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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_71 金庸(现代)
君与此图皆可传
澄观道:“又要师叔你老人家和净济他们四个出去,和两
位女施主动手,让她们折断手足。倘若折得厉害了,难以治
愈,从此残废,岂不可惜?又如两位女施主下手狠辣,竟把
你们五位杀了,岂不危险?”韦小宝奇道:“为什么又要我们
五人去动手?”澄观道:“两位女施主所学的招数,一定不止
这些。师侄既不知她们另有什么招数,自然不知拆解的法门。
五位若不是送上去挨打试招,如何能够查明?”
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那也有法子的,只
要你去跟她们动手,就不会可惜、没有危险了。”澄观脸有难
色,道:“出家人不生嗔怒,平白无端的去跟人家动手,那是
大大不妥。”韦小宝道:“有了。咱二人就出寺走走,倘若两
位女施主已然远去,那再好也没有了。这叫做人不犯我,我
不犯人。她们便另有什么招数,咱们也不必理会了。”澄观道:
“是极,是极!不过师侄从来不出寺门,一出去便存心生事,
立意似乎不善。我佛当年在鹿野苑初转法轮,传的是四圣谛、
八正道,这‘正意’是八正道的一道……”韦小宝打断他话
头,说道:“咱们也不必去远,只在寺旁随意走走,最好是遇
不着她们。”澄观道:“正是,正是。师叔立心仁善,与人无
争无竞,那便是‘正意’了,师侄当引为模楷。”
韦小宝暗暗好笑,携着他手,从侧门走出少林寺来。澄
观连寺畔的树林也未见过,眼见一大片青松,不由得啧啧称
奇,赞道:“这许多松树生在一起,大是奇观。我们般若堂的
庭院之中,只有两棵……”
一言未毕,忽听得身后一声娇叱:“小贼秃在这里!”白
光闪动,一把钢刀向韦小宝砍将过来。澄观道:“这是五虎断
门刀中的‘猛虎下山’。”伸手去抓使刀人的手腕,忽然想起,
这一招是“拈花擒拿手”中的手法,未免太难,说道:“不行!”
急忙缩手。
使刀的正是那蓝衫女郎,她见澄观缩手,柳叶刀疾翻,向
他腰间横扫。便在这时,绿衫女郎也已从松林中窜出,挥刀
向韦小宝砍去。韦小宝急忙躲到澄观身后,绿衫女郎这一刀
便砍向澄观左肩。澄观道:“这是太极刀的招数,倒不易用简
便法子来化解……”一句话没说完,二女双刀挥舞,越砍越
急。澄观叫道:“师叔,不行,不行。两位女施主出招太快,
我可……我可来不及想。你……你快请两位不必性急,慢慢
的砍。”
蓝衫女郎连使狠招,始终砍不着老和尚,几次还险些给
他将刀夺去,听他大呼小叫,只道他有意讥讽,大怒之下,砍
得更加急了。
韦小宝笑道:“喂,两位姑娘,我师侄请你们不必性急,
慢慢的发招。”
澄观道:“正是,我脑子不大灵活,一时三刻之间,可想
不出这许多破法。”
绿衫女郎恨极了韦小宝,几刀砍不中澄观,又挥刀向韦
小宝砍来。澄观伸手挡住,说道:“这位女施主,我师叔没学
过你这路刀的破法,现下不必砍他,等他学会之后,识了抵
挡之法,那时再砍他不迟。唉,我这些法子委实不行。师叔,
你现下不忙记,我这些法子都是不管用的,回头咱们再慢慢
琢磨。”他口中不停,双手忽抓忽拿,忽点忽打,将二女缠得
紧紧的,绿衫女郎要去杀韦小宝,却哪里能够?
