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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歧途(武侠探案)

_3 佚名(当代)
  韩歧原本打算在第二天离开江家庄去县里等消息,然而这个计划却不得不中止了。
  原因是此刻躺在大厅中央的那具尸体。
  气氛比昨天更加的凝重。殷小惠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蒋若清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这次死的是他的师弟,容浅。还不到十六岁的孩子,整天嘻嘻哈哈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师兄师兄的叫得很甜。
  蒋若清很是后悔,如果他没有整整一夜守在殷小惠的房前,也许阿浅就不会出事,看着他脸上内疚的神色,殷小惠紧紧攥住他的手,泪水兀自掉个不停。
  韩歧带上手套揭开了白布,那孩子年龄很小,脸上泛着死气,眼球不自然的突出着,韩歧解开了他的衣服,最明显的就是胸前那红黑色的掌印。
  说起来,除了殷小惠,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寒冥掌法,苍松老人虽然听别人说过,但亲眼见也是第一次。
  那个掌印深入肌理看起来像是剧毒腐蚀而成,但是却没有丝毫异味传来,
  韩歧盖上了白布,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众人表情后才问道:“如今,各位如何决定?”
  看着死去的小师弟,蒋若清咬牙恨道:“还能如何决定,我今日将师弟尸体带回师门,便即刻同大家一同前往蜀地像青玄门讨个说法!”
  殷小惠红着双目,握着他的手应和:“师兄,阿浅这个仇我们一起报!”
  被他们两人的情绪带动着,大家又想起了之前死去的徐佳怡,不知是谁跟着说了一句“找青玄门的报仇”的话,顿时大厅里一片吵吵嚷嚷说要报仇的声音。看着群起激昂的众人,韩歧心中却越发的不安起来,那天徐佳怡遇害的时候他心中就冒出个想法,此刻却越加的浓厚起来。
  他觉得,这就像一张大网悄无声息的朝着他们笼来。
  看见这情况,唐青然什么话也没说,手中拿着折扇轻摇,脸上尽是嘲讽的表情。
  “我说,真的有必要去青玄门问个明白吗?”
  “不去青玄门问,那找谁问?”有人出声问道,唐青然听见了,轻笑。
  韩歧支着下巴思考,难道真的要一起去找青玄门?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传到两人耳中的商讨已经从明日出发到了统计参与的门派。
  唐青然饶有兴趣的看着,心道难道他们就不过问身为盟主的林子哲么?还是因为林子哲这个盟主做的太失败?
  但是……唐青然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一大群人在这里嚷嚷着要去蜀地,但是怎么就没人看到眼下的情况呢?
  吵嚷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激动,一脸惩恶扬善的模样,韩歧头痛的看着,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正想着,唐青然忽然在他耳旁轻声道:“凶手不是还没有找到么?”
  是了,就是这个,这么一来就顺了,韩歧朝唐青然感激的一笑,站起身来朗声道:“大家为何要去千里迢迢的蜀地,而不想着眼前的凶手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竟然也忘了!!
  韩歧带着内力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这一番话仿佛点醒了在场所有的人,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一个被他们遗忘了两天的事情——凶手还在这里。
  众人突然噤声,左看看右看看,仿佛觉得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有嫌疑,哪一个看起来都像是凶手。
  唐青然看着这仿佛闹剧般的一幕,心中却有些担忧,凶手昨日杀了徐佳怡,今日杀了容浅,那么他肯定在江家庄中,而在宾客中的可能性最大。但可笑的是没有人想起要寻找凶手,反而一股脑儿的想要去那蜀地,这其中定然有人在煽风点火,只是这人又藏在哪儿呢?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的时候,韩歧又说道:“若是说徐佳怡的死是凶手随便挑选的话,那么这位小兄弟的死明显是有目的的。”
  苍松老人捋捋胡子道:“莫非你已经有了想法?”
  韩歧点头:“理出了一些头绪,却不是很完整。”
  站在他身边的孟宇好奇问道:“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参照参照。”
  韩歧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说道:“当时徐佳怡死后,大家提出来要去蜀中向青玄门讨个公道,只不过当时赞同的人并不是很多,我记得蒋兄就不想同去是不是?”
  随着他的话,大家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蒋若清的身上。看见大家疑惑的目光,蒋若清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我和小惠的婚礼就在八月,所以……”
  不等他说完,韩岐就接口问道:“所以在此之前你并不想给两人惹上任何麻烦对不对?”
  蒋若清点点头,与此同时他也反映了过来,顿时脸色发白道:“你是说……”
  韩歧笑道:“我是说,那个人的目的无非是想将大家都拉入这一趟浑水当中而已。尤其是青松派和华玉阁在江湖中是势力非同小可的帮派。”
  众人这才明白韩歧的意思,张玉茹轻声问道:“难道他想嫁祸给青玄门?”
  唐青然转着扇子的手忽然收紧,随即又放开,看了韩歧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听张玉茹这么问,韩歧摇摇头道:“这还不清楚。”
  顿时一阵沉默,大家都在想着问题,孟宇忽然问道:“韩兄弟可知道凶手是谁?”
  韩歧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并没回答,转而对大家说道:“方才大家听我说道蒋兄并不想同去蜀中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疑惑和不解的,也就是说蒋兄不去蜀中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
  蒋若清点点头道:“我跟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说起过。”
  韩歧问道:“请蒋兄回忆一下,到底跟谁说过。”
  蒋若清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跟几位师弟们说起过,跟小惠也说起过,还有你和唐兄弟……再有就是孟兄也问起过,我那日也同样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颜前辈。”
  殷小惠补充道:“我的师妹们也是知道的,但是我敢保证,不是她们做的。”
  张玉茹一个劲儿的点头,“我和师姐妹们那天晚上在一个房间里,我们连门都没敢出。”
  韩歧想了想,露出一个笑容,突然说道:“那么那天首先提起青玄门的是谁呢?”
  他话音未落,徐瑾怀就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提着剑就往苍松老人那里冲:“是你,是你杀了佳儿的!”
  苍松老人怒不可遏,往后退了一步,吼道:“胡闹!”
