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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事变

_17 黎汝清(当代)
  页面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49
  实质上的有成效的措施。恰恰在关键时刻,忘记了他最为担
  心的那种 “假棋”。本来,象告别社论那种文字工作,他应该
  让袁国平、朱镜我去干,象给地方干部批拨枪支,可以由周
  子昆作主;至于作战计划应该全权委托给叶挺。他,应该把
  目光投到更远的地方,投向各个部位的薄弱环节,及时指出
  有可能影响全局的某些不易察觉的疏漏之处。
  项英还忘记了,他的指挥自如,任意调拔,随意安排,并
  不一定得当。那些指示之所以不折不扣地被执行着,是由于
  他的权力而不是由于他的智慧。这些决策能否经得住严酷现
  实的考验,还是一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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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第十二章
  郑芳雪、赵令波、
  周珮琳、林志超
  一 一错再错,她得到了极多的
  同情和极少的帮助
  郑芳雪焦躁不宁,堂叔被杀的痛苦使她的心在悔恨中哭
  泣:她觉得许多严重事情的发生,都和她的一错再错有关。可
  是,还能挽回一部分,或是挽回大部分。
  她拼命地向军部奔走,但是,多日的焦虑和不眠,耗尽
  了她的体力。她只能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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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51
  她忽然想到,在无数错误中又犯了一个错误,她应该在章家
  渡搞到一匹马,这样紧急的情况,应该由飞驰的马蹄来传送。
  她走得太急了,痠软的双腿已经拒绝服务,她只好坐在
  小路边喘息。丝毫也不知道林志超正从她身后的大路上向章
  家渡策马狂奔。
  郑芳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错了。
  在章家渡那个可怕的夜晚,她应该先去告诉堂叔郑大中;
  结果舍近求远,到罗里去找林志超,其错一也。
  如果当时,她直接到军部参谋处长去找作战科长,理直
  气壮地报告昨夜所见所闻所想,仍然可以挽救;可是,她鬼
  使神差,在某种深藏的感情支配下,竟然让郑冬生传递了一
  张纸条,其错二也。
  没有见到林志超,她应该跟随林志兰到军部去。当然,她
  有很多不去的原因——女护士的敌意,陈家庆的检举……可
  是,这种谨小慎微,贻误了大事,结果,她又错误地回到南
  堡等待天明,发现失误赶回章家渡时,大错已经铸成。现在,
  她似乎又错了,应该去找总兵站的人。她哭了!
  郑芳雪只想到进军部不难,那就是她的半个家呀!在新
  四军来到云岭之前,她就跟她姨妈住在种墨园的楼上。新四
  军进驻之后,她也曾来拜访过叶挺夫人,并和小扬眉度过很
  短暂却是很愉快的时光。叶挺曾招待她一餐便饭。
  “是啊!我也可以找军长呀,为什么偏偏要找林志超?”
  郑芳雪到达军部,郑冬生已经跟随叶军长到二支队去了。
  她又找到参谋处,林志超也不在,她真要大声诅咒命运女神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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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2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怎么办?”她坐在参谋处空着的一只板凳上,不敢哭,可
  是那种心碎形毁的情态,震动了忙乱中的参谋们。几乎所有
  人都转向她,惊异、好奇的目光,说明他们产生了误解。
  显然,陈家庆的检举,已经在各处各科参谋的中间,悄
  悄流传了。
  “要不要替你给林科长挂个电话?”
  郑芳雪听出这种关切的表示里,隐含着讥讽和敌意。但
  她顾不上这些,仍然感谢地点点头。
  电话通了,对方说根本没有见到林科长的影子。
  赵令波从隔壁办公室里走到作战科来。郑芳雪也随着参
  谋们站起。从参谋们的介绍里,知道他是林志超的顶头上司。
  “真是太不巧了!林科长他……你坐……你坐!”赵令波
  直到女教师坐下来,才在参谋们让出的方凳上落座,目光一
  直不离开郑芳雪那凄恻的脸,“你好象有很急的事情?”
  “是的!林科长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四五天吧!”
