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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_80 金庸(现代)
也不敢得罪你啦。请你饶了我罢。”阿珂道:“我确是饶了你
啦,今日不取你性命,便是饶你。”说着刷的一声,从腰间拔
出柳叶刀来,又道:“你跟着我,心中老是存着坏念头,难道
我不知道了?你如此羞辱于我,我……我宁可给师父责打一
千次一万次,也非杀了你不可。”
韦小宝见到刀光闪闪,想起她刚烈的性情,知道不是虚
言,说道:“师太命我帮同找寻阿琪姑娘,找到之后,我就不
再跟着你便是。”阿珂摇头道:“不成!没有你帮,我们也找
得到。就算找不到,我师姊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自己不会
回来?”提刀在空中虚劈,呼呼生风,厉声道:“你再不走,可
休怪我无情!”
韦小宝笑道:“你本来对我就很无情,那也没什么。”阿
珂大怒,喝道:“到了此刻,你还胆敢向我风言风语?”纵身
而前,举刀向韦小宝头顶砍落。
韦小宝大骇,急忙跃开闪避。阿珂喝道:“你走不走?”韦
小宝道:“你就算将我碎尸万段,我变成了鬼,也是跟定了你。”
阿珂怒极,提刀呼呼呼三刀。幸好这些招数,在少林寺般若
堂中都已施展过,澄观和尚——想出了拆解之法。韦小宝受
过指点,当下逐一避过。阿珂砍他不中,更是气恼,柳叶刀
使得越加急了。再过数招,韦小宝已感难以躲闪,只得拔出
匕首,当的一声,将她柳叶刀削为两截。
阿珂惊怒交集,舞起半截断刀,向他没头没脑的剁去。韦
小宝见她刀短,不敢再用匕首招架,自己武艺平庸,一个拿
捏不准,如此锋利的匕首只消在她身上轻轻一带,便送了她
性命,避了几下,只得发足奔逃下山。
阿珂持着断刀追下,叫道:“你给我滚得远远地,便不杀
你。”却见他向镇上奔去,心下大急:“这小坏人去向师父哭
诉,那可不妥。”忙提气疾追,想将他迎头截住。但白衣尼只
传了她一些武功招式,内功心法却从未传过,她的内功修为
和韦小宝只是半斤八两,始终追他不上,眼见他奔进了客店,
急得险些要哭,心想:“倘若师父责怪,只好将他从前调戏我
的言语都说了出来。”收起断刀,慢慢走进客店。
一步踏进店房,突觉一股力道奇大的劲风,从房门中激
扑出来,将她一撞,登时立足不定,腾腾腾倒退三步,一交
坐倒。
阿珂只觉身下软绵绵地,却是坐在一人身上,忙想支撑
着站起,右手反过去一撑,正按在那人脸上,狼狈之下,也
不及细想,挺身站起,回过身来一看,见地下那人正是韦小
宝。
她吃了一惊,喝道:“你干什……”一言未毕,突觉双膝
一软,再也站立不定,一交扑倒,向韦小宝摔将下来。这一
次却是俯身而扑,惊叫:“不,不……”已摔在他的怀里,四
只眼睛相对,相距不及数寸。
阿珂大急,生怕这小恶人乘机来吻自己,拚命想快快站
起,不知如何,竟然全身没了丝毫力气,只得转过了头,急
道:“快扶我起来。”
韦小宝道:“我也没了力气,这可如何是好。”身上伏着
这个千娇百媚的美女,心中真快活得便欲疯了,暗道:“别说
我没力气,这当儿就有一万斤力气,也不会扶你起来。是你
自己扑在我身上的,又怎怪得我?”
