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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同桌的你

_4 红糖(当代)
第 12 章
  “田恬。”小马老师吐出那个名字,将点名簿合上,“请咱们班年龄最大和最小的两名同学点亮蜡烛!”
  其实所谓年龄最大和年龄最小,其实也不过相差一岁而已。
  这也许也算一种缘分?
  在热烈的掌声里,看着那个比自己大一岁的男孩带着一点出乎意料的神情走到自己面前,陈圆圆将脸别开。
  有点尴尬。
  
  “那什么,那就点吧……”陈圆圆拿起桌上的蜡烛,一个“1”,一个“5”,都是红色的,他不确定给对方哪个。
  “给我5吧。”田恬说。
  “5”的烛心挖得比较深,不像“1”那么好点。
  陈圆圆不动声色的将“5”递过去。
  
  教室里静悄悄的,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陈圆圆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打火机,心脏跳得剧烈,在旁边人的注视下,他手心里全是汗,这该死的安静,怎么搞得这么神圣啊!
  
  数字1很快就点燃,火苗很大,很欢快,在蜡烛燃起的一瞬间,四周赫然暗下来,只有音乐慢慢的流淌着,以及蜡油燃烧的味道。
  “5”果然不那么好点,用打火机点了几次都只亮一下,然后又熄灭。
  从田恬主动要走那个数字“5”时,陈圆圆就开始走神,不知怎的就想起去年,他作为历史课代表,抱着最后只剩两只签站在田恬面前时,那时田恬也是这样,很有默契的拿走了较难的那道题。
  虽然,直到现在陈圆圆也没有问过——他当时是不是故意的,留下那支沾了蓝黑墨水渍的更容易的题。
  
  “用这个。”陈圆圆拿起已经燃得旺盛的蜡烛“1”,用手背碰碰田恬拿着打火机的手。
  “啊,好。”田恬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接过陈圆圆手上的蜡烛,手指相擦的瞬间,陈圆圆注意到对方鼻尖也渗出汗珠。
  他也会紧张啊。
  这个认知令陈圆圆心情愉快。
  “1”的尖端与“5”的凹芯对齐,愉悦的火苗噗的一下变成双份。
  静默许久的教室终于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向完成一个重大仪式似的,陈圆圆与田恬齐齐舒了口气。
  把“1”插回到“5”旁边时陈圆圆注意到田恬仍在看自己——别以为一起点个蜡烛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那张小纸条他可记得清楚呢!
  陈圆圆目不斜视,将蜡烛归为原位后就向后退了一大步,和旁边那人划清界限。
  
  其实也不用他自己划,随着小马老师的一声“开始许愿了!”,同学们呼啦一下围上来,把他和田恬挤到包围圈之外。
  大家都煞有介事的喃喃祷祝,嗡嗡声连成一片,也不知那些个神灵听到了多少,就在大家齐声数1、2、3准备吹蜡烛时,陈圆圆的肩头被拍了一下。
  回过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请问,陈圆圆是哪个?”男生问。
  “我……就是。”
  “呃……教务处刘老师找你。你快去吧。”男生是带话的,说完就走掉了。
  
  “1——2——3——!!”
  惴惴的走出教室时身后响起吹熄蜡烛的声音。
  
  他在漆黑的楼道里走着,寻找那传说中的教务处办公室,经过的无数个陌生班级的教室门口,传出来的是不间断的笑声和吵闹声。今天是节日嘛,怎么闹都在情理之中,连他自己的班级也出现了生日蛋糕这种不该在学校里现身的东西呢——现在他们应该在分吃那个蛋糕了吧,可是,会有人发现他不在吗?而且他还没许愿呢……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陈圆圆才知道,那天的事完全是一个误会,那只不过是一个母亲用了不正当的方法“教育”了自己儿子一下。
  听到这些前因后果时,陈圆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听到“老师找”就心里揪紧的孩子了,可是在当时,那个1996年的岁末,这件事却着实伤害到了他。
  
  在教务处门外惴惴不安的敲了门,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说:“进来。”
  这是陈圆圆第一次到级别高于老师办公室的地方,紧张得路都走不顺,坐在长条桌子后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让他“坐”,他却不知道该坐哪,直到对方明确的说:“就坐沙发上。”他才战战兢兢沾着沙发边缘坐下来。
  
  陈圆圆的母亲还是从“联系手册”上的评语中得知了儿子的学习成绩,一方面恨铁不成钢的认为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聪明为啥摊到学习上头就那么锉?另一方面也埋怨自己,因为丈夫的病情而忽略了孩子的学习情况监督。
  正愁得不行时正好打听到同事胖姐的丈夫正好在陈圆圆他们学校工作,还是个小领导,这才起了“歪心思”,打算在不让儿子知道的前提下,委托这位学校领导从“官方”角度给陈圆圆施压,这才有了上面这一幕。
  