  “四五天?!”郑芳雪气馁心焦地叫了一声,竭力控制住自
  己,“赵处长,他离这里很远吗?”
  “郑老师,”赵令波既同情又为难地说,“他到前线部队去
  了。我看,你不仅仅是为了私事吧?”
  “是的是的,是很紧急的情况。”
  “这样吧,如果纯属公事,你可以告诉我。”赵令波为她
  想得极为周到,“如果其中有必须告诉老林的,我可以用电话
  通知他!”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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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53
  郑芳雪不知道能不能当着许多人的面,讲述自己姨夫和
  陈家庆的事情。她发现参谋处的人都用怀疑和奚落的目光注
  视着她,或是一边在忙别的,一边侧耳听。她受不住这种鄙
  视,几乎要晕倒了。她感到在这种检举之后、大军行前来找
  作战科长,又错了,准会给林志超带来很不好的影响。天啊!
  她几乎要双膝跪地祷告上苍了:“怎么做才对呢?也许到大夫
  第去见项副军长更合适吧?”
  “郑老师,也许你觉得在这里说,很不方便,来,你跟我
  来!”赵令波站起来,他自信这位心烦意乱的女教师会跟他走。
  赵令波的怜悯、同情和真诚的关心,获得了女教师的信
  赖,她跟他走出办公室。料峭的寒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短发,她
  那焦虑的神色使参谋处长感到女教师有一种特殊的韵味,深
  切而剧烈的忧愁,给她楚楚动人的神态,增添了几分凝重的
  风采,倍感她那种冰寒霜冷的清奇。啊!芳雪,这是多么恰
  如其人的名字!
  赵令波的宿舍就在军部附近的一家农舍里。他极力掩饰
  着灵魂深处的骚动,庄重地拉起女教师的手,把她安置在唯
  一的木椅里,他坐在床沿上,忽然又站起,给女教师沏了一
  杯茶。他的微颤的男中音是十分动人的:
  “我是林科长的战友,当然啦,也是他的上级。在三支队
  的时候,我是参谋长,他是营长……”他那说话的神态恰象
  一个严肃的兄长,关切地注视着处在悲苦中的妹妹。
  郑芳雪没有理由再犹豫了,她略去自己的身世,只把章
  家渡那一夜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但她讲得很乱,很不确切。
  经验丰富的赵令波却完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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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你不必紧张,事情并不象你想得那么严重。”
  “可是,他们半夜三更鬼鬼崇崇,”郑芳雪并没有从赵处
  长的宽慰里得到宽慰,“我堂叔准是叫他们杀害了!”
  “这件事情,和陈冠群的活动,没有必然的联系。”
  “可是,那是不正常的呀!”
  “依我看,那不过是走私活动。”
  “走私?他们也走私”
  “难道你还不清楚国民党官场里的腐败吗?缉私者就是走
  私人,抓赌者就是纵赌人,禁毒者就是毒贩子,他们就是从
  这一缉一走,一抓一纵,一禁一贩中,牟暴利赚大钱的啊!
  ……”
  赵令波尽量轻描淡写,依然驱不散女教师心头的重重疑
  云。她没有经验,可并不愚蠢。她不以为然地皱着眉头,怀
  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当然,我们绝不放松警惕,”赵令波很怕她再向别人诉
  说,便恳切地叮咛说。“你提供的情况,我将向有关部门报告,
  请你不要再和另外的人说,免得走露风声。”
  “是的,我不说!”
