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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晚辰

_180 肥妈向善(当代)
“我说的有错吗?她被我哥这么耍,还津津有味的。”蔓蔓现在越来越觉得,其实小时候她被迫离开家,从此脱离她哥的魔掌多年并不错,“我小时候要是像她这么笨啊。不过,娃儿小时候即使多聪明,仍是有点小傻的。”
“咱们南南很傻吗?”当爸的当然不愿意听到说自己女儿傻的。
“不是很傻,是小傻。”蔓蔓叹口气,“孩子嘛,有时候傻傻的,才可爱。”
大脾气公主傻BB的时候,是可爱至极,比她撅着小嘴装脾气的时候更迷人,至少是迷煞了一帮人。
高大帅都直嚷:如果我年轻二十几岁就好了。
对于想老牛吃嫩草的人,管他是什么人,敢染指他小女儿的话,蒋大少照样一拳头揍过去。
“你知道吗?赵大哥说,幸好我女儿有我哥带着。”蔓蔓抽着鼻子,道,“赵大哥都看出,我女儿是祸水。”
“谁说我们女儿是祸水了?”蒋大少一手扶儿子,一手伸出去捏小媳妇皱着的鼻子,“现在什么社会,长得漂亮是福气,你想想白露。人美,在事业上也是一大武器。”
蔓蔓想着老公这话虽然实际但终究没错。人美不美,虽说是天生的,但的确放到现今崇尚美学的社会来说,是武器。
“白露让你参加比赛?”蒋衍问。
“想参加全国工笔画展和美展。”蔓蔓以钟老头的话来说,“没办法,人家只看奖项这种浮夸的东西。认为只有这种东西才能证明才华。”
全国工笔画展,属于档次比较低的。但是仅这个档次比较低的,都足以考验毕业后没有参加过美术竞赛等活动的蔓蔓。蔓蔓先拿这种一般地方办的美展当探路石,最终目标是全国美展。
全国美展是全国最高规格的最大规模的国家级美术作品展览,每五年才办一次。如果能在画展里面获奖,可以直接进美术协会,之后在社交圈里活动,到哪里拿着这些奖项走,都不会有人再说闲话。刚好,全国美展在明年举行。
媳妇是个大忙人,而且快变成个大名人。蒋衍枕着脸颊,看着她那双熠熠生辉的月儿眉。小西西想学爸爸枕脸颊,可坐都没法坐稳,两只手抓住爸爸的手,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你流口水看着你妈妈做什么?”蒋衍不悦地伸出指头点着儿子的鼻尖教训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流口水。”蔓蔓早给儿子系上了围嘴,替儿子说道。
小西西被爸爸念得,皱紧小额眉。他这也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在成长发育当中。
“南南就不会流口水。”蒋大少拿女儿来比儿子。
小西西更不满了。
“谁说南南不会流口水。”蔓蔓对老公说,“她是边流边吞进去。”
充分说明大脾气公主在形象方面是费劲苦功,为的就是不损坏自己高傲的形象,为此她什么都愿意做。
女儿儿子一天天长大。小两口看着是一边欣喜,一边却直叹岁月不饶人。
“你说我哥是不是怕被人说他老,所以不那么快结婚生孩子。”蔓蔓说这话想的不止是她哥,还有她哥身边一帮黄金单身汉,一个个都正值男子事业的鼎盛时期,这时候若都当了奶爸,的确不大舍得。
男人的魅力,在于三四十岁。这时候不仅仅是稳重了,而且开始有钱有权了。
蒋大少倒是不吝惜自己这么快当了奶爸,在他看来,两个混世魔王的横空出世,给他带来更新的挑战和无穷的乐趣,他是个爱挑战的人。据他以为,大舅子同样不会是那种自恋臭美的人,只是太有规划而已。却是媳妇这句话,与他听到的风声不大一样,挑着英眉问:“我怎么听,你和你哥又闹矛盾了?”
“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现在才来说。”蔓蔓轻轻飘飘带过去。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直到今天她自己开口了,似乎谈起心结了,他方是开口。
“谁告诉你的?”蔓蔓在他要说之前,握回主动权,月儿眉挑挑,“我猜猜,是陈中校吗?”
