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良言写意

_8 木浮生(当代)
  “不看了,也不买。”
  珠宝店里的店员看见两人站立在橱窗前说话,便微笑着出来问,“小姐,可以进来坐坐。”
  “喜欢就买了。”他很平淡地牵着她走进去。
  写意这才恍然想起来眼前站的就是一个钻石王老五,活脱脱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那种。
  写意没有扭捏作态,欢天喜地买了东西出来。
  店员说那种小熊有三种型号,分别是多少克多少克,然后一一摆在写意面前。
  “我要最大的那种。”她指了指。
  “小的好看。”他建议。
  写意瞅了他一眼,用蜜语传音,“你好小气。”
  “……”
  厉择良双手投降,掏钱包付账。
  写意一点儿也没有扭捏作态地推辞。
  她一直有一种观点。男女在家庭和社会地位上是平等的,如果是普通朋友或者同事,只要是你不想和人家的感情生活有瓜葛的,那便一定要分清经济账,不要想占对方便宜。
  但是,如果他是她心中不一样的那个人,那当然要他付账。
  难得遇见两个这么爽快的买家,店员小姐欢天喜地送俩人出门。写意走的时候瞅了瞅那一根一根的小黄鱼,很眼馋。
  回到家里,写意趴在桌子上盯着两只黄金小熊,垂头丧气地说:“真的是小的可爱些。”贪心没有好下场……  
  傍晚客厅的沙发上,写意靠在厉择良的胸口上问:“明天回去吗?”
  “可以让小林帮你请假,我们再多呆几天。”
  “你不忙吗?”
  “有事的话,他们会联系我。”他说。
  写意听着他的心跳,过了会儿又说:“为什么要叫你阿衍呢?”
  “小时候的名字。”
  “小时候?”
  “我读书的时候有个名字叫厉南衍,后来改了。”
  “为什么改了?”
  “问卦的时候说,那个名字命薄,于是家里就给改了。”
  “你们家搞迷信。”
  厉择良笑。
  “我不喜欢前面那个名字。”写意说。“不过还是喜欢叫你阿衍。”
  “以前有人可不是那么说的。”厉择良不经意地说。那个时候她说她比较喜欢厉南衍这个名字。
  “谁啊?”写意追问。
  “没有谁。”
  “女朋友?初恋?”写意来了兴致。“你答应过要给我讲你以前的事情。”女人永远对男人的前任很有兴趣。
  他想了想,“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我问你答好了。”
  “我答了有什么好处?”他问。
  这人果然骨子里都是生意人,写意腹诽。
  “以后你也可以问我啊?”她央求着说,“我就问三个。”
  厉择良用手指绕着她的发梢,点点头。
  协议达成。  
  “认识我之前谈过几次恋爱?”第一问。
  “恋爱的界限是什么?”他反问她。
  “呃……”这个问题难倒她了,只好换一个,“在那个纸条上写阿衍那个人是谁啊?”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他向她确定一下。
  “没有,刚才的你都没回答,只能算第一个。”她气呼呼地说。
  “回答后面这个?”
  “恩。”
  “以前的女朋友。”
  写意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异样的情绪,不禁又问:“她是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又不在一起了呢?”
  “你一口气问了三个,你准备用剩下的两次机会让我答哪两个?”
  写意衡量了下轻重,无奈地说,“你回答‘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要详细地说,不能敷衍我。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我们……一直读一个学校。”他说。
  是的,他们一直念一个学校,无论是高中,大学还是在德国,他曾经一度误会这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哪知后来才晓得是她一直在刻意地追着他的脚印跑。
  “不过第一次怎么认识的,我倒忘记了。”他又说。
  “你耍赖!”
