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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春秋(1-6)

_37 贾志刚(当代)
  梁由靡驾着车就要追,里克连忙给叫住了:“哎哎,梁司机,刹车刹车。”
  主帅下令,司机只好刹车。不过,梁司机觉得不理解。
  “敌人已经溃败了,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梁由靡觉得有些奇怪,从前遇上这样的情况,里克都恨不能追到人家家里去。
  “唉,算了算了,谁没有老婆孩子啊?人道主义嘛,何必呢何必呢。”里克说。好像挺慈悲。
  梁司机还是不理解,连虢射也不理解,唠唠叨叨说些“这不是示弱吗?”之类的屁话。里克瞪了他们一眼,于是这两个人不说话了。
  “这两个蠢货,这是政治斗争,你们懂个屁。”里克心中暗骂。
  就这样,里克率军击败北翟军队,然后收兵回国。
  果然,献公什么话也没说。
  【投靠组织】
  转眼又是一年,到了献公二十六年(前651年)。这一年,恰好是齐桓公举行联合国大会的那一年,也就是葵丘盟会。
  晋献公对于联合国这类组织历来没有兴趣,认为那都是骗吃骗喝的事情而已。可是,这一次他的态度改变了。
  “我要加入组织。”献公说。
  如果加入组织没有好处,谁会加入组织呢?没有人。
  所以,任何申请加入组织的人,都是怀有目的的,见得人或者见不得人的。
  献公为什么要加入组织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好处是什么?
  奚齐岁数太小,而荀息实力有限。如果加入了组织,把奚齐托付给以齐桓公为核心的联合国组织,那不是就找到了强有力的靠山?当今天下,还有比齐桓公及其联合国更可靠的组织吗?
  所以,献公收拾了一些礼品,到八月(农历)出发了,特地让荀息同行,以便与管仲等人建立私人联系。
  也不知道是开会的日期提前了,还是献公在路上耽误了。总之,献公走到半路,人家那边会议已经结束了。可巧,献公遇上了准备回洛邑的宰孔。
  “老弟,你怎么才走到这里?晚三秋了,代表大会都结束了。”宰孔认识献公,作为周王室的太宰,叫献公老弟倒也合适。
  “啊。”献公傻眼了,满怀希望而来,谁知道连组织是什么样都见不到,那是遗憾得抓耳挠腮。“哎,这怎么回事?我老糊涂了?老哥,下一次联合国大会什么时候召开?”
  宰孔一看,晋献公好像很失望,于是安慰他:“没赶上就算了,齐桓公现在喜欢四处惹事,北面讨伐山戎,南面讨伐楚国,西面来开这么个会,东面不知道要干什么。老弟你别跟着他凑这些热闹了,专心管自己国内的事情吧。”
  献公并不认同宰孔的话,可是,认不认同又能怎样呢?献公很失望,阴差阳错,错过了组织的怀抱。
  献公本来就是抱病上路,一路上辛苦颠簸不说,此时又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回到绛,献公就病倒了。
  到了九月,献公知道,自己是看不到十月的第一缕阳光了。
  第五十九章 小小鸟之死
  那一天,阳光明媚。
  阳光明媚的日子,该死的还是要死。
  献公在一次回光返照之后,知道自己熬不到乌云遮住阳光的时候了。遗嘱早已经立好,但是,献公还有两个问题等待答案。
  “请荀息和夫人来。”献公发出最后的命令,他各有一个问题要问他们。一个严肃的,一个不严肃的。
  什么问题?