韦小宝眼见已无凶险,笑嘻嘻的倚树观战,一双眼不停
在绿衫女郎脸上、身上、手上、脚上转来转去,饱餐秀色,乐
也无穷。
绿衫女郎不见韦小宝,只道他已经逃走,回头找寻,见
他一双眼正盯住了自己,脸上一红,再也顾不得澄观,转身
举刀,向他奔去。哪知澄观正出指向她胁下点来,这一指故
意点得甚慢,她原可避开,但一分心要去杀人,胁下立时中
指,一声嘤咛,摔倒在地。澄观忙道:“哎哟,对不住。老僧
这招‘笑指天南’,指力使得并不厉害,女施主只须用五虎断
门刀中的一招‘恶虎拦路’,斜刀一封,便可挡开了。这一招
女施主虽未使过,但那位穿蓝衫的女施主却使过的,老僧心
想女施主一定也会使,哪知道……唉,得罪,得罪。”
蓝衫女郎怒极,钢刀横砍直削,势道凌厉,可是她武功
和澄观相差实在太远,连他僧袍衣角也带不上半点。澄观嘴
里罗唆不休,心中只是记忆她的招数,他当场想不出简易破
法,只好记明了刀法招数,此后再一招招的细加参详。
韦小宝走到绿衫女郎身前,赞道:“这样美貌的小美人儿,
普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了,啧啧啧!真是瞧得我魂飞天外。”伸
出手去,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把。那女郎惊怒交迸,一口气
转不过来,登时晕去。韦小宝一惊,倒也不敢再肆意轻薄,站
直身子,叫道:“澄观师侄,你把这位女施主也点倒了,请她
把各种招数慢慢说将出来,免伤和气。”
澄观迟疑道:“这个不大好罢?”韦小宝道:“现下这样动
手动脚,太不雅观,还是请她口说,较为斯文大方。”澄观喜
道:“师叔说得是。动手动脚,不是‘正行’之道。”
蓝衫女郎知道只要这老和尚全力施为,自己挡不住他一
招半式,眼下师妹被擒,自己如也落入其手,无人去报讯求
救,当即向后跃开,叫道:“你们要是伤了我师妹一根毛发,
把你们少林寺烧成白地。”
澄观一怔,道:“我们怎敢伤了这位女施主?不过要是她
自己落下一根头发,难道你也要放火烧寺?”蓝衫女郎奔出几
步,回头骂道:“老贼秃油嘴滑舌,小贼秃……”她本想说
“淫邪好色”,但这四字不便出口,一顿足,窜入林中。
韦小宝眼见绿衫女郎横卧于地,绿茵上一张白玉般的娇
脸,一双白玉般的纤手,真似翡翠座上一尊白玉观音的睡像
一般,不由得看痴了。
澄观道:“女施主,你师姊走了。你也快快去罢,可别掉
了一根头发,你师姊来烧我们寺庙。”
韦小宝心想:“良机莫失。这小美人儿既落入我手,说什
么也不能放她走了。”合十说道:“我佛保佑,澄观师侄,我
佛要你光大少林武学,维护本派千余年威名,你真是本派的
第一大功臣。”澄观奇道:“师叔何出此言?”韦小宝道:“咱
们正在烦恼,不知两位女施主更有什么招数。幸蒙我佛垂怜,
派遣这位女施主光临本寺,让她一一施展。”说着俯身将那女
郎抱起,说道:“回去罢。”
澄观愕然不解,只觉此事大大的不对,但错在何处,却
又说不上来,过了一会,才道:“师叔,我们请这女施主入寺,
好像不合规矩。”韦小宝道:“什么不合规矩?她进过少林寺
没有?方丈和戒律院首座都说没什么不对,自然是合规矩了,
是不是?”他问一句,澄观点一下头,只觉他每一句话都是无
可辩驳。眼见小师叔脱下身上僧袍,罩在那女郎身上,抱了
她从侧门进寺,只得跟在后面,脸上一片迷惘,脑中一团混
乱。
韦小宝心里却是怦怦大跳,虽然这女郎自头至足,都被
僧袍罩住,没丝毫显露在外,但若给寺中僧侣见到,总是不
免起疑。他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内心却只有害怕,幸好般
若堂是在后寺僻静之处,他快步疾趋,没撞到其他僧人。进
堂之时,堂中执事僧见师叔祖驾到,首座随在其后,都恭恭
敬敬的让在一边。
进了澄观的禅房,那女郎兀自未醒,韦小宝将她放在榻
上,满手都是冷汗,双掌在腿侧一擦,吁了口长气,笑道:
“行啦!”