  “我真的忘记了。”他很诚恳地说。
  “……”
  写意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这男人就爱和她打太极,嘴巴紧得很。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宣布。
  “不问了。”她闷闷不乐。
  “那算你自动弃权。”
  他不但不哄她,还落井下石地来了这么一句。写意气极,抬头朝他下巴狠狠地咬一口。直到他吃痛地蹙起眉,写意才心满意足地松开牙说:“最后一个问题我留着,以后问。”说完,就跑去洗手间。
  她也不能老受他压迫,一点也不反抗是不是。
  厉择良看着她的背影,沉入了回忆。
  他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这么多年,他确实有些不太记得清了,是哪一个秋天或者夏天么?好像他们都还在念高中,到毕业的最后两学期父亲为了让他不受家庭因素的干扰,送到很远的城托付给姨妈。
  他靠在沙发上,听见她在洗手间里放水洗澡。他的手支着下巴,又想了想。
  好像,那一天是校运会的最后一个比赛日。
  他们班男生进入了×接力的决赛。他那个时候虽说跑步不错,可惜不太喜欢出风头。哪知那个长得漂亮的班主任老师一直都在试图说服他。
  最后,他只好上场。没想到因为是最后一次参加校运会的机会,其他人都很拼命,从预赛、复赛一直到了决赛。
  自己跑的第几棒,他都不记得了,第二或者第三棒?接力赛一直都是田径的最后一个压轴项目,看的人很多。他也拼了全力,和另外一个班的选手几乎并驾齐驱将其他组的人甩了老远。可是就在快要交接棒的那一刻,一个女生兴奋地大喊:“厉南衍!加油!”然后就万分激动地从外面冲到跑道内。
  眼看就要撞上她,但是他想收脚已经来不及,于是俩人重重地撞在一起,接力棒也飞到别处。
  俩人一起被搀到医务室之后,不断有同班同学为了他来质问、责骂那女生。
  她不停地向人家道歉,然后埋下头一直不敢看他。
  他看见女生垂着头的时候,眼眶里分明有亮晶晶的泪光,而胳膊肘的衣服已经磨了个洞,里面渗着血丝。他的膝盖和手掌被塑胶跑道擦破了很大的几块皮,全身像散架了一样。所以,他能想象她伤得肯定也不轻。
8--4  
  “学长,我叫苏写意。”
  “哦。”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们以前见过的啊。”她完全忘记伤痛,兴奋地提醒他。
  “恩。”他没有兴趣。
  “我是一年级七班的,教室就在二楼的楼梯口那里。”她叽叽喳喳地说,“你每天都从我们教室门口经过……”
  他开始头痛,非常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她。幸好校医及时出现了,打断了写意的骚扰。
  校医一点一点揭开他伤口上面的布料,他有些抽痛地扯了扯嘴角。
  她嘟着嘴内疚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激动就跳出来了。结果还害得你们班没名次。”
  “没什么,反正也没意思。”他淡淡说。
  那是他的记忆中能想起来的最早的一次交流。后来她曾说,他们确实在那之前还在别的地方认识过。可惜,他始终记不得还有什么。
  那个时候的写意只有十四岁,无论是年龄还是个子都数全班最小的,完全是没有长开的样儿,就是一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小矮子。可是她却很吃得开,什么打抱不平的事情都管。以至于很多男生不太喜欢她。
  她学习一直都不怎么努力,上课老和老师唱对台戏,被请家长是常有的事。
  一日,他去办公室交试卷,正巧看到写意站在办公室,旁边坐着的大概是她妈妈。
  老师说:“她居然带着班上好几个女生到人家家里面去理论。虽然,那个男同学确实不该那样欺负乡下来的女生。可是这些事情,也应该报告给老师,让老师解决吧?”
  老师的最后一句话,实际上是转过来对写意说的,“你们这样做,人家家长闹到学校来,说是给他家里的小孩造成了心理阴影。你说怎么办?怎么班里什么坏事都和你苏写意有关。”
  苏妈妈闻言对着老师好脾气地道歉。
  可是写意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
  他路过的时候,写意察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她那原本拧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开,还偷偷地冲他挤了挤眼睛。
  他和往常一样,挪开视线无视她,走出办公室。
  她个子小小的,也不知道这样的身体里面怎么会爆发那么大的声音。每次他打球,她只要在旁边都会扯着个嗓门喊:“厉南衍,加油哦!加油!”
  寒假考完试,学校放了假,他去市图书馆温书,没想到偶然碰到写意。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有消停过。每日定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妈妈在这里上班。”她乐呵呵地解释。
  他没注意听,只是埋下头去看书。
  “你好用功,听我们老师说你要考M大?”她又找话题闲聊。
  “你名字真好听,可是大家都这么叫又没意思。”她坐在他对面,下巴搁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盯着他垂下去的睫毛。
  至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在自说自话,他就没搭理过她。
  “不如我重新想一个。”
  她平时最爱给人取绰号。
  詹东圳的冬冬二字,已经是很客气的名字了。比如同桌毕海湖,她就直接叫人家beautiful,幸好是女的,还算文雅没啥损失。
  不过,还有个同学名字是鄢正华,她给人取了个“胭脂花”。搞得人家一个大个子男孩有了这么一个绰号。后来,全年级都知道,七班有个面黑的男生叫什么花,而忘记了他原名。有一次上体育课,这男生在后排和人聊天,体育老师气极,大声喊:“胭脂花,不准讲话!”全班同学同时一愣,然后哄然大笑。  
  其实他姓厉,惹得她挺想叫他板栗的,简单又上口。但是肯定不能取这个,不然他的眼光也许会将她当场碎尸。
她绞尽脑汁地想。
  “阿衍,”她说,“我就叫你阿衍吧。”
  他在唰唰唰地写字的笔尖微微一顿。
  “我叫厉南衍。”他申明。
  “阿衍真的很好听耶。”她难得想出什么好听又不损人的名字。
  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收拾东西走人。
  她追着解释,“人家黄药师的老婆叫冯衡,本来这么个名字很普通,可是黄老邪称她阿衡。阿衡啊,叫起来好揪心,一下子就变成一大美人儿了。”
  写意一边说一边自己沉醉,待回过神时发现人家已经走了好远。 
  后来父亲到城来看他,顺道请朋友沈志宏吃饭,叫了他一起去。几家人和和睦睦地坐在一起。
  沈志宏有个小女儿,长得白白净净,虽说嘴巴很甜,仍然能一眼就看得出是被大人宠坏的孩子。
  沈志宏知道他念十六中的时候,不禁脱口问道:“你也读哪里啊?”
