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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

_86 月望东山(当代)
  刘炟走后,太子刘肇即位。然而这一年,新皇帝才十岁,窦皇后多少岁,我们无法知道,只能大约推测,排除刘炟玩姐弟恋的可能,她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一岁。
  
  子弱母强,那意味着什么?看看吕雉是怎么拿捏儿子刘盈的,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正因为如此,当年汉武大帝刘彻,立了年幼的刘弗陵后,还特意找借口杀了刘弗陵年轻的母亲拳夫人。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想到了,刘炟忘记做的事,就是托孤。刘彻托孤,霍光辅政,汉朝权力顺利过渡到刘病已手里,才有了昭宣之治。可这刘炟,怎么拍拍手就走了,啥都不管了呢。
  
  这时,刘肇还没有能力理政,汉朝权力自然的就落到窦皇后手里。哦,不,是窦太后。他都是皇帝的母亲了,升级了。此时,多年的后宫实战经验,窦太后已经练就了一身盖世神功,她反应灵敏,迅速召集窦家人马开会,做了重要部署。
  
  窦太后一招手,窦家的牛鬼蛇神,全部飞出来了。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在汉朝政坛上销声匿迹的窦宪。窦宪跑得这么卖劲,主要是窦太后要委任他一个重要的事。这就是,入宫主持机发,替她传达命令,配合他主持汉朝大局。
  
  对于窦太后来说,这是重要的一步;对皇室的来说,这可能是致命的一招。
  
  要知道,西汉末期,汉哀帝刘欣崩后,王太后也是第一个把大权揽到手,让王莽出来主持政府工作。结果主持着主持着,就把王太后挤下去,自己的屁股就挪上去,还把汉朝的招牌换为新朝了。
  
  除了窦宪外,只要是窦氏家族的通通都提起来了。但是,窦家有一个重要的成员,不在其中。这个人,就是曾经北伐匈奴建功的窦固。窦固去哪里了呢?很抱歉,他基本上是跟刘炟同时蹬腿走的,已经到另外一个世界给刘庄汇报工作了。
  
  窦宪这人怎么样,我们是知道的。公主的庄园,他都敢霸占,先帝在世时,他都敢忽悠。如今,管事的人变成了窦太后,天知道他要变成什么样的人。
  
  为防患于未然,当窦宪再次复出时,其门客就给他打预防针,说古来暴富大贵的人,没有人是不容易骄傲的,但是人一骄傲就容易出事。所以,为了你光辉前程着想,最好收敛点,别锋芒毕露。
  
  事实上,窦家不是所有成员都很混蛋。像窦固这类人物,做人就很低调。他北伐匈奴成功,却从不居功自傲,招街过街,反而很谦虚,甚得士大夫们欣赏。窦宪门客那翻话,其实就是想让他向窦固学习。先学做人,后学做事,只有如此,才可安全使得万年船嘛。
  
  可事实证明,对窦宪这种邪门至极的人物,打什么预防针都是白扎。很快的,他胆大妄为的毛病又犯了。这一次,是暴发式的大犯,整出了诸多条人命,差点将自己搭了进去。
  
  他首先把曾经跟他吵架的,瞪眼的,都一一报复。严重的结仇的,派人直接就把头剁了。杀了仇家,窦太后没意见。接下来,窦宪又看一个人不顺眼了,两话不说,又派人秘密去干掉了。
  
  他之所以秘密,那是因为干掉的那个人,于窦太后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客人。连窦太后的人,他都敢动,完了,没得治了。
   二、诡异的蝴蝶
  
  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曾经通过电脑程序实验,得出一个有意思的论断:“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这个理论,我们称之为蝴蝶效应。多年以来,这个理论令全世界着迷不已,还被拍成了电影《蝴蝶效应》。大家都认为,它之所引起巨大轰动,跟它丰富的科学内涵和哲学意思,无不相关。
  
  西方有民谣为证: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
  
  在我们看来,世界很大,很多事物貌似不相干,却又丝丝相扣,互相关连。窦宪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刘炟崩的五个月后,洛阳城来了一个诡异的人。随着他的到来,自己的命运从此被深刻地改变。
  
