
贾布手持一对判官笔,和盈盈手中一长一短的双剑斗得
甚紧。
令狐冲和盈盈交往,初时是闻其声而不见其人,随后是
见其威慑群豪而不知其所由,感其深情而不知其所踪。当日
她手杀少林弟子,力斗方生大师,令狐冲也只是见其影而不
见其形,直至此刻,才初次正面见到她与人相斗。但见她身
形轻灵,倏来倏往,剑招攻人,出手诡奇,长短剑或虚或实,
极尽飘忽,虽然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便在眼前,令狐冲心中,仍
是觉得飘飘缈缈,如烟如雾。
贾布所使的一对判官笔份量极重,挥舞之际,发出有似
钢鞭、铁锏般声息。盈盈的双剑始终不和他判官笔相碰。贾
布每一招都是笔尖指向盈盈身上各处大穴,但总是差之毫厘。
方证大师喝道:“孽障,还不撤下兵刃就擒?”
贾布眼见今日之势已是有死无生,双笔归一,疾向盈盈
喉头戳去。令狐冲一惊,生怕盈盈避不开这一招,手中烛台
刺出,嗤嗤两声,刺在贾布双手腕脉之上。贾布手指无力,判
官笔脱手,双掌一起,和身向令狐冲扑来。
方证大师斜刺里穿上,一举臂,两只手掌将他双掌拿住
了。贾布使力挣扎,无法脱出对方手掌,当即飞起左腿,踢
向方证下阴,招式甚是毒辣。方证叹一口气,双手一送,贾
布向外直飞,穿门而出。只听得叫声惨厉,越叫越远,跌入
翠屏山外深谷之中。
令狐冲向盈盈一笑,说道:“亏得你来相救!”
盈盈微笑道:“总算及时赶到!”纵声叫道:“扑熄了火!”
阁下有人应道:“是!”原来楼阁下起火,是以硫磺硝石之属
烧着茅草,用以扰乱贾布心神,并非真的起火。
盈盈走到窗口,向对面神蛇阁叫道:“上官叔叔,贾布抗
命,自取其祸,你率领部属下阁来罢,我不跟你为难。”上官
云道:“大小姐,你可得言而有信。”盈盈道:“我向本教历代
神魔发誓,只要上官云听我号令,今后我决不加害于他,若
违此誓,给三尸虫嚼食脑髓而死。”这是日月教最重的毒誓,
上官云一听,便即放心,率领二十名部属下阁。
令狐冲等四人走下灵龟阁,只见老头子、祖千秋等数十
人已候在阁下。令狐冲问盈盈道:“你怎知贾布他们前来偷
袭?”盈盈道:“东方不败哪有这等好心,会诚心来给你送礼?
我初时还道四十口箱子之中藏着甚么诡计,后来见贾布鬼鬼
祟祟,领着从人到这边来,我起了疑心,带老先生他们一起
过来瞧瞧。那些守在翠屏山下的饭桶居然不许我们上山,一
下子便露出了马脚。”老头子、祖千秋等尽皆大笑。上官云低
下了头,脸上深有惭色。
令狐冲叹道:“我这恒山派掌门第一天上任,也便露出了
胡涂无能的马脚。明知东方不败派人前来决无善意,却也不
加防范。令狐冲死了,那是活该,倘若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
竟也遭到奸人暗算……唉!”说着不住摇头。
盈盈道:“上官叔叔,今后你是跟我呢,还是跟东方不败?”
上官云脸上变色,在这顷刻之间,要他决定背叛东方教
主,那可为难之极。盈盈道:“神教十长老之中,已有六人服
了我爹爹给他们的三尸脑神丹。这一颗丹丸,你服是不服?”
说着伸出手掌,一颗殷红色的药丸,在她手中滴溜溜的打转。
上官云颤声道:“大小姐,你说本教十大长老之中,已有六位
长老……六位长老……”盈盈道:“不错,你从未跟过我爹爹
办事,这几年跟随东方不败,并不算是背叛我爹爹。你若能
弃暗投明,我固然定当借重,我爹爹自也另眼相看。”
上官云向四周一瞧,心想:“我若不投降,眼见便得命丧
当场,既然十长老中已有六长老归顺了任教主,大势所趋,我
上官云也不能独自向东方教主效忠。”当即上前,从盈盈掌上
取过三尸脑神丹,咽入腹中,说道:“上官云蒙大小姐不杀之
恩,今后奉命驱使,不敢有违。”一面说,一面躬身行礼。盈
盈笑道:“今后咱们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礼。你手下这些
兄弟,自然也跟着你罢?”