  临走那会儿,沈志宏在暗地里忽然又对他说:“南衍啊,我的写意也念你们学校,一年级七班。见过没有?”  
  “见过。”他对长辈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却是不明白沈志宏和苏写意有什么样的关系。
  “那你真的就是她回来跟我提的那个阿衍了?”沈志宏无奈地摇头。
  阿衍?阿衍。
  他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好点点头。
  “她跟我说,阿衍要考M大,那么她也要考那个学校。”沈志宏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多教教她。”
  就这么一句话,让写意在纠缠他时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结果,整整一个寒假,都有这样一个女生追在他后面,“阿衍,阿衍”地叫。
  那天大年初八,这个时间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写意又如往常一样地在路边蹲点,准备继续当跟班儿追着他去图书馆。她背着书包,穿了一件短短的桃红色羽绒服,下面配着一条白色的裤子,一副淑女搭配,很难得。头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她一个人在雪地里等他,鼻子和脸蛋都冻得红彤彤的,远远地就在马路对面大声地叫他。
  在图书馆里,多遭了他几回冷脸,她也学乖了,不再骚扰他,静静地带了作业去做。遇到不会的题,她拿来问他,他却没什么耐心跟她讲,就将答案算出来扔给她了事。
  没想到她倒很聪明,也能弄懂个六七成。
8--5
  她认真做了一会,三两下就将作业做完,于是好动症又开始发作,唯一治疗自己多动症的方法便是和他说话。
  “阿衍。”
  她当然是等不到他心甘情愿地答应她,所以她继续自说自话道:“我是不是挺烦人的。”
  他挑眉,她终于有自知了。
  写意有些失落地趴在桌子上,不知怎么的突然看到他放在那里的钢笔。她一时觉得很漂亮,便随手拆开来看,那笔和平常钢笔打墨水的方式有些不一样。
  她好奇地拧来拧去地琢磨着,没想到一使劲儿,“咔嚓”轻轻地响了一声,吸管拧断了。
  他闻声抬起头来,看到自己心爱的钢笔在写意手里断成了两截,里面墨水洒了一桌子不说,滴到他借给她的参考书上。他这人爱书成痴,连褶子都不折一个,何况是泼上一管墨水。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能再忍了,“苏写意,你离我远点。”
  “阿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请你吃冰棍了。”那天室外零下八九度,她却老喜欢在这种天气吃冰棍,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种恶趣。
  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将书本仔仔细细地攒干净,还交给他检查。
  “继续做作业。”他说。
  “可是做完了。”
  “那你就回家去。”
  “我要等你。”她怯怯地说。
  他瞄了她一眼,翻开课本将后面容易点的题勾了一些给她做,还说:“做作业的时候不许讲话,不许搞小动作,不懂的地方抄在旁边,集起来再问我。”
  写意笑嘻嘻地点头。
  就此,这位姓厉的严苛的家庭教师,开始了对写意长达数年的多重教育工作。
  他们坐了几个小时,从图书馆出来,走到路上,他一直觉得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他转过头去,那些女生又掩住偷偷笑的嘴,迅速地转身。
  总觉得有些蹊跷。
  走到十字路口,写意大叫:“阿衍,快点,要红灯了。”说着就拔脚冲过马路。
  他却留在了这边。
  写意跑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他才蓦然看见她的裤子上一大片红。那红色被她的白裤子衬得触目惊心。
  脑子“哄——”一下,他明白了。
  “喂——”他喊着跟着她冲过去,没想到跑到一半已经是红灯,两边的汽车飞速地从他前面奔驰而过,差点发生意外刮到他。
  他只好停停走走地左躲右闪才到了对面。