澄观问道:“咱们请这位……这位女施主住在这里?”韦
小宝道:“是啊,她又不是第一次在本寺住。先前她伤了脖子,
不是在东院住过吗?”澄观点头道:“是。不过……不过那一
次是为她治伤,性命攸关,不得不从权处置。”韦小宝道:
“那容易得很。”从靴筒中拔出匕首,道:“只须狠狠割她一刀,
让她再有性命之忧,又可从权处置了。”说着走到她身前,作
势便要割落。
澄观忙道:“不,不,那……那是不必了。”韦小宝道:
“好,我便听你的。除非你不让别人知晓,待她将各种招数演
毕,咱们悄悄送了她出去,否则的话,我只好割伤她了。”澄
观道:“是,是。我不说便是。”只觉这位小师叔行事着实奇
怪,但想他既是晦字辈的尊长,见识定比自己高超,听他吩
咐,决无岔差。
韦小宝道:“这女施主脾气刚硬,她说定要抢了你般若堂
的首座来做,我得好好劝她一劝。”澄观道:“她一定要做,师
侄让了给她,也就是了。”
韦小宝一怔,没料到这老和尚生性淡泊,全无竞争之心,
说道:“她又不是本寺僧侣,抢了般若堂首座位子,咱们少林
寺的脸面往哪里搁去?你若存此心,便是对不起少林派。”说
着脸色一沉,只把澄观吓得连声称是。韦小宝板起了脸道:
“是了。你且出去,在外面等着,我要劝她了。”澄观躬身答
应,走出禅房,带上了门。
韦小宝揭开盖在那女郎头上的僧袍,那女郎正欲张口呼
叫,突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指住了自己鼻子,登时张大了
嘴,不敢叫出声来。韦小宝笑嘻嘻的道:“小姑娘,你只要乖
乖的听话,我不会伤你一根毫毛。否则的话,我只好割下你
的鼻子,放了出寺。一个人少了个鼻子,只不过闻不到香气
臭气,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不是?”那女郎惊怒交集,脸上更
无半点血色。韦小宝道:“你听不听话?”那女郎怒极,低声
道:“你快杀了我。”
韦小宝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般花容月貌,我怎舍得杀
你?不过放你走罢,从此我日夜都会想着你,非为你害相思
病而死不可,那也有伤上天好生之德。”
那女郎脸上一红,随即又转为苍白。韦小宝道:“只有一
个法子。我割了你的鼻子,你相貌就不怎么美啦。那我就不
会害相思病了。”
那女郎闭上了眼,两粒清澈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渗了
出来,韦小宝心中一软,安慰道:“别哭,别哭!只要你乖乖
的听话,我宁可割了自己的鼻子,也不割你的鼻子。你叫什
么名字?”那女郎摇了摇头,眼泪更加流得多了。韦小宝道:
“原来你名叫摇头猫,这名字可不大好听哪。”那女郎睁开眼
来,呜咽道:“谁叫摇头猫?你才是摇头猫。”
韦小宝听她答话,心中大乐,笑道:“好,我就是摇头猫。
那么你叫什么?”那女郎怒道:“不说!”韦小宝道:“你不肯
说,只好给你起一个名字。叫做……叫做哑巴猫。”那女郎怒
道:“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哑巴。”
韦小宝坐在一叠高高堆起的少林武学典籍之上,架起了
二郎腿,轻轻摇晃,见她虽满脸怒色,但秀丽绝伦,动人心
魄,笑道:“那么你尊姓大名哪?”
那女郎道:“我说过不说,就是不说。”韦小宝道:“我有
话跟你商量,没名没姓的,说起来有多别扭。你既不肯说,我
只好给你取个名字了。嗯,取个什么名字好呢?”那女郎连声
道:“不要,不要,不要!”韦小宝笑道:“有了,你叫做‘韦
门摇氏’。”那女郎一怔,道:“古里古怪的,我又不姓韦。”
韦小宝正色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这一生一世,
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千刀万剐,满门抄斩,大逆不道,十
恶不赦,男盗女娼,绝子绝孙,天打雷劈,满身生上一千零
一个大疔疮,我也非娶你做老婆不可。”
那女郎听他一口气的发下许多毒誓,只听得呆了,忽然
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满脸通红,呸的一声。
韦小宝道:“我姓韦,因此你已经命中注定,总之是姓韦
的了。我不知你姓什么,你只是摇头,所以叫你‘韦门摇
氏’。”
那女郎闭起了眼睛,怒道:“世上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胡言
乱语的和尚。你是出家人,娶什么……娶什么……也不怕菩
萨降罚,死了入十八层地狱。”
韦小宝双手合十,扑的一声跪倒。那女郎听到他跪地之
声,好奇心起,睁开眼来,只见他面向窗子,磕了几个头,说
道:“我佛如来,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
萨、玉皇大帝、四大金刚、阎王判官、无常小鬼,大家请一
起听了。我韦小宝非娶这个姑娘为妻不可。就算我死后打入
十八层地狱,拔舌头,锯脑袋,万劫不得超生,那也没有什
么。我是活着什么也不理,死后什么也不怕。这个老婆总之
是娶定了。”
那女郎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并无轻浮之态,不像是开玩
笑,倒也害怕起来,求道:“别说了,别说了。”顿了一顿,恨
恨的道:“你杀了我也好,天天打我也好,总之我是恨死了你,
决计……决计不答应的。”
韦小宝站起身来,道:“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总而
言之,言而总之,我今后八十年是跟你耗上了。就算你变了
一百岁的老太婆,我若不娶你到手,仍然死不瞑目。”
那女郎恼道:“你如此辱我,总有一天教你死在我手里。
我要先杀了你,这才自杀。”
韦小宝道:“你杀我是可以的,不过那是谋杀亲夫。我如
做不成你老公,不会就那么死的。”说到这句话时,不由得声
音发颤。
那女郎见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心中害怕起来,又
闭上了眼睛。
韦小宝向着她走近几步,只觉全身发软,手足颤动,忽
然间只想向她跪下膜拜,虔诚哀求,再跨得一步,喉头低低
叫了一声,似是受伤的野兽嘶嚎一般,又想就此扼死了她。
那女郎听到怪声,睁开眼来,见他眼露异光,尖声叫了
起来。
韦小宝一怔,退后几步,颓然坐下,心想:“在皇宫之中,
我曾叫方姑娘和小郡主做我大小老婆,那时嘻嘻哈哈,何等
轻松自在?想搂抱便搂抱,要亲嘴便亲嘴。这小妞儿明明给
老和尚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怎地我连摸一摸她的手也是
不敢?”眼见她美丽的纤手从僧袍下露了出来,只想去轻轻握
上一握,便是没这股勇气,忍不住骂道:“辣块妈妈!”
