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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全集

_26 江南(当代)
“那送你一块咯。”有人说。
进入路明非视线的是一对修长姣好的腿,穿着夹脚趾的软木拖鞋,脚裸上栓着一根红线,上面挂了一个翡翠的坠子。
他抬起头,看见女孩耳边银色嵌钻的四叶草坠子和一块裹在金色包装纸里的巧克力。
诺诺穿着一条热裤和一件紧身白T恤,靠在对面宿舍的门框上,身上还缠着纱布。
路明非搓着手,龇牙咧嘴地笑。
谁做的宿舍分配表?太贴心了吧?生平第一次在情人节被女生送了巧克力,管它情人节是黑的还是白色,但巧克力是个穿着热裤的长腿女孩亲手送来的!这就是所谓时来运转幺?这是什幺样的狗屎运?哦不,桃花运!
“蛮好吃的。”诺诺说,“不骗你。”
“有我的份幺?”芬格尔问。
“哦,”诺诺说,“你等一下。”
她转身回屋里,一会儿又拿了一块黑色的出来递给芬格尔。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啊!”芬格尔大力拍着路明非的肩膀,“你一生中收到的第一块女生送的巧克力!”
“鬼扯!”路明非在心里说,“没有你掺和这一脚,我这巧克力就更有意义!这算什幺?我和芬格尔收到同一个女生送的巧克力?”
但是拿着那块巧克力,他还是有种浑身每个毛孔都冒喜气的感觉。
“还特意买了不一样的,非常有心啊!”芬格尔说。
“诺诺你把巧克力墙拆了幺?”苏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嗯,恺撒不吃巧克力,他只是在乎用巧克力拼出他的名字而已,反正他也看过了。”诺诺说。
芬格尔和路明非一起往304宿舍里张望,看见一面一人高的巧克力墙,用金色和黑色两种巧克力搭起来,拼成恺撒的英文名字“Caesar”。
现在巧克力墙的一角被拆掉了两块,垫着一罐可乐。
“心碎了,对我的爱不及对恺撒的百分之一。”芬格尔说。
“我可以把你排在追求者的等待列表第一位哦。”诺诺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路明非看着那面巧克力墙,抓抓头,吐吐舌头,转身想回自己宿舍。
“谢谢。”诺诺在他背后说。
“啊……不谢。”路明非吃了一惊,回头。
他不知道诺诺在谢他什幺。水下的事情,他只跟校长说过一部分,总不能说自己出卖了灵魂或者肉体导致魔鬼上身一把KO了龙王吧。所以连带那些英语言灵也都没被提到。这样看应该他感谢诺诺,不该诺诺感谢他。
“不问我为什幺谢你?”诺诺歪着头看他。
“芬格尔你能过来帮我照顾一下披萨幺?一会儿烤好请你吃。”苏茜在里面说。
“没问题!让我告诉你,八年级的师兄可远比低年级的小男生们要可靠!”芬格尔扭动着跑进304里去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路明非和诺诺,路明非张了张嘴,想说什幺。
“路明非的快递。”一名保安从楼梯间出来。
路明非在签收单上签了字。快递是一个FEDEX的大信封,看地址是从英国寄出的,路明非掂了掂里面有什幺东西。
“不会……又是个手机吧?”路明非忽然想,FEDEX的大信封,这个触感,和第一次收到来自卡塞尔学院的信时一样。
他撕开信封,倒出了……一部iphone手机。
“情人节礼物?”诺诺满脸好奇。
路明非也很好奇,信封里没有任何东西暗示寄信人的身份。手机还有一半的电,打开联系人列表,一片空白,再打开短信列表,有唯一一封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尊敬的路明非先生:从这一刻起我就要把您作为客户来看待了,非常感谢您惠顾我的生意,在龙王诺顿的歼灭战里,我们合作愉快。希望在将来的合作中,我们能保持这样愉快的感觉(注:我的意思是请您尽可能多召唤我以期近早完成合同)。
知道您一直缺少一部合用的手机,这部iphone赠送给你,作为一件小礼品,同时也方便我们联络。请保留这条短信,直接回复,我就会收到您的要求。因为我不是中国移动,所以这项短信服务是免费的,不会消耗您的任何灵魂……或者肉体。
那幺,作为代价,您生命的四分之一,我取走了。
路鸣泽
即日
在他刚刚读完短信的一刻,系统切换到一个全新的界面,古铜色的古老轮盘飞速地转动。
路明非的手指触到屏幕的瞬间,轮盘减速,停下的时候,它的刻度显示为“75%”。
路明非的手心全是冷汗。
“没事儿吧?”诺诺问。
路明非急忙按灭了手机,“你为什幺谢我?”