  写意浑然不觉地笑说,“呀,原来阿衍你要闯红灯。”
  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话到嘴巴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那个时候已经快成年,对女生的这种事情已经不再陌生,也不会好奇。当然知道裤子上是什么。
  “我怎么了?”她侧着头奇怪地看他。
  估计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是她的生理卫生老师。
  他将大衣解下来,递给她说:“穿上。”  
“我一点儿也不冷啊。”她纳闷。
  “叫你穿上!”他加重了语气。
  写意只好接过,狐疑地穿上。大衣很长,套在她身上,几乎过了膝盖,当然也遮住了尴尬的地方。
  “你不冷么?”写意问。他只穿了一件毛衣走在雪地里,显得有些奇怪。
  “快点回家!”他严厉地说。
  “怎么了?”她一边走一边还在问。
  “回去就知道了。”他不太耐烦地说,面色却是微微一红。
  “对了,我还要请你吃冰棍的。”
  “还敢吃什么冰棍,快回家!”他这次是真的恼了。
  那是写意的第一次生理期,自己却大大咧咧地毫无自觉。而且,居然有人念都高中了才开始发育。
  她年小不懂事,也不会体贴人,不知道他将衣服给了她,穿着单薄的毛衣跟她在零下几度的寒风中走了很久。  
  后来他考去了M大。他平时和同学相处很和睦,可惜就是有些大少爷的习性,不喜欢宿舍里的生活,便独自住在校外,想过几年清净日子。
  元旦那天,他一个人借着假期去了趟城附近,看冬日里的大海。
  第二日回来,宿舍里的老乡侯小东在路上遇见他说:“昨天那人来找学校你,找着了吧?”
  他茫然地问:“什么人?”
  “一小女孩儿。”侯小东不怀好意地笑,“厉择良啊,我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啊,平时我们的系花都不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原来搞了半天你是对幼齿有兴趣。”
  他回去没见有什么人,于是进了屋子关门做饭看书。
  到了中午,他准备去超市买东西,穿上大衣打开门的时候却跌进一个人来,却是写意。她好像一直靠坐在门前,几乎睡着了,所以一开门便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仰躺在地上,倒着看到他以后,愣了愣,然后突然就瘪着嘴哭了,“阿衍——”
  她背着妈妈辗转地从城来,从车站问到学校,从学校问到寝室,再从他室友那儿问到了这里的地址。昨天在这里蹲到天黑,幸好二楼的大婶帮她找到旅馆住了一夜,早上起来买了零食又开始在这里蹲点。
  哪知他已经回来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手伸在他的大衣里面去,环住他的腰,哇哇大哭。
  十五、六岁的人独自赶了一千一百公里就为了来看他。一个人千里迢迢走到陌生的城市,除了他以外什么人也不认识,眼看天黑却还没有着落,心里肯定很害怕吧。可是她却一直忍到看见想见的那个人的时候才哭出来。
  “饿了没?”他问。
  “不饿,零食都吃撑了。”
  “你爸他们知道你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支支吾吾地说东扯西。
  “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
  写意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他们……不知道。”
  他闻言,立刻拉起她就要送她回去。
  “不要。”写意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她一抹眼泪,仰起倔强的脸蛋,又说:“他们吵架了,还要我叫任姨叫妈妈。我才不想回去!”
  他停下来,回过身,默然地看了看她。才半年不见她就长高了不少,脱了些稚嫩。
  他知道她是沈家的私生女。其实他一直比较敬佩沈志宏,只是没想到事业如日中天的沈志宏,在感情上却有一笔糊涂账。
  他一边和沈家那边及时联系,一边照顾了她。
  白天他去上课还带了个小小的拖油瓶。一进学校大门,他就下令:“我走前面,你在后面跟着我,但是不准跟我讲话,知道么?”