  更可怕的是,这个诡异的人就像蝴蝶效应里的蝴蝶,引爆了一场史无仅有的可怕的世界变迁。
  
  这个诡异的人,名唤刘畅,时为都乡侯,刘縯的曾孙。他是从齐国跑来洛阳,参加刘炟的丧礼的。之所以说他诡异,就是因为他是挂羊卖狗肉。他说是来奔丧,其则是来泡妞的。
  
  读过司汤达《红与黑》的人都知道,出身卑微的于连,打小就渴望出人头地。然而他要实现梦想,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披上黑衣,去当传教士;另外一条是巴结贵妇人,借女人的阶梯爬到梦想的屋顶。
  
  通过比较,他发现结交贵妇人更容易达到他的目的。最后的结果是,他像一只飞蛾一样,扑向了贵妇人火一样的怀抱,激情地燃烧了自己。
  
  很有意思的是,于连渴望向贵妇人投怀送抱,绝不是个案。卢梭在他的《忏悔录》里,就曾讲到他早年落魄的时候,是怎么跟贵妇人恋爱,并借此改变生活的。由此可见,当时的法国贵妇人,在外养小男生成了一种社会风气。正是这股风气,才让胆小怕事的于连,不惜一切代价冲上去。
  
  同样,刘畅到洛阳城后,也不是逮到个女人就套近乎的。这就跟市场一样,所有需才所有供,他就是冲着人家有需要才跑来的。那么,他到底想投谁的怀抱呢?说出来可能有人都没想到,刘畅要来投的温柔乡,正是刚死去老公的窦太后。
  
  《后汉书》评价刘畅性格,只有四个字——素行邪僻。换句话来说,就是向来行来都很邪门,不检点。邪门的刘畅之所以把目标选定窦太后,不是冲着人家刚死了老公,而是早就通过别人打听好了市场行情。
  
  他打听到的市场行情是什么呢?那就是,窦太后很寂寞,非常非常的寂寞。注意了,是寂寞,而不是孤独。孤独是一种自我享受的境界,寂寞则是一种病。寂寞的人,往往都是通过社交活动缓解病情。然而窦太后很特殊,她一寂寞,就要找男人,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但是,窦太后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想接近他,很不容易的。问题就在于,刘畅已经接到了一个门道,直通窦太后柔软的心处深处。
  
  是这样的,刘畅本来不安份,多年来经常行走于洛阳。来多了,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一个叫邓叠的,时为步兵校尉。而恰好邓叠老妈,正是窦太后的贴身。说得不好听,就是拉皮条的。于是,刘畅通过邓叠那个拉皮条的老妈,见到了窦太后。
  
  窦太后一见到刘畅后,犹如闪电雷鸣,哧哧地就燃烧起来。从此,窦太后就把刘畅秘密地接到了洛阳北门(上东门),犹如鱼离不开了水,搞起了地下恋情。
  
  如果汉朝有娱乐杂志,窦太后绝对是头版头条,吸爆眼球。然而对于老哥窦宪来说,心里却一点娱乐的感觉都没有。相反,他很妒忌,很恐惧,甚至害怕到了心里头。窦宪妒忌的,不是刘畅成了窦太后的专利品。而是害怕一样东西,要被刘畅抢去。
  
  这个东西,就是他手中的权力。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耸人听闻。熟悉秦国历史的人都知道,当年秦王政老妈赵姬是怎么培养男宠的。那时,吕不韦害怕赵姬把他缠住,影响仕途,出了一损招,向赵姬推荐了天下第一阳具男嫪毐。结果赵姬很受用,还跟人家生了俩儿子,一脚把吕不韦蹬开,于是嫪毐就成了咸阳城的红人,嚣张得不得了。
  
  女人啊,天生就是情感动物。你一旦把她的心抓住了,她没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前车之鉴,不能不警惕,防患于未然哪。
  
  既然如此,就必须先下手为强,一刀把他捅死。窦宪说到做到,很快的他就派出杀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到上东门,把刘畅干掉。
   这一刀捅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窦宪很是得意。窦宪好像是应该很得意。在窦太后的地盘上东门,而且还在禁卫部队的团团保护中,把吃软饭的刘畅干掉,竟然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事情果真如此?难道汉朝真有人练出了凌波微步,飞檐走壁,摘叶杀人,死于无声无息之练世神功?
  