  【献公最后的问题】
  荀息首先被请了进来,他是奚齐的师傅,献公把奚齐委托给了他,也就是后来的所谓托孤。为此,献公已经把荀息任命为上大夫。
  “我把奚齐托付给你了,你会怎么去做?”献公问,气息微弱。
  “我会竭尽全力,忠贞不贰。不成功,则成仁。”
  “那,什么是忠贞?”献公又问。
  “为了国家利益,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是忠;保护新国君,永远不变心,这就是贞。”
  “好,你退下。”献公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反正满不满意都一样。
  荀息退下,骊姬进来。
  “夫人,我有一个隐藏很久的问题,不好意思问别人,但是如果我没有得到答案,我会死不瞑目。”献公说。
  “那你说吧,看我是不是知道答案。”
  “说是树上七个猴,地上一个猴,怎么正确答案是总共两个猴呢?”原来,献公记着荀息当年的脑筋急转弯呢。
  “嗨,那不是树上七个猴,是树上骑着个猴,实际上树上只有一个猴。那可不总共就是两个猴?是荀息给你讲的吗?是优施讲给他听的。”
  “该死的荀息,你忽悠我。”献公喃喃自语。说完,闭上了眼睛。
  献公正式鞠躬尽瘁了。
  晋献公,公正地说,是一代雄主。晋国能够迅速壮大,成为中国北方最强大的国家,晋献公居功至伟。晋献公在位二十六年,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战十二胜。其中除虞、虢、焦、耿、霍、杨、韩、魏八国是姬姓诸侯,还有不少戎狄部落。
  心黑手狠是晋献公的特点,他能一口气灭掉两个公爵国家,即便楚国这样的南蛮国家也没有胆量做。他消灭公族,更是其他诸侯国家闻所未闻。他害死了自己的太子,还把儿子们统统驱逐出境。
  作为父亲,晋献公够狠。但是,再狠的父亲也不愿意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因此,献公一直在设法避免害死自己的儿子们。在这一点上,良知尚存。
  【左派、右派、中间派】
  看上去,左派势力占了上风,荀息和二五主持朝政,好不风光。但是,左派是脆弱的,因为他们没有实力。俗话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话放在两千多年前,同样是正确的。
  枪杆子在谁的手中?中间派。
  中间派是谁?里克。里克的手中不仅有晋国下军,还有晋国上军,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上军的七舆大夫都是他的人,都唯他的马首是瞻。
  当此之时,拉拢中间派,打击右派,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这是左派唯一的也是最紧要的任务。可是,荀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从这一点说,他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
  荀息的精力,都用在了安排葬礼上。
  重视死人,而忽视活人,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
  一段时间以来,里克的心情就不大好。论资历、论实力、论能力、论成绩、论身高、论腰围,甚至论酒量,不管论什么,上大夫都应该是他的而不是荀息的。所以,他很不爽。
  一个人不爽的话,就会有想法。
  到献公鞠躬尽瘁之后,荀息也不说上门安慰一下勾兑一下,里克的心情就更不爽,感觉自己被彻底遗忘了。其实,如果这个时候荀息能够上门致意,给点好处给点尊重,假惺惺要把上大夫让出来等等,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所以,任何时候都一样,一旦改朝换代,第一件事情就是拜山头,让有实力的人都觉得你跟他好,让没有实力的人以为你跟有实力的好,那就妥了。
  里克原本就是右派,跟重耳的关系最好。如今想想,自己军权在手,动个小指头就能把奚齐、荀息都给废了,再把重耳弄回来,岂不是很好?
  想到这里,里克决定去荀息那里探探风声。
  就这样,你不来,我去。里克去找荀息了。
  问题是,人家找你和你找人家,完全是两种意义。
  “老荀,辛苦啊,跑上跑下的,注意休息啊。”见面之后,照例还要客套几句。
  “可不是咋地,主公托付了,光荣而艰巨啊。”荀息回答,以为里克是专程来慰劳自己。
  两人又寒暄几句,进入正题。
  “三公子之徒将杀孺子,子将如何?”(《国语》)里克问。意思是:听说三公子的人马,也就是右派,准备杀掉奚齐,你准备怎么办?
  荀息看了里克一眼,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准备“杀孺子”的就是眼前这个说别人要“杀孺子”的人。想了想,荀息说:“死吾君而杀其子,吾有死而已,吾蔑从之矣。”(《国语》)意思是:献公死了,又要杀他的儿子,连我一块杀吧,我是不会跟他们一块干的。
  里克一听,放心了。如果当时荀息说“你知道是谁?我先灭了他们。”那样的话,里克还真有点发怵。如今荀息说话说得像个软蛋,最大的本事就是“不跟他们一块干”,连反抗都免了。你说,这样的人怕他什么?
