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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_68 金庸(现代)
滋味?”
鲍大楚在这一瞬之间,已知若不投降,便送了性命,除
此之外更无第三条路好走。他决断也是极快,说道:“任教主,
我鲍大楚自今而后,效忠于你。”任我行道:“当年你曾立誓
向我效忠,何以后来反悔?”鲍大楚道:“求任教主准许属下
戴罪图功,将功赎罪。”任我行道:“好,吃了这颗丸药。”放
开他手腕,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火红色的药
丸,向鲍大楚抛去。鲍大楚一把抓过,看也不看,便吞入了
腹中。
秦伟邦失声道:“这……这是‘三尸脑神丹’?”
任我行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正是‘三尸脑神丹’!”
又从瓷瓶中倒出六粒“三尸脑神丹”,随手往桌上掷去,六颗
火红色的丹丸在桌上滴溜溜转个不停,道:“你们知道这‘三
尸脑神丹’的厉害吗?”
鲍大楚道:“服了教主的脑神丹后,便当死心塌地,永远
听从教主驱使,否则丹中所藏尸虫便由僵伏而活动,钻而入
脑,咬啮脑髓,痛楚固不必说,更且行事狂妄颠倒,比疯狗
尚且不如。”任我行道:“你说得甚是。你既知我这脑神丹的
灵效,却何以大胆吞服?”鲍大楚道:“属下自今而后,永远
对教主忠心不贰,这脑神丹便再厉害,也跟属下并不相干。”
任我行哈哈一笑,说道:“很好,很好。这里的药丸哪一
个愿服?”
黄钟公和秃笔翁、丹青生面面相觑,都是脸色大变。他
们与秦伟邦等久在魔教,早就知道这“三尸脑神丹”中里有
尸虫,平时并不发作,一无异状,但若到了每年端午节的午
时不服克制尸虫的药物,原来的药性一过,尸虫脱伏而出。一
经入脑,其人行动如妖如鬼,再也不可以常理测度,理性一
失,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当世毒物,无逾于此。再者,
不同药主所炼丹药,药性各不相同,东方教主的解药,解不
了任我行所制丹药之毒。
众人正惊惶踌躇间,黑白子忽然大声道:“教主慈悲,属
下先服一枚。”说着挣扎着走到桌边,伸手去取丹药。
任我行袍袖轻轻一拂,黑白子立足不定,仰天一交摔了
出去,砰的一声,脑袋重重撞在墙上。任我行冷笑道:“你功
力已失,废人一个,没的糟蹋了我的灵丹妙药。”转头说道:
“秦伟邦、王诚、桑三娘,你们不愿服我这灵药,是不是?”
那中年妇人桑三娘躬身道:“属下誓愿自今而后,向教主
效忠,永无贰心。”那矮胖老者王诚道:“属下谨供教主驱策。”
两人走到桌边,各取一枚丸药,吞入腹中。他二人对任我行
向来十分忌惮,眼见他脱困复出,已然吓得心胆俱裂,积威
之下,再也不敢反抗。
那秦伟邦却是从中级头目升上来的,任我行掌教之时,他
在江西管辖数县之地,还没资格领教过这位前任教主的厉害
手段,叫道:“少陪了!”双足一点,向墙洞窜出。
任我行哈哈一笑,也不起身阻拦。待他身子已纵出洞外,
向问天左手轻挥,袖中倏地窜出一条黑色细长软鞭,众人眼
前一花,只听得秦伟邦“啊”的一声叫,长鞭从墙洞中缩转,
已然卷住他左足,倒拖了回来。这长鞭鞭身极细,还没一根
小指头粗,但秦伟邦给卷住了左足足踝,只有在地下翻滚的
份儿,竟然无法起立。
任我行道:“桑三娘,你取一枚脑神丹,将外皮小心剥去
了。”桑三娘应道:“是!”从桌上拿了一枚丹药,用指甲将外
面一层红色药壳剥了下来,露出里面灰色的一枚小圆球。任
我行道:“喂他吃了。”桑三娘道:“是!”走到秦伟邦身前,叫
道:“张口!”