  要说这教务处老师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工作一忙起来,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了,这不各个班搞元旦晚会他才闲下来,闲下来一拍后脑勺又想起“吓唬陈圆圆”这个事,于是随便找了个路过的孩子,叫他去初二三班把陈圆圆叫来。
  
  大人们之间以关爱为名义的恶作剧,对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却是场灭顶之灾。
  陈圆圆坐在教务处的真皮沙发上,汗水流了一脑门子,对面的教务处老师却不急着摊牌,只让他自己先想一想。
  陈圆圆干的坏事多了去了,这么猛不丁叫他想,他哪想得起来啊?
  一时间大的、小的、生猛的、花样翻新的、高 潮迭起的、各种恶作剧在脑中一一闪过,再看看对面中年男人严肃的面孔,“处分”两个字金光闪闪砸了下来。
  都惊动教务处老师了,那肯定轻不了!
  
  教务处老师看他吓得脸色青白,心里稍感宽慰:媳妇儿委托的事算是完成一半了!
  “咳,陈圆圆同学呀——”
  打着官腔的开场白令陈圆圆立刻挺胸直背,“是。”
  “你的学习情况怎么样?”
  “啊?那个……一般吧。”
  “一般是怎么个情况啊?”老师喝了口茶,慢慢说道:“听说你学习方面有困难,是不是平时上课注意力不够集中啊?”
  “我……”
  ………………
  大概半个小时,具体都训了什么已经记不真切,就记得一直被反复提起的是“学习,学习,学习……”
  陈圆圆往教室走的时候腿都木了,心情更是沉到谷底,用文艺点的形容词就是:心如死灰。
  一点也不过分,对一个十四岁半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大过节的被单独拎去教务处训导更打击的了。
  
  他那时满脑子都在想:我他妈干什么了至于这么天怒人怨的惊动教务处的来训我吗????
  
  回到教室,正好是后来令田恬想及就怀念不已的“糟蹋”蛋糕时间。
  那个三层的大蛋糕早已面目全非,地上全是粘糊糊的奶油,每个人的脸上头发上都被抹了奶油,陈圆圆进去时正是最混乱的时刻,几个人一伙合着往一个人脸上塞奶油,也有单打独斗的,相互追着跑着抹,空气中都是甜腻的巧克力味和欢腾的笑声,显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曾离开过。
  他绕过那些闹着的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
  笑声,跑动声,尖叫声都离他很远,他仿佛不再属于这里,反正……因为成绩不好而被叫出去单训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反正这一年他也算明白了,这里就是以分数区分好歹,分数高,你的名字叫好学生,分数低?那您就是坏学生。
  其实早就明白了,从田恬扔给他小纸条的一刻起。
  学习不好,连朋友都不该交。
  学习不好,连蛋糕都吃不上,这种欢乐,更不该属于他。
  
  从低垂的睫毛缝隙瞥到那些凌乱跑动的人的脚,心里更加烦躁,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那就提前退场吧。
  陈圆圆从后门走出去,一直走到西头的男厕所,那里因为暖气故障一向没什么人使用。
  
  在这里,这1996年的最后一天,属于陈圆圆一个人的狗血剧,终于在结尾处转成了温情码。
第 13 章
  “这么说,那天你唯一尝到的奶油……是我给你的?那我还挺幸运的。”田恬已经摘下眼镜,在被角上轻轻擦呀擦,明亮的眼睛里真的迸出喜悦的光彩。
  “你……算了。”
  这么伤感的回忆,他竟然只想到这个,真不知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么个构造。
  “我就说你那天看起来很奇怪嘛,没想到还有这么档子事。”田恬又说。
  “你……注意到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跑到那个冷冰冰的厕所?”
  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得知那个时候的自己并不是完全被人遗忘的,还是有一点欣喜,田恬接下来又说:“可是你却揍了我。”
  “啊?有吗?”
  “别告诉我你真忘了!”从见面到现在,田恬终于露出一点正常人该有的激动样子,“那,那可是我的初吻啊!”
  “什么?初——吻——?”陈圆圆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那个别扭的词完整吐出。
  “哦……看来你真是忘了。”田恬抓抓自己的头发,下一秒想从床上跳下来的,但看了一眼埋在被子里的胳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小动作令陈圆圆心里猛一阵难受,现在才想起来对方是个病人,这里是病房,而且是重症的,那么藏在被里的胳膊上能有什么?说不定是扎得青紫的针眼,或者还有一些别的古怪的伤口。
  “你……再喝杯水吧?”陈圆圆靠近他,去拿床头小柜上的纸杯。
  “谢谢,不要。”因为陈圆圆糟糕的记性正在闹脾气的某人慢慢说道:“喝那么多水,难道你要伺候我用尿壶吗?”
  “呃……”
  “原来你根本不认为那是一个吻,并且还忘了,这么说来,我还真有够失败。”平复下来的田恬缓缓开口:“是我的错。”
  “不不,是我的错。”陈圆圆抢着承认错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点,呃……好像后来我们打架了,在操场上,等等,怎么就转移到操场上了呢?”
  田恬用力看了他一眼:“难怪故事都爱写成悲剧结尾。”
  “啊?什么?”
  “因为悲剧更容易令人印象深刻,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像是这样,陈圆圆不否认,那段初中生活,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伤害,深的,轻的,来自学校的,来自父母的,来自……田恬的。
  