  回想一下,当初优施通过“我是一只傻傻鸟”来试探里克,结果里克示弱,导致骊姬可以肆无忌惮陷害申生。应该说,里克汲取了那一次的教训,借鉴了“我是一只傻傻鸟”的经验,以同样的办法来试探荀息。结果呢,他发现荀息就是一只傻傻鸟。
  尽管荀息是一只傻傻鸟,但是看在多年朋友的分上,里克还是希望拉他一把,所以他说:“如果你死了,奚齐立为国君了,那就很值得啊;可是,如果你死了,奚齐还是被废了,你不是白死吗?何必要死呢?”
  “不然,我已经答应了主公,说话要算数的,就算死,我也不能掉链子。”荀息坚持要死,不死不罢休的样子。
  不管怎样,里克探清了左派的思路。
  心里有底了,里克派人去请丕郑来,看看右派是怎么想的。
  “三公子之徒将杀孺子,子将如何?”里克问。还用问荀息的那段话。
  可是,丕郑不是荀息,他是丕郑。丕郑不吃这一套,他笑了,然后问:“三公子之徒,就是老里您吧?”
  里克服了,尽管他一向就很服丕郑,这次他还是要强调一下他服了。原本想探对方的底,结果一下子被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底牌。所以,里克也笑了。
  “我问你,荀息怎么说?”丕郑接着问。也不知他是料到里克已经摸了荀息的底,还是看见里克去了荀息那里,总之,他的问题一出来,就显示出高水平来。
  “他说要为奚齐死,奚齐死,他也死。”里克老老实实地说。他怀疑丕郑是明知故问。
  “老里,那你就努力干吧。咱哥俩是什么人?咱们筹划的事,哪有过不成功的?这样,我来帮助你一起行动。你呢,跟七舆大夫在国内做内应,我去翟国煽动他们出兵,再联络上秦国摇旗呐喊。那时候,咱们说谁行谁就行,不行也行;说谁不行谁就不行,行也不行,谁给咱们好处多,咱们就让谁当国君;谁要是不给好处,去他的,靠边凉快去。那时候,晋国不就是咱们的天下?”丕郑描绘了一幅宏伟蓝图给里克,很诱人啊。
  里克一听,不对啊,弄来弄去,这不成了发国难财?你说左派觉悟高吧,右派也不能这么反动啊。
  “老丕啊,虽然我很佩服你,可是这几句话我就不佩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错,是这么回事。可是,也不能眼中只有利益啊。咱们是什么人?国家高级公务员啊,不能把自己等同于一般群众吧。咱们要为这个国家的前途着想啊,怎么能发国难财呢……”里克发表了长篇大论,有理有利有节,说得十分激昂,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高尚过。
  掌声,虽然稀稀落落,但是很真诚。丕郑在笑,他一直在笑。
  “老里啊,真想不到,你这么有才,这么深明大义啊。我刚才说的,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看来,你不为利诱所动。好,咱们联手行动。”丕郑也很激动,里克现在又成了右派。
  两双大手握在一起。
  【左派在行动】
  如果以为左派和右派的斗争就这样轻易结束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尽管都是左派,荀息瞧不起二五,认为他们都是奸佞之人;尽管瞧不起二五,可是,他们毕竟都是左派,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二五听说里克找了荀息,他们的政治敏感度是比荀息要高的,他们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二五联手来找荀息。
  “荀总理,您为了晋国日夜操劳,夜以继日,不舍昼夜,辛苦啊,大家都说您是晋国的好总理啊。”梁五习惯性马屁先拍上一段,随后东关五也拍了一段:“是啊,荀总理。这段时间,要是没有您的正确领导,晋国早就乱套了,您真是德高望重、德艺双馨啊。”
  荀息一听,差点乐了,东关五竟然把拍优施的马屁用到自己身上了,德高望重也就算了,什么叫德艺双馨啊?尽管不喜欢他们,荀息知道还得依靠他们,因此也很客气,寒暄几句,问:“两位大夫,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里克来找您了,不知是什么事?”东关五问。
  荀息也没隐瞒,把里克来说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二五一听,大事啊,可是荀息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总理啊,我们觉得,里克不是个什么好人。要么拉拢他,要么杀了他。”梁五直接出主意,别说,这个主意很正点。
  “不用吧,里克,中间派啊,好人。”荀息不同意,他挺信任里克。
  二五一看情况,不再说话了,走了。为什么这样?一来,荀息很倔,很难说服他;二来,荀息和里克关系不错,若是荀息去里克面前说一通,把哥俩出卖了,岂不是很无聊?