阿珂急道:“师父正在受敌人围攻,快想法子帮她。”原
来刚才她一进门,只见白衣尼盘膝坐在地下,右手出掌,左
手挥动衣袖,正在与敌人相抗。对方是些什么人,却没看清,
只知非止一人,待要细看,已被房中的内力劲风逼了出来。
韦小宝比她先到了几步,遭遇却是一模一样,也是一脚
刚踏进门,立被劲风撞出,摔在地下,阿珂跟着赶到,便跌
在他身上。虽然韦小宝既摔得屁股奇痛,阿珂从空中跌下,压
得他胸口肚腹又是一阵疼痛,心里却欣喜无比,只盼这个小
美人永远伏在自己怀中,再也不能站起来,至于白衣尼跟什
么人相斗,可全不放在心上,料想她功力通神,再厉害的敌
人也奈何她不得。
阿珂右手撑在韦小宝胸口,慢慢挺身,深深吸了口气,终
于站起,嗔道:“你干么躺在这里,绊了我一交?”她明知韦
小宝和自己遭际相同,身不由己,但刚才的情景实在太过羞
人,忍不住要发作几句。韦小宝道:“是,是。早知你要摔在
这地方,我该当向旁爬开三尺才是。不,三尺也还不够,若
只爬开三尺,和你并头而卧,却也不大雅相。”
阿珂啐了一口,挂念着师父,张目往房中望去。
只见白衣尼坐在地下,发掌挥袖,迎击敌人。围攻她的
敌人一眼见到共有五人,都是身穿红衣的喇嘛,每人迅速之
极的出掌拍击,但被白衣尼的掌力所逼,均是背脊紧紧贴着
房中的板壁,难以欺近。阿珂走上一步,想看除了这五人外
是否另有敌人,但只跨出一步,便觉劲风压体,气也喘不过
来,只得倒退了两步,踢了韦小宝一脚,道:“喂,还不站起
来?你看敌人是什么来路?”
韦小宝手扶身后墙壁,站起身来,见到房中情景,说道:
“六个喇嘛都是坏人。”他站在阿珂之侧,多见到了一名喇嘛。
阿珂道:“废话!自然是坏人,还用你说?”韦小宝笑道:“是
不是坏人,也不一定的。好比我是好人,你偏偏说我是坏人。
这六个喇嘛,胆敢向师太动手,可比我坏得多啦。”阿珂横了
他一眼,道:“哼,我瞧你们是一伙。这六个喇嘛,是你引来
的,想要来害师父。”韦小宝道:“我敬重师太,好比敬重菩
萨一样;敬重姑娘,好比敬重仙女一样,哪有加害之理?”阿
珂凝神瞧着房中情景,突然一声惊呼。
韦小宝向房内望去,只见六个喇嘛均已手持戒刀,欲待
上前砍杀,只是给白衣尼的袖力掌风逼住了,欺不近身。但
白衣尼头顶已冒出丝丝白气,看来已是出尽了全力。她只一
条臂膀,独力拚斗六个手执兵刃的喇嘛,再支持下去恐怕难
以抵敌,韦小宝想上前相助,但自知武艺低微,连房门也走
不进去,就算在地下爬了进去,白衣尼不免要分心照顾,反
而是帮她倒忙,焦急之下,忽见墙角落里倚着一柄扫帚,当
即过去拿起,身子缩在门边,伸出扫帚,向近门的一名喇嘛
脸上乱拨,只盼他心神一乱,内力不纯,就可给白衣尼的掌
力震死。
扫帚刚伸出,便听得一声大喝,手中一轻,扫帚头已被
那喇嘛一刀斩断,随着房中鼓荡的劲风直飞出来,擦过他脸
畔,划出了几条血丝,好不疼痛。
阿珂急道:“你这般胡闹,那……那不成的。”
韦小宝身靠房门的板壁,只觉不住的震动,似乎店房四
周的板壁都要被刀风掌力震坍一般,心念一动,看清了六名
喇嘛所站的方位,走到那削断他扫帚的喇嘛身后,拔出匕首,
隔着板壁刺了进去。
匕首锋利无比,板壁不过一寸来厚,匕首刺去,如入豆
腐,跟着插入了那喇嘛后心。那喇嘛大叫一声,身子软垂,靠
着板壁慢慢坐倒。韦小宝听得叫声,知已得手,走到第二名
喇嘛后,又是一匕首刺出。转眼之间,如此连杀了四人。匕
首刃短,刺入后心之后并不从前胸穿出,每名喇嘛中剑坐倒,
房中余人均不知他们如何身死。
其余两名喇嘛大骇,夺门欲逃。白衣尼跃身发掌,击在
一名喇嘛后心,登时震得他狂喷鲜血而死,左手衣袖一拂,阻
住了另一名喇嘛去路,右手出指如风,点了他身上五处穴道。
那喇嘛软瘫在地,动弹不得。
白衣尼踢转四名喇嘛尸身,见到背上各有刀伤,又看到
板壁上的洞孔,才明其理,向那喇嘛喝道:“你……你是何
……”突然身子一晃坐倒,口中鲜血汩汩涌出。六名喇嘛都
是好手,她以一敌六,内力几已耗竭,最后这一击一拂,更
是全力施为,再也支持不住。
阿珂和韦小宝大惊,抢上扶住。阿珂连叫:“师父,师父!”