  田恬抽出被擦得锃光瓦亮的眼镜,谨慎的戴好,用回答逻辑题那样严肃的口吻说道:“首先,我在你之后到达位于楼道西边的男厕所,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推门进去时你的眼睛红肿,像哭过一样,脸上还挂着水珠,我就那么问了:‘陈圆圆你哭了?’”停顿一下,“你怎么答的来着?”
  “我……”被这么一提好像是有点印象,那天他觉得自己又孤单又委屈,教室里越欢闹,他心里越难受,他来到没有人的小厕所,对着镜子狠狠瞪着自己,觉得这个人实在太招人讨厌了,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虐待自己的脸,北方冬天的自来水像毒药那么刺骨,他的脸沙疼沙疼的,但疼痛心里就好受一点,那时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在难过时自虐。
  
  门轻轻打开,发出难听的缓慢的声音。
  谁?!
  陈圆圆猛然抬起脸,看到一个被蛋糕糊得面目全非的人。
  
  “陈圆圆,你……哭了?”
  这个人是田恬。
  “放屁!老子在洗脸!”
  对方明显不相信,但仍然好脾气的“哦”了一声,然后走到陈圆圆面前:“我也洗脸。”说着指指自己的脸。
  陈圆圆不甘愿的让出洗手池的位置。
  
  田恬把同样糊了满满巧克力奶油的眼镜放在一边,先用手指抹掉脸上的那些,他一低头,就有稀拉的奶油往下淌。
  陈圆圆冷冷在一旁看着,他心里明白得很,这种时候只有两种人会成为大家的攻击对象,一种是人缘特别好的,别人越喜欢他才越给他抹奶油;一种是平常不好调戏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要好好折腾一番的,例如小马班主任。
  至于人缘不好的,别人也就做做样子抹两下。
  而田恬……估计是前一种吧。
  
  “谁这么喜欢你啊,连眼睛都不放过。”陈圆圆凉凉的开口。
  田恬正拧开水龙头,用手碰了一下水流,嘶的叹道:“好凉!”
  “我怎么觉得还好呢,受不了就甭洗了,别再大过节的冻坏了。”
  也不知听没听出他话里的刺,田恬一面用手适应着水的温度,一面好脾气的应道:“哪能呢,我们南方冬天的水可比这个凉多了,小时候住乡下祖父家,还是用井水的……”
  “那你回老家用井水洗去吧!别在这占着茅坑不拉屎!”陈圆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就急了,田恬停下动作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对望中,陈圆圆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道:“甭和我提你小时候,我犯不着知道。”
  绝交就绝交了,现在又来叙什么旧?要不是你闯进来,我还能一个人安静呆会儿!
  “茅坑,在那边,你想用,请自便。”田恬说完,也深吸一口气,把脸扎进手中刺骨的冷水里。
  陈圆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他那句:“占着茅坑不拉屎。”
  厕所本来就方便用的,想在里面一个人呆会儿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回味过来这层意思后,陈圆圆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伶牙俐齿都哪去了?
  