  但此刻徐瑾怀的理智早已经跑到了脑后,手腕一抖剑已经到了苍松老人面前。
  大厅里明显已经出现了慌乱,徐瑾怀步步紧逼,一出手就是杀招,攻势极为猛烈,苍松老人刚开始只是闪躲,到了后来便不得不接招。
  所有人都在观战、在怒骂,唐青然却在观察孟宇的反应,他一直想知道这个人冒充浮华宫到底是什么目的,直到对方嘴角那浅浅的一笑,唐青然这才想了起来,若说是大家为何想到了青玄门,那孟宇才真正是个功臣。
  是他太大意了,唐青然当即冷笑一声,胳膊一伸,将孟宇身边的韩歧一把捞回了自己怀里,韩歧抬头看他,心想他大约是明白了。
  他们这番动作引起了蒋若清等人的注意,不约而同的朝他们看去,与此同时,张玉茹忽然尖叫着指向孟宇,“我记起来了,是、是孟公子先说起青玄门的。”
  徐瑾怀手中的剑顿时停住,慌乱的众人也都仿似被人点了穴一般。呆立在原地,根本没想到事情来了个大转变。
  要说孟宇,他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极好,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彬彬有礼。猛然间将矛头指向他……
  韩歧不动声色的将唐青然的胳膊从自己腰上挪开。
  唐青然遗憾的撇撇嘴。
  这时候蒋若清才从打击当中反应过来,哆嗦着嘴唇说道:“不错,的确是孟公子先说起青玄门的,而且……我确实也告诉过自己将返回师门并不打算去蜀中的事情。”
  蒋若清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悔恨、不解、内疚、太多太多糅杂在一起,但是反观孟宇却依旧是一脸的镇定,丝毫没有慌张。看向韩歧的目光仿佛还带有一点委屈,他说,“我的确是想到了青玄门才脱口而出的,而蒋兄的确是告诉过我他不想去蜀中,当时我们也不过是凑巧在吃饭的时候坐在了一起而已。”
  孟宇无辜的看着蒋若清:“还是蒋兄先开口问我要如何打算,出于礼貌,难道我不应该问问他么?”
  “这么说也是。”蒋若清回忆起来当时的情况,忽然没了主意。既然不是孟宇,那会是谁?
  此时孟宇再次开口道,却将众人的疑惑转向了韩岐身上:“韩兄弟这么说我,那么你呢?这里谁又知道你那六扇门的牌子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从一开始不就是你在左右着大家的想法么?”
  毫无疑问,孟宇的话相当有说服力。自从韩歧在密室当中亮出了那个六扇门的牌子之后,大家似乎都对他毫不保留的信任着,尤其是和韩歧形影不离的唐青然又是盟主林子哲的好友,所以没有一个人会去怀疑他,会想到他。
  听孟宇这么一说,每个人心头都是一寒,不知不觉的就跟着韩歧的步调走了下去,若这个人真的是朝廷中人,当真是为了办案子而来到这里的倒也无妨,若这个人不是……
  整个大厅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心跳声似乎被无限的放大。
  冷汗渐渐的冒了出来。
  忽然韩歧拍了拍手笑道:“孟公子真是好手段,简单几句话就让别人动了心神。韩某真是佩服。”
  虽然是笑着的,但是韩歧的眼底确实一点笑意都没有,“你说这些不就是因为一点证据都没有的缘故么?”
  孟宇眨眨眼睛,“你这么说也好。”
  唐青然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什么你要将这件事情嫁祸给青玄门?你和他们有仇么?”
  孟宇无奈的抚额,“你就真的怀疑我了?”
  唐青然无比严肃的点点头,“是啊,我相信韩歧。在这方面,他若说是你,那便是你了。”
  韩歧却不说什么,径直走到容浅的尸体前面,将那白布揭开,对众人道:“若是有证据的话该怎么办?”
  韩歧解开容浅的衣服,露出那个红黑的掌印,指着大拇指的方向,对在场所有人说,“你们说这大拇指上多余出来的一圈东西是什么?”
  就在韩歧说出拇指的时候,孟宇的脸色就是一变,时刻注意着他的蒋若清和殷小惠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变化,殷小惠自习看了那个伤痕,再看看孟宇不自然握着的手,忽然道:“难道是孟公子手上的这枚戒指?”
  大厅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孟宇握紧的左手上面,那里赫然是一枚玉戒。
  孟宇见再无退路,便含笑的看着韩歧,道:“果然还是韩大人技高一筹呐,我倒是没想到居然留下了这么明显的记号。你一开始怎么不说是我?偏偏到这个时候?”
  韩歧摇摇头道:“刚开始是真的没想到,即使看到了那个掌印上多出来的一部分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先是容浅的死,然后到蒋若清的话,最后到你的态度,这才注意了你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孟宇叹气,看看那枚玉戒,无不遗憾的说道:“真是大意了,这东西带的久了,也忘了摘下来了。”
  他这番话显然挑起了别人的怒火。
  蒋若清怒吼道:“我青松派想来和青玄门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师弟。”
  徐瑾怀更是气愤难当,加上方才错怪了苍松长老,更是羞愤交加,出手极为迅速。
  孟宇跃上了梁,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说道:“要说原因的话,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的啊,门主吩咐了我岂能不做?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不本就商议着要去青玄门问个清楚么?那我给你们这个机会岂不是很好?”
  徐瑾怀气的咳出一口血来,紧跟着上了梁,孟宇却并不接招,飞身到了另外的梁上,继续说道:“原本是不想暴露身份的,但是没想到韩大人真是敏锐,若要报仇便来青玄门吧,孟爷爷候着你们。”
  孟宇说罢啐了一口,脚下猛的发力,就往院中奔去。因其动作太过迅速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前去阻止,等到反应过来,院子中间就只有孟宇韩歧和唐青然三个人。
  孟宇一边出招一边恨恨道,“真是没运气,这种地方还能遇到一个捕快。”
  韩歧挡住他的一掌,笑道:“恩,那真是怪你没运气了。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宇侧身避过韩歧一掌,道:“但问无妨。”
  韩歧道:“你和乌潜是什么关系?”
  孟宇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又道:“没想到你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
  两人对招之时,唐青然忽然插了进来,将韩歧挡在了身后,低声道:“让我来。”
  韩歧什么也没说,便退到了后面,这时候才从正厅中涌出来了一群人,见唐青然和孟宇过招,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便纷纷前去围攻。
  孟宇腹背受敌,还要躲掉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暗器,确实狼狈不堪,一个不小心被唐青然打到了胸口。唐青然靠近他,两人距离不过两寸,孟宇甚至能够看到唐青然脸上细细的绒毛。
  唐青然一边用扇子挡掉射向两人的暗器,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何要嫁祸青玄门?”