  荀息不行,怎么办?找大师去。
  二五和优施是比较投缘的,最近两人少有见到优施,因为献公死了,优施花在潜规则上的时间和精力就比较多。按理说,这个时候去打搅人家,那就有点不解风情了。可是,事态紧急,二五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派人进宫,把优施给请出来,大伙商量对策。
  “哎呀妈呀,太好了,要不是你们请我出来,我还真没法脱身。再这么过几天,我非精尽人亡不可。”优施还挺感谢二五,这话倒不是虚的,他瘦得厉害,可见得在后宫那是没日没夜地伺候骊姬姐妹两个。
  二五开了几句“能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之类的玩笑,进入正题。
  两人把里克找荀息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荀息不作为,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必须尽快搞定里克,否则就很危险。
  说到里克,优施立即想起来“我是一只傻傻鸟”,那个老右派那天晚上的惶恐给他很深的印象,以至于从那以后优施就认定里克是一个软蛋。
  “里克,很难对付吗?”优施问。
  “很难。”二五说。
  “交给我了,今天晚上就搞定他。”
  “真的?”二五显然不信。
  “明天听我的好消息吧。”
  二五还是不信,可是,不信又能怎样呢?
  【你算是个什么鸟?】
  作为一个艺术家,优施是无与伦比的。在《杀生》大戏中,优施的导演才能和表演艺术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可是,艺术家就是艺术家,他们毕竟不是政治家。
  优施显然没有意识到时代已经变化,里克所依靠的树固然已经枯萎,可是,自己所依靠的大树也已经轰然倒塌。现在,里克再也不用怕谁。
  正因为对形势判断的错误,优施以为凭借自己的表演艺术,凭借另一首鸟歌,就可以让里克乖乖就范。他错了,而犯错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晚上,优施来到了里克的家。里克原本已经忘记优施,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当初在优施面前很没有面子,他就有一种冲动。
  两人坐下,里克的老婆让人摆了酒菜,两人就喝了起来。几个黄段子下来,优施就觉得机会来了。
  “老里,最近我又写了一首歌,唱来给你听听。”优施把里克叫成老里,里克心说: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戏子,也敢这样叫我?
  里克很生气,不过他想听听优施的歌,忍住了。
  “唱来听听。”里克说。
  优施听不出里克话里的讽刺,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
  歌名:我有一只小小鸟
  唱法:流行风格
  〖小时候我记得自己有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曾经有一天他栖上了枝头,
  那树却轰然地倒掉,
  他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变得无依无靠。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睡不着,
  他怀疑是不是只有他的明天没有变得更好,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他永远都找不到。
  我有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却飞也飞不高。
  他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牢固的树梢,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所有知道他的名字的人啊你们好不好,
  晋国是如此的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
  当他尝尽人情冷暖当他决定为了他的理想燃烧,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我有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却飞也飞不高,
  他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牢固的树梢,
  这样的要求不算太高。〗
  歌声高亢,清冽入肺。与从前那首《我是一只傻傻鸟》相比,又是另一种味道。
  可是,这一次里克没有听得入迷。他也没有问优施这首歌是什么意思,很明显,优施以为里克现在没有依靠,建议他投奔左派阵营,栖居在奚齐的树梢上。
  优施唱完,看里克没什么反应,有点没趣,自己喝了一碗酒。
  “阿优,我最近也创作了一首歌,处女作啊,唱给你听听。”里克也喝了酒,抹了抹嘴巴,也不等优施说话,自顾自唱起来。
  歌名:你算是个什么鸟
  唱法:原生态风格,也就是俗称的吼
  〖哎嗨,哎嗨,
  一飞冲天是大鹏鸟哎,喽喽嗖,
  布谷布谷是布谷鸟哎,喽喽嗖,
  晚上捉老鼠是夜猫子哎,喽喽嗖,
  冬天没毛是寒号鸟哎,喽喽嗖,
  整天只会床上混哎,
  你算是个什么鸟?什么鸟?