蒋大少摆出一副不爱和她继续详说的模样,道:“我这情报机构的人员怎么能和你说。被你发现了,那还得了。”
“行!”蔓蔓小媳妇朝老公竖起大拇指。
一个个,都像她哥,以为自己做事可以瞒天过海,尽是拿捏她。看哪一天,她培养起自己的情报局,把他们一个个拿捏回来。
伸出手拉回闹别扭的小媳妇,蒋大少低着声音在她耳畔说:“你可别自个儿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我想在你哥面前保你都难。”
有时候,她老公的准则和她哥是一样的。蔓蔓点着头:“我知道。”
“小姑丈的工作搞好了吗?我听说你去找白露了。”
能瞒住她哥,都瞒不住她老公。蔓蔓道:“基本搞好了。”
“那就好。钱不够和我说。”
“怎么会不够?”
“你不是又借了十万给你爸吗?”
温世轩想买点首饰给周玉。毕竟周玉嫁给他,他什么都没出,婚礼什么的由于温家人反对什么都没办,他怪不好意思的。他是二婚,但周玉不是二婚。周玉的爹妈死了不在意,他也得在意才行。
蔓蔓的存折上近来是吃紧。不止这些缘故,之前,蒋母在她那房子住时,和邻居吵架,惹了些事端,又赔了笔钱。公公说要自己出,她怎么好意思让公公出钱。
借给温世轩的那十万,她全当做恭喜他们两个结婚的礼金送出去,根本没想要回来。再说,她爸向她要钱,她始终觉得天经地义的。要多少给多少。既然给温世轩这么多,这边陆家虽说没有和她要过一分钱,她不可能仗着陆家恩宠顾此失彼。两家人的长辈她都要做到让他们心里平衡。每个月按时将孝敬父母以及自己和老公在陆家吃饭的用度,全部塞进自己母亲手里。陆夫人不敢不收她这该孝敬的钱。
陆司令经常要老婆不要和他们小两口多收钱,因为他们两人现在添了两个人口,消费暴涨。但是,蔓蔓塞给母亲的月用,向来不会少于一万块一个月。
蔓蔓想,若自己只是工薪阶层,这些消费加起来,她和老公必须去喝西北风了。怪不得人家常说,在皇城里头,每个月工资不过万,根本别想结婚生孩子。话是夸张些,但是,残酷的生活现实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每天面对最基本的柴米油盐。
不过老公开口问,她这个当后勤的,不管怎样困难都要应:“没问题。我当老板的,能缺钱吗?”
蒋衍没好气地捏了下她鼻子:“就这态度,要让我和你哥不理你?”
“我这态度怎么了?”蔓蔓捂着被捏的鼻子抗议。
“说你笨就是笨。你不学别人,也可以学学初夏。初夏不是经常对你师哥喊穷吗?”
说是死党,是闺蜜,但不代表样样想法如出一辙。有些想法,初夏和她意见不一致。初夏喜欢向她师哥撒娇。她不爱罢了。
“她那是夸张,你都信。”
“你夸张一点,我很乐意听。”蒋衍说着敞开胸怀要接纳媳妇。这可好,那边手一松,小儿子小脑袋往后一仰,栽回到床上,直瞪着一双小眼珠子对着经常有了媳妇忘了儿子的老爸,气呼呼的,拼命地哇大哭起来。
蔓蔓白老公一眼:“还不赶紧把他抱起来哄。”
蒋大少自知对不起儿子,奉了媳妇命令抱起儿子耍弄。小西西仍然抽着小鼻子,决定这次必须给老爸一个下马威,呜哇哇洪水决堤。
蔓蔓趁他们父子俩交涉的时候,走到外头给初夏打电话。
“我听你儿子哇哇大哭,比我儒霖哭的还凶,怎么了?”
“没什么。他爸把他惹火了。”
“他爸怎么把他惹火的?”初夏问。
蔓蔓没吱声。
初夏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吃吃地笑:“我看蒋大少是活该。”
“他是活该,常常忘了自己是当爸了。”蔓蔓叹口气。
“嗯。”初夏说回正事,“你明天真准备去?”
“去,为什么不去。”
“没被你哥发现吧?”初夏依然心有余悸的。
这边正说着话,实在是小西西那哭声,前所未有,使得对面屋里陆夫人叫着儿子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听见她哥的脚步声过来,蔓蔓按掉了话筒。
君爷推开没有锁的门,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屋里头剩下女婿在哄孩子,嘴角一翘:“你儿子哭,你这个当妈的,却是挺清闲的。”
“有他爸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蔓蔓说着话时,两眼瞟着天花板。
满腹疑惑地看了她这样子,既然没有什么事,他收回脚转回去。
蔓蔓心口猛跳了两下。皱着眉,想到明日要去踢她哥这块铁板,不能说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
到了隔天。她来到阜外门口与初夏汇合。
初夏搂着她胳膊,说:“昨晚你挂掉电话,是你哥来了?”