  孟宇眨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不认为我是青玄门的人呢?”
  唐青然一愣,却见孟宇忽然挣脱了他的胳膊,向天空奋力的扔出一个信号弹,唐青然迅速出招,玄铁扇骨看看划过孟宇的前胸,划破了衣衫,迅速渗出血来。
  唐青然并不想取孟宇性命,他还有话想问,出手也没有用全力,正在此时,忽然从院墙中越过一个蒙面青衣,那人轻功极好,越过众人直接将孟宇提了上去,唐青然跟着两人跃上了房顶,却在看见那个青衣人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为何是你
  11、第十一章: 关系 ...
  ?”
  青衣人却并不回答唐青然的话,只是挥剑挡开唐青然的扇子,唐青然微微矮□子,踢出一脚,那人带着受伤的孟宇往后一跃,猛地朝唐青然胸口踢来,那一脚看起来力道极大,待到韩歧跃上房顶的时候唐青然已经往后倒去,呛出了一口血来来。
  而孟宇和那个青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唐青然单腿跪在屋顶上,嘴角还有一缕暗红色的血迹,韩歧心中一叹,飞身上了房顶将他带了下来,唐青然冲他一笑,刚想说话,便蒋若清等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摇摇头,“让那两人跑了。”
  院子中的人渐渐散去,蒋若清原想忙帮,但见唐青然靠在韩歧怀里说着什么,便又和殷小惠一同进了屋。
  “起来吧,不必装了。”眼见院子中的人已经离开,韩歧放下了扶着唐青然的手。
  唐青然稍微直了身子,却依旧靠在韩歧身上,笑道:“你都帮我我一回了,不如好人做到底,送我回房吧。”
  “有力气放跑犯人,就没力气走回去了?”韩岐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说道。
  唐青然一手抚胸,一边又靠了过去:“刚才被美人抱在怀,心神荡漾之下,我腿软了嘛。”
  “……”听了这走腔拐调的声音,韩歧顿时一阵恶寒,一把将唐青然推开,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唐青然摸摸鼻子,慢腾腾的跟上了等在前面的韩歧。
  12
  12、第十二章: 下山 【第一案终】 ...
  江家宴请武林群豪最后以两具尸体落下帷幕。
  不过不得不说,孟宇逃了之后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但是地上看着醒目的尸体,却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他们,这两个孩子是无辜的。
  殷小惠终于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她说:“孟宇,真的是青玄门的人么?”
  她问话的时候目光殷切的看着韩歧,仿佛韩歧才是唯一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好在韩歧也终于是不负众望,他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观察过孟宇拇指的那个戒指,据我所知那个玉戒是青玄门长老的标志。”
  “韩公子的意思是说孟宇就是青玄门的长老?”张玉茹眨巴了下眼睛,一脸疑惑道:“那他这不就是给自己脸上扇巴掌?”
  “对啊,而且浮华宫真正的左使呢?”蒋若清也是一脸不明白。
  事情仿佛越来越复杂。
  韩歧说道:“实际上我的推断也仅仅是个碰巧,也许浮华宫的根本就没有来人,也许浮华宫的左使已经死了。也许那个孟宇根本就是嫁祸,那枚戒指也是仿造了。”
  韩歧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所有的事情都是个谜团,有太多种可能性。
  之前没有人敢轻易的猜测,每个人都抱着一丝希望,可到底希望的是什么,没有人说得明白。
  大厅的气氛以一种诡异的沉默继续着。唐青然依旧懒洋洋的坐着,仿佛这些都和他无关似的,那模样像是沉思又像是发呆。
  韩歧叹了口气,打破了僵着的气氛,他说:“但是,无论如何,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大家引到青玄门去。恐怕寒云门的灭门也跟这件事情有关联吧。”
  韩歧说的没错,若是这次他不在这里,那么孟宇的计划就简单的多,引导着他们去青玄门问个明白,但到底是不是嫁祸还是青玄门将有什么大动作,这就没有人知道了。
  而偏偏,即使知道是个阴谋,却也不得不去,徐瑾怀不能让女儿白死,那么和崆峒派交好的门派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青松派不能让容浅做了糊涂鬼,定要去问个明白,华玉阁自然是倾力而助。
  这三个门派在江湖正道中举足轻重,若是振臂一挥,那便是一呼百应。
  而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武林中又一场的腥风血雨,不管结局怎样,目的只有一个,要么灭了青玄门,要么是江湖正道分崩离析。
  这一场阴谋妙就妙在你明明知道是个火坑还要咬咬牙跳进去。
  显然他想到的大家都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但韩歧显然还有其他的顾虑。
  孟宇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人多下手造成的影响极大,若是他不在这里,也许根据孟宇的计划要死的人远远不止两个人。
  孟宇的计划被迫停止,那么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再一次打破厅中沉默的江淮的大夫人,她看起来容颜依旧憔悴,她对厅中众人说道:“奴家今日便要同澈儿离开这里了,庄子里的人这两日也全部走光了,诸位……”
  言下之意便是要赶人了,待到午饭一过,大家便四散而去,韩歧站在江家门口看着那一缕青烟慢慢变成了滔天的火海,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洛雪和小黑在一起耳鬓厮磨,唐青然在一边帮他们顺毛,看起来颇为自得其乐。
  迟迟不见韩歧上马,唐青然转头就见他凝视着身后逐渐化为灰飞烟灭的院落,表情怅然。
  唐青然叹气道:“你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天下第一的名头,落到这个下场有什么意思?”
  韩歧翻身上马,和他并肩而行,笑道:“也许只是一时之间迷了心窍,待到发现酿成了大错之后再也无力挽回了。”
  唐青然啧啧了两声,却听韩歧继续说道:“可是江淮已经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留下的苦果却只能让江夫人和那可怜的孩子来承担,有时候活着比死痛苦太多了。”
  韩歧说罢喝了两声,洛雪便得得地跑了起来,二月将尽,北方的风却依旧呼呼的刮个不停,唐青然跟在他身后见大风鼓起他玄色的衣衫,竟觉得微微有些落寞。
  韩歧的腰杆挺的很直,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优越的还是艰苦的,他从来不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唐青然不止一次的想过,什么时候这人要是随意的和自己畅聊起来,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他们之间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几日的案件,而今日韩歧破天荒的说了那么长的两句话却让他心里堵得慌,死了的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而活着的却要背负着他们遗留下来的重担,看尽世态炎凉。
  韩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唐青然扬鞭,奋力追了上去。
  下了山,到了黄石县城,韩歧下了马,慢慢的往县衙走去,一切其实毫无悬念,这次的案件,江淮彻底背了黑锅,韩歧刚刚接到了许欢馨的信件,除了将此案分析了一番,其余的便是让他看开些,韩歧嗤笑一声,他有什么看不开的,只是苦了那些孩子和他们的家人。
  两人一路到了黄石县,县太爷对韩歧千谢万谢非要留他在县里多呆一晚,说是县里乡亲们要来叩谢。
  韩歧本就不喜这些,再加上心中有愧,脸色一直不好,唐青然也不想多住,当天两人便离开了黄石县。
  走了约莫十几里,唐青然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县太爷说今日便带着衙役们山上挖尸体。”
  韩歧道:“如今我便要去蜀地了,家中之人大约是已经到了。你呢?”