  她像小鸡吃米一样直点头。
  她明白要是她有丁点儿不听话,第二天铁定就会被送回家去。
  幸好当时他们管理系几乎都是上大课,百来号人,同学都认不全。她一个人被他安排在大教室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埋头做着姓厉的家庭教师布置的作业。
  只有那位城老乡侯小东才知道这个秘密。
  “小写意啊,”侯小东说,“我们不做作业了,下午猴子哥哥翘课带你去坐海盗船。”
  写意一听,两眼放光,“海盗船吗?我以前……”她本来很兴奋话说到一半,便看见他扫过来的目光,却又垂下头去说:“我……还是喜欢做作业,阿衍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能给他添麻烦,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来报答父母。”她非常有觉悟的将这一席话倒背如流。  
  他听见以后,满意地收拾东西,领她回家。
  却不想,写意中午吃饭不小心将衣服湿了个透心凉。她换上他的衣服,长的不像话。他只好带着写意临时买点衣服。他又不太好意思去逛女店就叫上侯小东一起。
  侯小东说:“难得学习委员居然也会主动拉我旷课,你跟我说一声,我翘课带她来不就行了,我不会把她给拐去卖的。”况且这小鬼,精着呢。
  这时,写意换好外套出来给他们看,“怎么样?”她问。 
  他摸了摸面料,“料子不太舒服,估计不暖和,换一件。”
  她听话地又进去换。
  路上有女孩拿着串儿的冰糖葫芦,写意瞧得很眼馋,侯小东倒会察言观色,立刻说:“小写意,要吃什么的。猴子哥哥给你买。”
  写意却不敢立刻答应,只是怯生生地看了厉择良一眼,“吃串草莓的好不好?”
  他说:“你吃了又要叫牙疼。”明显是不同意。
  “哦。”
  这段对话及时终止。
  侯小东站在俩人中间,看看写意,再看了看厉择良。
  “啧啧啧,厉择良,不仅是今天,我老早就想说你了。”侯小东摇头,“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就像一只生养儿女的老母鸡,对下一代保护过度啦。”
  后来过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写意松了口,沈志宏急忙就跑来接她回去。上车的时候,她伸了个小脑袋出来,信誓旦旦地说:“阿衍,我明年一定要考到这里来。” 
  结果,第一年落榜。
  她年纪本来就比其他人小,以前不是笨而是根本没用心学,幸好补习了一年以后,居然真让她考上了。
  等她好不容易熬到城来念书,他已经大四,正在着手准备去德国。她哭丧着脸说:“阿衍,我好累啊。”追他追的好累。
  那个时候,她已经长得很高挑,不再是虎头虎脑的男孩模样。看见侯小东也不会规规矩矩地喊哥哥了,都是“猴子、猴子”地乱叫。
  “这谁啊,不是厉择良的拖油瓶吗?怎么长成大姑娘了。哥哥我可还记得当年被人硬拉着陪你去买内衣哦。”侯小东戏耍她。 
  “呸——这种事还好意思嚷嚷,小孩儿的便宜你也占,要是我告诉你女朋友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写意说。
  她骨子里就不是吃素的,谁也不怕。
  可是她每每遇到什么路见不平的事情,正要发作,他只要微微扫她一眼,她就听话地闭嘴噤声。
  “简直就是耗子见了猫。”侯小东曾经这样形容,“不该啊,你这人平时待人挺亲和,怎么和写意在一起就跟冷面阎王似的。好像……”他想了想,“好像一个必须黑着脸的古板老爹。不知道做老爹的你要是某天嫁女儿,会不会将女婿嫉妒的要死。”
  这样的大学生活是写意梦寐以求的。因为,她又可以做他的跟班儿了。
  那套两居室的房子,早因为两年前她离家出走跑到这里的那一次,就被收拾成两间卧室。可是,如今他却不许她继续行使以前屋主的权利。她住在学校集体宿舍里面,每次没到天黑就被厉择良撵回学校去。
  可是,那不是她的初衷,所以她每次都和他找接口拖延时间。
  “七点半了。”他看了下表,这是下逐客令之前的开场白。
  “我的题还没有做完,做完就回去。”她拖拖拉拉地说。
  “回寝室做。”
  “可是我有不懂的地方要问你。”她继续和他拉锯。
  “我又不是学法律的,你问我做什么?”
  “呃……”
  这个借口确实过时了。
  有那么一次,她确实困得要死却不想回宿舍。
  “该回去了。”他走过来说完,却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写意已经睡着。也不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写意?”
