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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诀

_21 金庸(现代)
色。
花铁干生怕这疯子狂性大发,随时会过来跟自己拚命,给
他一把抱住那可糟糕,还是远而避之的为妙。当下绕到雪谷
东首,心想这疯子捉鹰之法倒是不错,当下仰卧在地,要想
依样葫芦,装死捉鹰。岂知兀鹰虽然上当,下来啄食,但他
挥掌击去,却没能将鹰击落。他内力和狄云相差甚远,掌法
虽然巧妙,可是苍鹰闪避灵动,却更加迅捷得多。
狄云喝了几口鹰血,胸中腹中气血翻涌,又晕了过去。待
得转醒时,天色已明,腹中饥饿,随手拿起身边的死鹰便咬,
一口咬了,猛觉入口芳香,滋味甚美,凝目一看,不由得呆
了。但见那鹰全身羽毛拔得干干净净,竟是炙熟了的。他明
明记得只喝了几口鹰血,便即睡着,却是谁给他烤熟了?若
不是水笙,难道还会是花铁干这坏蛋?
他昨晚大呼大叫一阵,胸中郁积的闷气宣泄了不少,这
时醒转,颇觉舒畅,见水岱的雪坟已重行堆好,向山洞望去,
只见水笙伏在岩石之上,沉睡未醒。狄云心想:“她也饿了几
天啦,烤了这只鹰尽数留给我,自己一条鹰腿也不吃,总算
难得。哼,她自以为是大侠的千金小姐,瞧我不起。你瞧我
不起,我也瞧不起你,有甚么希罕?”但过了一会,不禁又想:
“她替我烤鹰,还不算如何瞧我不起,饿死了她,那也不好。”
于是他躺在地下,一动不动,闭目装死,半个时辰之间,
以掌力接连震死了四头兀鹰,将两头掷给了水笙。水笙过来
将另外两头也都拿了过去,洗剥干净,一起烧烤好了,默默
无言的把两头熟鹰交给他。
雪谷中兀鹰不少,偏又蠢得厉害,眼见同伴接连丧生在
狄云掌下,却仍是不断的下来送死。狄云内力日增,掌力亦
日劲,到得后来,已不用躺下装死,只要见有飞禽在树枝低
处栖歇,或是从身旁飞过,便能发掌击落。雪谷中时有雪雁
出没,能在冰雪中啄食虫蚁,躯体甚肥,更是狄云和水笙日
常的口中美食。
屈指腊月将尽,雪谷中每过不了十天八天便有一场大雪,
整日整夜的寒风刮人如刀。
水笙除了捡拾柴枝,烧烤鸟肉,总是躲在山洞之中。狄
云始终不跟她交谈一言一语,也从不踏进山洞一步。
有一晚彻夜大雪,次日清晨狄云醒来,觉得身上暖洋洋
的,一睁眼,只见一件黑黝黝的东西盖在自己身上。他吃了
一惊,随手一抖,竟是一件古怪的衣裳。这衣裳是用鸟毛一
片片的穿成,黑的是鹰毛,白的是雁翎,衣长齐膝,不知用
了几千几万根鸟羽。
狄云提着这件羽衣,突然间满脸通红,知道这自是水笙
所制,要将这千千万万根鸟羽缀而成衣,当真是煞费苦心。何
况雪谷中没剪刀针线,不知如何缀成?他伸手拨开衣上的鸟
羽一看,只见每根羽毛的根部都穿了一个细孔,想必是用头
发上的金钗刺出,孔中穿了淡黄的丝线,自然是从她那件淡
黄的缎衫上抽下来的了。“嘿嘿,女娘儿们真是奇怪,这可有
多累,那不是麻烦之极么?”