  事实上,窦宪做到的也就只是,让窦太后神不知神不觉。因为除了窦太后一个人,满洛阳人都知道,干掉刘畅的,不是什么江湖高手,而是侍中窦宪。可怕的杀手就隐藏在窦太后身边。
  
  但是,主管案件的有关部门,没有一个敢哼声。因为这时,窦宪已经派人来打招呼了。窦太后得罪不得,窦宪更是惹不得。于是,左右为难的办案部门,只好想到一计狠损——嫁祸,替窦宪找替死鬼。
  
  其实也不用找,窦宪已经替他们找到了。此人,正是刘畅弟弟利侯刘刚。他之所以成为窦宪的最佳替身,主要是他长期跟刘畅不和。就这样,在窦宪的指导下,有关部门就把刘刚列为重犯嫌疑人,请求窦太后批准逮捕。
  
  此时,窦太后基本气疯了。自己亲爱的情人,死在自己的别墅里,耻辱可笑,老脸简直是没处搁了。于是,她都没怎么过大脑,就批准了报告。然而,愤怒会使人智商降低。窦太后并没有发现,以致报告中出现的一个常识性错误,她都没有看出来。
  
  看过侦破片的都知道,在某些凶杀案中,狡猾的杀手为了开脱罪行,经常制造一些他不在现场的证据。而要证明他不知现场,只须证明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在另外一个场合就行了。
  
  有关部门说,刘刚是凶手,可满洛阳的人都知道,当刘畅被杀时,刘刚正在千里之遥的齐国。刘刚没有长翅膀,他总不会飞进上东门干掉刘畅,再飞回齐国老家吧?
  
  以上道理,众人皆知,唯有窦太后不知。更没有人,敢到她那里敢捅破这层纸窗户。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雪地是埋不了死人的。窦宪还真不傻,他认为,务必在窦太后知晓内幕之前,必须案件了结。紧接着,他就命令侍御史迅速出动,跟青州府(今山东省北部)组成联合法庭,审判刘刚,并准备快速定案,杀人灭口。
  
  窦宪以为,他这个事肯定也做得抵神不知,鬼不觉。然而,当他还来不及得意洋洋时,有人正在背后冷笑,准备要捅他老底了。
  
  决意跟窦宪撕破脸皮的人,叫韩棱,字伯师,颍川舞阳人。凡是不怕死者,多数有不怕死之缘由,要么是真的不怕死,要么就是其背后有人罩着,要么就是吃饱了撑着的。韩棱很特殊,他不是不怕死,更不是吃饱了撑着,就只是想站出来,说个人话。
  
  韩棱之所以要说人话,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在公众面前充当的都是正面形象。他少岁少孤,以孝友称。壮年以后出仕,忠正刚直,甚受刘庄喜爱,将他从郡里调到中央干活。后来,刘炟当了皇帝,对他更是欣赏不已,曾赐他尚书宝剑。
  
  请注意了,是尚书宝剑,而不是尚方宝剑。当是时,荣获殊荣者,唯有三人,韩棱为首。可见,做为两朝元老重臣,韩棱很有必要站出来说这个人话。
  
  韩棱给窦太后上书,说:“凶手就在洛阳城里,窦太后您竟然派人去千里之遥的齐国抓人,这不是中奸臣之计么?”
  
  窦太后一看,先是一愣,转而一怒。她把韩棱召来,厉声骂道:“你有资格不保持沉默,但是请你不要乱说话。”
  
  韩棱挺胸昂首,骄傲地说道:“我是不是乱说话,不是由你说了算。反正我就坚持我的看法,随便你怎么说。”
  
  韩棱顶得窦太后很憋气,但她又无法辩驳。既然这样,只有等着看结果了。但是,窦太后没想到,就在焦灼地等着审判结果时,却等来了一个超乎她想象和智力的结果。
  
  事实上,整个事件最为郁闷的,不是窦太后,而是窦宪。窦宪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切都在他的控制当中,就在关键被一个人搅黄了他的好事。这个人,不是韩棱,而是另外一个洛阳高手。
  
  更准确地说,打乱窦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可怕的人。
   三、赎罪
  
  西汉刘病已时代,曾经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有一次,丙吉丞相出行,在路上遇到有人打群架,死伤甚多。可是丙吉却视若不见,一飘而过。丙吉奇怪表现,左右甚是纳闷,却没人敢多嘴。
  
  再往前走,丙吉丞相看到有人赶牛,牛累得喘气连连。丙吉不禁停下来,询问赶牛人赶了几里路。左右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刚刚打看见人打架,睬都不睬,怎么看见头牛累了,就关心得不得了?
  