“是——”蔓蔓拉出有气无力的一声。
“我说,现在回头来得及。”
“不怕。”蔓蔓拒绝。
两人走进楼里找专家。但等着专家看的病人一长排呢。她们只能坐在候诊的凳子上等着。后来,中途,这个专家不知怎的,又是说有事要回住院大楼。刚好都排到蔓蔓的号。知道蔓蔓她们是范慎原介绍来的。这个专家不想不卖范慎原这个面子,招呼了蔓蔓她们一起上住院大楼的办公室,再帮她看资料。
一边走,一边蔓蔓和初夏与这位专家对话。
专家听她们的问题,越听越蹊跷,怎么总是牵涉到法院和官司的名词上面去了,生了疑问:“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找律师的?”
这专家,其实年纪不大,三四十岁,从国外进修回来,说话带着国外人常有的幽默和风趣,一句问话见血似的,让她们两人闹了个羞愧。
蔓蔓捏了下初夏的手。初夏出头,支支吾吾地帮她解释:“其实,有人想拿这事上法庭,人家不想。”
“病人自己都不想,别人能拿她的资料上法庭吗?这涉及**权。”国外回来的专家就是专家,一句一言都是带着人权和法律。话是这么说,这位专家毕竟是中国人,知道国内法律不像国外那般注重**,问:“什么人想拿病人的个人资料上法庭?病人的资料怎么会落到他人手里呢?如果你们来找我,我肯定不会把病人的个人资料不经过你们允许交给任何人。”
蔓蔓和初夏对这连串问题更纠结了,更不知道怎么答。
前头,是要走进一个会议室了,专家对她们道:“这样,我要开个会,因为有一帮客人过来。院领导对此很重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资料我先带进去看着。”
蔓蔓她们只好在会议厅外头等了。这一等,是将她们两个真正地快吓出心脏病来。
专家进去不到半分钟。楼层里的电梯叮咚一响。走出来几抹绿色军影。幸好初夏眼尖,瞧到绿色的刹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拽了蔓蔓往人行的楼梯口躲。
一串兔子似逃窜的脚步声,不能完全避开军人敏锐的听力。
走在最前面的陈孝义,率先抓到个类似熟悉的身影,刹住了脚跟,明显一愣。
紧随在他后头的姚爷问他:“怎么回事?”
“我——”陈孝义因不敢完全确定,迟疑着,没有说话。
他这幅神态,是将正与这边领导谈话的君爷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看见什么人了?”君爷问这句话全凭一股直觉。
正因为是直觉,所以准确无比。
陈孝义又一愣。
这会儿,蔓蔓与初夏已经察觉不对劲了,慌忙循着楼梯往下逃窜,根本不敢再往上爬。初夏一边走一边想打电话联系那专家,要那专家别露馅。但那专家进了会议厅后似乎是关了手机,连不上线。
坐在会议厅里的专家,翻着蔓蔓的各种检查报告纸。范慎原昨晚给他打电话时,由于初夏告诉范慎原的是一个亲戚。专家误以为是个老人,而蔓蔓她们是先帮着家中老人带病历给他看。现在他越看病历越觉不对劲,怎么病历显示是个年轻女性。他满腹子疑问,站起来,想先走出去问问她们两人是怎么回事。走到会议厅门口,一时不见她们两人在门口等的踪影,他并没有她们的电话,只好叫两声看人在不在,根据病历上的名字喊道:“温蔓呢?温蔓在不在?”
几个正前往会议厅的绿色军影听见,乍一声,全怔住了。
蔓蔓和初夏打了车,一时两人犹如无头苍蝇,只得往初夏家里躲。
这都走到初夏家门口了,初夏突然说:“你不是说你不怕你哥吗?”
蔓蔓咬着牙。嘴头上说不怕,但身体的自然反应是怕。她也管不住自己逃窜的两条腿。
初夏哎一声,道:“这可好,舍命陪君子了。希望我这身骨灰能熬得过今天。”
“我哥不能拿你怎样?他敢拿你怎样,我和他急。”蔓蔓给她打包票。
听她这么说,初夏倒不愿意示弱了,道:“算了,我会怕他吗?你忘了我是拼命三郎?”