突然之间,想起了几年前在荆州城万震山家中的事来。那
晚他给万门八弟子围攻,打得眼青鼻肿是不用说了,一件新
衣也给撕烂了好几处。他心中痛惜,师妹戚芳便拿了针线替
自己缝补。
脑海中清清楚楚的出现了那一日的情景:戚芳挨在他的
身边,给他缝补衣衫。她头发擦在自己的下巴,他只觉脸上
痒痒的,鼻中闻到她少女的淡淡肌肤之香,不由得心神荡漾。
狄云叫了声:“师妹。”戚芳道:“空心菜,别说话,别让人冤
枉你作贼。”
他想到这里,喉头似乎有甚么东西塞着,泪水涌向眼中,
瞧出来只是模糊一团,心想:“果然人家冤枉我作贼。难道是
因为师妹给我缝补衣服之时,我说了话么?”但这数年中他多
历风波险恶,早已不再信这等无稽之淡。“嘿嘿,人家存心要
害我,我便天生是个哑巴,别人还不是一样的来欺侮?师妹
那时候待我一片真诚,可是姓万的家财豪富,万圭那小子又
比我俊得多,那有甚么可说的?最不该是我那日身受重伤,躲
在她家柴房之中,她却会去告知她丈夫,叫他来擒了我去领
功,哈哈,哈哈!”
突然之间,他纵声狂笑起来,拿着羽衣,走到石洞之前,
抛在地下,在羽衣上用力踏了几脚,大声道:“我是恶和尚,
怎配穿小姐缝的衣服?”飞起一脚,将羽衣蹋进洞中,转身狂
笑,大踏步而去。
水笙费了一个多月时光,才将这件羽衣缀成,心想这
“小恶僧”维护爹爹的尸体,丝毫不向自己罗唣,这些日子中,
自己全仗吃他打来的鸟肉为生。眼见他日夜在洞外挨受风寒,
心下实感不忍,盼望这件羽衣能助他御寒。哪知道好心不得
好报,反给他将羽衣踢进洞来,受他如此无礼的侮辱。她又
羞又怒,伸手将羽衣一阵乱扯,情不自禁,眼泪一滴滴的落
在鸟羽之上。
她却万万料想不到,狄云转身狂笑之时,胸前衣襟上也
是溅满了滴滴泪水,只是他流泪却是为了伤心自己命苦。为
了师妹的无情无义……
中午时分,狄云打了四只鸟雀,仍去放在山洞前,水笙
烤熟了,仍是分了一半给他。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
眼光也不敢相对。
狄云和水笙坐得远远地,各自吃着熟鸟,忽然间东北角
上传来一阵踏雪之声。两人一齐抬起头来,向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花铁干右手拿着一柄鬼头刀,左手握着一柄长剑,笑嘻
嘻的走来。狄云和水笙同时跃起,水笙返身入洞,抢过了血
刀,微一犹豫,便抛给了狄云,叫道:“接住!”
狄云伸手接刀,心中一怔:“她怎地如此信得过我,将这
性命般的宝刀给了我?嗯,她是要我替她卖命,助她抵御花
铁干,哼,哼!姓狄的又不是你的奴才!”
便在这时,花铁干已快步走到了近处,哈哈大笑,说道:
“恭喜,恭喜!”狄云瞪目道:“恭甚么喜?”花铁干道:“恭喜
你和水姑娘成就了好事哪。人家连防身宝刀也给了你,别的
还不一古脑儿的都给了你么?哈哈,哈哈!”狄云怒道:“枉
你号称为中原大侠,却是个如此卑鄙肮脏的小人!”