那女郎不懂,凝视着他。韦小宝脸一红,道:“我骂自己
胆小不中用,可不是骂你。”那女郎道:“你这般无法无天,还
说胆小呢,你倘若胆小,可真要谢天谢地了。”
一听此言,韦小宝豪气顿生,站起身来,说道:“好,我
要无法无天了。我要剥光你的衣衫。”那女郎大惊,险些又晕
了过去。
韦小宝走到她身前,见到她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之意,心
道:“算了,算了,我韦小宝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向你投降,
不敢动手。”柔声道:“我生来怕老婆,放你走罢。”
那女郎惊惧甫减,怒气又生,说道:“你……你在那镇上,
跟那些……那些坏女人胡说什么?说我师姊和我……是……
是你……什么的,要捉你回去,你……你这恶人……”
韦小宝哈哈大笑,道:“那些坏女人懂得什么?将来我娶
你为妻之后,天下一千所堂子中的十万个婊子,排队站在我
面前,韦小宝眼角儿也不瞟她们一瞟,从朝到晚,从晚到朝,
一天十二个时辰,只瞧着我亲亲好老婆一个。”那女郎急道:
“你再叫我一声老……老……什么的,我永远不跟你说话。”韦
小宝大喜,忙道:“好,好,我不叫,我只心里叫。”那女郎
道:“心里也不许叫。”韦小宝微笑道:“我心里偷偷的叫,你
也不会知道。”那女郎道:“哼,我怎会不知?瞧你脸上神气
古里古怪,你心里就在叫了。”
韦小宝道:“妈妈一生下我,我脸上的神气就这样古里古
怪了。多半因为我一出娘胎,就知道将来要娶你为妻。”那女
郎闭上眼,不再理他。韦小宝道:“喂,我又没叫你老婆,你
怎地不理我了?”那女郎道:“还说没有?当面撒谎。你说娶
我为……为什么的,那就是了。”韦小宝笑道:“好,这个也
不说。我只说将来做了你老公……”
那女郎怒极,用力闭住眼睛,此后任凭韦小宝如何东拉
西扯,逗她说话,总是不答。
韦小宝无法可施,想说:“你再不睬我,我要香你面孔了。”
可是这句话到了口边,立即缩住,只觉如此胁迫这位天仙般
的美女,实是亵渎了她,叹道:“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跟我说
了姓名,我就放你出去。”那女郎道:“你骗人。”韦小宝道:
“普天下我人人都骗,只不骗你一个。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
死马难追。小妻子一言不发,活马好追。”
那女郎一怔,问道:“什么死马难追,活马好追?”
韦小宝道:“这是我们少林派的话,总而言之,我不骗你
就是。你想,我一心一意要让你孙子叫我做爷爷,今天倘若
骗了你,你儿子都不肯叫我爹爹,还说什么孙子?”
那女郎先不懂他说什么孙子爷爷的,一转念间,明白他
绕了弯子,又是在说那件事,轻轻说道:“我也不要你放,我
受了你这般欺侮,早就不想活啦。你快一刀杀了我罢!”