秦伟邦一转身,呼的一掌,向桑三娘劈去。他本身武功
虽较桑三娘略逊,但相去也不甚远,可是足踝给长鞭卷住了,
穴道受制,手上已无多大劲力。桑三娘左足踢他手腕,右足
飞起,拍的一声,踢中胸口,左足鸳鸯连环,跟着在他肩头
踢了一脚,接连三脚,踢中了三处穴道,左手捏住他脸颊,右
手便将那枚脱壳药丸塞入他口中,右手随即在他喉头一捏,咕
的一声响,秦伟邦已将药丸吞入肚中。
令狐冲听了鲍大楚之言,知道“三尸脑神丹”中藏有僵
伏的尸虫,全仗药物克制,桑三娘所剥去的红色药壳,想必
是克制尸虫的药物,又见桑三娘这几下手脚兔起鹘落,十分
的干净利落,倒似平日习练有素,专门逼人服药,心想:“这
婆娘手脚伶俐得紧!”他不知桑三娘擅于短打擒拿功夫,此刻
归附任我行,自是抖擞精神,施展生平绝技,既卖弄手段,又
是向教主表示效忠之意。
任我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桑三娘站起身来,脸上神
色不动,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任我行目光向黄钟公等三人瞧去,显是问他们服是不服。
秃笔翁一言不发,走过去取过一粒丹药服下。丹青生口
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甚么,终于也过去取了一粒丹药吃
了。
黄钟公脸色惨然,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正是那《广陵
散》琴谱,走到令狐冲身前,说道:“尊驾武功固高,智谋又
富,设此巧计将这任我行救了出去,嘿嘿,在下佩服得紧。这
本琴谱害得我四兄弟身败名裂,原物奉还。”说着举手一掷,
将琴谱投入了令狐冲怀中。
令狐冲一怔之际,只见他转过身来,走向墙边,心下不
禁颇为歉仄,寻思:“相救这位任教主,全是向大哥的计谋,
事先我可半点不知。但黄钟公他们心中恨我,也是情理之常,
我可无法分辩了。”
黄钟公转过身来,靠墙而立,说道:“我四兄弟身入日月
神教,本意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好好作一番事业。但任教
主性子暴躁,威福自用,我四兄弟早萌退志。东方教主接任
之后,宠信奸佞,锄除教中老兄弟。我四人更是心灰意懒,讨
此差使,一来得以远离黑木崖,不必与人勾心斗角,二来闲
居西湖,琴书遣怀。十二年来,清福也已享得够了。人生于
世,忧多乐少,本就如此……”说到这里,轻哼一声,身子
慢慢软垂下去。
秃笔翁和丹青生齐叫:“大哥!”抢过去将他扶起,只见
他心口插了一柄匕首,双目圆睁,却已气绝。秃笔翁和丹青
生连叫:“大哥,大哥!”哭了出来。
王诚喝道:“这老儿不遵教主令旨,畏罪自尽,须当罪加
一等。你们两个家伙又吵些甚么?”丹青生满脸怒容,转过身
来,便欲向王诚扑将过去,和他拚命。王诚道:“怎样?你想
造反么?”丹青生想起已然服了三尸脑神丹,此后不得稍有违
抗任我行的意旨,一股怒气登时消了,只是低头拭泪。
任我行道:“把尸首和这废人都撵了出去,取酒菜来,今
日我和向兄弟、令狐兄弟要共谋一醉。”秃笔翁道:“是!”抱
了黄钟公的尸身出去。
跟着便有家丁上来摆陈杯筷,共设了六个座位。鲍大楚
道:“摆三副杯筷!咱们怎配和教主共席?”一面帮着收拾。任
我行道:“你们也辛苦了,且到外面喝一杯去。”鲍大楚、王
诚、桑三娘一齐躬身,道:“谢教主恩典。”慢慢退出。
令狐冲见黄钟公自尽,心想此人倒是个义烈汉子,想起
那日他要修书荐自己去见少林寺方证大师,求他治病,对己
也是一番好意,不由得有些伤感。
向问天笑道:“兄弟,你怎地机缘巧合,学到了教主的吸
星大法?这件事倒要你说来听听。”令狐冲便将如何自行修习,
如何无意中练成等情,一一说了。向问天笑道:“恭喜,恭喜,
这种种机缘,缺一不成。做哥哥的好生为你喜欢。”说着举起
酒杯,一口干了。任我行和令狐冲也都举杯干了。
任我行笑道:“此事说来也是险极。我当初在那铁板上刻
这套练功秘诀,虽是在黑狱中闷得很了,聊以自遣,却未必
存着甚么好心。神功秘诀固然是真,但若非我亲加指点,助
其散功,依法修习者非走火入魔不可,能避过此劫者千中无
一。练这神功,有两大难关。第一步是要散去全身内力,使
得丹田中一无所有,只要散得不尽,或行错了穴道,立时便