白衣尼呼吸细微,闭目不语。韦小宝和阿珂两人将她抬到炕
上,她又吐出许多血来。阿珂慌了手脚,只是流泪。
客店中掌柜与店小二等见有人斗殴,早就躲得远远地,这
时听得声音渐息,过来探头探脑,见到满地鲜血,死尸狼藉,
吓得都大叫起来。韦小宝双手各提一柄戒刀,喝道:“叫什么?
快给我闭上了鸟嘴,否则一刀一个,都将你们杀了。”众人见
到明晃晃的戒刀,吓得诺诺连声。韦小宝取出三锭银子,每
锭都是五两,交给店伙,喝道:“快去雇两辆大车来。五两银
子赏你的。”那店伙又惊又喜,飞奔而出,片刻间将大车雇到。
韦小宝又取出四十两银子,交给掌柜,大声道:“这六个
恶喇嘛自己打架,你杀我,我杀你,你们都亲眼瞧见了,是
不是?”那掌柜如何敢说不是,只有点头。韦小宝道:“这四
十两银子,算是房饭钱。”和阿珂合力抬起白衣尼放入大车,
取过炕上棉被,盖在她身上,再命店伙将那被点了穴道的喇
嘛抬入另一辆大车。
韦小宝向阿珂道:“你陪师父,我陪他。”两人上了大车。
韦小宝吩咐沿大路向南,心想:“师太身受重伤,再有喇嘛来
攻,那可糟糕。得找个偏僻的地方,让师太养伤才好。”生怕
那喇嘛解开了穴道,可不是他对手,取过一条绳子,将他手
足牢牢缚住。
行得十余里,阿珂忽然叫停,从车中跃出,奔到韦小宝
车前,满脸惶急,说道:“师父的气息越来越弱,只怕……只
怕……”韦小宝一惊,忙下车去看,见白衣尼已气若游丝。阿
珂哭道:“有什么灵效伤药,那就好了。咱们快找大夫去。只
是这地方……”
韦小宝忽然想起,太后曾给自己三十颗丸药,叫什么
“雪参玉蟾丸”,是高丽国国王进贡来的,说道服后强身健体,
解毒疗伤,灵验非凡,其中廿二颗请自己转呈洪教主和夫人,
当即从怀中取出那玉瓶,说道:“灵效伤药,我这里倒有。”倒
了两颗出来,喂在白衣尼口中。阿珂取过水壶,喂着师父喝
了两口。韦小宝乘机坐在白衣尼车中,与阿珂相对,说道:
“师太服药之后,不知如何,我得时时刻刻守着她。”命两辆
大车又行。
过了一盏茶时分,白衣尼忽然长长吸了口气,缓缓睁眼。
阿珂大喜,叫道:“师父,你好些了?”白衣尼点了点头。韦
小宝忙又取出两颗丸药,道:“师太,丸药有效,你再服两颗。”
白衣尼微微摇头,低声道:“今天……够了……我得运气化这
药力……停……停下车子。”韦小宝道:“是,是。”吩咐停车。
白衣尼命阿珂扶起身子,盘膝而坐,闭目运功。
阿珂目不转睛的望着师父,韦小宝却目不转睛的瞧着阿
珂。
但见阿珂初时脸上深有忧色,渐渐的秀眉转舒,眼中露
出光彩,又过一会,小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韦小宝不用去
看白衣尼,也知她运功疗伤,大有进境。再过一会,见阿珂
喜色更浓,韦小宝心想:“倘若车中没有这位师太,就只我和
小美人儿两个,而她脸色也是这般欢喜,那可真开心死我了。”
突然间阿珂抬起头来,见到他呆呆的瞧着自己,登时双
颊红晕,便欲叱责,生怕惊扰了师父行功,一句话到得口边,