  “耳朵,耳朵上还有呢。这都谁啊,这么喜欢你,耳朵眼都敢捅。”
  “下巴,下巴底下那。快点啊,都快流脖子里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陈圆圆有点幸灾乐祸的指点江山,而且还说得格外夸张,明明只有一点点奶油的地方,让他一说就非得多掬两把冷水才行,看着对方脸皮都被冻红了,才觉得稍稍出了口气。
  其实田恬只要抬头看看镜子就不用受他荼毒,但不知是忘了还是怎样,他始终兢兢业业的搓洗着被陈圆圆指点过的部位。
  但陈圆圆也实在太过分了,无论怎么洗都只说“还有呢还有呢”,田恬终于一把关上水龙头,抬头瞪着他。
  “呃?还有呢,嘴边这里,喏。”陈圆圆指指自己的嘴角。
  “哪?”田恬走近一些,仰起脸。
  “恩,这……”陈圆圆仍在自己脸上示意着。
  这回他可没说谎,正面对着他的田恬嘴角右边的确还残留着一小块奶油痕迹。
  “哪?”田恬又向前迈一步。
  “这啊!!就是这!!”
  两人已经近到伸出手就能碰到的距离,陈圆圆也不在自己脸上示范了,随手点上对方的嘴角,“就是这!你怎么这么笨啊!……啊!?”
  手被拍开,田恬的脸凑过来,随即嘴唇一暖,竟被对方的嘴角轻轻刮过。
  “好了,这下干净了。”田恬说。
  陈圆圆傻愣了半天,就维持睁大眼睛的动作,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用嘴碰我?是用嘴吧?
  田恬嘴角边的浅棕色奶油果然已经不见了。
  陈圆圆下意识舔舔嘴角,竟然尝到微苦的甜味。
  
  “蛋糕好吃吗?”说完田恬坏笑了一下,然后迅速拉开厕所门向外跑去。
  “我……操!!”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傻事的陈圆圆愤怒的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前半部分的确在现实和回忆里穿梭,可能有人会觉得慢热,怎么老布发展他们两人的感情?但我想说,既然是“寻找同桌的你”,校园情节必然是一个重头,虽然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但那毕竟是促成田恬想要寻找陈圆圆的一个重要契机。当然,不会没有进展的,只是现实这条线会跟着回忆一起升温。
喜欢这文的同学请不要大意的跟着我往下走。
想看惊心动魄情节的同学也不用浪费时间了,这个,没有。
第 14 章
  这和一般的恶作剧不同!
  但是具体哪里不同,陈圆圆也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吃亏了,得讨回来,就像被弹了个脑嘣儿就要用更大力气弹回去似的。
  但其实,这不一样。
  “我……操!!”陈圆圆怒喝一声,撒丫子追出去。
  田恬一面笑一面狂奔,这个时间正是各班的元旦联欢会的高 潮时段,他的笑声淹没在楼道里并不突出,但陈圆圆却能准确的捕捉着那笑一直从二楼追到一楼,从小花园追到大操场,两人都是跑步的好手,没有人的操场,没有风的冬夜跑起来特别痛快,寒气从嘴里吸进去再从身体各处喷出来,即使逆着气流也不觉得有多冷,因为对于经过冰水洗礼的脸来说,这点凉风就不算什么了。
  