花铁干笑嘻嘻的道:“说到卑鄙无耻,你血刀门中的人物
未必就输于区区在下。”说着慢慢迫近,用力嗅了几下,说道:
“嗯,好香,好香!送一只鸟我吃,成不成?”他若善言相求,
狄云自必答允,但这时见他一副惫懒轻薄的模样,心下着恼,
说道:“你武功比我高得多,自己不会打么?”花铁干笑道:
“我就是懒得打。”
他二人说话之际,水笙已走到了狄云背后,突然大声叫
道:“刘伯伯,陆伯伯!”她见花铁干双手拿着刘乘风的长剑
和陆天抒的鬼头刀,北风飘动,吹开他外袍,露出袍内还穿
着刘乘风的道袍和陆天抒的紫铜色长袍。
花铁干沉着脸道:“怎么样?”水笙道:“你……你……你
吃了他们么?”她料想花铁干既寻到了二人尸体,多半是将他
二人吃。花铁干怒道:“关你甚么事?”水笙大惊,颤声道:
“陆伯伯,刘伯伯,他……他二人是你的结义兄弟……”
花铁干若有能耐打鸟,自然决不会以义兄弟的尸体为食,
但他千方百计的捕捉鸟雀,初时还捉到一两头,过得几天,鸟
雀再不上当。他又无狄云的神照功内劲,能以掌力击鸟。这
一日他吃完了陆、刘二人的尸体后,手持刀剑,决意来杀狄
水二人,再加上埋藏在冰雪中的水岱和血刀老祖的尸体,以
此为食,当可挨到初夏,静待雪融出谷。
这时他听水笙如此说,不自禁的满脸通红,又闻到烤熟
了的鸟肉香气,馋涎欲滴,突然间举起鬼头刀,大呼跃进,向
狄云砍过来,左劈一刀,右劈一刀。狄云举起血刀一格,当
的一声猛响,鬼头刀向上反弹。这鬼头刀也是一柄宝刀,虽
不及血刀的锋利绝伦,但刀身厚重,血刀也削它不断。当日
陆天抒和血刀僧双刀相交,鬼头刀曾被血刀斩了三个缺口,今
日再度相逢,鬼头刀上也不过是新添一个缺口而已。
花铁干用刀虽不擅长,但武功高强,鬼头刀使将开来,自
非狄云所能抵挡,数招之下,登时将他迫得连连后退。花铁
干也不追击,一俯身,拾起狄云吃剩的半只熟鸟,大嚼起来,
连赞:“很好,很好,滋味要得,硬是要得!”
狄云回头向水笙望了一眼,两人都觉寒心。花铁干这次
手持利器前来挑战,情势便和上次不同。空手相搏之时,狄
云受他拳打足踢,不过受伤吐血,不易给他一拳打死,这时
他手中有了刀剑,只须有一招失手,立时便送了性命。上次
相斗所以能勉强支持,全仗水笙手中多了一把血刀,此刻花
铁干的兵刃还多了一件,那是占尽上风了。
花铁干吃了半只熟鸟,意犹未尽,见山洞边尚有一只,又
去拿来吃了。他抹抹嘴,说道:“很好,烹调功夫是一等一的。”
懒洋洋的回转身来,陡然间跃身而前,呼的一刀,便向狄云
劈去,这一刀去势奇急,狄云猝不及防,险些儿便给削了半
边脑袋,急忙举刀招架。总算花铁干忌惮他内功浑厚,若是
双刀相交不免手臂酸麻,当下转刀斜劈。三招之间,狄云已
然手忙脚乱,嗤的一声响,左臂上给鬼头刀划了一道长长的
口子。
水笙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花伯伯,我分鸟肉给你便
是。”
花铁干见狄云的刀法平庸之极,在武林中连第三流的脚
色也及不上,心想及早杀了这小子再说,免得又留后患,当
下手上加紧,口中却调侃道:“水侄女,你心疼这小子,是不
是啊?怎么不记得你的汪家表哥了?”刷刷刷三刀,又在狄云
的右肩上砍了一刀。幸好这一刀所砍的部位有“乌蚕衣”保
护,否则狄云的右肩已给卸了下来。
水笙大叫:“花伯伯,别打了!”
狄云怒道:“你叫甚么?我打不过,给他杀了便是。”他
狂怒之下,举刀乱砍,忽然间右手将血刀交给左手,反手猛
力打出。
花铁干哪料到这武艺低微的“小和尚”居然会奇兵突出,
蓦地来这一下巧招,急忙转头相避,拍的一声,还是给这一
掌重重击在颈中,只震得他半身酸麻。狄云一怔,心道:“这
是那老乞丐伯伯教我的‘耳光式’!”他一招得手,跟着便使
出“刺肩式”和“去剑式”来。花铁干叫道:“连城剑法,连
城剑法!”