两人蹑手蹑脚进了屋子。刚好,谭母应该是带着小儒霖下楼玩耍去了,不在家。初夏给两个人倒了两杯水,咕噜噜喝着水给自己压惊。一杯水刚喝到一半,她手机响了。她看着手机显示上是姚爷的号码,直瞪着蔓蔓:“他们怎么找我不找你啊?知道我是你的挡箭牌吗?”
“你不想接,我来接。”蔓蔓伸出手说。
“别,我来!”女拼命三郎不是莫有虚名的,这会儿怎么能让死党冲在前头,接起手机打肿脸充胖子喊了声“喂”。紧接不到零点一秒,初夏握着手机的指头发起抖。
姚爷的声音倒是不见是吼的,相反,那种安静,像极了杀人于无形的消声狙击枪。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初夏喘口气:“我,我只是帮我朋友做分内的事情。”
“看来你的脑子不是普通的糊涂。”
“我哪里糊涂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糊涂,我很愿意拿把刀子打开你脑袋挖出点脑细胞让你自己看看。你放心,脑科手术我不是没有做过,挖点你的脑细胞只是小儿科。”
爷这话绝不是在恫吓。初夏的脸刷的纸白,死到临头当然学会改改口风了,说:“我有提醒过她的,告诉她她这是在踢她哥的铁板。”
听到她这句话,对面的爷反而笑了,飒飒的笑声如地穴里传出来的,阴森恐怖。初夏浑身冒起了恐惧的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问:“有错吗?”
爷收起笑声的时候,牙齿缝里挤出:“她这不是踢她哥的铁板,她这是踢她哥的死穴!”
初夏的手机没有抓稳,快掉地上时听见爷最后的命令声:“我们在楼下。你让她下来。”
爷的能力是很惊人的。她们刚逃到家,爷已经在楼下等着收网。
初夏摸着那手机壳,考虑着该怎么和死党说。
哪知兄妹俩早已心有灵犀,蔓蔓不用她说,都感觉得到:“我哥是不是在楼下等着了?”
初夏爱莫能助地点点头:“你看,要不然,我代替你下去,先探探你哥口风?”
“你下去,不得挨他揍。”蔓蔓整整衣摆起来,又有了勇气,道,“你别跟我下去了。我哥他,向来认为女人和男人一样,要揍时照样揍的。”
初夏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没错,从电话里都能感到姚爷的心情非同寻常,姚爷都这样了,何况君爷。于是,在看着她走下去的时候,追到门口,想喊,又不知道喊什么。想,终究是妹子,君爷再恼也不会动手吧。
蔓蔓走到楼下的吉普车面前。车门一边早已敞开着等着她。后座里,君爷一个坐在那。两只修长的十指交握着搁在膝盖上。巍巍的侧影犹如座山,一如既往,富有压力,冷峭的眉梢唇角,无不都是刀刻似的,象征着法不容情。
感觉到她立在车门前面,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低垂着眉的样子,浏览到她微翘的和她女儿一模一样小撅的唇角,浓眉往下深深地陷进去。照顾小南南,对他来说,就好像在回顾她小时候一样。感觉那往事又历历在目地浮现在眼前。
有人觉得时间如梭,有人觉得往事如烟。他却一直能感到那些陈年旧事,是深刻到永远想淡忘都不能的。他从那些往事里,能感受到悲伤之余,同时又是种幸福的回味。
“我是你哥吗?”
她只能听见他此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心慌意乱,又始终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既然都被他知道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她和他摊牌好了。
指头揪了揪衣摆,定了定神:“哥,我和你商量件事。我愿意姓陆。只要我姓陆,我主动向有关部门申请,应该是不用打官司了。你收回对我养父的指控行吗?”
话声落完,许久,没听他吱一声。她皱着眉,心想这是他高傲的性子使然,肯定不愿意如此轻易答应她,心一横,继续劝道:“哥,我愿意姓陆,官司你就不要打了。你没必要用这事再去刁难他,我答应你,我姓陆。”
“你好像没有听清我的问题。”他喉咙里沙哑,刚硬,“我是你哥吗?”