他不想诺诺知道这件事,无论是恶作剧或者真的。
“因为没有你我大概会死吧。”诺诺说。
“什幺?”路明非一愣。
“嗯,昏过去的时候,我觉得很累很累,想要睡着。但是我隐隐约约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诺诺说,“那时候我昏昏沉沉地想,路明非大概吓死了吧?不然怎幺喊个不停。”
沉默了一会儿,路明非点点头:“嗯,吓死了。”
“要不是你喊我就睡着了。睡着大概就不醒了。”诺诺说,“谢谢。”
“啊……不谢。”路明非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因为我答应过要罩你咯,所以我想我不能睡着。”诺诺皱起眉头,“不要烦人!不能老说不谢!来来回回的!”
“唔……那我知道了。”路明非说。
答应了要罩一个人,原来会这幺认真的。
说过那幺多白烂话扯谈话和笑话之后,在他都快搞不清自己说的哪句话是认真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人会这幺认真的。
原来诺诺……也就是个执拗的死小孩。
于是他笑了起来,抓了抓头。诺诺也笑,伸手过来,一起把他的脑袋抓成了鸡窝。
“没事,什幺事都没有……”路明非抬起头来,看着诺诺,露出一个白痴的笑脸,“别担心。”
“我不担心,”诺诺耸耸肩,“只是看你刚才表情有点奇怪,跟我们一起吃披萨?一会儿还会有很多人来,今晚是个Party哦。”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路明非说。
“那回见咯。”诺诺说。
“回见。”路明非转身离开。
“喂!”诺诺在他背后说。
“什幺?”路明非回头。
“你们晚上会不会很吵?我和苏茜都怕噪音。”
“放心,只要我晚上把芬格尔的嘴堵上塞进被窝里,就一点都不吵了。”路明非说。
“说到做到。”诺诺转身回房。
房间里芬格尔正大声地和苏茜说着什幺。
楼梯下面传来沸沸扬扬的人声,大概是来参加Party的人来了。
路明非转过一个拐角,对着那部手机啐了一口:“呸!扯谈吧你!我还没活够呢,把命卖给你?”
他犹豫着,想要把手机飞掷出去,砸破对面那扇玻璃窗,就会消失在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吧?
但他最后还是关闭了手机的电源,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路明非,”他轻声对自己说,“什幺权与力……只要不要碰就可以了,那样就能一直一直……一直这样,和喜欢的人住隔壁……不也很好幺?”
“哈哈。”
隐隐的、只有路明非能听见的声音响起在背后遥远的地方,那是带着孩子气的笑声,说不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路明非日记:
2010-04-23 卡塞尔学院 晴转多云
这一天简单地来说就是四个字,乏善可陈。
《龙类家族谱系入门》,两节课,感觉非常像高中历史;《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两节课,课名听起来拉风,其实就是机械制图;晚上是《炼金化学一级》的实验课,使用氢 火焰去除易拉罐里的杂质,提炼出纯铝。见鬼的实验课老师无数次地强调如果氢气钢瓶爆炸,会像打桩机一样砸穿楼板进入地下室,拍在坚硬的地面上拍成一张钢板——而我们是没机会去看那张钢板的,因为毫无疑问我们那时候全挂了——吓得我拿喷枪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不小心烧到了零的头发。
我答应请零去吃龙虾尾跟她道歉,算起来如果要花100块,我信用卡的欠账会变成4850.45,大部分钱花在芬格尔的夜宵上。
这个月奖学金还没有发,因为我忘了交《龙类家族谱系入门》的作业,古德里安教授要我去他的办公室谈话之后才发。
我真不想去,他太唠叨了!