狄云又是一怔,那日他在荆州万府和万圭等八人比剑,使
出这三招之时,万震山也说是“连城剑法”,当时他还道万震
山胡说,但花铁干是中原大豪,见多识广,居然也说这是连
城剑法,难道老乞丐所教的这三招,当真是连城剑法么?
他以刀作剑,将这三招连使数次,可是花铁干的武功岂
是鲁坤、万圭等一干人所可比?除了第一招出其不意的打了
他一掌之外,此后这三招用在他身上,已是全无效用。到得
狄云第四次又使“去剑式”,将血刀往鬼头刀上挑去,花铁干
早已有备,左足飞起,踢中他的腕脉。狄云血刀脱手,花铁
干一招“顺水推舟”,双手刀剑齐向他胸口刺来。
噗噗两声,一刀一剑都刺中在狄云胸口,刀头剑头为
“乌蚕衣”所阻,透不进去。水笙拿了一块石头,守候在旁,
眼见狄云遇险,举起石头便向花铁干后脑砸去。花铁干上次
短枪刺不进狄云身子,已觉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料定是他
怀中放着铁盒或是铜牌之类,枪头凑巧刺中坚物,但这次刀
剑齐刺,决计不会又这么凑巧。他一呆之际,狄云猛力挥掌
击出,水笙又自后面攻到。
花铁干叫道:“有鬼,有鬼!”心下发毛:“莫非是陆大哥、
刘兄弟怪我吃了他们的遗体,鬼魂出现,来跟我为难?”登时
遍体冷汗,向后跃开了几步。
狄云和水笙有了这余裕,急忙进入山洞,搬过几块大石,
堵塞入口。两人先前已将洞口堵得甚小,这时再加上几块石
头,便即将洞口尽行封住。
两人死里逃生,心中都怦怦乱跳。只听得花铁干叫道:
“出来啊,龟儿子,躲在洞中能躲一辈子么?你们在石洞里捉
鸟吃么?哈哈,哈哈!”他虽放声大笑,心下可着实害怕,却
也不敢便去掘水岱的的尸体来吃。
狄云和水笙对望一眼,均想:“这人的话倒也不错,我们
在洞里吃甚么?但一出去便给他杀了,那可如何是好?”
花铁干若要强攻,搬开石头进洞,狄水二人血刀已失,也
是难以守御,只是他刀剑刺不进狄云身体,认定是有鬼魂作
怪,全身寒毛直竖,不住颤抖。
狄云和水笙在洞口守了一阵,见花铁干不再来攻,心下
稍定。狄云检视左臂伤口,见兀自流血。水笙撕下一块衣襟,
给他包好。狄云将早已破烂不堪的僧袍大襟拉了过来,遮住
胸口,以免给水笙见到自己胸口办裸的肌肤,这么一拉,怀
中跌了一本小册出来,便是得自宝象身上的那本《血刀经》。
他适才和花铁干这场恶斗,时刻虽短,使力不多,心情
却是紧张之极,这时歇了下来,只觉疲累难当,想起那日在
破庙中初见血刀经时,曾照着经上那裸体男子的姿式依样而
为,精神立即振奋,心想花铁干决计不肯罢休,少时恶斗又
起,就算给他杀了,也当狠狠打他几掌,如此神疲力乏,怎
能抗敌?当下随手翻开一页,见图中人形头下脚上,以天灵
盖顶在地下,两只手的姿式更是十分怪异。狄云当即依式而
为,也是头下脚上,倒立起来。
水笙见他突然装这怪样,只道他又发疯,心想外有强敌,
内有狂人,那便如何是好,心中一急,不禁轻声哭了出来。
狄云练不到半个时辰,顿时全身发暖,犹如烤火一般,说
不出的舒适受用。他随手翻过一页,只见图中那裸体男子以
左手支地,身子与地面平行,两只脚却翻过来勾在自己颈中。
这姿式本来极难,但他自练成“神照功”后,四肢百骸运用
自如,当即依着图中所示照做,内息也依着图中红色绿色线
路,在身上各处经脉穴道中通行。
这《血刀经》乃血刀门中内功外功的总诀,每一页图谱
都须练上一年半载,方始有成。但狄云任督二脉既通,有了
“神照功”这无上浑厚的内力为基础,再艰难的武功到了手中,
也是一练即成。他练了一式又一式,越练越是兴味盎然。
水笙见他翻书练功,这才惊魂稍定。看了一会,见他姿
式希奇古怪,当真匪夷所思,不由得又好笑,又诧异,心道:
“天下难道真有这般武功?”走上两步,向地下翻开着的血刀
经瞧去,一瞥之下,见图中所绘是个全身赤裸的男子,不由
得满脸通红,一颗心怦怦乱跳:“这小恶僧练到后来,会不会
脱去衣服,全身赤裸?”