如果她抬头,定能见到那双冰眸里破出冰层熠熠的光。
蔓蔓是被他再这么问给恼到了,有点气冲地说:“我知道,你是我哥。可我现在不是妥协了吗?我都愿意姓陆了!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迎面,忽然是一巴,扫过她的脸。
这巴,是沿着她低着的头扫过去的,刚好扫在她脑勺和额角上。她眼前一阵晕眩,骤然在分不清东西南北时,却也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影。
月儿眼一瞬间闪过他高大的影子,他冷冰但却在发抖的唇,以及挥打完指尖每一寸在发颤的指头。
同样的,站在两侧的陈孝义和高大帅,看到君爷突然走出来举起掌心时都惊呆了。
“君爷?”因为这事太过出人意料,高大帅都只是压着喉咙里的惊叫,手脚僵硬。
陈孝义反倒反应比他快一些,拦住在君爷面前:“陆科!”
君爷没有再举起手,冰冷的脸根本看不出他刚刚打了她,只有那稍微起过波澜的冰眸或许能透露些痕迹。他看着她低垂下去的头和捂着额角的手,自己刚打了她一巴的手抓成了拳头,声音缓缓的,沉重地吐出来:“你知道吗?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从小看着欢儿长到大,欢儿无论做错什么事,我打都没有打过他。但是我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偏着的头,像是在看着地上,若成了石刻的雕像似的,没有动。
“不是你没有欢儿重要。是你在我心里面,比欢儿比爸妈都重要!”
她周身像是被他这话刺到,哆嗦了下。
他坚毅的步子转了回去,走上车,踢了下前面的驾座,吼道:“开车!”
所有人看着这突然的变故,都不知如何是好。束手无策的陈孝义,刚想掉过头问询姚爷的意见时,却见姚爷早已静静地上了另一辆车,走了。
这回君爷打人,姚爷连阻止的意向都没有。
在陈孝义看来,这是没法想象的情景。因为任谁都知道,两爷是那么宠她疼她,平常连骂她一句都舍不得。
两辆车前后开走了。高大帅急急忙忙调来另一辆车。陈孝义从口袋里摸出条手帕,伸到蔓蔓面前,张了张唇,不知道怎么安慰。应说,他现在脑子都乱成了一团。届时和蒋大少怎么说这事都成问题。
高大帅倒车过来,打开车门,叫她:“蔓蔓,先上车吧。你哥只是一时生气。你哥脾气是那样子的,你别放在心上。他打了你,比他自己打他自己更难受呢。”
这她都知道。从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她都知道。
虽然别人一直对她说,她在他心里面很重要。但是,似乎在今天的一巴掌后,她才突然意识到真是这样。
她这次,真的不止是踢到她哥的铁板这么简单了……
赵文生得知这事时,是陈孝义找上他问该怎么办。因为高大帅决定保持沉默,姚爷都没有摆明态度。可他不同,他有事要和蒋大少做汇报的。
“你说这可怎么办?”
“他们兄妹俩吵架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阿衍很清楚这个状况。淡定淡定。”赵文生本是不以为然,“反正她养父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总得有时间磨合。陆科自己也知道这点,没关系的。”
“不是,我是说,陆科打了她一巴。”
赵文生仰起了头,终于感觉到惊愕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陆科打了她一巴。”陈孝义心里都作痛,这痛是为他们兄妹俩,“我从没见陆科那样。陆科再凶,都从不打人的。最多骂两句。可这回他没有骂她,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赵文生只是问他这事的前奏,在听到他们在无意中撞到蔓蔓自己去找医生看时,摇摇头:“这没办法了。”
“什么?”
“我说阿衍即使知道,也是没办法的。这事错在她身上。如果她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陆科还得再给她一巴,直打到她脑袋清醒为止。”
.【262】一箭双雕
白露接到电话赶到未婚夫单位时,见这里的气氛犹如战场过后,充斥着窒息的寂静。
“白露姐姐,你小心一些。”高大帅帮她开这个门时,与她偷偷报个信。
他心情不好?
