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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_41 金庸(现代)
张康年应道:“是,是!”但想不知是否真能脱却干系,兀
自心慌意乱,手足发软,当下舀了冷水,将众侍卫一一救醒。
众人听说是太监董金魁将自己迷倒,杀了三名太监,救
了三名刺客,无不破口大骂。大家心中起疑:“太后为什么要
放走刺客?莫非这些刺客是太后招来的?”但既牵涉到太后,
人人都只在心中想想,谁也不敢宣之于口。这时董金魁的尸
身衣服均已化尽,都道他已带领刺客逃进出宫了。
韦小宝回到自己住处,走进内房。沐剑屏忙问:“桂大哥,
有什么消息?”韦小宝道:“桂大哥没消息,好哥哥倒有一些。”
沐剑屏微笑道:“这消息我不着急,自有着急的人,来叫
你好哥哥。”方怡脸上一阵晕红,低声道:“好兄弟!你年纪
比我小,我叫你好兄弟,那可行了罢?”韦小宝叹了口气,说
道:“好老婆变成了好姊姊,眼睛一霎,老母鸡变鸭。行了,
救出去啦!”
方怡猛地坐起,颤声道:“你……你说我刘师哥已救出去
了?”韦小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难追。我答应你
去救,自然救了。”方怡道:“怎……怎么救的?”韦小宝笑道:
“山人自有妙计。下次你见到你师哥,他自会说给你听。”
方怡吁了口长气,抬头望着屋顶,道:“谢天谢地,当真
是菩萨保佑。”
韦小宝见到方怡这般欢喜到心坎里去的神情,心下着恼,
轻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沐剑屏道:“师姊,你谢天谢地谢菩萨,怎不谢谢你那个
好兄弟?”
方怡道:“好兄弟的大恩大德,不是说一声‘谢谢’就能
报答得了的。”
韦小宝听她这么说,又高兴起来,说道:“那也不用怎么
报答。”
方怡道:“好兄弟,刘师哥说了些什么话?”韦小宝道:
“也没说什么,他只求我救他出去。”方怡“嗯”了一声,又
问:“他问到我们没有?”韦小宝侧头想了想,说道:“没有。
我跟他说,你是在一个安稳所在,不用担心,不久我就会送
你去和他相会。”
方怡点头道:“是!”突然之间,两行眼泪从面颊上流了
下来。
沐剑屏问道:“师姊,你怎么哭了?”
方怡喉头哽咽,说道:“我……我心中欢喜。”
韦小宝心道:“他妈的,你为了刘一舟这小白脸,欢喜得
这个样子。这浪劲儿老子可不爱多瞧。小玄子叫我查究主使
刺客的头儿,我得出去鬼混一番,然后回报。”
当下出得宫去,信步来到天桥一带闲逛。
第十四回放逐肯消亡国恨
岁时犹动楚人哀
北京天桥左近,都是卖杂货、变把戏、江湖闲杂人等聚
居的所在。韦小宝还没走近,只见二十名差役蜂拥而来,两
名捕快带头、手拖铁链,锁拿着五个衣衫褴褛的小贩。差役
手中举着七八个麦杆扎成的草把,草把上插满了冰糖葫芦。这
五个小贩显然都是卖冰糖葫芦的。
韦小宝心中一动,闪在一旁,眼见众差役锁着五名小贩
而去,只听得人丛中有个老者叹道:“这年头儿,连卖冰糖葫
芦也犯了天条啦。”
韦小宝正待询问,忽听得咳嗽一声,有个人挨进身来,弓
腰曲背,满头白发,正是“八臂猿猴”徐天川。他向韦小宝
使个眼色,转身便走。韦小宝跟在他后面。
来到僻静之处,徐天川道:“韦香主,天大的喜事。”韦
小宝微微一笑,心想:“我将吴立身他们教出去的事,你已经
知道了。”说道:“那也没什么。”徐天川瞪眼道:“没什么?总
舵主到了!”