会走火入魔,轻则全身瘫痪,从此成了废人,重则经脉逆转,
七孔流血而亡。这门功夫创成已达数百年,但得获传授的固
已稀有,而能练成的更寥寥无几,实因散功这一步太过艰难
之故。令狐兄弟却占了极大的便宜,你内力本已全失,原无
所有,要散便散,不费半点力气,在旁人最艰难最凶险的一
步,在你竟不知不觉间便迈过去了。散功之后,又须吸取旁
人的真气,贮入自己丹田,再依法驱入奇经八脉以供己用。这
一步本来也十分艰难,自己内力已然散尽,再要吸取旁人真
气,岂不是以卵击石,徒然送命?令狐兄弟却又有巧遇,听
向兄弟说,你身上早已有几名高手所注的八道异种真气,虽
只各人的一部分,但亦已极为厉害。令狐兄弟,你居然轻轻
易易的度此两大难关,练成大法,也真是天意了。”
令狐冲手心中捏了把冷汗,说道:“幸好我内力全失,否
则当真不堪设想。向大哥,任教主到底怎生脱困,兄弟至今
仍是不明所以。”
向问天笑嘻嘻的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在令狐冲手中,道:
“这是甚么?”令狐冲觉得入手之物是一枚坚硬的圆球,正是
那日他要自己拿去交给任我行的,摊开手掌,只见是一枚钢
球,球上嵌有一粒小小的钢珠。令狐冲一拨钢珠,觉那钢珠
能够转动,轻轻转得几转,便拉了一条极细的钢丝出来。这
钢丝一端连在钢球之上,钢丝上都是锯齿,却是一把打造得
精巧之极的钢丝锯子。令狐冲恍然大悟,道:“原来教主手足
上的铐镣,是用此物锯断的。”
任我行笑道:“我在几声大笑之中运上了内力,将你们五
人尽皆震倒,随即锯断铐镣。你后来怎样对付黑白子,当时
我便怎样对付你了。”令狐冲笑道:“原来你跟我换了衣衫,将
铐镣套在我手足之上,难怪黄钟公等没有察觉。”向问天道:
“本来此事也不易瞒得过黄钟公和黑白子,但他们醒转之后,
教主和我早已出了梅庄。黑白子他们见到我留下的棋谱书画,
各人欢喜得紧,又哪里会疑心到狱中人已经掉了包。”
令狐冲道:“大哥神机妙算,人所难及。”心想:“原来你
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投这四人所好,引其入彀。只是教主脱
困已久,何以迟迟不来救我?”
向问天鉴貌辨色,猜到了他心意,笑道:“兄弟,教主脱
困之后,有许多大事要办,可不能让对头得知,只好委屈你
在西湖底下多住几天,咱们今日便是救你来啦。好在你因祸
得福,练成了不世神功,总算有了补偿。哈哈哈,做哥哥的
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在三人酒杯中都斟满了酒,自己一口喝
干。任我行哈哈大笑,道:“我也陪一杯。”令狐冲笑道:“赔
甚么不是?我得多谢两位才是。我本来身受内伤,无法医治,
练了教主的神功后,这内伤竟也霍然而愈,得回了一条性命。”
三人纵声大笑,甚是高兴。
向问天道:“十二年之前,教主离奇失踪,东方不败篡位。
我知事出蹊跷,只有隐忍,与东方不败敷衍。直到最近,才
探知了教主被囚的所在,便即来助教主他老人家脱困。岂知
我一下黑木崖,东方不败那厮便派出大队人马,追杀于我,又
遇上正教中一批混帐王八蛋挤在一起赶热闹。兄弟,那日在
深谷之底,你说了内功尽失的缘由,我当时便想要散去你体
内的诸般异种真气,当世惟有教主的‘吸星大法’。教主脱困
之后,我便当求他老人家传你这项神功,救你性命,想不到
不用我出口恳求,教主已自传你了。”三人又一起干杯大笑。
令狐冲心想:“向大哥去救任教主,固然是利用了我,却
也确是存了救我性命之心。那日离谷之时,他便说带我去求
人医治。何况我若不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那‘吸星大
法’何等神妙,任教主又怎肯轻易便即传给我这毫不相干的
外人?”不禁对向问天好生感激。
喝得十几杯酒后,令狐冲觉得这位任教主谈吐豪迈,识
见非凡,确是一位平生罕见的大英雄、大豪杰,不由得大是
心折,先前见他对付秦伟邦和黄钟公、黑白子,手段未免过
份毒辣,但听他谈论了一会后,颇信英雄处事,有不能以常
理测度者,心中本来所存的不平之意逐渐淡去。
任我行道:“令狐兄弟。我对待敌人,出手极狠,御下又
是极严,你或许不大看得惯。但你想想,我在西湖湖底的黑
牢中关了多久?你在牢中耽过,知道这些日子的滋味。人家
待我如何?对于敌人叛徒,难道能心慈的么?”