幸好这可怕的情景始终没有出现。
狄云练了一会内功,翻到一页,见图中人形手执一柄弯
刀,斜势砍劈。狄云大喜,脱口而出:“血刀刀法。”拾起一
根树枝,照图中所示使了起来。
这血刀刀法当真怪异之极,每一招都是在决不可能的方
位砍将出去。狄云只练得三招,便已领会,原来每一招刀法
都是从前面的古怪姿式中化将出来。前面图谱中有倒立、横
身、伸腿上颈、反手抓耳等种种诡异姿式,血刀刀法中便也
有这些令人绝难想像的招数。狄云当下挑了四招刀法用心练
熟,心想:“我须得不眠不息,赶快练上二三十招,过得四五
天,再出去和这姓花的决一死战。唉,只可惜没早些练这刀
法。”
哪知花铁干竟不让他有半天的余裕。狄云专心学练刀法,
花铁干在洞外叫了起来:“小和尚,你岳父大人的心肝吃不吃?
滋味很好啊。”
水笙大吃一惊,推开石头,抢了出去。只见花铁干拿着
鬼头刀,正在水岱的坟头挖掘,虽然尚未掘到尸身,但那也
是指顾间的事。水笙大叫:“花伯伯,花伯伯,你……你……
全不念结义兄弟之情么?”口中惊呼,抢将过去。
花铁干正要引她出来,将她先行击倒,然后再料理狄云,
否则两人联手而斗,总不免碍手碍脚。他见水笙奔来,只作
不见,仍是低头挖掘。水笙抢到他的身后,右掌往他背心奋
力击去。花铁干左手疾翻,快如闪电,已拿住了她手腕。水
笙叫声:“啊哟!”左手击出。花铁干侧身避过,反手点出。水
笙腰间中指,一声低呼,委倒在地。
这时狄云手执树枝,也已抢到。花铁干哈哈大笑,叫道:
“小和尚活得不耐烦了,用一根树枝儿来斗老子。好,你是血
刀门的恶僧,我便用你本门的兵刃送你归天。”反手从腰间抽
出血刀,将鬼头刀抛在地下,霎时之间向狄云连砍三刀。这
血刀其薄如纸,砍出去时的风声嗤嗤声响,花铁干心下暗赞:
“好一口宝刀!”