  唐青然心中咯噔一声,原本兴奋于两人能够共同去蜀地的心情瞬间跌倒了谷底。
  他忽然记起来,自己从来没有问过韩歧是否已经娶妻生子。但若韩岐身边有个知冷暖的妻子,倒也不是坏事。
  见唐青然脸色突变,韩歧有些不明所以,又问了一次,才听唐青然说道:“你、你家人……是妻儿么?”
  虽然问题跳跃的有些快,但韩歧还是照实回答道:“不是。”
  唐青然这才放缓了脸色,说道:“我同你一起走。”
  “嗯。”韩歧早就想到了这个回答,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但是听着身边不停的聒噪却忽然想起往日一个人办案时的寂寥。
  一个人夜宿孤庙山林,啃着硬邦邦的干粮,以一人之力面对未知的所有危险,他从来没有抱怨,也从来都将这些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如今有人陪着,遇到危险也不再是他一个人出手,虽然是极小的事情,倒也不错。韩歧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轻的几乎看不出来。
  一路上策马奔跑了一阵子,接近江北县城的时候忽然听的天空传来一声长鸣,那日所见的苍鹰在天空中盘桓几圈便朝着唐青然俯冲下来,轻巧的落在小黑的脑袋上。小黑仿佛习惯了似地,不在意的轻摇了摇脑袋,唐青然取出纸条,念叨:“唔……如今武林局势动荡,暗流齐涌……”唐青然不耐烦的跳过这些客套话,直接独处最关键的部分,“乌潜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师弟不用担心,一时半会儿还跑不了。你让我看着也可,但回来……”
  韩歧听了乌潜在林子哲那里便放了心,却见唐青然窘着一张脸,慌忙将这条藏入怀中的样子,难得的有了打趣的心情,问道:“回来?”
  “嘿嘿。”唐青然摸了摸头,“回去便要我请他去临江楼大吃一顿。”
  “哦?”韩歧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撇过头。
  唐青然刚刚放下心来,就听韩歧轻飘飘的说道:“日后若要说谎,切记不可突然放大声音,不要向左看,和平日一般就好了。”
  ……
  唐青然身子一歪,险些从马上掉落下去。
  原本从黄石县出来的时候就到了下午时分,两人连夜赶路第二日一早便到了江北府,唐青然虽然不明白韩歧为何这么赶时间,但却没有异议。等到达了县城,韩歧便直接要去府衙,走了一半的路才发现唐青然有些精神不济。此时他脸色有些微微发白,而且呼吸吐纳之间似乎也比往常重了些许,韩岐不免心中有些内疚。自己长期如此生活并无大碍,但唐青然却不同,这些天本就劳累,又跟着自己熬了一夜,想来也乏了。如此想着,韩岐便改了方向,先去客栈定了两间房屋。
  看见韩岐转了方向,唐青然轻笑着打趣:“阿岐你竟然这么关心我,真令我感动。”
  原本韩歧看到他脸色不好,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但他这话一出口,韩歧脸黑了一半,“我去府衙不想带个累赘。”
  唐青然仿佛没听到似地,嘴里哼着小曲儿,乐哉乐哉的。
  一进房门,唐青然躺在床上动都不动。见他这模样,韩岐觉得有些好笑,让小二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床头后,便起身离开了。门刚刚合上,原本看起来睡熟的人便睁开了眼睛,从怀中掏出个药瓶子,倒了几粒药就着热水喝了下去,这才安心的睡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原本想韩歧大约在中午就回来了,却不想出去了这么久也没见他的面,唐青然撇撇嘴,自己去楼下点了一碗面,要了一壶酒。
  一边吃一边听周围的八卦,几乎都是在说今日公布出来的孩童被杀案,这事儿是唐青然自己经历过的,听着周围人说着江家自作自受、活该、道貌岸然之类的话,也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来,喝了一大口酒,正要还小二再来一壶的时候就见韩歧紧皱着眉心走了进来。
  唐青然拿起空的酒杯,朝韩歧掷去,韩歧侧身轻轻接住,却见唐青然笑得一脸灿烂的,嘴里还一嚼一嚼的吃的痛快。
  韩歧走至唐青然对面,坐定,也不客气喝了一口酒,这才压下了心中的烦闷。
  唐青然见他这般模样,心道是这人肯定还没用饭,便招呼小二又端来了一碗面,又要了一壶酒。这才问道:“不会又出什么事儿了吧。”
  韩歧柔柔鬓角,“的确是出了点事,暂时不能离开了。”
  没等他下一句问出来,唐青然砸吧砸吧嘴道:“你可别想甩了我啊……”
  韩歧没说话,仿佛默许了般,实际上他知道即使他说了,那人也必定不会听的。他只当是唐青然好奇心旺盛而已。这样的人他遇到的不少了,也许过段时间觉得无趣了就走了吧。
  韩歧安静的吃面,唐青然自斟自饮,一抹沉静的玄色,一抹嚣张的艳红,午后春日的阳光尽情的洒落进来,带着逐渐升温的暖意,即使过了很多年,依旧是记忆中最为清晰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咩~~~准备爬榜,潜水的孩子们出来哟出来哟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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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第十三章:新案 ...
  两人用完了饭,唐青然招呼小二过来收拾了桌子,一边给韩歧倒酒一边问道:“是什么案子?”
  韩歧端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说道:“恩,刚才去府衙时张大人说最近屡屡有青楼女子丧命,他查了几天没有头绪,正巧我回来了便接手了这个案子。”
  唐青然道:“你可以随便接案子么?”