  哎,
  住在树上的是麻雀啊,唧唧喳,
  住在房梁的是乌鸦啊,唧唧喳,
  住在山顶的是燕子啊,唧唧喳,
  住在屋檐下面的是蝙蝠啊,唧唧喳,
  大树倒了小树还是苗,
  你这个鸟何处能落脚哎?能落脚?
  哎嗨,
  什么鸟啊什么鸟?
  什么鸟啊什么鸟?
  管你是只什么鸟,
  老子让你今天晚上成死鸟哎,喽喽嗖。
  嗨,喽喽嗖。〗
  歌声难听,令人作呕。优施却呕不出来,因为他听得明明白白,里克要让他今晚成死鸟。
  “老里,你这只鸟,嘿嘿,搞笑啊。”优施搭讪一句,准备找机会告辞回家。
  “搞笑?当初你一首傻傻鸟让老子吃苍蝇,不爽了这么多年。现在你还敢来上门唱小小鸟,你以为你是什么鸟?以为主公死了,你上了主公的床,就是主公二号了?告诉你,晋侯这棵大树倒了,奚齐这个兔崽子这棵小树我要弄折他,你这只小小鸟,老子不会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里克趁着酒劲,一通狂骂,骂完了,对外面喝一声,“来人,把优施拉出去砍了。”
  扑通。优施跪下了,哀求:“我只不过是个艺人,饶命啊,饶命啊。”
  当晚,集导演、演员、歌唱家于一身的伟大的艺术家优施不幸遇难,享年四十五岁。被杀害之后,优施被埋在了里克家的后花园里。在优施被埋葬的地点,后来长出一棵参天大树。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一只鸟在这棵树上落脚。
  正是:不管黑鸟白鸟,保住小命才是好鸟。
  第六十章 机关算尽一场空
  优施做梦也没有想到,傻傻鸟里克竟然会唱“你算是个什么鸟”。同样,他没有想到里克会这样干净利索地杀人。优施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帮里克下定了决心。
  里克一向不是一个很果决的人,就像这次,想要动手,却犹犹豫豫,先是向荀息摸底,然后又向丕郑咨询。也就是荀息弱一点,否则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可是,一怒之下杀了优施,里克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这决心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分清形势,下定决心,这是脑力活;杀人,体力活。里克擅长的就是体力活,决心下了,下面就简单了。
  【杀奚齐】
  《左传》记载:“冬十月,里克杀奚齐于丧次。”
  在献公死后不到一个月,也就是杀死优施的当天晚上,里克派了一名武林高手下手了。晋国是出武林高手的地方,这一点在后面我们会看到很多例证。里克派出的武林高手叫什么没有记载,也不重要。那是一次非常简单的行动,以至于我们无法为此次行动命名。我们来推演一下这样的谋杀场景。
  深夜,高手大摇大摆来到丧次,即奚齐为献公守丧居住的茅屋。
  “什么人?”大内侍卫问,睡眼惺忪。
  “宫里的,太后怕公子晚上睡觉冷,让我送床被子来。”高手怀里抱着一床被子。
  “进去吧,别把公子吵醒了。”大内侍卫说。
  高手推开门,借着微弱的灯光来到奚齐床前,十三岁的奚齐睡得正香。高手将被子盖在奚齐身上,又为他把脖子处的被角掖好。顺手,高手的两根指头在奚齐脖侧上方轻轻一按,那是什么位置?颈动脉窦和迷走神经的位置。高手就是高手,连让你哼一声的机会都不给。
  高手从容出来,从容上车,从容离去。
  第二天,奚齐迟迟没有起床,直到中午,婢女进去探望,才发现公子已经硬了,体温降到气温,又凉又硬。
  那么,为什么大内侍卫对高手竟然没有一点警惕?理由很简单:高手是女的。
  奚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自杀?被自杀?自然死?被自然死?