  她纹丝不动。
  他只好妥协。
  于是狡猾的写意意外地找到对付他的绝招。一到下逐客的时间她就闭上眼睛装睡。这是写意第一次战略性的胜利,并且屡试不爽。
  后来他也由着她,将原先她那件屋子收拾出来给她住,但是约法三章,只能周末住在这里,平时必须按时回宿舍。  
  他平时有些低调,很多人只猜到他家比较宽裕,却不知是那么的惊人。大四了,他和同学一起准备毕业设计和论文,少了些独来独往,和分在同组同学一起做功课。那时候,毕业班很多人都在外面有了小窝,却数他的地方最舒适最宽敞。于是同学都聚在他哪儿。
  独立生活了将近四年后,厉择良虽说不善言笑,但是性格开朗了许多,特别擅长讲冷笑话。时常笑得侯小东捂住肚子倒在地上去,全场却只得他这个说笑话的,一本正经地不笑。
  写意经常坐在一大群学长旁边,侧着头观察他和别的男生说话。
  男生们窝在屋子里研究课题讨论论文,每次要买什么东西,都是大家猜拳来解决。
  那天,外面寒风萧萧,几个男生一时兴起要喝热奶茶,轮到侯小东去买。
  侯小东不情愿地走到客厅,看见在窝在沙发上很闲的写意,说道:“小写意,我们渴了。”
  “水管里有自来水。”她正看小说起劲儿,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们都想喝热奶茶。”
  “下楼出小区大门左转,前行两百米不到就有家热饮店。”她说。
  “你好有空间感。”侯小东感叹。
  “那是。”她挑眉说。
  “可是你的阿衍哥哥也很想喝。”
  “呃?”写意立刻抬头。
  “你自己猜拳输了就自己去买,这么冷的天,别又扯上她。”他对侯小东说。
  “老厉——”侯小东走回去,将椅子转过来对着厉择良,语重心长地说,“你的舐犊之情也太严重了吧,这样子很不利于孩子身心的发展。”
  “我去买。”写意却没犹豫,穿上羽绒服就开门出去。
  过了两分钟就听敲门,侯小东一边开门一边感叹,“瞧这父女之情的力量,腿脚赶得上飞人了。”
  打开门,却是一个迟到的男生。
  男生解围巾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大声说:“唉——来迟了。刚才坐公交车差点遇见撞车。我们后一辆别克飞快地擦上来,突然冲到人行道上去,撞到路灯。司机好像喝醉了,连安全套也没系,碰了一脸血。”
  几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点点头安静地继续做事。
  独独是厉择良听了过后翻过一页书,云淡风轻地说:“原来你开车还要系安全套,没想到。”
  “扑哧——”侯小东笑喷了,大伙儿也同时一起哈哈大笑。哪知,笑完后侯小东一转身,却见写意正好站在那里,正听见这几句话。
大家有些尴尬。虽说男生之间这样带颜色地相互调侃是常有的事,却从没在这种小女生面前显露过。侯小东捅了捅厉择良,小声说:“老厉,你惨了。说荤段子被你的拖油瓶听见,光辉形象咔嚓一下破灭。”
8——6
写意面色如常地走了进来,将奶茶热气腾腾的放在桌子上。“阿衍,你要喝的。”然后又出去看书。
  “还有我们的呢?”侯小东眼巴巴地问,“你只买了一杯?”
  “自己买去。”写意得意洋洋地瞧了侯小东一眼。
  之后,她傻傻地问:“为什么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脾气和跟他们一起不一样?”  这样一个探索内心根源的问题别指望他能回答。
  就连寒假,写意也去A城缠了他好些日子。但是在沈志宏的强调下,写意没有住到他家去,而睡在酒店里。
  厉择良无事的时候就爱在屋子里写小楷。她也跟着临摹他的字。他倒没有管她,由着她去,晓得她不出三天多半就会换新兴趣。
  果然才过了两天写意就说:“不写了,学得我想把毛笔给折成两截。”
  他挑挑眉,继续写他的,也不管她。
  她不敢吵闹,只好趴在旁边看。后来趁他出书房去没注意,她随手拿了支笔在裁好的雪白熟宣上,歪歪斜斜地写:“阿衍啊阿衍。”
  翻到第二页又写了几个字,“我们出去逛街好不好。”
  第三页,“不写了好不好?”
  第四页,“我好无聊。”
  见他接了电话进来,她迅速地抽了一叠白纸上来将那几个恶作剧的字给压在最底下。  
  夏天是写意最爱买衣服的季节。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只得几百块,苏妈妈虽然温和却在金钱上很固执,绝对不许她随便用沈志宏的钱。
  如今一到外地就成了脱缰野马。每每不到十来天,全月生活费就挥霍光了。  所幸,她一直傍着个大款,穷得只剩下钱的大款。
  “阿衍,买这个。”
  “阿衍,我要买那个。”
  “阿衍,我们今天去吃大餐好不好?”