狄云见血刀如此迅速的砍来,心中一寒,不由得手足无
措,一咬牙,心道:“这就拚个同归于尽罢!”右手挥动树枝,
从背后反击过去,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花铁干后颈。这
一招古怪无比,倘若他手中拿的是利刀而不是树枝,已然将
花铁干的脑袋砍下来了。
其实花铁干的武功和血刀老祖也相差无几,就算练熟了
血刀功夫的血刀老祖,也决不能在一招之间便杀了他,更不
用说狄云了。只是花铁干十分轻敌,全没将这个武功低微的
对手瞧在眼内,是以一上手便着了道儿。他一怔之间,提刀
欲削,狄云手中树枝如狂风暴雨般劈将出去,乱砍乱削之中,
偶尔夹一招血刀刀法,噗的一声,又是一下打中在他后脑。花
铁干身子一晃,叫道:“有鬼,有鬼!”回身望了一眼,只吓
得手酸足软,手一松,血刀掉在地下,转身拔足飞奔,远远
逃开。
他自吃了义兄义弟的尸身后,心下有愧,时时怕陆天抒
和刘乘风的鬼魂来找他算帐。适才刀剑刺不进狄云身体,已
认定是有鬼魂在暗助敌人,这时狄云以一根树枝和他相斗,明
明站在自己对面,水笙又被点中穴道而躺卧在地,可是自己
后颈和后脑却接连被硬物打中。谷中除了自己和狄水二人之
外,更有何人?如此神出鬼没的在背后暗算自己,不是鬼魅,
更是甚么东西?他转头一看,不论看到甚么,都不会如此吃
惊,但偏偏甚么也看不到,不由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片
刻停留?
狄云虽打中了花铁干两下,但他显然并没受伤,忽然没
命价奔逃,倒也大出意料之外。
狄云拾起血刀,见水笙躺在地下动弹不得,问道:“你给
这厮点中了穴道?”水笙道:“是。”狄云道:“我不会解穴,救
你不得。”水笙道:“你只须在我腰间和腿上……”本想告知
他穴道的部位,请他推宫过血,便可解开被封的穴道,但说
到“腿上”两字,想起这“小恶僧”最近虽然并没有对自己
无礼,以前可是品行十分不端,倘若乘着自己行动不得……
狄云见她眼中突然露出惧色,心想:“花铁干已逃走了,
你还怕甚么?”一转念间,随即明白她是害怕自己,不由得怒
气急冲胸臆,大声道:“你怕我侵犯你,怕我对你……对你……
哼,哼!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气得伸足乱踢,只踢
得白雪飞溅。
他回到山洞中,取了《血刀经》径自走开,再也不向水
笙瞧一眼。
水笙心下羞愧,寻思:“难道是我瞎疑心,错怪了他?”
她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过得一个多时辰,一头兀鹰
从天空直冲下来,扑向她脸。水笙大声惊叫,突然红光一闪,
血刀从斜刺里飞了过来,将兀鹰砍为两段,落在她身旁。
原来狄云虽恼她怀疑自己,仍是担心花铁干去而复回,前
来加害于她,因此守在不远之处,续练血刀刀法。他掷出飞
刀,居然将兀鹰斩为两段,血刀斩死了兀鹰后,略无阻碍,又
飞了十余丈,这才落下。这么一来,他这招“流星经天”的
刀法又已练成了。
水笙叫道:“狄大哥,狄大哥。是我错了,一百个对你不
起。”狄云只作没有听见,不去理她。水笙又道:“狄大哥,你
原谅我死了爹爹,孤苦伶仃的,想事不周,别再恼我了,好
不好?”
狄云仍是不理,但心中怒气,却也渐渐消了。
水笙躺在地下,直到第二日穴道方解。她知狄云虽然一
言不发,但目不交睫的在自己身边守了整整一晚,心中好生
感激。她身子一能动弹,即刻去将那头兀鹰烤熟了,分了半
边,送到狄云身前。狄云等她走近时,闭上了眼睛,以遵守
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从今而后,我再也不要见你。”
水笙放下熟鹰,便即走开。狄云等她走远再行睁眼,忽
听得她“啊”的一声惊呼,跟着又是一声“哎哟”,摔倒在地。
狄云一跃而起,抢到她身边。
水笙嫣然一笑,站了起来,说道:“我骗骗你的。你说从
此不要见我,这却不是见了我么?那句话可算不得数了。”
狄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道:“天下女子都是鬼心眼儿。
除了丁大哥的那位凌姑娘,谁都会骗人。从今以后,我再也
不上你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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