  荀息第一时间得到报告,他知道,这是右派的谋杀。
  左派会议,地点:后宫;出席人:荀息、骊姬、梁五、东关五。
  “唉,主公啊,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公子死了,我也死。”荀息仰天长叹,拔出剑来,他要自杀。
  “总理啊,你不能啊。”二五一起上前,一人一只胳膊,把剑给夺了下来。
  “你们让我死吧,奚齐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荀息还要死。
  骊姬哭了半天了,十三岁的孩子,犯了什么错?就被右派给“自然死”了。十三岁啊,养一个孩子不容易啊。
  “荀总理啊,一个奚齐倒下去,千万个奚齐站起来。奚齐被他们害死了,可是,我们还有悼子啊。”擦干了眼泪,骊姬决定化悲痛为力量。悼子是谁?骊姬的妹妹小骊姬三年前生了一个儿子,就叫悼子,不知道为什么取了这么一个倒霉的名字。至于悼子究竟是献公的儿子,还是优施的儿子,谁也不知道。
  荀息一听,对啊,奚齐死了,悼子在啊。
  “好,立悼子为国君。”荀息又来精神了。
  三岁小屁孩,还在尿炕的年龄。这个年龄,自然不用守丧。好在晋国也不是那么守周礼的国家,荀息也不管那么多了,匆匆忙忙,草草埋葬了晋献公。一转眼,十一月份了。
  【杀悼子】
  这一天,阳光明媚。
  阳光明媚的日子,该杀人还是要杀人。
  埋葬了献公,现在可以正式立悼子为晋国国君了。荀息精心布置了登基现场,对他来说,这是个大日子,需要隆重而且庄重。
  所有卿大夫全部到场,除了装病多年的狐突之外。
  上大夫荀息宣布悼子为新任晋国国君,随后,奶妈把悼子抱出来,放在了国君的宝座上。
  “哇。”悼子哭了,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特别是这么多男人,他一边哭一边喊:“娘,娘哎,娘哎。”
  娘没有来,说起来,现在他娘算是谁还没有弄清。生他的是小骊姬,可是太后是骊姬。如果能活下去的话,他的娘可能要算是他大姨妈才对了,他亲娘反而会变成小姨妈。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因为他的生命到今天就要结束。
  “荀总理,根据周礼,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申生死了,重耳还在,怎么轮得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抱他走。”里克大声说道,手按宝剑。
  里克身后,七舆大夫一个个都怒目圆睁,手握剑柄。其余的人见右派势力强横,也都纷纷随声附和。这个时候再看二五,两人吓得不敢吱声,缩在一边。
  “胡说,主公遗命,谁敢违抗?”只有荀息毫不畏惧,大义凛然,义正词严,铿锵有力,精神饱满,视死如归,不畏强权,胆大心细,勇往直前……
  用了这么多形容词,可是,形容词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时候,实力才是决定性的。
  “屠岸大夫,还等什么?”里克一声喝令,从大夫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只见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谁?屠岸夷。屠岸夷是晋国著名的武林高手,原本是左派东关五的跟班,最近认清形势,果断投靠里克。在所有大夫之中,屠岸夷是地位最低的一个。此时听到里克号令,挺身而出。
  屠岸夷直奔悼子而去,荀息拔剑阻拦,哪里拦得住?被屠岸夷一把推开,一个箭步来到国君宝座前,将悼子一把抓起。下面的镜头儿童不宜,插播广告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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