韦小宝一惊,道:“我……我师父到了?”徐天川道:“正
是,是昨晚到的,要我设法通知韦香主,即刻去和他老人家
相会。”韦小宝道:“是,是!”跟师父分别了大半年,功夫一
点也没练,师父一见到,立刻便会查究练功的进境,只有缴
一份白卷,那便如何是好?支吾道:“皇帝差我出来办事,立
刻就须回报。我办完完了事,再去见师父罢。”徐天川道:
“总舵主吩咐,他在北京不能多耽,请韦香主无论如何马上去
见他老人家。”
韦小宝见无可推托,只得硬了头皮,跟着徐天川来到天
地会聚会的下处,心想:“早知这样,这几天我赖在宫里不出
来啦。师父总不能到宫里来揪我出去。”还没进胡同,便见天
地会弟兄们散在街边巷口,给总舵主把风。进屋之后,一道
道门也都有人把守。
来到后厅,只见陈近南居中而坐,正和李力世、关安基、
樊纲、玄贞道人、祁彪清等人说话。韦小宝抢上前去,拜伏
在地,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来啦,可想煞弟子了。”
陈近南笑道:“好,好,好孩子,大家都很夸奖你呢。”韦
小宝站起身来,见师父脸色甚和,放下了一半心,说道:“师
父身子安好?”陈近南微笑道:“我很好。你功夫练得怎样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没有?”
韦小宝早在寻思,师父考查武功时拿什么话来推搪,师
父十分精明,可不容易骗过,只有随机应变,说道:“不明白
的地方多着呢。好容易盼到师父来了,正要请师父指点。”
陈近南微笑道:“很好,这一次我要为你多耽几日,好好
点拨你一下。”
正说到这里,守门的一名弟兄匆匆进来,躬身道:“启禀
总舵主:有人拜山,说是云南沐王府的沐剑声和柳大洪。”陈
近南大喜,站起身来,说道:“咱们快去迎接。”韦小宝道:
“弟子没换过装束,不便跟他们相见。”陈近南道:“是,你在
后边等我罢。”
天地会一行人出去迎客,韦小宝转到厅后,搬了张椅子
坐着。
过不我多,便听到柳大洪爽朗的笑声,说道:“在下生平
有个志愿,要见一见天下闻名的陈总舵主,今日得如所愿,当
真喜欢得紧。”陈近南道:“承蒙柳老英雄抬爱,在下愧不敢
当。”众人说着话,走进厅来,分宾主坐下。
沐剑声道:“贵会韦香主不在这里吗?在下要亲口向他道
谢。韦香主大恩大德,敝处上下,无不感激。”陈近南还不知
原因,奇道:“韦小宝小小孩子,小公爷如此谦光,太抬举小
孩子们了。”只听一人大声道:“在下师徒和这刘师侄的性命,
都是韦香主救的。韦香主义薄云天,在下曾向贵会钱师傅说
过,贵会如有驱策,姓吴的师徒随时奉命。”说话的正是“摇
头狮子”吴立身。陈近南不明就里,问道:“钱兄弟,那是怎
么一回事?”
钱老本陪着吴立身等三人同去沐剑声的住处,当下便被
留住了酒肉款待。然后沐剑声、柳大洪亲自率同众人,请钱
老本带路,到天地会的下处来道谢,没料到总舵主驾到,这
时听陈近南问起,便简略说了经过,说道韦香主有个好朋友
在清宫做太监,受了韦香主之托,不顾危险,将失陷在宫里
的吴立身等三人救了出来。
陈近南一听,便知什么韦香主的好朋友云云,就是韦小
宝自己,心下甚喜,笑道:“小公爷、柳老爷子、吴大哥,三
位可太客气了。敝会和沐王府同气连技,自己人有难,出手
相援,那是理所当然,说得上什么感恩报德?那韦小宝是在
下的小徒,年幼不懂事,只是于这‘义气’二字,倒还瞧得
极重……”说到这里,心下沉吟:“小宝混在清宫之中,本来
十分隐秘,只盼他能刺探到宫中重要机密,以利反清复明大
业。既然做了这等大事出来,江湖上迟早都会知道,倘若再
向沐王府隐瞒,便忍得不够朋友了。”
吴立身道:“我们很想见一见韦香主,亲口向他道谢。”
陈近南笑道:“大家是好朋友,这事虽然干系不小,却也
不能相瞒。混在宫里当小太监的,就是我那小徒韦小宝自己。
小宝,你出来见过众位前辈。”
韦小宝在厅壁后应道:“是!”转身出来,向众人抱拳行
礼。
沐剑声、柳大洪、吴立身等一齐站起,大为惊讶。沐剑
声等没想到韦香主就是小太监:吴立身、敖彪、刘一舟三人
没想到救他们性命的小太监,竟然便是天地会的韦香主。
韦小宝笑嘻嘻的向吴立身道:“吴老爷子,刚才在皇宫之
中,晚辈跟你说的是假名字,你老可别见怪。”吴立身道:
“身处险地,自当如此。我先前便曾跟敖彪说,这位小英雄办
事干净利落,有担当、有气概,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鞑
子宫中,怎会有如此人才?我们都感奇怪。原来是天地会的
香主,那……嘿嘿,怪不得,怪不得!”说着翘起了大拇指,
不住摇头,满脸赞叹钦佩之色。
“摇头狮子”吴立身是柳大洪的师弟,在江湖上也颇有名
声。陈近南听他这等称赞自己徒弟,心中大喜,笑道:“吴兄
可别太夸奖了,宠坏了小孩子。”
柳大洪仰起头来,哈哈大笑,说道:“陈总舵主,你一人
可占尽了武林中的便宜。武功这等了得,声名如此响亮,手
创的天地会这般兴旺,连收的徒儿,也是这么给你增光。”陈
近南拱手道:“柳老爷子这话,可连我也宠坏了。”柳大洪道:
“陈总舵主,姓柳的生平佩服之人,没有几个。你的丰采为人,
教我打从心底里佩服出来。日后赶跑了鞑子,咱们朱五太子
登了龙庭,这宰相嘛,非请你来当不可。”
陈近南微微一笑道:“在下无德无能,怎敢居这高位?”