刚开始白露没放在心上,想她这个未婚夫脾气向来臭,但是,脾气再臭,心情再不好,君爷都能控制住自己。
推门进去后,见着他倒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站在窗台垂思。
埋头案首的冷峻身影,在听到脚步声进来时,微微地抬起了眉。
白露走近书案,与他那双时刻保持冰冷与优雅并存的眸子对上,见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斯,反倒是心生了丝疑惑,耳听刚高大帅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究竟是什么事。
“你,在这之前,帮过她什么事了?”他手中的笔在指间轻轻转了一圈后,停在桌上。
白露心头一个咯噔,想这件事基本做得天衣无缝,他是怎么发现的。
“呵。”他轻轻笑了声,“我没指名是谁。你都知道我说的是谁。白露,以后,真想瞒着谁做事情,千万别这么轻易露了馅。”
“陆君。”她总算听出让她能感到一丝紧张的东西了。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他冰眸里陡地镀满了寒色。
“囡囡——是谁告诉你?”她揣摩着,疑问着。照理蔓蔓不可能主动告诉他。但不是蔓蔓自己告诉他,她想不到会是谁告诉他。毕竟她给蔓蔓介绍的这条人脉,都是他不认得的。
“你知道的,她之前和我与子业闹了矛盾。之后,她一段日子都是不吭声的。我和子业都误以为她是妥协了,听话了。直到今天,她突然给我和子业一手。打得我们俩是晕头转向,措手不及,回想起来,想到你近来与她走得近,当然,这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但是,事实证明,我们还是被她骗了,被她耍了一通。”像是以轻描淡写的感慨陈述过以上经过后,声线猛地再一沉,“说吧,她之前之所以按兵不动的原因。”
事到如今,白露只好吐露实情:“她委托我,帮她小姑丈在北京谋求调职的机会。”
“事情办成了吗?”
白露没话。
浓眉稍低:“我这话是多问了。如果没有办成,她今天也不会给我们这样一手。”
“她做了什么事?”白露压了丝紧张。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这问题,只是说:“白露,我知道你感情和她好,这也是我愿意看到的。你帮她,是情理之中,我一直和你也这么说,希望你能尽情地帮她。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句,她是我妹妹,我可以说比谁都了解她。因为我们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她聪明,要比你想象中聪明的多,而且,为达目的,要硬起心肠来,比起我,有过之无不及。”
白露听完他这番话,心头微微地抖了抖,眼角,终于扫到他意图掩盖的手掌心贴着的止血贴。
他受伤了?
十指连心,他这伤伤的是心?
等她走出去后,他握起笔,没能握紧,笔掉了下去,在地上打了个转。掌心被触及的疼痛连着心,不过是道划痕,却是像在他心头上割了一刀似的。无时无刻在提醒他一个事实:
他打了她。
对此,他当着她的面说不后悔。
实际上,他后悔了。
毕竟,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的。她哪怕遭一点伤他都仿佛是伤在自己身上要心疼很久的。结果,是他自己亲自动了手。
想到这里,他抓住桌上的纸,狠狠地撕拉成两半,又狠狠地拿拳头抵住自己的额头。很想,把打她的那掌打回自己身上,却也明白,这事明是发生了,没法当做不存在。
暮色逐渐降临。
天热了,挤着公共汽车回家的蒋衍,脱了外套拿在手里。走进部队大院后,没有上楼,是径直往小区里的空地走去。葱郁的树荫下设着几排长凳。他记起,去年,岳父陆司令,在这里和他谈过一次话。
说把女儿慎重地交给他。可能当时陆司令已经知道,他小媳妇即将面对的复杂困局。
蔓蔓坐在长板凳上,这会儿,她神情有点恍惚,出来透口气。如果不出来透口气,她都不知道怎么走下去。
背后,突然伸出的两只手搭在她肩头上。
是老公的手,既温柔,又可靠。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的声音这刻听起来,比什么时候都轻。
他站在她身后,没有急着去扳过她的脸,只是像岩石一般静静地立在她身后:“我下午接连接到初夏和二姐夫打给我的电话,你说,我能当做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接着,他像是要转过身去,道:“不管怎么说,你哥打人就是不对。我该去找你哥理论这件事,给你出口气。”
“别——”她拉他袖管,动作飞快,是在他话刚说完的一秒之间。
“那怎么说?”他缓慢地转回身来,英俊的眉宇下的眸子里带着一抹促狭,又是充满怜惜地看着她的脸。
按赵文生转陈孝义的话来说,君爷打过去,打,好像是没怎么打到她,但是,君爷自己的手倒是划伤了。
她的脸是完好无暇,只是额角上一点红。不知是她哥有意无意避开,但是,那时候她哥的确是用尽了力气的。如果她哥不是用心地去打她,或许,她现在这心里不会这般愧疚,这般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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