  丙吉一语道破天机:“百姓打群架,自然有地方政府管。三公的职责就是调合阴阳,使天下风调雨顺。我问牛喘气的事,是因为这是属于我的职责范围。”
  
  就这么一件小事,却深刻影响了汉朝的政治制度。自丙吉起,汉朝三公不插手干涉地方政府权力,成了一个惯例。这也正是窦宪得意原因之一,他认为,汉朝三公不出面干预,给刘刚定罪这事就是板上钉钉,没有悬念。
  
  但是,窦宪没有想到,要搅他好事的人,竟然来自三公之一的太尉府。
  
  这家伙名唤何敞,时为太尉府贼曹(保安官),主管安全工作。太尉府主管军事,司徒主管政治经济,司空主管监察。所以,就审判刘刚这事,如果从职能范围来看,汉朝三公要出面的话,应该是司空较妥,根本没太尉府什么事。
  
  这正是窦宪郁闷的地方,偏偏是太尉府的人,竟然要管定他的事。事实上,窦宪如果了解何敞这人,就知道自己的事被管一点都不冤了。
  
  何敞,字文高,扶风平陵人也。这厮德才兼备,却与时不合。先前中央多次下诏,请他做官,都被他推辞了。后来,好不容易请他到太尉府做事,深受领导器重,甚至连司徒大人都对他敬重几分。
  
  何敞之所以得到尊重,主要是他这人敢说敢做,一切以大局为重。他进太尉府以后,正是窦太后临朝听政,窦氏牛气哄哄的时代。然而他照样不睬,上书警告窦氏不要太过嚣张。
  
  当然,何敞是知道江湖规矩的。在洛阳城,你可以说话,但不能乱说,可以管事,可不能乱管。但是,何敞却发挥不合时务的优良作风,决定管管刘刚定罪这事。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出面的借口。
  
  首先,何敞给太尉宋由上书,说刘畅在屯所所被杀,这是件严重的事,而主管治安部门,又乱抓人,影响极坏。可三公不干预地方政府权力的惯例,这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现在请求,准备以个人名义,参与审判刘刚案件,请领导批准。
  
  宋太尉一看,中,批了。
  
  何敞出发后,司徒府和司空府闻听到,一愣,太尉府都派人了,他们可不能落后呀。于是乎,二府也迅速派出主管官员,前往齐国参加联合法庭。
  
  
  在众目睽睽之下,窦宪想作弊,都没辙了。一审两问三推理,最后真相大白:暗杀刘畅的人,不是刘刚,而是窦宪。倒霉年年有,可这次特别惨。窦太后一听到审判结果,两眼冒火,立即把窦宪关到皇宫内院。
  
  请注意了,这不是惩罚,而是保护。窦太后很窝火,可脑袋很清理。她知道,情人很重要,可老哥更重要。情人固可以再找,可老哥不能再生。所以生气归生气,手足之情,断不能弃。
  
  当然,窦宪捅出这么大一个窟窿,仅是关闭反省,不是能阻住汉朝三公及天下人的嘴巴的。当前之急,就是找到一个保命的办法。不久,窦宪告诉妹妹窦太后,我有办法出宫了。
  
  窦宪的办法,就是请求征伐北匈奴,企图以此建功立业,赎回死罪。
  事实证明,刘刚不是窦宪的菜,北匈奴才是。种种迹象表明,北匈奴想不当窦宪的替死鬼,很难。
  
  古人说,多难兴邦,北匈奴则是多难乱国。他们经过上百年的折腾,犹如砸锅一般,越砸越烂。如今的北匈奴,内战不止,群殴不息,兄弟操刀,不是你捅我,就是我插你。打不过别人的,为了混口饭吃,每年都有数千人投奔南匈奴来了。
  
  南匈奴单于一看,得,老子以为只有自己过得没尊严,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活得更惨的。于是上书一封,飞入洛阳城,请求汉朝政府赞助他出兵,一举将北匈奴灭了,彻底解放北漠兄弟。
  