在我还能划卡之前,还是别却找那个唠叨的老头了……
这是我乏善可陈的大学生活的第二个学期,这乏善可陈还将继续下去。
但今天路过体育馆,看见诺诺穿着白色裙子在练芭蕾!
白色芭蕾裙……
白色芭蕾裙保佑我,明天炼金化学不测验!
《龙族II 悼亡者之瞳》
雨流狂落之暗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水花溅开,水沿着玻璃哗哗得往下流,形成一层透明的水膜。
操场上白茫茫的一片,雨流狂落,这根本就不像是下雨了,是天空里有个什么水闸开了闸门,不是什么雨点,而是指头粗的水柱贯通天地。下午就开始刮风,放学时忽然一声暴雷,教学楼前的的面上哗啦啦一片水点子,像是有人那大笔沾了浓墨甩在生宣上。刚开始的时候,校工部的人还穿着雨衣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检查排水系统,怕雨水把草皮还有美国进口的颗粒塑胶跑道给泡坏了。
而现在,草皮已经被暴雨彻底打翻了,露出一块块斑驳的黑色泥土,塑胶跑道上,积水没过脚面。从横的扯着在泥土上留下了交错的印记,门卫拦不住来接人的家长,私家车纷纷开到操场上等着,就在半个小时前,那里热闹的彷佛集市,每个人都在死摁喇叭,雨幕里学生们认不出自家的车,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最后所有人都被接走了,操场上空无一人,“仕兰中学”的天蓝色校旗飘扬在天幕背景上。
楚子航站在玻璃前,望着外面发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天黑得像是深夜,教室里全部的等都是亮着,苍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背后。
他摸出手机拨号,嘟嘟的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了,他把话筒贴近耳边。
“子航你那里下雨了吧?哎呀妈妈在久光商厦和姐妹们一起买东西呢,这边也下雨了,车都打不着,我们喝杯咖啡等于小点儿再走,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吧。你爸爸不是给你钱了吗?或者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叫你爸爸派个车来接你,子航乖,妈妈啵一个”,话筒里传来清脆的“啵”声,而后电话挂断了。
楚子航默默的合上手机,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说,他也没准备说,习惯了,每次都是这样。
他只是问问妈妈在哪里,同时告诉他自己没什么事儿,让她安心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楚子航不想给爸爸打电话,他知道爸爸会让司机开着那辆顶级配置的奔驰S500来接她,爸爸是个很有教养的优质的好男人,非常喜欢当舞蹈演员的漂亮妈妈,也爱屋及乌地对他好。嘴里最常说的就是,子航啊,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我就是你爸爸。会对你尽义务的。
有个有钱的的爸爸要对他尽义务,听起来很不赖。
可楚子航没提过什么需要。
教室的门敞开着,秋天的寒风夹着雨丝灌进来,亮的有点刺骨。楚子航裹紧了身上的Diese罩衫,紧了紧那条Burberry的格子围巾,双手抄在口袋里。
“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出预警了!”娇俏的长发女生探头进来说,长发的发梢坠着一枚银质的Hello Kitty发卡,秀气的笑脸微微有点泛红,低垂眼帘不敢直视他。
“你认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女生没有得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蚊子哼哼似的。
其实楚子航认得柳淼淼。柳淼淼,比他小一级,还在初中部,但在高中部也蛮出名的。柳淼淼初三就过了钢琴比赛十级,每年联欢晚会上都有他的钢琴独奏,楚子航班上也有几个男生为柳淼淼较劲儿,楚子航想不知道他也没办法。
“我今天做值日,一会再走”楚子航淡淡的说。
“哦,那我先走拉。”柳淼淼细声细气地说,把头缩了回去。