  韩歧道:“并不是,只是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连环的杀人案,若是不早些接手等到上面派人下来恐怕就晚了。”
  唐青然“哦”了一声,疑惑道:“青楼里面死人怎么会闹到府衙去?”
  韩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青楼里面死人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而且那些女子大多没有身份,很难查询到出生来处。
  “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韩歧想了想道:“第一具尸体被发现在南郊,是潇湘楼的头牌姑娘,为了便于查案,张大人将此事压了下去,结果还未等查出来什么便出现了第二具尸体,到今早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具了,估计消息会很快走漏的。”
  唐青然道:“那说明什么?凶手会逃跑?”
  韩歧道:“有可能,若是逼急了说不定第五具尸体就很快出现了。”
  唐青然又问道:“那么,死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么?”
  韩歧道:“没有关系,但是都是各个楼中的红牌女子。”
  唐青然道:“那要是再多几天岂不是全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韩歧面色凝重,道:“的确,现在几个楼里的头牌不见了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怀疑,若是不早些找到问题所在恐怕就会让凶手逃跑。”
  唐青然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尸体被发现时是什么情况?”
  韩歧说道:“看手法明显是同一人所为,且此人丝毫没有功夫,完全是乱砍一气。”
  唐青然见他见他脸色平平,便笑着问道:“莫非阿岐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哪能这么快,只是这并不是个很麻烦的案子。应该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所以他才决定再等两天。
  “那我们下午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去查案了?”唐青然的眼中亮晶晶的,那模样像极了当年的青格勒。
  韩岐有些恍惚。
  唐青然见他没有说话,顿时好心情去了一半,“是不是我不便同去?”
  韩歧回过神来,摇头道:“无妨。”
  唐青然好奇道:“阿岐为何随意就告诉了我案子的情况?”
  韩歧淡笑,“你又不会妨碍我。”
  当然他说无妨并不是说就这样信了唐青然,相反的,韩歧对唐青然此人还有很多疑问,只是他不想去问,江湖中事若是不和自己案件相关的,他都不想多问。而且,他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唐青然非要留在自己身边不可。
  此时已经是二月下旬了,韩歧去蜀地上任的时间虽说定在五月,但是按照他的习惯,总是喜欢提前一两个月到达,然后了解当地的人文和景观。所以说时间并不是很紧迫,但是他却没有告诉唐青然,长期紧张的生活已经让他不习惯慢悠悠犹如游玩一般的日子了。
  而且,韩歧并不想做任何的改变,
  虽说唐青然在他身边这件事情是个变数。
  但是他却没怎么上心,毕竟……到了蜀地就分开了。
  唐青然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本想再要一壶但转念一想还要跟韩歧一起去府衙便又放下了手,咂了咂嘴意犹未尽。
  西北的酒和江南的酒是不一样的。
  唐青然寻思着要带两葫芦好酒给林子哲带去,但一想路途遥远又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见他吃饱喝好了,韩歧站起来就往外走,唐青然连忙喊住他,“你休息一会儿吧,这几天一直休息不好,我看你脸色……”
  他话还没说完,韩歧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唐青然跟在韩歧后面,看着瓦蓝瓦蓝的天,心想自己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人呢而最不明白的就是,自己怎么就感兴趣了呢。
  实际上唐青然说的没错,韩歧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他们两人昨日连夜赶路本就疲惫不堪,再加上昨夜阴雨绵绵湿冷难受。况且在江家发生的事情大半还未解决,虽说他不关心江湖之事,但是毕竟自己亲眼所见说不挂怀那是假的,而且这几日在梦中总是睡不安稳。
  这些事情累积起来,饶是韩歧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但是他却没有时间休息,虽说这是个不大的案子,但是按照以往办案的经验来说,出现了三具伤痕一样的死者,那么第四具第五具很有可能……
  两人到了府衙的时候府衙门口围了一堆的人,韩歧顿觉不妙,连忙拨开了人群进了大堂,张继在大堂里记得团团转,看见韩歧来了仿佛见了救星般的,立刻迎了上来,拱手,“韩大人,不好了,又死了一个。”
  实际上见了门外那阵势韩歧也都猜到了,“情况还和以前一样?”
  张继点点头,“一摸一样。”
  早上是他和韩歧两人一同看的尸体,他自然知道韩歧问的是什么意思。
  “尸体呢?”韩歧朝门口看去,衙役门已经关上了大门,只是门口一个粉色罗裙的女人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等等!”韩歧喊道,“张大人你看看门口那个女子你知道么?”
  张继朝着韩歧的目光看去,点点头,道:“认识认识,那是青碧楼的苏老板,这次死的这个……姑娘……便是她们楼里的。”
  张继说完示意衙役关上门,叹道:“接连死了四个人,我看消息是压不下去了。”
  吸引韩歧注意的并不是那女子的长相,而是那女子原本担忧的神情在看到唐青然之后猛然的变成了……惊讶或者是惊惧
  而且那种剧烈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明显,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冲击而来不及掩饰的模样。
  只是唐青然却并无反应,只是听韩歧在意便抬头看了两眼,评价了下她的长相而已。韩歧便不多说什么,转而问张继道:“尸体呢?”
  张继回道:“在偏院里。”边说边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韩歧和唐青然往后院里走去。
  刚到了偏院门口就见院子中间立了个简单的篷子,一股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韩歧带了手套就往里走,见里头一个少年忙碌着,问张继道:“换了个仵作?”
  张继道:“是啊,原本许仵作家中出了事情,前天刚告假回去了,正好一梵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韩歧朝那个少年看去,略微有些惊讶,非常的年轻。大约还不到二十岁。正非常严肃的看着尸体。
  颇有研究?那就说明并不是正宗的仵作出身。
  那少年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抬起头见了韩歧和唐青然稍微愣了下,张继道:“一梵这位是韩歧韩大人,是从帝都来的。”说罢又指了指唐青然道,“这位是……”
  唐青然接口道:“我是韩大人的朋友。”
  邺朝有明文规定,仵作必须是正规学徒出身。
  说着看了眼韩歧面无表情的脸,张继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一梵家就在附近……他跟青碧楼中的人很熟悉……啊,不,他住在青楼。”
  张继觉得自己越发说的混乱了。
  唐青然一双桃花眼直往一旁的少年身上飘去,心道是如此秀气的一个小孩儿居然喜欢往青楼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方一梵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轻浮的男人在想什么,立刻开口道:“我是青碧楼的管账先生。”
  ……!