  “你说,你真的没有看到那个女的是什么样子?”这是赵
  令波最为关切的问题,但不好直问,只能用旁敲侧击的办法,
  “你确实听到他们叫她周小姐吗?”话一出口参谋处长就后悔
  了,他这不是在加深女教师的印象吗?这不是越涂越黑吗?但
  他内心的某种慌乱,却象个魔鬼似的,促使他问个明白。
  “是的,我听得很清楚。”郑芳雪仰起脸来,恍惚地感到
  其中有一种深邃而又陌生的隐秘,“赵处长,这个女人很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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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55
  要吗?我曾经和她见过一面,姨夫说,她是五十二师的什么
  秘书。”
  “不!不!我是随便问问。”赵令波声音有些变调,嘴唇
  有些发颤,“你不是没有看见吗?说不定是个妓女之类的东
  西!”这话一出口,他的心就象被谁抓了一下。
  郑芳雪很难下结论了。她不知道妓女应该是什么样子,但
  她觉得,她的姨夫和陈家庆两人把一个妓女带进客厅,嘁喳
  两个小时后又分手,未免不伦不类,因而也对这位处长的判
  断发生了怀疑。但还没有完全失去求他帮助的信心。
  “赵处长,我想跟随你们北移!”
  “什么?”赵令波的心被深藏的感情所触动,没有听清女
  教师说了什么。
  郑芳雪又重述了她的请求。
  “你是共产党员吗?”
  郑芳雪谦卑地摇摇头。
  “哟,那就难了!”赵令波抱歉地说。他非常同情郑芳雪
  的处境,他的语调里仍给女教师留有希望。
  “我能拜托谁呢?”女教师那神情,简直是一只觅路的羔
  羊。
  赵令波清楚,象郑芳雪这样的女教师,平时热心抗敌工
  作,在关键时刻,又提供了陈冠群从事特务活动的罪证,是
  可以作为地方干部批准随军北移的。他很喜欢这个姑娘,他
  能够帮助她随军。但在这时,他和另一个女人作了迅速的比
  较,这个女人就是五十二师政训处的女秘书周珮琳。
  女教师是美丽的,端庄,典雅,妩媚,崇高。周珮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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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美丽的,但他绝不敢保证她也纯洁、崇高。
  他一想到这个优于自己情人的人,是属于林志超的,嫉
  妒之火,使他的心在灼痛。他何必成人之美呢?这位作战科
  长使他恼火透了,恨不能让他立刻倒霉才好。女教师那期待
  的目光,就象阵阵轻风,把他心中的妒火越吹越旺。啊!既
  然珍宝不属于我,与其落进对手掌中,还不如把它毁掉。世
  上,也许只有嫉妒这个魔鬼,驱使人们去干损人而不利己的
  恶行。
  郑芳雪等待着,以为赵处长在为她的请求寻找良方。
  赵令波不愿给美丽的教师造成不良印象,他用近似惭愧
  的那种诚挚的声调说:
  “地方干部随军北移,是东南局和皖南特委负责组织的
  ……”
  “可是,我找谁呢?我不认识他们!”
  “你认识组织部李子芳部长吧?”
  郑芳雪摇摇头。
  “那丢,你认识袁国平主任吧?”
  “见过一面!”
  “你可以通过他,由他介绍给皖南特委。”他看到女教师
  那种举目无亲的悲苦神情,又解释说,“当然,我可以打电话
  给东南局,可是,你知道,司令部不对外,这个不符合组织
  手续。”
  “是的!赵处长也不要为难了,我自己去找!”女教师站
  起来告辞,并对处长的接待表示感谢。
  她带着过多的同情和极少的帮助,从农舍里走出来,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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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57
  面扑来一阵冷风,她急忙把深灰色的毛线围脖裹紧,心中凭
  添了无限凄凉和悲哀。她觉得只有林志超才是她唯一的精神
  支柱,一种急需见到他的渴望又袭上心头。啊,他在哪儿啊!
  她走出门,象个死绝了亲人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时不
  知走向何方。东南局在丁家山,皖南特委在白果树,军政治
  部在汤村,她先走向哪里?她回过头,看到赵令波还站在门
  外痴痴地瞩望着她,她又向回走了几步,乞求地说:
  “赵处长,一旦林科长回来……”
  “当然,当然。”赵令波用极端热情和负责的应诺,堵住
  女教师的请求,“我一定叫他和你联系,你放心好了!”并且
  象送别亲人那样,无限深情地挥手。
  郑芳雪无心去分析参谋处长是真情还是假意,她拖着沉
  重的腿,怀着破碎的心向村外走去。”难道我拚死命从章家渡
  跑来,就是为了向赵处长报告那不值得报告的消息吗?”女教
  师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呀!难道我是个风风火火,冒冒
  失失,见了风就是雨的人吗?我在庸人自扰?我在小题大作?