  当然,同来混吃混喝的还有侯小东。
  这样的生活让他的开支直线飙升。
  其实他平时一个人的时候挺节俭的,除了必需品从不乱花钱。她的到来几乎将他三年内存下来的奖学金一扫而空。
  可是仅仅是爱花钱还不够,她还爱显摆。
  写意班里有个男生家里小富,在班上很拽,每回来上学都开着一辆日本跑车很拉风的样子。很多女生像采蜂蜜的蜜蜂似的绕着他转悠。
  写意对这位花花少爷是正眼也不瞧一下,倒让他觉得有伤自尊。
  可是一周换一个女友,这样的行为让将自己视作女性保护神的写意很气愤,哪还会对他有好感。
  “苏写意,上来我载你兜风。”那天,写意侯小东恰好走在路上,男生突然刹车停在他们面前,有些轻蔑地看着侯小东,对着写意说了这么一句话。
  “切——”写意瞥了他一眼,“这种破车我才不稀罕。”
  “破车?这车四十多万一台,你旁边这位姓厉的同学不吃不喝挣几年的话,也不知道买不买得起。”这花花大少听说过写意和管理系一个姓厉的男生的事情,他便误会侯小东就是传说中的厉择良,于是故意挑衅道。
  侯小东代人受过,乐呵呵一笑。
  哪知,写意却说:“我们阿衍家才没有你这种奇形怪状的破车,人家坐车都只坐一个天使里面有一个字母B的那种,不知道你不吃不喝挣一辈子买不买得起。”她不认识什么车,就只能这样乱七八糟地形容一下,再将那句话回敬去过。
  随即还高傲地扭过头去说,“猴子,我们走!”
  那男生留在原地,“脑子有毛病吧,什么一个天使里面有个B,自己装的自行车还……”他说到这里顿住,“一个天使里有个B,宾利?”
  侯小东笑得东倒西歪地将这番情景描述给厉择良听。
  “什么破玩意儿,送我都不要的。这种坏人,到处糟蹋姑娘就算了,还敢跟阿衍比。要是比学习和样貌,他就跟我们阿衍提鞋都不配。可他偏偏还要觉得他很有钱,我们阿衍一根手指头就能……”  厉择良听得无趣地横扫了她一眼,禁止她再说下去。
  “丢人。”他说。
  “是啊,他这样真丢人。”
  “我说的是你。”他黑下脸。
  真不知道沈志宏半生英明,怎么生了个这种女儿。
  二十岁的写意和现在的模样已经差不多,个子高挑,脸蛋却有些婴儿肥。纯黑的直发留得长长的,总是扎成简单的马尾,一副利索的样子。她怕热,喜欢穿着极短的牛仔裤,将一双长腿露出来。  不说别人,就连见识过她小时候丑态的侯小东一见她的腿,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只要发现,就会冷冷地对侯小东说,“你往哪儿瞄?”
  “你家闺女儿不错啊,要熟了。”
  暑假到了,他八月就去德国,却还要在学校处理些事情,就先送写意回家去。  “我不想走。”其实是怕这一走他就去德国了。
  “学校放假了,你留在这里还不是闲逛。”他说。
  回B城时,侯小东同来送写意。她坐不惯飞机,只好替她买火车票。
  “我要是不在旁边,他会不会被别人抢走。”趁着厉择良去买东西,她问了侯小东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小写意你放心啦。你死皮赖脸追了他这么多年都没到手,其他女的更不可能功力比你还深厚。”
  “我哪有死皮赖脸的,我们是两情相悦,好不好。”
  “你这话,敷衍敷衍我或者骗骗你自己还行,你敢在你的阿衍哥哥面前说说?”侯小东故意翻白眼。
  “可是……”她辞穷。
  “你见过有你们这样‘两情相悦’的?”
  “也许有啊。”
  “你信不信他一直当你是小屁孩儿。”
  侯小东当场打击她。
  “这样好了,我举个例子,你们有没有……”他本想问得彻底一点,但是怕吓着小姑娘改了口,“有没有接吻?”
  “没有。”
  “你们有没有牵过手?”
  “没有。”
  “他有没有说过喜欢你?”
  “没有。”
  “有没有送过花和礼物给你,或者讲过甜言蜜语?”
  “没有。”
  “那你俩一天到晚在一起都干什么了?”
  写意想了想,得出一个惨淡的结论,“学习。”
  这时厉择良拿着饮料回来,问:“什么学习?”
  侯小东连忙拍了拍写意的肩膀,呵呵一笑,“我在教你家小朋友从小要立大志做大事,还要好好学习。”
  俩人送了写意上车,从月台出来,他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侯小东嘿嘿笑着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他一个人回到住处,突然觉得屋子异常安静,看了会儿德语教程,总觉得有些累,便倒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门突然被钥匙打开。
  他睡眼惺忪地翻过身,却不想一个东西三五步跑进来,扔下行李就趴在他身上,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阿衍——”两个字刚一出口,写意就眼睛就红红地落下泪来。后来越哭越无法收拾,就只听见嘤嘤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撑起身体,睡意去了大半,坐起来,“你怎么折回来了?”