韦小宝见到她颈中刀痕犹新,留着一条红痕,好生歉疚,
跪下地来,咚咚咚咚,向着她重重的磕了四个响头,说道:
“是我对姑娘不起!”左右开弓,在自己脸颊连打了十几下,双
颊登时红肿,说道:“姑娘别难过,韦小宝这混帐东西真正该
打!”站起身来,过去开了房门,说道:“喂,老师侄,我要
解开这位姑娘的穴道,该用什么法子?”
澄观一直站在禅房门口等候。他内力深厚,韦小宝和那
女郎的对答,虽微声细语,亦无不入耳,只觉这位师叔“劝
说”女施主的言语,委实高深莫测,什么老公、老婆、孙子、
爷爷,似乎均与武功无关,小师叔的机锋妙语太也深奥,自
己佛法修为不够,未能领会。后来听得小师叔跪下磕头,自
击面颊,不由得更是感佩。禅宗传法,弟子倘若不明师尊所
传的微言妙义,师父往往一棒打去,大喝一声。以棒打人传
法,始于唐朝德山禅师;以大喝促人醒悟者,始于唐代道一
禅师。“当头棒喝”的成语,由此而来。澄观心想当年高僧以
棒打人而点化,小师叔以掌击已而点化这位女施主,舍己为
人,慈悲心肠更胜前人,正自感佩赞叹,听得他问起解穴之
法,忙道:“这位女施主被封的是‘大包穴’,乃属足太阴脾
经,师叔替她在腿上‘箕门’、‘血海’两处穴道推血过宫,即
可解开。”
韦小宝道:“‘箕门’、‘血海’两穴,却在何处?”澄观
捋起衣衫,指给他看膝盖内侧穴道所在,让他试拿无误,又
教了推血过宫之法,说道:“师叔未习内功,解穴较慢。但推
拿得半个对辰,必可解开。”韦小宝点了点头,关上房门,回
到榻畔。
那女郎于两人对答都听见了,惊叫:“不要你解穴,不许
你碰我身子!”
韦小宝寻思:“在她膝弯内侧推拿半个时辰,的确不大对
头。我诚心给她解穴,但她一定说我有意轻薄。虽然老公轻
薄老婆,天公地道,何况良机莫失,失机者斩。不过小妞儿
性子狠,我一解开她穴道,只怕她当即一头在墙上撞死,韦
小宝就要绝子绝孙了。”回头大声问道:“男女授受不亲,咱
们出家人更须讲究。倘若不用推拿,可有什么法子?”
澄观道:“是。师叔持戒精严,师侄佩服之至。不触对方
身体而解穴,是有法子的。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
临空一指……啊哟,不对,小师叔未习内功,这些法子都用
不上,待师侄好好想想。”其实只须他自己走进房来,袖角轻
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都可立时解开那女郎的
穴道,但师叔既然问起,自当设法回答。可是身无内功之人,
不用手指推拿而要解穴,那是何等的难事?就算他想上一年
半载,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法子。
韦小宝听他良久不答,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只见他仰起
了头呆呆出神,只怕就此三个时辰不言不动,也不出奇,于
是又带上了门,回过身来,想起当日在皇宫中给沐剑屏解穴,
从第一流的法子用到第九流的,在她身上拿捏打戳,毫无顾
忌,她虽是郡主之尊,自己可一点也没瞧在眼里,但对眼前
这无名女郎,却为什么这么战战兢兢、敬若天神?
转眼向那女郎瞧去,只见她秀眉紧蹙,神色愁苦,不由
得怜惜之意大起,拿起了木鱼的锤子,走到她身边,说道:
“韦小宝前世欠了你的债,今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你小
姑娘一人。现下我向你投降,我给你解穴,可不是存心占你
便宜。”说着揭开僧袍,将木鱼锤子在她左腿膝弯内侧轻轻戳
了几下。那女郎白了他一眼,紧闭小嘴。韦小宝又戳了几下,
问道:“觉得怎样?”
那女郎道:“你……你就是会说流氓话,此外什么也不
会。”
澄观内力深厚,轻轻一指,劲透穴道,韦小宝木鱼锤所
截之处虽然部位甚准,但力道不足,解不开被封的穴道。他
听那女郎出言讽刺,怒气不可抑制,挺木鱼锤重重截了几下。
那女郎“啊”的一声,韦小宝一惊,问道:“痛吗?”那女郎
怒道:“我……我……我……”
韦小宝又去戳她右腿膝弯,下手却轻了,戳得数下,那
女郎身子微微一颤。韦小宝喜道:“成了,少林派本来只有七
十二门绝技,打从今天起,共有七十三门了。这一项新绝技
是高僧晦明禅师手创,叫作……叫作‘木鱼锤解穴神功’,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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