  我在无事生非吗?”
  女教师的极为敏感的心,有一种受了捉弄和侮辱的感觉,
  这位赵处长的一切热情和允诺,似乎都是水中明月镜里鲜花,
  可望而不可得!她的思想比离开章家渡时还要纷乱:她想到
  她自己的同时,也想到了她那惨死在狱中的双亲。这个可怜
  的姑娘停住脚步,举目南天,眼睛里慢慢地渗出一眶泪水,眶
  满之后,便沿着那颤抖的双颊潸潸流下。这泪水仿佛来源于
  历史的深处,来源于不见天日的深井之中,现在,才突破了
  堤坎,汹涌而来。她不知是哭父母还是哭自己。但她知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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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8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天是无眼的,世道是不公的。不然,为什么那些祖国的忠贞
  儿女,人类的精英,罹难于血泊之中,而那些民族的败类,社
  会的渣滓,人间的蠢虫,却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狂欢歌
  舞呢?
  二 参谋处长的章家渡之行
  参谋处长望着女教师那修长的背影,望着她那飘荡在寒
  风中的光亮的黑发,他无法抗拒她的魅力。但,他又非常恨
  她。这是一种无名的怨恨,却有充足的理由。
  他首先恨他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林志超。这种怨恨之苗根
  植在嫉妒的土壤上,极不容易拔除,却很容易滋长。还恨她
  给自己带来了懊恼与恐惧:他可以肯定,那位周小姐就是周
  珮琳,她和陈家庆那样在夜间结伴而行,就很难保证她的爱
  情的专一和坚贞。
  赵令波从郑芳雪提供的有限的情况里,可以判断出事情
  的全貌,几乎也用不到多大的智慧,就可以作出接近实际情
  况的推理。
  周珮琳在和他赵令波相识之前,这位二十六岁的漂亮女
  人的爱情 (姑且叫爱情吧),绝不会是一片空白,绝不会守身
  如玉,专门等候他这块天外陨石来把爱情之门敲开。这一点
  虽然使赵令波感到懊丧,却并不感到可怕。可怕的是周珮琳
  的身份。女秘书——办公室主人的情人,仅仅如此吗,似乎
  不是她的身份大大值得可疑!他把女秘书夤夜出现在章家渡
  和郑大中被杀联系起来,他把她和陈冠群的密谋与她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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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59
  言行联系起来,他不禁悚然而慄,好象划了一根火柴,照亮
  了画皮魔鬼的真形。
  赵令波不想立即回到战斗气氛紧张的参谋处去。那里,几
  个科的电话都玲玲作响,参谋们手持听筒高声喊叫。他需要
  冷静地进行一番回忆与思考。也许是 “疑心生暗鬼”吧?事
  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不,也许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必须事先
  想好对策。
  赵令波返回宿舍,他端过女教师没有沾唇的那一缸子茶,
  一段极为有趣的并不遥远的往事,历历如在目前。
  他又心神荡漾了。如蜜柔情,对人生本是一种福惠。他
  眼前摇曳着那株红枫,他身着黄呢校官军服,站在马头矶上,
  右面是五十二师副师长朱惠荣,左面是政训处女秘书周珮琳,
  合影留念。他永远不忘那珍贵的七天,他应友军之邀,给五
  十二师干训班去讲游击战术,同时也联络与友军的感情。
  那七天,他的欢乐是无穷无尽的,他的幻想也是无穷无
  尽的,周女士的芳唇的热吻是多么强烈,多么甜蜜,多么惊
  心动魄,至今还使他心胸充满着醉意,他焦渴地等待着再喝
  一次人生的美酒!他那时,一切疑虑、惧恐、戒心全都屈从
  于不可抗拒的诱惑。他还清楚地记得怎样抚摸着周女士的天
  鹅绒似的丰腴的酥胸,令人窒息的可怕的长吻,蟒蛇似的紧
  扭在一起,一切理智都让位于内在的冲动、生理的需求,他
  仿佛坠入妖域魔界,又象脚踏五色彩云,四周全是奇异的玫
  瑰色的光华……
  一声报告,斩断了赵令波的冥思遐想,他从爱情的天国
  跌落在现实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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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0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司令部值班参谋派通信员给他送来一张纸条:
  赵处长:项来电话,要你去章家渡检查浮桥的架设
  情况。
  12月 29日9时40分
  值班室
  “哟、我已经呆坐了一个小时了吗?”赵令波吃惊地看看
  手表,把未吸完的半支烟摁在床头桌上的烟盘里,“去章家渡,
  这太好了!我可以顺便把郑芳雪提供的情况,搞得更清楚……
  要不要把陈冠群的情况告诉项英?这样有利还是不利?如果
  搜捕陈冠群,找到我和周珮琳来往的蛛丝马迹怎么办?那不
  是自设罗网自己投吗?可是,知情不报,将来追查下来呢?”