祁彪清插口道:“柳老爷子,将来赶跑了鞑子,朱三太子
登极为帝,中兴大明,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大伙儿一
定请你老人家来当的。”柳大洪圆睁双眼,道:“你……你说
什么?什么朱三太子?”祁彪清道:“隆武天子殉国,留下的
朱三太子,行宫眼下设在台湾。他日还我河山,朱三太子自
然正位为君。”
柳大洪霍地站起,厉声道:“天地会这次救了我师弟和徒
弟,我们很承你们的情。可是大明天子的正统,却半点也错
忽不得。祁老弟,真命天子明明是朱五太子。永历天子乃是
大明正统,天下皆知,你可不得胡说。”
陈近南道:“柳老爷子请勿动怒,咱们眼前大事,乃是联
络江湖豪杰,共反满清,至于将来到底是朱三太子还是朱五
太子做皇帝,说来还早得很,不用先伤了自己人和气。大明
帝系的正统谁属,自然是大事,可也不是咱们做臣子的一时
三刻所能争得明白。来来来,摆上酒来,大伙儿先喝个痛快。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将鞑子杀光了,什么事不能慢慢商量?”
沐剑声摇头道:“陈总舵主这话可不对了!名不正则言不
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保朱五太子,决不是贪图什么荣
华富贵。陈总舵主只要明白天命所归,向朱五太子尽忠,我
们沐王府上下,尽归陈总舵主驱策,不敢有违。”
陈近南微笑摇头,说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朱三太
子好端端在台湾。台湾数十万军民,天地会十数万弟兄,早
已向朱三太子效忠。”
柳大洪双眼一瞪,大声道:“陈总舵主说什么数十万军民,
十数万弟兄,难道想倚多为胜吗?可是天下千千万万百姓,都
知道永历天子在缅甸殉国,是大明最后的一位皇帝。咱们不
立永历天子的子孙,又怎对得起这位受尽了千辛万苦、终于
死于非命的大明天子?”他本来声若洪钟,这一大声说话,更
是震耳欲聋,但说到后来,心头酸楚,话声竟然嘶哑。
陈近南这次来到北京,原是得悉徐天川为了唐王、桂王
正统谁属之事,与沐王府白氏兄弟起了争执,以致失手打死
白寒松。他一心以反清复明大业为重,倘若鞑子尚未打跑,自
己伙里先争斗个不亦乐乎,反清大事必定障碍重重。是以他
得讯之后,星夜从河南赶到京城,只盼能以极度忍让,取得
沐王府的原宥。到北京后一问,局面远比所预料的为佳,天
地会在京人众由韦小宝率领,已和沐王府的首脑会过面,双
方并未破脸,颇有转圜余地,待知韦小宝又救了吴立身等三
人,则徐天川误杀白寒松之事定可揭过无疑。不料祁彪清和
柳大洪提到唐桂之争,情势又渐趋剑拔弩张。眼见柳大洪说
到永历帝殉国之事,老泪涔涔而下,不由得心中一酸,说道:
“永历陛下殉国,天人共愤。古人言道:‘楚虽三户,亡秦必
楚。’何况我汉人多过了鞑子百倍?鞑子势力虽大,我大汉子
孙只须万众一心,何愁不能驱除胡虏,还我河山。沐小公爷、
柳老爷子,咱们大仇未报,岂可自己先起争执?今日之计,咱
们须当同心合力,杀了吴三桂那厮,为永历陛下报仇,为沐
老公爷报仇。”
沐剑声、柳大洪、吴立身等一齐站起,齐声道:“对极,
对极!”有的人泪流满面,有的人全身发抖,都是激动无比。
陈近南道:“到底正统在隆武,还是在永历,此刻也不忙
细辩。沐小公爷、柳老爷子,天下英雄,只要是谁杀了吴三
桂,大家就都奉他号令!”