令狐冲点头称是,忽然想起一事,站起身来,说道:“我
有一事相求教主,盼望教主能够答允。”任我行道:“甚么事?””
令狐冲道:“我当日初见教主,曾听黄钟公言道,教主倘若脱
困,重入江湖,单是华山一派,少说便会死去一大半人。又
听教主言道,要是见到我师父,要令他大大难堪。教主功力
通神,倘若和华山派为难,无人能够抵挡……”
任我行道:“我听向兄弟说,你师父已传言天下,将你逐
出了华山派门墙。我去将他们大大折辱一番,索性就此灭了
华山一派,将之在武林中除名,替你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令狐冲摇头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蒙恩师、师娘收入
门下,抚养长大,名虽师徒,情同父子。师父将我逐出门墙,
一来确是我的不是,二来只怕也有些误会。在下可万万不敢
怨怪恩师。”
任我行微笑道:“原来岳不群对你无情,你倒不肯对他不
义?”令狐冲道:“在下想求恳教主的,便是请你宽宏大量,别
跟我师父、师娘,以及华山派的师弟、师妹们为难。”任我行
沉吟道:“我得脱黑牢,你出力甚大,但我传了你吸星大法,
救了你的性命,两者已然相抵,谁也不亏负谁。我重入江湖,
未了的恩怨大事甚多,可不能对你许下甚么诺言,以后行事,
未免缚手缚脚。”
令狐冲听他这么说,竟是非和岳不群为难不可,不由得
焦急之情,见于颜色。
任我行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你且坐下。今日我在
世上,只有向兄弟和你二人,才是真正亲信之人,你有事求
我,总也有个商量处。这样罢,你先答允我一件事,我也就
答允你,今后见到华山派中师徒,只要他们不是对我不敬,我
便不去惹他。纵然要教训他们,也当瞧在你的面上,手下留
情三分。你说如何?”
令狐冲大喜,忙道:“如此感激不尽。教主有何嘱咐,在
下无有不遵。”
任我行道:“我和你二人结为金兰兄弟,今后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向兄弟为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你便为我教的光
明右使。你意下如何?”
令狐冲一听,登时愕然,万没料到他要自己加入魔教。他
自幼便听师父和师娘说及魔教的种种奸邪恶毒事迹,自己虽
被逐出门墙,只想闲云野鹤,在江湖上做个无门无派的散人
便了,若要自己身入魔教,却是万万不能,一时之间,心中
乱成一团,难以回答。
任我行和向问天两对眼睛凝视着他,霎时之间,室中更
无半点声息。
过了好一会。令狐冲才道:“教主美意,想我令狐冲乃末
学后进,如何敢和教主比肩称兄道弟?再说,在下虽已不属
华山一派,尚盼师父能够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任我行淡淡一笑,道:“你叫我教主,其实我此刻虽然得
脱牢笼,仍是性命朝不保夕,‘教主’二字,也不过说来好听
而已。今日普天之下,人人都知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东方不
败。此人武功之高,决不在我之下,权谋智计,更远胜于我。
他麾下人才济济,凭我和向兄弟二人,要想从他手中夺回教
主之位,当真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之举。你不愿和我结为
兄弟,原是明哲保身的美事,来来来,咱们杯酒言欢,这话
再也休提了。”
令狐冲道:“教主的权位如何被东方不败夺去,又如何被
囚在黑牢之中,种种情事,在下全然不明,不知两位能赐告
否?”
任我行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说道:“湖底一居,一十二
年,甚么名利权位,本该瞧得淡了。嘿嘿,偏偏年纪越老,越
是心热。”他满满斟了一杯酒,一口干了,哈哈一声长笑,笑
声中却满是苍凉之意。
向问天道:“兄弟,那日东方不败派出多人追我,手段之
辣,你是亲眼见到的了。若不是你仗义出手,我早已在那凉
亭中给他们砍为肉酱。你心中尚有正派魔教之分,可是那日
他们数百人联手,围杀你我二人,哪里还分甚么正派,甚么
魔教?其实事在人为,正派中固有好人,何尝没有卑鄙奸恶
之徒?魔教中坏人确是不少,但等咱们三人掌了大权,好好
整顿一番,将那些作恶多端的败类给清除了,岂不教江湖上
豪杰之士扬眉吐气?”