  一个青碧楼的管账来这里当仵作?韩歧心中不免惊讶,唐青然非常有兴趣,本想问问的却见韩歧已经拉开了那个白布,便又闭上了嘴。
  韩歧戴上手套揭开了白布,唐青然微微倒退了一步,张继干脆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那女子的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紫色的衣衫,但衣服已经被划破全身都是凝固的血迹,唐青然略略看过去,至少有十几处刀伤。双脚□红肿,脚底已经被划破,粘着泥土石子已经近乎青紫色了,而最惨不忍睹的则是那已经被划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那张被血迹染的一片模糊的脸上唯独清楚的便是那双不甘的大睁着的眼睛。
  “死亡时间?”韩歧问道。
  方一梵道:“大约是五个时辰之前。”
  “五个时辰以前?”也就是说差不多是韩歧和唐青然到了江北的时间,韩歧使劲压了压了下那女子的腹部,淡紫色的斑点才略略退下去了一点。
  “尸体被移动过?是在哪里发现的?”
  方一梵惊讶的看了韩歧一眼,说道,“的确是被移动过,如果不错的话,刚开始应该是仰面而亡,其后被弃尸的时候应当是趴地的。尸体是在城北郊外发现的。”
  韩歧点点头,方一梵说的这些都没有错,“死亡原因?”
  “致命伤是在胸前的刀伤,身上其他刀伤参差不齐,深浅也不一样。”
  “恩。”韩歧又看了看其他的伤口,无一列外均和前三个如出一辙。
  尸体再无疑问,韩歧的手轻轻的覆上了她的眼睛,让她合上了眼。
  等两人将尸体细细看了一番之后,抬头便发现已经不见了唐青然和张继的人影。方一梵跟着韩歧出了篷子,果然见两人站在门口。唐青然意见韩歧出来,便跑了过来,“怎么样?”
  韩歧挑眉,“什么怎么样?”
  唐青然道:“案子啊。”
  韩歧无奈,“你真当我是神仙?看一眼就知道凶手。”
  唐青然撇嘴,远远看了一眼那重新盖上的白布,什么话也没说。
  韩歧突然想起,转向方一梵,问道:“你是青碧楼的账房先生?”
  方一梵倒没有料到韩歧有这么一问,回道:“是的,怎么了?”
  四人一边往府衙的大厅走,韩歧一边问道:“她是怎样的人?”
  方一梵略一沉思,回道:“三年前苏老板来这里的时候曾经大肆整合过江北的青楼,紫烟就是那个时候从一个很小的青楼那里过来的。她人很好,就是性子活泼些,平日喜欢和楼中的姐妹打打闹闹。”
  四人到了大厅,张继手下的小厮立刻给布了凳子,上了热茶,虽然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个连环案件,但韩歧还是问道:“紫烟姑娘平日和谁结过仇么?”
  方一梵道:“绝对不会。紫烟姑娘和我算是……比较熟悉。”
  唐青然问道:“那么和客人之间呢?”
  方一梵听他这么一问,忽然讽刺的一笑,“青碧楼的第一条规定便是无论如何都要顺着客人的心意。”
  他冰冷的声音反复带上了某中哀伤的色彩,“为了好好生活下去,你觉得紫烟可能会因此而与客人结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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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第十四章:疑团 ...
  方一梵的冷冰冰的话猛然砸了下来,唐青然眯着眼睛出神,脑子里却总是浮现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张继脸色也不好看,坐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韩歧喝了一口茶,略略缓了缓头脑,少顷,他问道:“张大人,今早你说上具尸体发现的时间是在三天前吧。”
  张继点点头。韩歧再次问道:“那么上上具呢?”
  “唔……是六天前。”
  “最初发现的那个?”
  “九天前……”
  韩歧站起身来道:“若是不出意外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去寻找凶手。”
  唐青然听罢,刷的一声合上了折扇,道:“你是说这些尸体总是每隔三天出现么?”
  韩歧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唐青然的这番话显然点醒了方一梵和张继,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这四具尸体的死亡日期均是相隔了三天。
  但是,“如此肯定么?”方一梵皱眉。
  韩歧摇摇头道:“当然也许一切俱是巧合。不过,韩某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方一梵没有多话,毕竟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凶手而已,“那现下韩大人有何高见?”
  唐青然听了方一梵这话心中颇有些厌恶,他委实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只是,他不想让阿岐不高兴,便忍住了自己想要动手的欲/望。不过韩歧倒没有在乎这个,虽然作为一个仵作方一梵的确是僭越了,但是他有一种本能的直觉,方一梵这个孩子并不简单,他给他的感觉很特别。
  “如今便去那紫烟的房间里看看吧。不知道仵作是否可以带路?”韩歧问方一梵。
  “这个自然。”方一梵起身带着三人出了府衙后门。
  青碧楼是江北最大的一家青楼,老板娘苏红娟原本是江北府一家普通人家的女儿,十几年前卖到了长安不知道给哪家当了个丫头,再无下落,直到三年前她忽然回到了江北并且在非常阔气的买下江北南街的一家青楼,还将其他零零索索的小青楼进行了整合。
  韩歧听了张继的话,问道:“那么这个苏红娟的家人呢?”
  张继摇摇头道:“都已经不在了。不过……我倒是听说她有一个表哥,叫做段天誉。是个无所事事的书生……”
  张继看了看方一梵,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方一梵点头道:“苏老板的确有一个表哥,也是她来到江北才找到的。虽说是个书生,但是赵大哥的书画却在这一带很有名气。”
  张继点头,表示赞同,段天誉的名气他也有所耳闻。
  唐青然眉头紧紧皱着,又问了一遍,“你说她表哥叫什么?”
  方一梵一愣,“段天誉段大哥。”
  唐青然听后再没有说话,韩歧看了他一眼,隐隐觉得那表情有点奇怪。
  等到了青碧楼下,韩歧已经略略了解了青碧楼的情况,三人还未等方一梵将他们迎进里院,就见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一梵,你去哪里了?红娟都不告诉我,阿誉也不说。”那人声音极为委屈,一头扎进了方一梵的怀里。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快房间去吧,不要妨碍了韩大人办案。”方一梵笑得温柔,伸手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
  韩歧和唐青然两人面面相觑,心中俱是想到,方一梵这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就连语气也突然变得温柔的不可思议。
  那人这才从方一梵怀中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韩歧等人,问道:“韩大人是来查紫烟的那个案子么?”