又即忍住,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韦小宝向她一笑,顺着她眼
光看白衣尼时,呼吸也已调匀。
白衣尼呼了口气,睁开眼来,低声道:“可以走了。”韦
小宝道:“再歇一会,也不打紧。”白衣尼道:“不用了。”韦
小宝又取出五两银子分赏车夫,命他们赶车启程。当时雇一
辆大车,一日只须一钱半银子,两名车夫见他出手豪阔,大
喜过望,连声称谢。
白衣尼缓缓的道:“小宝,你给我服的,是什么药?”韦
小宝道:“那叫做‘雪参玉蟾丸’,是朝鲜国国王进贡给小皇
帝的。”白衣尼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道:“雪参和玉蟾二物,
都是疗伤大补的圣药,几有起死回生之功,想不到竟教我碰
上了,那也是命不该绝。”她重伤之余,这时说话竟然声调平
稳,已无中气不足之象。
阿珂喜道:“师父,你老人家好了?”白衣尼道:“死不了
啦。”韦小宝道:“我这里还有二十八粒,请师太收用。”说着
将玉瓶递过。白衣尼不接,道:“最多再服两三颗,也就够了,
用不着这许多。”
韦小宝本性慷慨,心想:“三十颗丸药就都给你吃了,又
打什么紧?老婊子那里一定还有。”说道:“师太,你身子要
紧,这丸药既然有用,下次我见到小皇帝,再向他讨些就是
了。”将玉瓶放在她手里。白衣尼点了点头,但仍将玉瓶还了
给他。
又行一程,白衣尼道:“有什么僻静所在,停下车来,问
问那个喇嘛。”韦小宝应道:“是。”命大车驶入一处山坳,叫
车夫将那喇嘛抬在地下,然后牵骡子到山后吃草,说道:“不
听我叫唤,不可过来。”两名车夫答应了,牵了骡子走开。白
衣尼道:“你问他。”
韦小宝拔出匕首,嗤的一声,割下一条树枝,随手批削,
顷刻间将树枝削成一条木棍,问道:“老兄,你想不想变成一
条人棍?”
那喇嘛见那匕首如此锋利,早已心寒,颤声道:“请问小
爷,什么叫做人棍?”韦小宝道:“把你两条臂膀削去,耳朵、
鼻子也都削了,全身凸出来的东西,通统削平,那就是一条
人棍。很好玩的,你要不要试试?”说着将匕首在他鼻子上擦
了几擦。那喇嘛道:“不,不,小僧不要做人棍。”韦小宝道:
“我不骗你,很好玩的,做一次也不妨。”那喇嘛道:“恐怕不
好玩。”韦小宝道:“你又没做过,怎知不好玩?咱们试试再
说。”说着将匕首在他肩头比了比。那喇嘛哀求道:“小爷饶
命,小的大胆冒犯了师太,实是不该。”
韦小宝道:“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只消有半句虚言,
就叫你做一条人棍。我将你种在这里,加些肥料,淋上些水,
过得十天半月,说不定你又会长出两条臂膀和耳朵、鼻子来。”
那喇嘛道:“不会的,不会的。小僧老实回答就是。”韦小宝
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冒犯师太?”