  一前一后的,不知围着400米的操场跑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倒下的,总之陈圆圆终于扑到了田恬,两人在没有草的光秃空地上厮打起来。
  并不是真的厮打,陈圆圆想讨回点什么,却不知如何下手,当他骑上田恬的腰时有些呆住——憋闷在胸口的气早在刚才的你追我赶中耗尽了,现在逮住他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田恬的镜片反射着柔和的月光,以致陈圆圆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顺着看下去,冒着一点汗珠的鼻尖,一滴正在沿人中向下流淌的汗水,以及仍然半张着、不停喘气的嘴。
  看到嘴,陈圆圆想到起因了。
  这个家伙,这家伙……
  “喂喂,你干吗?”感觉到陈圆圆按着自己胸口的手一点点发力,田恬开始反抗。
  “你说我干吗?”陈圆圆按着他不让他动,“揍你!”
  “为什么揍我?”
  “你说呢?!”陈圆圆的脸有点热,他当然不会说出原因,那是个暗亏,所以说,田恬最缺德了。
  “我不知道——”田恬很配合的露出坏笑,并趁陈圆圆不备将其掀开,“靠!”没想到会遭遇反抗的陈圆圆愤怒了,田恬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个沉静的男孩,“打架”这个词像是永远和他沾不上边——但其实他又了解田恬多少呢,连他能拿到跳高跳远的冠军都没想到。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扭打起来,说是扭打却也夸张了,如果有旁观者在的话,一定会说:“好像小猫小狗打闹啊——”
  小猫小狗打得雷声大雨点小,静悄悄的操场中只听见例如:“你去死!”“靠!”“反了你了!”这种虚张声势的叫骂——其实都是陈圆圆一个人发出来的,田恬只沉默着应对它袭上来的手、手肘或膝盖。
  直到把所有的力气都耗光,两人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时,只能相互钳制着对方的手,脚,腿,静对着,大口喘气。
  “呼,呼,你至于吗……”良久后,田恬说。
  “怎么,呼,呼,不……至于……?”
  “我不就……蹭了……你,一下吗……?”
  “?”
  田恬接着说:“你……蹭回来……不就结了,吗?非……闹到,这么……累……”
  蹭,蹭回来?
  陈圆圆睁大眼,田恬看着他,抓着他手腕的力度丝毫不放松,嘴角却翘起来,“不过已经晚了,你打都打过了,没机会了……”
  “喂!什么叫打过了?难道你没还手?”
  “哼……”田恬又笑了,放开陈圆圆的手臂,调整了一下坐姿,就着月光将眼镜摘下来,在衣角上揉擦:“难道说……你还是想再来一下?”
  “放,放屁!来你个头!”陈圆圆的脸涨红了,也赶紧松开按住对方腿大腿的手,向后错了错,他这才察觉,在扭打的过程中,他们的腿是交叠着纠缠着的。
  “哈哈……”田恬戴上眼镜,“你脸红了,不是吧?这样就脸红?你没亲过女生吧?”
  “你……你亲过?”
  “我不告诉你!”
  “切!我还不想知道呢!”陈圆圆负气的扭开脸。
  他的人缘那么好,那些女生总是双眼晶亮的偷看他,他写板报的时候总会有一大堆女生围上来,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就算真的和哪个女生搞什么“早恋”,也在情理之中。
  即使在所谓绝交的这段时间里,陈圆圆也没有停止过注意这个人。
  交谈又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停住了。
  不远处的教学楼窗户里映出彩色的光,人影攒动,即使什么也听不到,也依稀感到有笑声从那边传来。
  不久之前,教室里发生的事好像突然离自己很远,很远,就连被叫到教务处这种事,好像都变得不足为奇了,这可真奇妙,刚刚还以为会记得一辈子的伤心、难过,现在都淡得好像此刻的天空,遥远又浩渺。
  “没想到你是班里最小的。”田恬忽然说。
  “啊?……哦。”
  “刚才你跑哪去了?”
  “什么?”
  “就是分蛋糕的时候。”
  “……”陈圆圆不想说,田恬等了一会便没再追问。
  像是特意要打破沉默似的,下雪了。
  是成片的雪花,轻悠悠飘在两人之间。
  田恬鲜少见到这么大粒的雪花,一时看得呆住,陈圆圆也没想到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这么巧,两人就对坐着望着同样的事物发起呆来。
  直到某些班级的联欢会结束,先出来的同学见到覆了一层银白的操场大喊道:“下雪了!!”然后更多的人从楼里涌出,嘻嘻哈哈的跑到操场上打闹,陈圆圆与田恬的夜晚才算结束。
  
  ……………………
  “后来操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我们就撤了,当时你还坐在原地发怔,是我把你拉起来的,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们是两个不知冷热的傻瓜……后来我们道别,你往和原来相反的方向走了,对了,你搬家了,却没有告诉我,你没主动说,我也没问。”说到这里,田恬还颇有些埋怨的口气。
  “呵呵,看来……我的记性还真不好,哈哈。”现在想来可以用旖旎来形容的情节,由对方一板一眼的口气述说感觉有些违和,陈圆圆用笑声打岔。
  他是刻意忘记的——注定结不出果实的树木,为什么还要浇水灌溉?活该让它自生自灭。
  才十四岁无比单纯的陈圆圆根本不懂得那个所谓的“蹭”就是被夺去的初吻,只是每次想及那个瞬间都会怦然心动,但那时的他还没能深想这种心动的结论是什么,对一个男孩心动,甜蜜又古怪。
  “之后没多久就放寒假了,再开学,你却还是不理我,虽然我给你道过谦了。”田恬继续提醒他。
  “道歉?”
  “别告诉我你又忘了。”隔着镜片的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已不能用锐利来形容了。
  “不,不是,我没忘,你是说西操场码砖那次吗?”陈圆圆忐忑的抓着头发。
  田恬很正经点点头。
  “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唐倩的事……”陈圆圆恍然大悟。
  “哼,她?我犯得着吗。”
第 15 章
  唐倩是学习委员,长得也好,是很多男孩子心仪的对象,陈圆圆有幸与此女同桌,但不幸的是,这女的实在太……用个不雅的形容词就是:太装B了!
  好像为了表明自己不屑与后进学生为伍似的,唐倩看陈圆圆的时候基本都用鼻子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与他说话,陈圆圆忍她很久了,直到某一天这女的实在过分了。
  那天中午陈圆圆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睡觉,忘了因为什么事,好像是老师找他,要唐倩传话吧,但陈圆圆睡得太瓷实,唐倩瓮声瓮气的叫了半天都没把他叫醒,没叫醒你就推一下或者大点声呗?可唐倩不,人家竟然用笔尖戳他,还是自动铅笔,那笔尖锋利得……跟针似的,陈圆圆正做梦呢,本来是美梦,结果活生生变成了噩梦,上一秒还坐在餐桌旁面对一大桌子菜,下一秒就坐在医院里,护士拿着个大针头要抽血。
  一下,两下……也不知唐倩一共戳了多少下,反正最后一下把陈圆圆疼醒了,醒来一看自己上臂细细密密的红色伤痕,再看唐倩手里的自动铅笔,立马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师找。”唐倩甩下这话,又用鼻子眼瞧他。
  陈圆圆终于火了,哐啷一下把桌子掀了。
  “你丫有病吧?!!”
  女孩子吓了一跳,可能从没有人这样对她吼过,眼眶瞬时红了。
  