  韩歧看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皮肤白皙清透,眼睛大而有神,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把小扇子。对着他仿佛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是,来看看紫烟的房间。”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唐青然看到那人抬起头来时候突然间变的脸色,虽然他一直都在克制,却怎么也压抑不住那泛上来的层层寒意。
  这当真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这个人的长相……多少年来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听了韩歧的话,那人“哦”了一声,拉着方一梵的手道:“一梵,你去叫红娟下来吧。”
  这时忽然从楼上飘来一个清亮的女声道:“我下去干嘛,让一梵直接带人上来就好了,还有方祺你穿那么单薄是还想在床上躺十天半月么?”
  这半调笑半威胁的话让方祺瞬间缩回了方一梵的怀里,方一梵黑着脸道:“赶紧回房间去。”
  方祺这才垂着头进了门。
  苏红娟挑着眉毛朝方一梵得瑟的笑,方一梵毫不在意低了头不看她,径直推开了后院的门,带着四人上了三楼。
  此刻刚到未时,青楼里面较为安静,一层二层也仅有几个女子在环廊处聊天玩闹,他们走的是侧面的木质楼梯,上了三楼就看到苏红娟依靠廊处看着他们笑。
  这便是韩歧在府衙门口特意注意过的粉衣的俏丽女子,长相虽然说不上是极美,却是清丽明艳,倒也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眼角的那颗泪痣,更添了一份妩媚。
  苏红娟的视线在唐青然和韩歧的脸上转来转去,张继一脸厌恶,喝道:“苏老板,快些带我们去紫烟的房间看看。”
  苏红娟瞥了张继一眼,笑眯眯的对韩歧道:“这位怕就是韩大人了吧?”
  张继见自己的命令被这般忽视,气的只骂,“大胆苏红娟,府衙办事也是你等可以随意猜测的?还不快快带我们过去,免得误了时间治你的罪。”
  苏红娟毫不在意的撇撇嘴,嘟囔,“我和大人说几句话就要治罪,那这些天南街天天有人被打伤致残的怎么也不见官府出来治罪。”
  “你!!”张继气的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个道理来。
  方一梵讽刺的扬了扬嘴角。
  唐青然轻摇着扇,笑吟吟,“为何我不是?”
  苏红娟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在唐青然眼前摇了摇,“你不像。”
  唐青然哈哈笑,苏红娟转身带着他们去了三楼东侧紫烟的房间。推开门,韩歧和唐青然两人进了屋,张继却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怎么也不进来,方一梵已经不见人影了,大约是去看方才那个叫做方祺的少年了。
  韩歧四处看了看,房间收拾的很整齐,没有丝毫的凌乱,里面的布置也很简单,没有浓郁的香气,苏红娟道:“韩大人,我听说紫烟是第四个了是不是?”
  苏红娟的话里带着明显的疲倦,韩歧抬头看她,那灿烂的眸子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光彩般。韩歧道:“的确是,所以我猜测这可能是同一人所为,而且有明确的目标。”
  苏红娟坐在韩歧的对面,恳切的说道:“韩大人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尽管问我,我一定全部都说出来,只盼着这案子迅速结了。我心中实在担心的很,这些个孩子们都是我亲自教出来的,我是最不愿意看到她们出事的。”
  韩歧点头,问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直接问了,紫烟姑娘的尸体是在南郊发现的,那么平常这楼里的姑娘出门你们都不加管束么?”
  苏红娟摇摇头道:“不是不管,有些个刚来的性子倔的出门当然需要护院小厮丫头跟着,但是这里,只要进来了的过个几个月就断了出去的念头了,在这里说个不好听的,有吃的有穿的,手头上还能有些余钱,要是出去了,那岂不是要活活的饿死了?一个从青楼里出去的姑娘哪里有什么出路。”
  苏红娟浅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紫烟不同,紫烟在这里三年,也算是比较有名了,所以她出门一般我们都是不会管的。平时闲暇的时候大家也会聚在一起聊天弹唱。也没有发现她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唐青然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是何时发现紫烟不见了呢?”
  苏红娟思考了下,回道:“在我们这里像紫烟这个身价的姑娘来说,是客人指名的,所以一般都会有记录,可是昨天夜里有客人指名紫烟的时候却发现她并不在楼里,我让几个小丫头去房里找了也并没有见过,房间的白色就和现在一摸一样,根本没有动过。”
  韩歧将这些内容细细的记在随身带着的册子上,然后接着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发现紫烟失踪是在昨天晚上,但是白天的情况你们并不知道?”
  苏红娟点了点头,韩歧收了本子,开了门对依旧绷着一张脸的张继说道:“张大人麻烦你叫衙役们挨个询问这青碧楼中的丫头小厮和护院,昨日白天有谁见过紫烟姑娘出门。”
  张继应了声,韩歧接着吩咐道:“还有其他几个楼里的姑娘,也挨个去询问同样的问题。”
  等到张继出了门,韩歧这才问苏红娟道:“张大人和你们这里有什么过节么?”
  苏红娟一愣,随即大笑,“韩大人果然好眼力。”
  唐青然撇嘴道:“张继那个老实人,难得见他露出那么厌恶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和这里有深仇大恨似的。”
  苏红娟道:“张大人的儿子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啊,为了我们这儿的小七姑娘跟张大人吵了好久,现在还闹着呢。”说完苏红娟瞪大了眼睛,一拍脑袋,“对了,这张天旭原来可是紫烟的金主啊。”
  “原来?”唐青然偏头看她。
  苏红娟略略移开了眼,“是,张公子不常逛青楼的,来的话也只是找紫烟听听曲,看看舞的,不过夜。”
  韩歧打开了窗,看着张继小跑着往府衙走去,说道:“苏老板可否将那记录接客的册子拿过来?”
  苏红娟应了声,迅速的去取那本子。
  唐青然走到韩歧身边,手指敲着窗台,问道:“你觉得如何?”
  韩歧道:“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不过此案并不复杂,若是其余几家也有记录的册子的话那么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韩歧说完又对唐青然道:“唐兄……”
  话还没出口,唐青然就打断了他,“我叫你阿岐,你却叫我唐兄,这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韩歧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不晓得这个人计较这些做什么,“青然……”
  不过这么亲密的叫一个人的名字,他有些不自然,唐青然却得意的扬着嘴角,“阿岐有何吩咐?”