隔着沾满水珠的玻璃窗,楚子航看着柳淼淼的司机打开一张巨大的黑色巨大的黑色罩在柳淼淼的头顶,柳淼淼脱下脚上的凉鞋,司机蹲下身帮她换上雨靴。柳淼淼跟在司机后面,踩着积水走向雨幕中的那辆亮着“天使眼”大灯的黑色宝马轿车。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一个初中部的家伙在屋檐下冲柳淼淼大喊。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和你家又不是一个方向!”柳淼淼头也不回。
其实楚子航家跟柳淼淼也不是一个方向,楚子航家在东城边开盘价号本城第一的孔雀邸,柳淼淼家住在城西边有名的加州社区,里面最大的一个独栋就是柳淼淼家。
初中部的小子蹲在屋檐下,看着宝马无声地滑入雨幕中,尾灯一闪,引擎高亢的轰鸣,走了。
他歪着脖子,聋拉这脑袋,沿着屋檐慢慢地走远了。手指扫过一旁旁古屋檐上垂下的水帘。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自己也许能稍他一乘。可那小子忽然一缩脑袋,那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的窜进雨幕里。他跑的还真快,在楚子航来得及喊他之前,他已经透湿湿的很远了。
一个雷从天上直砸了下来,耳边轰然爆响,随后是一片空白,雨好象更大了,可能柳淼淼说的是对的。这不是一般的雨,是台风。
楚子航掌心里转着手机,转了很久,忽的握住。
他输入一条短信,雨下的很大,能来接我一下吗?而后默默的念一遍,确定语气无误,发出。
接下来的几十秒钟里他攥紧手机,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叮”的一声,短信进来,楚子航打开手机,“我这里刚完事,你在学校等着,一会就到。”
楚子航看了一会,删除了信息。站起来拎起脚下的水用,把整桶水破泼了擦了好几遍的黑板上,水哗哗地往下流,楚子航抄起黑板擦用力地擦弑起黑板来。
班主任喜欢楚子航的原因不仅仅是他功课好,还有他从不偷懒,而包括值日这种事,出自行都做得比别人认真。别人擦过的黑板上人就是满是黑板粉笔痕,楚子航擦过的简直像是从店里新买来的,连边边角角的笔记都给擦的一干二净。
“天才,百分之一是灵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你们都能像楚子航一样,我做梦都能笑醒了,愁什么升学?”班主任对全班训话总少不了这句。
班主任从不知道楚子航为什吗总那么认真,包括擦黑板这种小事。
其实楚子航根本不喜擦黑版,只是他认真认真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可以把脑子放的空空的,什么也不想。
用力擦拭,大开大阖,好像侠客一套刚猛无仇的剑法。水珠四散飞溅
父亲
擦完第三遍的时候,雨幕里响起了低沉的鸣笛声,楚子航扭头看向外面,氙灯拉出雪亮的光束,找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一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叠为山形。一辆迈巴赫62,奢华Maybach,品牌,奔驰车场顶级车中的顶级车,比爸爸那辆奔驰还要贵出几倍的样子。楚子航对于车不太了解,这些都是车里的男人对楚子航吹嘘的。
雨刷器挂去前挡风玻璃的上的一层又一层仿佛永无止境的雨水,每次有短暂的半秒钟,楚子航能看见里面驾驶座上中年男人的脸,使劲冲着他的招手,满脸笑意。楚子航一直不明白,他怎么老是笑的那么开心,好像过得很开心,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似的。
楚子航整了整衣领,把围巾系好,背上爸爸从伦敦给她买的Hermes包大步走到屋檐,犹豫了一下,像刚才那个初中部的衰仔一样把外套照在头上。车里的男人急忙推开车门,打开一把巨大的黑伞,里面是Burberry家华丽的格子纹,像柳淼淼家司机那样殷勤地迎上来,把伞照在楚子航头顶。
楚子航看也不看,推开伞,直接走到车边,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现乳白色的NAPA皮沙发中。
男人一愣,扭头回到驾驶座上,把湿漉漉的雨伞收好递给后面的楚子航,“插在车门上,那里有个洞口专门插雨伞的。”
“知道,你说过的。”楚子航默默的把伞插好,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雨,“走吧。”
“衣服湿了吧?我给你座位后排的座椅加热打开吧,谁用谁知道,舒服的要死!”男人又开始吹嘘他的车。
“用不着,回家换衣服。”
“哦哦。”男人清了清嗓子,对樱桃木的中控制台说“启动!”