  “阿衍,你不要我了。”她哭得泣不成声地说。
  他哭笑不得,“怎么突然就……”
  “猴子说你不会喜欢我。可是阿衍,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能不要我。阿衍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无论你当我是小屁孩儿,还是当我是拖油瓶,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去德国之前是我的,去了德国还是我的。阿衍这辈子只能为我夹丸子,只能跟我讲题,只能替我去买衣服,只能带我去看牙,只能给我做饭,只能对我说甜言蜜语,只能牵我的手,只能吻我,只能和我两情相悦,只能说喜欢我。永远永远永远都是我的。”
  她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哭腔,把一大段语无伦次的告白用撒娇的方式说完。他听了以后没有回答她,却隐约觉得心里潮乎乎的。
  久久之后,他才说:“你还小。”
  她已经哭累了睡在他的怀里,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轻轻了吻了一下她的额角,“小写意,等我回来吧。”
  结果,还来不及等他回来,她就到了德国。
  她在海德堡见到他,说:“阿衍,这世界上,原来只有你才是我一个人的。”虽然她面带笑容,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却带着泪花。
  他以前奇怪她怎么那么爱哭,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只是他一个人的特权。她只在他前面哭。  
  如今过了多少年,他们又重新躺在这张床上。
  屋外淅淅沥沥地吓着细雨,打在窗户的玻璃上。
  厉择良深夜无眠,看着旁边的睡脸。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可是睡觉时喜欢微微张着嘴的习惯却是一点儿没变。
  “写意。”他叫她,“写意。”
  “恩?”她渐渐醒了。
  “写意,我疼。”他说。
  写意连忙坐起来,焦急地说:“怎么办?腿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不是腿。”他说。
  “那是哪里?”她有些急。
  “这里。”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这里疼。”
  写意皱起眉毛,“你居然捉弄我。”
  “真的。”他微微一笑,“真的很疼。”话音一落就将她拉到胸前。
  他看了看她的额头,喃喃自语地说,“那一次亲的这里,这次我就从这里开始。”随即,就落下绵密缠绵的吻。
9——1  
去机场的路上,路过M大的大门,写意又朝车窗外了张望了下。
  “要回去看看?”他问。
  “不了一个人也不认识了。”她摇摇头。
  “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他说。
  “是么?”她惊讶地调过头来说,后来才想起来,似乎听小林提到过。他以前读书很厉害,后来还拿到全额奖学金去海德堡大学留学。
  在航班上,写意无聊又开始找话题。
  “看来我俩真有缘分啊,一起念过好多学校。会不会以前在某个地方遇见过?”她笑眯眯地念叨。
  “也许。”他调过头去看另外一边窗户。
  “不过你这种人,多半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是不是?”
  “恩。”他没注意听她说什么,一走神就恩了一下。
  “恩什么恩,”写意的五官皱在一起,“你应该说,‘不是啊,我厉某人觉得沈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惊才绝学,所以对沈小姐一见倾心,相逢恨晚’。”
  “要起飞了,坐好。”他止住笑意,说。
  飞机升如高空以后进入平稳期,厉择良找了张报纸来看。
  “我有一个问题。”她解开安全带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恩?”
  “为什么会喜欢我?”
  “什么为什么?”
  “我好平凡的,虽然心底善良,虽然有正义感,虽然心灵很美,虽然长得也不差……”她“自卑”地说,“可是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上我了呢?”
  他放下报纸,想了想说:“我有说过我喜欢你么?”
  “……”呃——确实没有……
  她有些沮丧。
  过了会,写意又轻轻地叫,“阿衍。”
  “什么?”
  “你很爱以前那个人么?也叫你阿衍那个。”
  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分开呢?”她又问了一次。
  本以为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答案,没想到他却放下报纸,透过写意的脸庞看着窗外的云海,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做了蠢事,伤害了她。”
  “那……你们还爱吗?”这是写意最关心的问题。
  “不爱了。”他淡淡地说。
  可是究竟是他不爱了,还是她不爱了,还是两个都不爱了,统统都没有向她说明白。可惜,他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天,杨望杰开车准备和尹笑眉去超市买食材,却不想在货架那头看见写意与厉择良。  “这个好像比较适合卷发。”写意在拿着两瓶洗发水慢慢研究其间的区别。  “那就买那个。”厉择良说。
  “其实我也好想烫个卷发。”她说。
  “以后再说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另一瓶洗发水放在推车里。
  “阿衍,你说我剪成短发会不会看些?要不然挑染成酒红色?”
  他在前面推车,她追着他问。
  “就现在这样吧。”
  “为什么?我想改个发型的。”
  “长得就丑,怎么改都是一回事。”他说。
  她倒一点不生气,沾沾自喜地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说,“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都丑成这样了,还有个人喜欢的要死。”
  “估计此人是后悔的要死。”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