  韩歧道:“你若是闲着无事,便去跟着张继。”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六扇门的牌子给唐青然。“青楼女子夜晚出门护院肯定是知道的,而张大人说问过了那些护院却没有任何消息,方才苏老板又说张天旭也是这里的常客,我想需要稍微留意一下。”
  唐青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接过,那白玉的令牌冰冰凉凉的,正面刻着个韩字,反面是六扇门几个字。唐青然的手指一遍遍的抚摸过那个凸出来的刻字,心里竟然有些激动。这说明韩歧信了他或者至少是有一点信他?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韩歧抬头疑惑的看着他,唐青然这才点了点头,将那牌子小心的收好,从打开的窗口跳了下去,瞬间不见了人影。
  “咦?人呢?”苏红娟手中拿着册子推开门,后面跟着方一梵,
  “出去了。”韩歧简单的问答了一句,便翻开那个册子看了起来,紫烟的名字下面的确都是些固定的姓名,张天旭的名字也在其中,但显然是以前的事情了,底下已经被一连串其他的名字给接上了。
  韩歧合上了册子,对苏红娟道:“这个册子我先收着,等案子结了再送回来可好?”
  苏红娟忙道:“自然自然。”说罢又小心问道,“韩大人,这……会不会是那张天旭?”
  韩歧摇摇头,看着她,“不好说。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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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第十五章:意外 ...
  韩歧在青碧楼中坐了半个时辰,张继派来的人已经挨个儿开始了询问,他往下看去,青碧楼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所有人均被集合在大厅中。就连苏红娟也在其中。不过张继并不在,这次带领衙役捕快来询问的人那个人韩歧认得,是张继说过的李成李捕头。
  少顷,一股淡淡的清香传了过来,他的对面坐了一个人。
  “方祺?”韩歧试探的叫了一声。
  方祺立马高兴了起来,“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恩。”韩歧也跟着笑了起来,“在楼下的时候苏老板叫过你的。”
  方祺这才想起不久前楼下被苏红娟“教育”的事情来,嘴一撇不高兴道:“红娟总是喜欢乱操心,我又不是孩子了对不对?”
  韩歧看着那天真的神色,那亮晶晶的眼睛,违心的说道:“对。”
  这下方祺更高兴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的话,就连哪家的桂花糕好吃都说了出来,韩歧带着笑意听他说话,竟然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下来,方祺说的手舞足蹈,韩歧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了眼角边上的几道皱纹。他微微的皱了下眉头,再看看方祺的手掌,虽然白皙,但却能够看到那浅色的茧。
  看那茧的位置,韩歧暗自攥了攥手,和他的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这边的审讯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唐青然和张继就推门进来了。唐青然抬头就看见韩歧和方祺两人在三楼的回廊出喝茶聊天,再看方祺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他脚下一使劲,立刻来到了两人身边。
  方祺的话音猛然停住,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唐青然。唐青然拉过凳子坐在韩歧身边,从怀里掏出三本册子给韩歧,“拿到了,是三个不同的地方。”
  “恩”韩歧应了声,便翻开看了看,良久,他抬头问道,“这些册子张继看过没有?”
  唐青然摇头,“哪能啊,我跟的紧着呢,就连张继的人在询问的时候我都在旁边,一点空隙都没有。”
  韩歧点头,“那么询问的结果呢?”
  张继气喘吁吁的爬到了三楼,听到韩歧问话,一边喘一边说道:“怡情楼和百花楼都是一个答案,说是那些姑娘都是楼里的红人,所以出门都没有限制。至于潇湘楼……”张继为难道,“那个死了的姑娘叫白鸽,是潇湘楼的头牌,有人说潇湘楼现在就靠着白鸽才能勉强经营下去,这个白鸽的脾气非常的不好,所以在楼里很多人不喜欢她。她出门基本上是想什么时候出去便什么时候出去,让那老妈子头疼的很。”
  这是和苏红娟说的话很是相似,均是些红牌的姑娘,倒是方便了查案。
  韩歧问道:“那么护院和小厮丫头查得如何?”
  张继道:“我派人挨个儿查问了三家青楼,等会儿就有结果了。”
  张继话刚说完,苏红娟就上了楼,大约是心里头觉得这事儿和张天旭脱不了关系,所以她见了张继表情明显的不自然起来,几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方一梵坐在方祺的身边,低声说道:“怎么刚刚洗了头发就出来了?”
  方祺不高兴,瞪了他一眼,“我想和阿岐聊天。”
  唐青然的脸黑了一半,“阿岐也是你叫的?”
  方祺不明白的看他,“咦?他不是就叫做阿岐么?为何我不能叫?”说完还一脸疑惑的看着方一梵,“我不能叫么?”
  方一梵嘴角一抽,摸摸他顺滑的头发,“能叫,自然能叫。”
  只是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唐青然托着下巴正大光明的打量着方祺,也不知道在想做些什么,方一梵目光凌厉的瞪视着他,唐青然也全然不管,韩歧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苏红娟和张继倒是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韩歧合上了册子,看着方祺,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和一梵是亲戚么?”
  唐青然一听这话也来了兴趣,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心想虽说都姓方吧,但是确实没有看出来两人哪里像了。
  方祺白白净净像个软乎乎的……包子。
  方一梵?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好似每个人都欠了他似的。相比起来,唐青然觉得韩歧那就不算是冷漠了,那简直是温柔。
  所有的目光均在方祺和方一梵脸上打转,苏红娟强忍着想笑的冲动。
  方祺托着腮,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这才笑着开口道:“我是一梵的爹爹呀。”
  ……!
  “……啊?”饶是韩歧再怎么处事不惊,此刻也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唐青然干脆瘫倒在椅子上连个“啊”字都发不出来。
  “这个……”韩歧过了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的确是超过我的预想。”
  唐青然抖着手指惊叫,“你是他爹???”他看人从来没有这么走眼过。但是转念又一想,若方祺真是那个人的话,有这么大的儿子也挺合适,他自己不就是个例子么。
  方祺一脸委屈的看着他,“本来就是。”
  听着软绵绵的控诉声,唐青然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在欺负小孩的错觉。
  苏红娟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张继也笑出了声。
  几人正笑着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道:“这么热闹居然不叫我,真是过分。”
  唐青然听了这声音,原本的笑意也凝固在了嘴边,
  苏红娟忙的起身,拉过一把凳子,“不是我们不叫你,是表哥你神出鬼没。”
  方祺附和道:“就是就是,前些天还说是给我去买王嫂子的桂花糕,到今天也没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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