那喇嘛道:“小僧名叫呼巴音,是西藏的喇嘛,奉了大师
兄桑结之命,想要生……生擒这位师太。”韦小宝心想桑结之
名,在五台山上倒也听说过,问道:“这位师太好端端地,又
没得罪了你那个臭师兄,你们为什么这等大胆妄为?”呼巴音
道:“大师兄说,我们活佛有八部宝经,给这位师太偷……不,
不,不是偷,是借了去,要请师太赐还。”韦小宝道:“什么
宝经?”呼巴音道:“是差奄古吐乌经。”韦小宝道:“胡说八
道,什么叽哩咕噜乌经?”呼巴音道:“是,是。这是我们西
藏话,汉语就是《四十二章经》。”韦小宝道:“你的臭师兄,
又怎知道师太取了《四十二章经》?”呼巴音道:“这个我就不
知道了。”
韦小宝道:“你不知道,留着舌头何用?把舌头伸出来。”
说着把匕首一扬。呼巴音哪里肯伸?求道:“小僧真的不知道。”
韦小宝道:“你臭师兄在西藏,哪有这么快便派了你们出来?”
呼巴音道:“大师兄和我们几个,本来都是在北京,一路从北
京追出来的。”韦小宝点点头,已明其理:“那自然是老婊子
通了消息。”问道:“你们这一伙臭喇嘛,武功比你高的,跟
你差不多的,还有几个?”
呼巴音道:“我们同门师兄弟,一共是一十三人,给师太
打死了五个,还有八个。”韦小宝暗暗心惊,喝道:“什么八
个?你还算是人么?你早晚是一条人棍。”呼巴音道:“小爷
答应过,不让小僧变人棍的。”韦小宝道:“余下那七条人棍,
现今到了哪里?”呼巴音道:“我们大师兄本领高强得很,不
会变人棍的。”韦小宝在他腰眼里重重踢了一脚,骂道:“你
这臭贼,死到临头,还在胡吹大气。你那臭师兄本事再大,我
也削成一条人棍给你瞧瞧。”呼巴音道:“是,是。”可是脸上
神色,显是颇不以为然。
韦小宝反来复去的又盘问良久,再也问不出什么,于是
钻进大车,放下了车帷,低声将呼巴音的话说了,又道:“师
太,还有七个喇嘛,如果一齐赶到,那可不容易对付。若在
平日,师太自也不放在心上,此刻你身子不大舒服……”
白衣尼摇头道:“就算我安然无恙,以一敌六,也是难以
取胜,何况再加上一个武功远远高出侪辈的大师兄。听说那
桑结是西藏密宗的第一高手,大手印神功已练到登峰造极的
境界。”
韦小宝道:“我倒有一个计较,只是……只是太堕了师太
的威风。”白衣尼叹道:“出家人有什么威风可言?你有什么
计策?”韦小宝道:“我们去到偏僻的所在,找家农家躲了起
来。请师太换上乡下女子的装束,睡在床上养伤。阿珂姑娘
和我换上乡下姑娘和小子的衣衫,算是师太……师太的儿子
女儿。”白衣尼摇了摇头。阿珂道:“你这人坏,想出来的计
策也就坏。师父是当世高人,这么躲了起来,岂不是怕了人
家?”白衣尼道:“计策可以行得。你两个算是我的侄儿侄女。”
韦小宝喜道:“是,是。”心道:“最好算是你的侄儿跟侄儿媳
妇。”阿珂白了他一眼,听得师父接纳他的计策,颇不乐意。
韦小宝道:“留下这喇嘛的活口,只怕他泄露了风声,咱
们将他活埋了就是,不露丝毫痕迹。”白衣尼道:“先前与人
动手,是不得已,难以容情。这喇嘛已无抗拒之力,再要杀
他,未免太过狠毒。只是……只是放了他却也不行,咱们暂
且带着,再作打算。”
韦小宝应了,叫过车夫,将呼巴音抬入车中,命车夫赶
了大车又走。一路上却不见有什么农家,生怕桑结赶上,只
待一见小路,便转道而行,只是沿途所见的岔道都太过窄小,
行不得大车。
正行之间,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有数十骑马急驰追来。
韦小宝暗暗叫苦:“糟了,糟了!臭喇嘛竟有数十名之多。”催
大车快奔。两名车夫口催鞭打,急赶骡子。但追骑越奔越近,
不多时已到大车之后。
韦小宝从车厢板壁缝中一张,当即放心,透了口大气,原
来这数十骑都是身穿青衣的汉子,并非喇嘛。顷刻之间,数
十乘马都从车旁掠过,抢到了车前。
阿珂突然叫道:“郑……郑公子!”