上官云转头向二十名部属瞧去。那些汉子见首领已降,且
已服了三尸脑神丹,当即向盈盈拜伏于地,说道:“愿听圣姑
差遣,万死不辞。”
这时群豪已扑熄了火,见盈盈收服上官云,尽皆庆贺。上
官云在日月教中武功既高,职位又尊,归降盈盈,于任我行
夺回教主之事自必助力甚大。
方证与冲虚见事已平息,当即告辞下山。令狐冲送出数
里,这才互道珍重而别。
盈盈与令狐冲并肩缓缓回见性峰来,说道:“东方不败此
人行事阴险毒辣,适才你已亲见。我爹爹和向大哥刻下正在
向教中故旧游说,要他们重投旧主。欣然顺服的自然最好,不
肯归降的便一一解决,以削弱东方不败的势力。东方不败这
当儿也已展开反攻,他派遣贾布和上官云来向你下手,便是
一着极厉害的棋子。只因我爹爹和向大哥行踪隐秘,东方不
败无法找到他们,若是伤害了你,我……我……”说到这里,
脸上微微一红,转过了头。
其时暮色苍茫,晚风吹动她柔发,从后脑向双颊边飘起。
令狐冲见到她雪白的后颈,心中一荡,寻思:“她对我一往情
深,天下皆知,连东方不败也想到要擒拿了我,向她要胁,再
以此要胁她爹爹。适才悬空寺天桥之上,她明知毒水中人即
死,却挡在我身前,唯恐我受伤。有妻如此,令狐冲复有何
求?”伸出双臂,便往她腰中抱去。
盈盈嗤的一笑,身子微侧,令狐冲便抱了个空。他剑法
虽精,内力浑厚,但于拳脚、擒拿、轻身等等功夫,却差得
远了。盈盈笑道:“一派掌门大宗师,如此没规没矩吗?”
令狐冲笑道:“普天下掌门人之中,以恒山派掌门最为莫
名奇妙,贻笑大方了。”
盈盈正色道:“你为甚么这样说?连少林方丈、武当掌门,
对你也礼敬有加,还有谁敢瞧你不起?你师父将你逐出华山
门墙,你可别永远将这件事放在心头,自觉愧对于人。”
盈盈这几句话,正说中了令狐冲的心事,他生性虽然豁
达,但于被逐出师门之事,却是一直既惭愧又痛心,不由得
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盈盈拉住他手,说道:“你身为恒山掌门,已于天下英雄
之前扬眉吐气。恒山华山两派向来齐名,难道堂堂恒山派掌
门,还及不上一个华山派的弟子吗?”令狐冲道:“多谢你相
劝。只是我总觉做尼姑头儿,有些尴尬可笑。”盈盈道:“今
日已有近千名英雄好汉投入恒山派麾下,五岳剑派之中,说
到声势之盛,只嵩山派尚可和你较量一下,泰山、衡山、华
山三派,又怎能及得上你?”
令狐冲道:“这件大事,我还没谢你呢。”盈盈微笑道:
“谢甚么?”令狐冲道:“你怕我做尼姑头儿不大体面光彩,于
是派遣手下好汉,投归恒山。若不是圣姑有令,这些放荡不
羁、桀骜不驯的江湖朋友,怎肯来做大小尼姑的同门?来乖
乖的受我约束?”盈盈抿嘴一笑,说道:“那也未必尽然,你
做他们的盟主,攻打少林寺,大伙儿都很服你呢。”
两人谈谈说说,离主庵已近,隐隐听到群豪笑语喧哗。盈
盈停步道:“咱们暂且分手,待爹爹大事已定,我再来见你。”
令狐冲胸口突然一热,说道:“你去黑木崖吗?”盈盈道:
“是。”令狐冲道:“我和你同去。”盈盈目光中放出十足喜悦
的光彩,却缓缓摇头。
令狐冲道:“你不要我同去?”盈盈道:“你今天刚做恒山
派掌门,便和我一起去办日月教的事。虽说恒山派新掌门行
事,令人莫测高深,但这样干,总未免过份些罢?”令狐冲道:
“对付东方不败,那是艰危之极的事,我难道能置身事外,忍
心你去涉险?”盈盈道:“那些江湖汉子住在恒山别院之中,难
保他们不向恒山派的姑娘罗唣。”令狐冲道:“只须你去传个
号令,谅他们便有天大胆子,再也不敢。”
盈盈道:“好,你肯和我同去,我代爹爹多谢了。”令狐
冲笑道:“咱二人你谢我、我谢你的,干么这样客气?”盈盈
嫣然一笑,道:“以后我对你不客气,可别怪我。”
走了一阵,盈盈道:“我爹爹说过,你既不允入教,他去
夺回教主之事,便不能要你相助,可是……可是……”说着
红晕上脸。令狐冲道:“我虽不属日月教,跟你却不是外人。
就算你爹爹见了我,要撵我走,我也是厚了脸皮,死赖活挨。”
盈盈微笑道:“我爹爹得你相助,心中也一定挺欢喜的。”
二人回到见性峰上,分别向众弟子吩咐。令狐冲命诸弟
子勤练武功,说自己要送盈盈一程,办完事后,即行回山。盈
盈则叮嘱群豪,过了今天之后,若是有人踏上见性峰一步,上
左足砍左足,上右足砍右足,双足都上便两腿齐砍。
次日清晨,令狐冲和盈盈跟众人别过,带同上官云及二
十名教众,向黑木崖进发。
黑木崖是在河北境内,由恒山而东,不一日到了平定州。
令狐冲和盈盈一路都分别坐在两辆大车之中,车帷低垂,以
防为东方不败的耳目知觉。当晚盈盈和令狐冲在平定客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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