沐剑声之父沐天波为吴三桂所杀,他日日夜夜所想,就
是如何杀了吴三桂,听陈近南这么说,首先叫了出来:“正是,
哪一个杀了吴三桂,天下英雄都奉他号令。”
陈近南道:“沐小公爷,敝会就跟贵府立这么一个誓约,
是贵府的英雄杀了吴三桂,天地会上下都奉沐王府的号令
……”沐剑声接着道:“是天地会的英雄杀了吴三桂,云南沐
家自沐剑声以次,个个都奉天地会陈总舵主号令!”两人伸出
手来,拍的一声,击了一掌。
江湖之上,倘若三击掌立誓,那就决计不可再有反悔。
二人又待互击第二掌,忽听得屋顶上有人一声长笑,说
道:“要是我杀了吴三桂呢?”
东西屋角上都有人喝问:“什么人?”天地会守在屋上的
人抢近查问。接着拍的一声轻响,一人从屋面跃入天井,厅
上长窗无风自开,一个青影迅捷无伦的闪将进来。
东边关安基、徐天川,西边柳大洪、吴立身同时出掌张
臂相拦。那人轻轻一纵,从四人头顶跃过,已站在陈近南和
沐剑声身前。
关徐柳吴四人合力,居然没能将此人拦住。此人一足刚
落地,四人的手指都已抓在他身上,关安基抓住他右肩,徐
天川抓住他右胁,柳大洪捏住了他左臂,吴立身则是双手齐
施,抓住了他后腰。四人所使的全是上乘擒拿手法。
那人并不反抗,笑道:“天地会和沐王府是这样对付好朋
友么?
众人见这人一身青布长袍,约莫二十三四岁,身形高瘦,
瞧模样是个文弱书生。
陈近南抱拳道:“足下尊姓大名?是好朋友么?”
那书生笑道:“不是好朋友,也不来了。”突然间身子急
缩,似乎成为一个肉团。关安基等四人手中陡然松了,都抓
了个空。嗤嗤裂帛声中,一团青影向上拔起。
陈近南一声长笑,右手疾抓。那书生脱却四人掌握,猛
感左足踝上陡紧,犹如铁箍一般箍住。他右足疾出、径踢陈
近南面门。这一脚劲力奇大,陈近南顺手提起身旁茶几一挡,
拍的一声,一张红木茶几登时粉碎。陈近南右手甩出,将他
往地下掷去。那书生臀部着地,身子却如在水面滑行,在青
砖上直溜了出去,溜出数丈,腰一挺,靠墙站起。
关安基、徐天川、柳大洪、吴立身四人手中,各自抓住
了一块布片,却是将那书生身上青布长袍各自拉了一大片下
来。这几下兔起鹘落,动作迅捷无比。六人出手干净利落,旁
观众人看得清楚,忍不住大声喝彩。这中间喝彩声最响的,还
是那“铁背苍龙”柳大洪。吴立身连连摇头,脸上却是又惭
愧、又佩服的神情。
陈近南微笑道:“阁下既是好朋友,何不请坐喝茶?”那
书生拱手道:“这杯茶原是要叨扰的。”踱着方步走近,向众
人团团一揖,在最末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各人若不是亲眼见
他显示身手,真难相信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竟会身负
如此上乘武功。
陈近南笑道:“阁下何必太谦?请上座!”
那书生摇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得与众位英雄并坐,
已是生平最大幸事,又怎敢上座?陈总舵主,你刚才问我姓
名,未及即答,好生失敬。在下姓李,草字西华。”
陈近南、柳大洪等听他自报姓名,均想:“武林之中,没
听到有李西华这一号人物,那多半是假名了。但少年英雄之
中,也没听到有哪一位身具如此武功。”陈近南道:“在下孤
陋寡闻,江湖上出了阁下这样一位英雄,竟未得知,好生惭
愧。”
李西华哈哈一笑,道:“人道天地会陈总舵主待人诚恳,
果然名不虚传。你听了贱名,倘若说道‘久仰,久仰’,在下
心中,不免有三分瞧你不起了。在下初出茅庐,江湖上没半
点名头,连我自己也不久仰自己,何况别人?哈哈,哈哈!”