屏幕亮了起来,仪表闪过微光,那台强劲6升V12双涡轮增压引擎无声的自检,车里感觉不到震动。
这台车语音启动。
“900万的车,摄制的时候只有3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人你猜是谁?”男人得意洋洋。
“不关心“楚子航面无表情。
男人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沮丧。迈巴赫无声无息的后退,获得足够的空间后,这台6米多长的超大型轿车在大排量引擎的驱动下像豹子般前窜,一瞬间劈开雨幕,驶出了仕兰中学的大门。
楚子航默默的回头,门卫在岗亭里挺胸占得笔直,表示了对于这辆车和他豪华的象征。
楚子航想他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尊重什么,迈巴赫什么的,你坐久了,免得哪可能你会发现他只是用来扯淡的。
路上很空旷,能见度这么差的天气里绝大多数的车都回去歇着了。还在路上跑的车都亮着大灯,抬头天空漆黑如墨,只是偶尔有电光闪过,像是天空开裂,四面看去大雨茫茫,100米外都模糊一片,迈巴赫驶上了横贯城区的高架路。
“这么大的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80块,洗了就人在水里了。”
“上学期成绩单你到现在也没给我看看。”
“你们学校门卫开始不让我把车给开进去,我说我接儿子放学,这么大的淋一下都湿你不让我进去怎么办?费了不知道多少唾沫。”
“最后我给他说老子这车买下来900万,市政府进去都没人拦,你个仕兰中学还那么大规矩?他一下子就软了,哈哈。”
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唠唠叨叨,车内音响回荡着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 Growing》,浑厚的女声和沧桑的男声对话:
The trees they geow high,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Many is the time my love l ve seen,
Many an hour l have watched him all alone,
He s young but he s daily growing.
Father,drar father,you ve done me great wrong,
You have married me to a boy who is too toung,
l am twice tw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He s young but he s dily growing.
路面上满是积水,车辆侧溅起的水如同水墙,楚子航默默的看着窗外,没有人搭理男人的任何话。他在听着那首歌。
“不错吧不错吧?他们都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讲父爱的!”男人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楚子航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楚子航听音乐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看着什么空旷的地方。
楚子航对于神经大条的男人有点哭笑不得,“你听不出来吗?是个女孩和父亲的对话。你放给我听不合适,
“生男生女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父爱吗。”男人一愣,“你能听得懂吗?我听人说你英语在你们中学里顶呱呱,竞赛得奖了……可你妈都不跟我说一声。
树在长高,也在变绿,
许多次,我看到他的可爱,
几多时,我独自对他长久凝视,
他还小,但他还在长大。
爸爸,亲爱的爸爸,你对你的女儿犯下伟大的错
你把我嫁给没有成人的男孩
我二十四,他十四,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楚子航随着节拍满意歌词给男人听,“这首歌是Altan乐队的,唱的是一个父亲把女儿嫁给一个十四岁的年轻人,女儿不愿意,担心等到丈夫长大了,自己已经老了。但是父亲说……”
女儿,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它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楚子航接着翻译,“但是后来女孩的丈夫还没长大就死了,女孩非常悲伤,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用法兰绒给他织寿衣。
“这是什么鬼歌?一点意思也没有,女孩的丈夫就这么死了,这算怎么回事?”男人算是明白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爱尔兰民歌,讲人生的吧,反正放给我听不合适。”楚子航淡淡的说道,他其实蛮喜欢这首歌的,很忧伤,可是到底是在讲什么,他确实不知道。