马上一名乘客立时勒住了马,向旁一让,待大车赶上时
与车子并肩而驰,叫道:“是陈姑娘?”阿珂道:“是啊,是我。”
声音中充满喜悦之意。马上乘客大声道:“想不到又再相见,
你跟王姑娘在一起吗?”阿珂道:“不是,师姊不在这里。”那
乘客道:“你也去河间府?咱们正好一路同行。”阿珂道:“不,
我们不去河间府。”那乘客道:“河间府很热闹的,你也去罢。”
他二人说话之时,车马仍继续前驰。
韦小宝见阿珂双颊晕红,眼中满是光彩,又是高兴,便
如遇上了世上最亲近之人一般,霎时之间,他胸口便如给大
锤子重重捶了一下,心想:“难道是她的意中人到了?”低声
道:“咱们避难要紧,别跟不相干的人说话。”
阿珂全没听见他的说话,问道:“河间府有什么热闹事?”
那人道:“你不知道么?”车帷一掀,一张脸探了进来。
那人面目俊美,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满脸欢容,说道:
“河间府要开‘杀龟大会’,天下英雄好汉都去参与,好玩得
很呢。”阿珂问道:“什么‘杀龟大会’,杀大乌龟么?那有什
么好玩?”那人笑道:“是杀大乌龟,不过不是真的乌龟,是
个大坏人。他名字中有个‘龟’字的。”阿珂笑道:“哪有人
名字中有个‘龟’字的?你骗人。”那人笑道:“不是乌龟的
龟,声音相同罢了,是桂花的‘桂’,你倒猜猜看,是什么人?”
韦小宝吓了一跳,心道:“名字中有个桂花的‘桂’,那
不是要杀我小桂子么?”
却听阿珂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是大汉奸吴三桂。”那
人笑道:“正是,你真聪明,一猜就着。”阿珂道:“你们把吴
三桂捉到了么?”那人道:“这可没有,大伙儿商量怎么去杀
了这大汉奸。”
韦小宝舒了口气,心道:“这就是了。想我小桂子是个小
小孩童,他们不会要杀我的,就算要杀,也用不着开什么
‘杀龟大会’。他妈的,老子假冒姓名,也算倒霉,冒得名字
中有个‘桂’字。”
只见那人笑吟吟的瞧着阿珂,蹄声车声一直不断。这人
骑在马上,弯过身来瞧着车里,骑术极精。
阿珂转头向白衣尼低声道:“师父,咱们要不要去?”
白衣尼武功虽高,却殊乏应变之才,武林豪杰共商诛杀
吴三桂之策,自己亟愿与闻,但桑结等众喇嘛不久就会追赶
前来,情势甚急,沉吟片刻,问韦小宝道:“你说呢?”
韦小宝见到阿珂对待那青年神态语气,心中说不出的厌
憎,决不愿让阿珂跟他在一起,忙道:“恶喇嘛一来,咱们对
付不了,还是尽快躲避的为是。”
那青年道:“什么恶喇嘛?”阿珂道:“郑公子,这位是我
师父。我们途中遇到一群恶喇嘛,要害我师父。她老人家身
受重伤,后面还有七名喇嘛追来。”
那青年道:“是!”转头出去,几声呼啸,马队都停了下
来,两辆大车也即停住。
那青年跃下马背,卷起车帷,躬身说道:“晚辈郑克塽拜
见前辈。”白衣尼点了点头。郑克塽道:“谅七八名喇嘛,也
不用挂心,晚辈代劳,打发了便是。”阿珂又惊又喜,又有些
担心,说道:“那些恶喇嘛很厉害的。”郑克塽道:“我带的那
些伴当,武艺都很了得,谅可料理得了。咱们就算不以多胜
少,一个对一个,也不怕他七八个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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