  陈圆圆的脾气犯起来可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劈头盖脸就吼:“你这个女人到底是吃他妈什么长大的?你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尊重人吗?你丫从清朝穿来的吧?还他妈用笔尖戳,你怎么不用针尖啊?!操!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别他妈招我!!”说完把椅子一脚踢翻,大步走出教室。
  他出去之后女孩愣了几秒,之后就委屈的哭起来,原本就喜欢她的男生们自然极尽安慰之能事,包括陈圆圆的几个哥们,还事事儿的找陈圆圆让他给唐倩赔礼道歉。
  
  “让丫哭去,关我屁事!”
  “陈园儿,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女孩子……”陈硕很无力的说。
  “女孩子?女孩子怎么了?”
  “咱就有点风度道个歉呗,要是捅小马那去,肯定还是你倒霉!”
  “爱捅不捅,管丫呢!要不是女的,早揍她了!”陈圆圆推开面前的两人,“谁喜欢谁哄去,甭跟我这蛋B!”
  “我也觉得你应该道歉。”第三个人走过来。
  陈圆圆看着他,有些愣住:“你……也是来帮那女的说话的?”
  “不是帮谁,我只是觉得男孩子该有男孩子的风度,”田恬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而且你们俩还要同桌呢,闹这么僵不好,就当给她一个台阶吧。”
  其实他说的也对,但在陈圆圆听来就那么刺耳,因为这其中牵扯到一个女生,一个陈圆圆很不待见的老拿鼻子眼看自己的女生。
  恍然想起来,他们谈过的初吻问题,那时田恬一脸神秘的说“不告诉你”,难道,难道……陈圆圆闭紧嘴巴不吭声,心却长了毛似的不舒服。
  
  “回去吧,下午第一堂课快开始了。”田恬伸手来拉他,被他用力甩掉:“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到教室时正赶上唐倩在和小马老师说话,眼睛红得像兔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陈圆圆怎么了呢。
  “正好,陈圆圆,你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小马老师对他说。
  “哦。”陈圆圆无所谓的应了,然后径自走回自己的位子。
  留在教室外的几个人倒有点别扭,搞得好像是自己把人押回来的似的,尤其是田恬,始终盯着陈圆圆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天下午的第二堂课被临时改成了大扫除,初二三班男生负责在西操场捡砖头,砖头是教学楼翻新用剩下的,都是半碎的,只要搬到西门就OK,一点都不吃力,男生们说说笑笑就干开了,反正只要不上课,干什么都好。
  被小马老师训斥的事陈圆圆早忘在了脑后,很快也缺心眼的和人用小石头互相丢起来,田恬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一直阴郁的走在最后。
  
  元旦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交集,因为陈圆圆已经单方面把那个夜晚定性为“节日气氛下的产物”,没错,就是节日气氛,那天每个人都很High,出格一下很正常,像这种突然和已经决定绝交的后进同学主动示好的行为,一年也就一次吧,如果把那天当做“重新做朋友”的暗示,那才是傻瓜。
  可是节日后的第一次交谈却是因为这么个事,真是自古红颜误英雄啊!
  陈圆圆讽刺的想着,不知不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大家开始偷懒了,几个调皮的男生早就躲进男厕所不再出来,除了真正老实的孩子就只有陈圆圆这样心不在焉的人还在机械性的把碎砖从西操场往西门运送。
  