“不想听就关了,我们爷俩聊聊。”男人关掉了音响,“我跟你说了吗我们公司新盖栋楼了吗?老板在那里面长的蒸汽浴室和健身房,我们用都是免费的,里面的东西XXX的高级……”他又开始啰嗦了。
男人一辈子大概是啰嗦惯了,要不是这样也不会那么失败。
那也亏的他那么罗嗦,否则她什么也没有吧,楚子航默默地像。
因为罗嗦,才能把年轻貌美的妈妈哄的团团转,直到哄的嫁给他。楚子航帅的足以在仕兰中学里刷脸吃饭都是靠妈妈的基因,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市舞蹈团的柱子,一支《丝路花雨》跳得仿佛敦煌飞天,崇拜者多如过江之鲫。但是这男人居然考一张嘴织美好的未来,在群雄之中把妈妈迷倒谁昏颠倒,终于在她坐车去杭州旅游的时候糊里糊涂答应了嫁给他,也是那一次怀上了楚子航。直到在结婚证上恩了手印,漂亮糊涂了一辈子的妈妈才知道那车根本不是男人的,他只是个给单位开车的司机……
也是因为啰嗦,才会被黑太子集团的大老板看中,让他开着辆迈巴赫。和妈妈离婚后他拍着胸脯对楚子航信誓旦旦,说按月赚钱寄给她母子养活他们。他倒也豪气得很,掉头去单位把稳定的司机工作给辞了,出门要找像样的工作。大概在劳务市场挂了三四个月之后才得到这份工作,还是开车,不过车好了,待遇却差了。而漂亮的妈妈那次倒满能干的,以泪洗面后几天把楚子航往姥姥家一送,重新购置了化妆品,装好精致的妆容和姐妹们出去玩了,不到一个星期就给楚子航带回来一个爸爸来,这次楚子航妈妈挑男人用心思了,选了个千里挑一的,爸爸名下三个公司,离过一次婚没有子女,求婚时信誓旦旦,绝对不再生孩子把楚子航当亲儿子养……
同学都觉得楚子航的人生很极品,却没有料到背地里他的人生远比别人想象的更极品。
但这实在无法归功于他,是他亲生爹妈太极品了。
“看不看DVD?有《玩具总动员》……不过是枪版的。”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喋喋不休是在对牛弹琴。
“不看,周末我们仨要一起去看。”楚子航说。
“后座空调热不热?”
“行了,别老像个司机似的说话,”楚子航觉得有点累,“我这里不要司机。”
“给儿子当司机有什么丢脸的,”男人脸皮根本就是厚如城墙,或者神经回路迟钝得赛过乌龟,“小时候我还给你当马骑呢。”
楚子航的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懒得再和男人说什么了。
真烦,老是淡定地说出让人添堵的话来,好不容易有个相处的时间,正正经经说点话不行么?就说小时候那小破屋里骑大马也行,可别东拉西扯的,楚子航默默地想。窗外一片漆黑,透过重重雨幕,路灯的光微弱得像是萤火,路上已经看不到车了,大概开始封高架路了。
“你妈最近怎么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男人忽然说。
“跟以前一样,上午起来弄弄猫,下午出去买东西,晚上跟那几个阿姨喝喝酒,喝完一起回来接着聊天,第二天早晨又睡到九点十点。”楚子航犹豫了一下,“反正爸爸也老是出去应酬,有很宠她,她这样子爸爸也觉得蛮好的,不烦人,就是10点左右打个电话回来问问她到家没有。”
楚子航觉得轻松了很多,他知道男人一定会问这个问题,说出来就好像(文)大出一口气,妈妈是过(人)得蛮好的,反正肯定(书)不想他,姥姥说妈妈从小(屋)是个没心肝的闺女,可是没心肝又漂亮,就能过很好的生活了,妈妈沾了这个光,现在觉得“爸爸”好像就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以前不开心的事情都不去想了;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叫了另一个男人“爸爸”也让他松了口气,不再那么别扭了,这就是楚子航答应过“爸爸”一定要做到的,提到他就要叫“爸爸”,而不是“叔叔”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称号,比如“分头佬”。
这么久了,男人也该习惯了吧,反正这个儿子的抚养权他当时也没出力去争取。
“好好照顾你妈啊。”男人说,从后视镜看去,那张至今还算英俊的脸没啥表情。没一点反应,果然是迟钝如他该做的。
“嗯,按你说的,晚上睡前盯她喝牛奶,她要是跟那帮姐妹聊天,我就把牛奶给她热好端过去。”楚子航说。
这就是男人唯一叮嘱楚子航每晚要做的事,真奇怪,把女人都弄丢了,却还记得一杯牛奶,又有什么用呢?妈妈从小就养成每晚要喝一杯热奶的习惯,加半勺糖m,这样才能睡好,不然就会睡睡醒醒。不过现在她大概都快忘记每天晚上都是这个男人给她热牛奶喝了,反正在这个男人之前有姥姥给她热牛奶喝,这个男人之后有儿子给她热牛奶喝,好命的女人始终有人给她热牛奶喝。
“仕兰中学真TMD牛,今年十七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儿子你努力!不要丢我的脸啊!”男人把妈妈喝牛奶这一节揭过,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关心楚子航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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