令狐冲点头道:“大哥这话,也说得是。”
向问天道:“想当年教主对待东方不败,犹如手足一般,
提拔他为教中的光明左使,教中一应大权都交了给他。其时
教主潜心修习这吸星大法,要将其中若干小小的缺陷都纠正
过来,教中日常事务便无暇多管,不料那东方不败狼子野心,
面子上对教主十分恭敬,甚么事都不敢违背,暗中却培植一
己势力,假借诸般借口,将所有忠于教主的部属或是撤革,或
是处死,数年之间,教主的亲信竟然凋零殆尽。教主是个忠
厚至诚之人,见东方不败处处恭谨小心,而本教在他手中也
算一切井井有条,始终没加怀疑。”
任我行吸了口气,说道:“向兄弟,这件事我实在好生惭
愧。你曾对我进了数次忠言,叫我提防。可是我对东方不败
信任太过,忠言逆耳,反怪你对他心怀嫉忌,言下责你挑拨
离间,多生是非,以至你一怒而去,高飞远走,从此不再见
面。”
向问天道:“属下决不敢对教主有何怨怪之意,只是眼见
情势不对,那东方不败部署周密,发难在即,属下倘若随侍
教主身畔,非先遭了他的毒手不可。虽然为本教殉难,亦属
份所当为,但属下思前想后,总觉还是先行避开为是。倘若
教主能洞烛他的奸心,令他逆谋不逞,那自是上上大吉,否
则属下身在外地,至少也教他心有所忌,不敢太过放肆。”
任我行点头道:“是啊,可是我当时怎知道你的苦心?见
你不辞而行,心下大是恼怒,其时练功正在紧要关头,还险
些出了乱子。那东方不败却来大献殷勤,劝我不可烦恼。这
一来,我更加中了他的奸计,竟将本教的秘籍《葵花宝典》传
了给他。”
令狐冲听到《葵花宝典》四字,不禁“啊”了一声。
向问天道:“兄弟,你也知道《葵花宝典》么?”令狐冲
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这部宝典的名字,知道是博大精深的
武学秘笈,却不知是在教主手中。”
任我行道:“多年以来,《葵花宝典》一直是日月神教的
镇教之宝,历来均是上代教主传给下一代教主。其时我修习
吸星大法废寝忘食,甚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便想将教主之位
传给东方不败。将《葵花宝典》传给他,原是向他表示得十
分明白,不久之后,我便会以教主之位相授。唉,东方不败
原是个十分聪明之人,这教主之位明明已交在他的手里,他
为甚么这样心急,不肯等到我正式召开总坛,正式公布于众?
却偏偏要干这叛逆篡位的事?”他皱起了眉头,似乎直到此刻,
对这件事还是弄不明白。
向问天道:“他一来是等不及,不知教主到何时才正式相
传;二来是不放心,只怕突然之间,大事有变。”
任我行道:“其实他一切已部署妥当,又怕甚么突然之间
大事有变?当真令人好生难以索解。我在黑牢中静心思索,对
他的种种奸谋已一一想得明白,只是他何以迫不及待的忽然
发难,至今仍然想他不通。本来嘛,他对你心中颇有所忌,怕
我说不定会将教主之位传了给你。但你既不别而行,已去了
他眼中之钉,尽管慢慢的等下去好了。”
向问天道:“就是东方不败发难那一年,端午节晚上大宴,
小姐在席上说过一句话,教主还记得么?”任我行搔了搔头,
道:“端午节?那小姑娘说过甚么话啊?那有甚么干系?我可
全不记得了。”
向问天道:“教主别说小姐是小孩子。她聪明伶俐,心思
之巧,实不输于大人。那一年小姐是七岁罢?她在席上点点
人数,忽然问你:‘爹爹,怎么咱们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
是少一个人?’你一怔,问道,‘甚么一年少一个人?’小姐说
道:‘我记得去年有十一个人,前年有十二个。今年一、二、
三、四、五……咱们只剩下了十个。’”
任我行叹了口气,道:“是啊,当时我听了小姑娘这句话,
心下很是不快。早一年东方不败处决了郝贤弟。再早一年,丘
长老不明不白的死在甘肃,此刻想来,自也是东方不败暗中
安排的毒计了。再先一年,文长老被革出教,受嵩山派、泰
山派、衡山派三派高手围攻而死,此事起祸,自也是在东方
不败身上。唉,小姑娘无意中吐露真言,当时我犹在梦中,竟
自不悟。”
他顿了一顿,喝了口酒,又道:“这‘吸星大法’,创自
北宋年间的‘逍遥派’,分为‘北冥神功’与‘化功大法’两
路(作者按:请参阅《天龙八部》)。后来从大理段氏及星宿
派分别传落,合而为一,称为‘吸星大法’,那主要还是继承
了“化功大法’一路。只是学者不得其法,其中颇有缺陷。其
时我修习吸星大法已在十年以上,在江湖上这神功大法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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