  一滴汗从鼻翼滑下,流进嘴角,陈圆圆用手背蹭掉,却不意想到那天的事,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停了一秒。
  “对不起啊。”田恬的声音忽然想起。
  “我操!你什么时候出现的?!”陈圆圆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砖块乒乒乓乓砸了一地,田恬俯身帮他捡起,边捡边说:“一直都在啊,我想给你道歉……”
  不知为什么,陈圆圆觉得这厮一直盯着自己的下巴,感觉怪怪的,好像藉由擦嘴引发出联想的人不止他一个似的,陈圆圆咽了口吐沫,又忍不住用手背揩了下嘴角。
  “道歉?道什么歉?”一面掩饰性的说话,一面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说到道歉,那就只有中午那事了,原来还是为唐倩说话来了,陈圆圆嫌恶的瞥他一眼,“不用道歉了,没事!”
  田恬抱着碎掉的砖块站起来,眼睛亮了一下:“你原谅我了?真的?!”
  至于这么惊喜吗?
  陈圆圆内心一阵不快,难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混蛋也不至于跟个女生过不去吧?难道我还会小心眼的记上一辈子然后伺机报复?
  ——其实真说不准。
  “那,我……”田恬迟疑着上前一步,像是还要说些更加感激的话。
  陈圆圆不耐的挥挥手:“别再说饿了,说多了没意思。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说着快步朝西门走去,他一点也不想再听了。
  “你说什么?!你难道没有生我的气过?!陈圆圆!你给我回来!!”
  田恬越这样喊,陈圆圆跑得越快,最后连偷懒都不必了,直接从学校西门翘课。
作者有话要说:声明:此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未经我的允许请不要擅自转载,已经转载的朋友请删除。
第 16 章
  “哈哈,原来你是为那事道歉啊……哈哈。”陈圆圆干笑着。
  “有那么好笑吗?当时你说没放在心上,我可着实很受伤呢。”
  “你?!你有受伤过吗?”陈圆圆像听到笑话一样夸张的瞪大眼,田恬点了下头,指着自己胸口:“都是内伤。”
  “好吧,那我现在宣布,我——陈圆圆正式接受你的道歉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田恬注视着他,良久后说道,“那时我很迷茫,还有罪恶感,你不懂。”
  陈圆圆沉默了。
  “我家里管得很严,尤其在学习上。”
  “看出来了~”
  “初一那年我特别开心,能和你成为朋友。”
  “我很荣幸~”
  “你说的都是我不知道的,你知道的全是我没玩过的。”
  “我记得~”带你钻未完工的地铁道时把你丫乐得够呛。
  “可是那年我成绩下来了。”
  “是,我也记得,从年级第一变成了第二嘛~”
  田恬无视他的嘲讽,继续说道:“我母亲找老师谈话,想了解我平时在学校都和谁接触,然后……”
  “然后就发现你是被我这个‘坏学生’带坏了是不是?”陈圆圆替他说完,“瞧瞧,这就是咱俩的不同,我们这样的学生就怕老师找家长,我爸也最怕老师找他,可是你的家长还主动找老师,这就是差别啊。
  每回我爸开完家长会就拿你说事,让我多和你接触,多学学你,可是你瞧,你的父母连对友谊的定义都和我的不同,我只能和比我还差的人混在一起,才能不被瞧低呀。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呢,都过去这么久了。
  再说,这个社会不也就是这样……人人都想往上走,对比自己好的心向往之,这很正常不是吗?也许当年我生气过,但现在都明白了,我们叙旧,就提点愉快的不好吗?为什么你总要……”说到这,陈圆圆的脸已经全红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又输了。
  田恬还是那么镇定,即使被陈圆圆明着暗着讽刺,他也依然保持着微微要笑的表情,甚至眼中的光彩还随着陈圆圆的不镇定而一点点亮起来。
  “你还在生气。”
  “没有。”
  
  “你有一点说错了。”田恬又说。
  陈圆圆没有看他。
  “不是‘友谊’,是‘爱情’,现在也不是‘叙旧’。”他着重强调着那几个词。
  陈圆圆睁大眼睛转过头来。
  田恬继续说道:“那个寻人贴写得很清楚,我称之初恋。你是我的初恋。”
  
  …………………………
  从医院出来时阳光已经很耀眼,不知不觉竟在病房呆了一个上午,如果不是护士进来提醒说病人该吃午饭了,他还没有自觉。
  告别时陈圆圆心里有点不安尤其当门慢慢关闭,隔着护士的身影看到田恬半坐在床上,虽然仍柔柔笑着,但眼里都是依恋和眷念。
  那是对往昔的怀念,而并非单独对他——陈圆圆反复这样提醒自己。
  
  经过这番畅谈,陈圆圆愈加发现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在田恬面前他总是占下风,连谈话的节奏都被对方拉着走,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原本还带着点小得意,以为经过时间和国外生活的洗练,自己已经足够成熟淡定,再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但在走进病房的一刹那他就输了。
  
  田恬变得比他还淡定,并且英俊。
  不用闭眼就能清晰描绘出清晨初见那一幕,对方的侧面衬在白色的墙壁窗框和棉布窗帘前,像某位巨匠的雕塑作品一般,沉静原来也是一种美。
  