陈近南微笑道:“今日一会,李兄大名播于江湖,此后任
谁见到李兄,都要说一声‘久仰,久仰’了!”这句话实是极
高的称誉,人人都听得出来。天地会、沐王府的四大高手居
然拦他不住、抓他不牢,陈近南和他对了两招,也不过略占
上风,如此身手,不数日间自然遐迩知闻。
李西华摇手道:“不然,在下适才所使的,都不过是小巧
功夫,不免有些旁门左道。这位老爷子使招‘云中现爪’,抓
得我手臂险些断折。这位爱摇头的大胡子朋友双手抓住我后
腰,想必是一招‘搏兔手’,抓得我哭又不是,笑又不是。这
位白胡子老公公这招‘白猿取桃’,真把我胁下这块肉当作蟠
桃儿一般,牢牢拿住,再不肯放。这位长胡子朋友使的这一
手……嗯,嗯,招数巧妙,是不是‘城隍扳小鬼’啊?”关安
基左手大拇指一翘,承认他说得不错。其实这一招本名“小
鬼扳城隍”,他倒转来说,乃是自谦之词。
关安基等四人同时出手,抓住他身子,到他跃起挣脱,不
过片刻之间,他竟能将四人所使招数说得丝毫无误,这份见
识,似乎又在武功之上。
柳大洪道:“李兄,你这身手了得,眼光更是了得。”
李西华摇手道:“老爷子夸奖了。四位刚才使在兄弟身上
的,不论哪一招,都能取人性命。但四位点到即止,没伤到
在下半分,四位前辈手底留情,在下甚是感激。”
柳大洪等心下大悦,这“云中现爪”、“搏兔手”、“白猿
取桃”、“小鬼扳城隍”四招,每一招确然都能化成极厉害的
杀手,只须加上一把劲便是。李西华指出这节,大增他四人
脸上光彩。
陈近南道:“李兄光降,不知有何见教?”李西华道:“这
里先得告一个罪。在下对陈总舵主向来仰慕,这次无意之中,
得悉陈总舵主来到北京,说什么要来瞻仰丰采。只是没人引
见,只好冒昧做个不速之客,在屋顶之上,偷听到了几位的
说话。在下恨吴三桂这奸贼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忍
不住多口,众位恕罪。”说着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众人一齐站起还礼。天地会和沐王府几位首脑自行通了
姓名。韦小宝虽是天地会首脑,此刻在北京名位仅次于陈近
南,但见李西华的眼光始终不转到自己脸上,便不说话。
沐剑声道:“阁下既是吴贼的仇人,咱们敌忾同仇,乃是
同道,不妨结盟携手,共谋诛此大奸。”李西华道:“正是,正
是。适才小公爷和陈总舵主正在三击掌立誓,却给在下冒冒
失失的打断了。两位三击掌之后,在下也来拍上三掌可好?”
柳大洪道:“阁下是说,倘若阁下杀了吴三桂,天地会和沐王
府群豪,都得听奉阁下号令?”李西华道:“那可万万不敢。在
下是后生小子,得能追随众位英雄,已是心满意足,哪敢说
号令群雄?”
柳大洪点了点头道:“那么阁下心目之中,认为隆武、永
历,哪一位先帝才是大明的正统?”当年柳大洪跟随永历皇帝
和沐天波转战西南,自滇入缅,经历无尽艰险,结果永历皇
帝还是给吴三桂害死,他立下血誓,要扶助永历后人重登皇
位。陈近南顾全大体,不愿为此事而生争执,但这位热血满
腔的老英雄却念念不忘于斯。
李西华说道:“在下有一句不入耳的言语,众位莫怪。”柳
大洪脸上微微变色,抢着问道:“阁下是鲁王旧部?”当年明
朝崇祯皇帝死后,在各地自立抗清的,先有福王,其后有唐
王、鲁王和桂王。柳大洪一言出口,马上知道这话说错了,瞧
这李西华的年纪,说不定还是生于清兵入关之后,决不能是
鲁王的旧部,又问:“阁下先人是鲁王旧部?”
李西华不答他的询问,说道:“将来驱除了鞑子,崇祯、
福王、唐王、鲁王、桂王的子孙,谁都可做皇帝。其实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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