  赵令波决定见到项英以后,再相机而行。他在接待室外
  碰到了项英:
  “政委,你要我到章家渡去?”
  “是的!”项英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急匆匆地说,“本
  想让副参谋长去,他身体不行。你去看一看,要牢固,晃晃
  悠悠过人可以,过骡马辎重不行。别人去,我不放心。”
  “我听说章家渡出现了暗杀……据说陈冠群有问题……
  我是不是可以顺便了解一下情况!”他说得很谨慎,很策略,
  既是试探又是报告,万无一失。
  “不!这事你不用插手,林植夫已经告诉过我,由敌工部、
  保卫部 (当时与军法处合署办公)去管,不然,就乱套了。”
  项英向他作了个威严的手势,“你去吧!”说完,便蹬蹬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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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61
  楼梯,回宿舍接电话去了。
  赵令波心中咯登一震,保卫部、敌工部掌握了哪些情况
  呢!他象被恶鬼追着似地到骑兵排拉了一匹马,心焦火燎地
  直奔章家渡渡口。一见浮桥还没有架设,便火冒三丈,他问
  在渡口瞎忙的工兵连的战士:
  “你们连长呢?”
  “带人扛木料去了!”正在用锛把圆木锛平的战士仰起脸
  来回答。
  “这不是木料吗?”赵令波用黑牛皮鞋踢踢一堆圆木,大
  声吼叫着,“还要多少木料?”
  “连长说木料不够……”许多战士都停下了手中的锯子和
  斧头。
  “不够?你们要造能开汽车的大桥吗?”
  “喏!”战士们对这位威风凛凛怒气冲冲的首长甚为反感,
  向远方一指,“连长来了!”便不愿再回答他的问题,用力地
  抡起斧头,嘭嘭地砍起木桩来,飞溅的木片打落在赵令波的
  裤腿上。
  王自中正扛着一根圆木,满脸泥尘和汗水,压得歪嘴扭
  脸,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一连串抬木板扛圆木的
  战士。赵令波右手持着鞭柄,左手捋着鞭梢,等工兵连长过
  来。
  他对这位五大三粗的连长存在着本能的反感,对他的一
  切言行动作和长相都看不顺眼。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王自中
  和林志超是一类的人物。在三支队时,不正是这个三排长当
  众顶撞过他吗?不正是这个连长跟地主家的童养媳有不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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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2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的关系,差点被撤职查办开除党籍的吗?
  王自中并没有理会赵令波那满含怒意的威严的目光,他
  把肩膀一歪,两手用力往外一推,那根圆木就咣一声落在木
  料堆上。他抽下当垫肩用的粗糙的毛巾擦汗。出于礼貌,他
  向赵令波跟前跨了几步,毫不掩饰他的勉强,问道:
  “赵处长!有什么指示?”