  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连摔两次,但陈圆圆是个例外,在田恬面前他就变得比猪还笨,明明尖利得一开口就能把人活活气死的口舌,在田恬面前就屁也放不出。
  更悲哀的是,经过今天的会晤,陈圆圆更深切的了解到,这种情形不会改变,只会随着时间的递增而加强,像天降的克星。
  从将对方视为最好的朋友到被递纸条起,他在田恬面前绝对连摔了两次都不止。
  这一次,他决不能再栽进去。
  拖着行李走在小路上,陈圆圆这样告诉自己。
  
  这么走了大约半小时吧,陈圆圆才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电话一直没响过,往兜里摸时才想起,从下飞机到现在,SIM卡都还没换。
  还说不再摔跟头了呢,见个初中同学就什么都忘了!
  回国却不和家里联系,真是罪过大了。
  赶忙换回国内号码,短信就嗡的一声跳进来,紧接着连响了好几下,陈圆圆一愣:这个号只有年假回国时才会用,知道这个号的只有父母才对,可是他老娘是绝不会发短信的。
  
  【Cheney,到家了吗?可以给我挂电话吗?——Jack】
  【Cheney?我很想你!——Jack】
  【为什么不与我联系?哦,我开始有些担心了。——Jack】
  【我给你的父母挂电话了,他们竟然不知道你回国的事!你到底在搞什么?——Jack】
  【Cheney……你的父母问我是谁,你猜我怎么回答的?——Jack】
  
  还没看完,手机就尖锐的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家。
  Fuck!
  这个多事的Jack!
  陈圆圆按下接听键。
  “圆圆?是圆圆吗?你回国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现在在哪?怎么不回家?到底出什么事了?还有,那个男的是谁啊?他怎么知道咱家电话……”母亲的问题机关枪一样扫过来。
  呼……还是没变,瞧这中气十足的气势,老妈健康的很啊。
  “妈,我刚下飞机……不是故意瞒你们,不是,恩……是公司的安排,所以没来得及跟您汇报……什么?他是这么说的?您甭听他的,他啊,他就是和我分租一套公寓,对,不是我同事……啊??‘博爱烦的’是什么意思?……是……Boyfriend?呃……就是男性朋友的意思……恩,忙完了,我这就回去。……吃什么都行,只要是您做的。好,呆会儿见。”
  挂上电话,陈圆圆忍不住又Fuck了Jack几遍。
  把短信删除之后卸下电池,打车回家。
  在车上仍然暗暗心惊,他可没打算和家人坦白,反正这几年身在国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压力,家里就算着急,但也不能在国际长途里催婚吧?
  倒是Jack很出乎他的意料,竟然穷追不舍到这个地步,还给他家打电话……
  很想现在就教训他一顿,但想到再回去的时候两人也不会有交集,便笑一笑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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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更。
第 17 章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出租车师傅说其实可以给您送到家门口的,陈圆圆苦笑着摇摇头,“那得出示证件,否则警卫不让进啊。”
  师傅一愣:“您不是回家吗?”
  “是回家,不过常年不住在这。”说着递去刚取的的五十元人民币。
  “哦,呵呵,是这样啊。”中年男子一边找零一边应道。
  
  看着矗立在碧绿草坪尽头的白色楼群,陈圆圆很感慨。
  父亲当年一住院就是大半年,出院的时候家里经济情况几乎就要入不敷出,虽然为了迎接父亲而特地重新粉刷了墙壁和天花板,但那股家徒四壁的凄冷味道却是挡也挡不住。
  经济状况好转大概是那之后三年左右的事,但那时陈圆圆已经身在国外,并长期无法回国,所以这套前两年才买下的新房他也没住过几次。
  小区警卫不认识他也是当然的。
  
  母亲和去年相比没怎么变,从他进屋起就一直忙进忙出的张罗着,前一秒还在问工作的事情下一秒就催他去补觉,陈圆圆都不知该先答哪一句好,不过看她精力十足的样子却安心不少。
  “这次回来还走吗?”终于在沙发上坐好,母亲抛出这个每年都会问的问题。
  “呃……”陈圆圆有些愧疚,过完年他就二十八了,正是该在父母身边尽孝的时候,可是……
  “要回去把事务处理一下,还不知道公司的安排。”
  这句话出口,母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随即又宽慰似的说:“恩,也对,事业第一嘛……”
  陈圆圆低下头,到底为什么留在国外不想回来,原因只有一个。
  “那你个人生活方面呢?你都二十八啦,你不着急?”
  “上次电话里不是给您说过吗……有交女朋友。”
  “那这次怎么不带回来?”
  “上次不也说了吗……她是印度人,语言也不通,所以就……”陈圆圆开始胡编。
  “你上次不是说是韩国人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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