  “你们几点钟到达工地的?”赵令波的口气,颇有兴师问
  罪的味道。
  “六点五十分!”工兵连长回答,“比指定的时间提前十分
  钟到达。”
  “为什么还不架设?”赵令波向江流、卵石河床和木材扫
  了一眼,“据说你们在临时筹备木材,上个星期你们演习用的
  木材不够吗?”
  “处长,不够!”
  “现在水面宽多少公尺?”赵令波问得很内行。
  “二十三米!”
  “你准备架多长?”
  “五十米!”
  “这样,你要在两头的河滩上架多长的引桥?”
  “十六米!”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工?”
  “上午备料,下午二时开始,现在要紧的是铺板不够!”
  “没有必要搞这么长,也没有必要用铺板,把三条圆木拼
  起来就行了!”
  “可是,林科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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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63
  “你在什么地方听林科长说?”
  王自中发现这个 “林科长说”一下把赵处长激怒了。但
  他还是如实回答:
  “在他去三支队的路上,我认为他说得很对!……”
  王自中越匆忙越出错,这个 “说得很对”更是火上加油。
  “你听我说!我是奉项副军长之命来检查浮桥架设的。现
  在,我命令你们,下午四时前,一定把浮桥架好,我来检查!”
  “材料还不齐!”
  “架三十米还不够吗?”
  “那当然够了!”
  “要知道,河滩的卵石比你的引桥牢稳得多。再说,现在
  是枯水季节,江面只能变窄,绝不会增宽!”赵令波挥动了一
  下马鞭,以不可反驳的命令口吻说,“执行吧!”他走了几步,
  又回头补充一句:“有什么困难到总兵站找我!”
  赵令波的章家渡之行,可以说搬了块石头,压在自己心
  上,既惶乱又懊丧,凭添了一块心痛。
  他从渡口到了总兵站,总站张站长正召集有关人员,听
  取骆股长的有关郑大中被杀的情况汇报,他去时,已经接近
  尾声,没有听全。张站长留他吃饭时,谈及了章家渡的整个
  情况,每个情况,对赵令波来说,都是一声惊雷:
  陈冠群和三战区特务头子社会部长谷正纲来往密切,谷
  正纲的助手钟汉鼎曾在陈冠群的家里住过一段时间:
  在郑大中被杀的前一天夜里,五十二师政训处的特工周
  珮琳,曾和陈家庆一道来过章家渡;
  页面
  26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泾县要成立四个清乡大队。以陈家庆的缉私大队为基础,
  再扩充两个连,临时组成清乡一大队,陈家庆任大队长,一
  俟新四军移动,便立即在章渡区展开清剿……
  “郑大中被杀,有确凿证据是陈冠群干的吗?”赵令波对
  这些情况表示疑问。
  “现在还只是判断。对于新四军北移,群众情绪反映很强
  烈,顽方惧怕演成激变,就先杀群众领袖……”
  “这不正好适得其反吗?”
  “当然,顽方的这一手未必高明,内部也不见得一致,这
  次暗杀,对他们来说,也可能害多利少,它引起了我们的警
  惕;也可能利弊互见,它可以吓住一部分胆小怕事的人。这
  是一般人的通常看法。”总兵站站长把饭碗一推说,“我倒有
  另外一种想法,只是证据不足。”
  “你是怎么想的?”
  “也许这次暗杀是出于灭口,因为郑大中对陈冠群的老底
  了解得太清楚了。最近他的一些反共活动,也许有什么把柄
  和秘密落进郑大中手里。”总兵站站长很有分寸,没有说出有
  关陈冠群的许多活动情况就是郑大中提供给他的。
  “灭口,这是有道理的!”赵令波心中漾起一种自己也觉
  得不应有的快感,他舒了一口气,似乎他与周珮琳的秘密有
  可能被揭露的隐患,已经消除了。这个想法使他大吃一惊。这
  不是站在敌对立场上去了吗?“丧失立场”,这个重如泰山的
  词,原来是这么轻易地落在自己头上了!可怕!他不由自主
  地问道:“周珮琳还在章家渡吗?”他也把碗一推,似乎已经
  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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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 南 事 变 上 卷 265
  “还在!”张站长回答得很肯定,“她好象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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