  南匈奴单于的奏书,落到了窦太后手上。搞后宫政治,窦太后是老手,可打架这事,只能交给男人去办了。南匈奴单于在奏书上,列出希望率军出兵的名单,耿秉居首。于是乎,窦太后只能将耿秉召来询问。
  
  耿秉这人我们是知道的,他是汉朝著名的强硬派,当初就是他一直在刘庄耳边鼓动,他和窦固才有机会出场亮相。数年不打仗,他心里早痒了,当窦太后把南匈奴单于的奏书,交给他看时,心里早乐开花了。
  
  耿秉信心十足地对窦太后说:“当年,汉武大帝倾全国之力,想一举灭了匈奴,都没成功。今天机会来了,简直是千年难遇之战机,不能错过啊。”
  
  耿秉吞了口水,接着说道:“何况南匈奴单于已经说了,仅造他们力量,无法摆平北匈奴。我们出兵赞助,以蛮夷治蛮夷,成本降低,效益则又是大大的。我吃着国家的粮食,甘受此命,率兵出征。”
  
  窦太后点点头,嗯,有戏。再多找几个人来问问,看看大家意见如何。然而有些人,窦太后不用问,他们已经拼足马力,向皇宫奔来了。
  
  这些人,就是汉朝主和派。这些人的杰作代表人,当数第五伦先生。很遗憾,司空第五伦因为年老,已经光荣退休了。现在,汉朝三公分别是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太尉宋由。重要说明的是,在对匈奴关系上,不要说汉朝三公,几乎整个汉朝文官集团,都是不折不扣的非主战派。
  
  这下子,问题大了。不久,有人先打第一炮,给窦太后上书,旗帜鲜明地反对出征北匈奴。
  
  这场口水战第一人,是宫廷秘书(尚书)宋意。反对理由,分别如下:自高祖刘邦立国以来,汉朝出征匈奴很多次,可每次总是得不偿失。自光武皇帝以来,采取息战养民政策,到目前已经四十年了,边郡太平,人生安乐,而一旦出兵,必然破坏数十年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这是其一;
  
  现在鲜卑部落归顺汉朝,他们跟北匈奴互相咬杀,我们不出一兵一卒,可战利品他们却分给我们一份。可如果派兵把北匈奴灭了,一向以抢劫为生的鲜卑人,肯定不能再抢北匈奴了,缺钱缺粮了只好向我们要。可我们满足得了今天,能满足得了明天吗?有朝一天,他们闲得发慌,肯定又要到边境来闹事,那我们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吗?所以,把北匈奴这块硬骨头留给鲜卑人来啃,我们坐着看,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这是其二。
  
  总之,替南匈奴统一北匈奴,等于拿自己的钱去烧,好处给了别人,害处全要自己来承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算,都不划算,所以南匈奴单于这个建议,千万不能答应啊。
  
  尚书宋意的算盘打得叭叭响,可窦太后一看,怎么都不感兴趣。沉默代表我的心,反对无效。
  
  冬天,十月十七日。这一天,距离先帝刘炟驾崩不过多半年。然而这在这一天,窦太后任命答应窦宪出战赎罪请求,封他为车骑将军,任命耿秉为副总帅,征调北军以及边境十二郡民兵,准备征伐北匈奴。
  
  窦太后动了,汉朝的文官集团也出动了。汉朝三公,九卿全部现身,集体到皇宫上访。他们都认为,我们跟北匈奴有远仇,可没有近怨。人家都答应不来边境抢劫了,我们怎么这样无缘无故要去打人家呢。而且为了虚名劳师远征,不值啊。
  
  众卿劝阻很卖劲,可窦太后就像一块巨大的磐石,任你几路来,她只管一路去,不为所动。众卿集体见上访不行,又集体上奏。奏书像雪片一样飞进皇宫,却如落下深渊,无声无息,什么回音都没有。
  
  窦太后还是那招,任你们怎么闹,她就是不睬你。
  
  前面说过,汉朝文官集团,几乎都反对征伐北匈奴。之所以说几乎,没有说全部,主要还是有个别人也在和稀泥。
  
  西汉王太后派王莽主持大局时,王莽就找了一个很会听话,也很会和稀混的官僚。有人可能想起来了,那人就是孔子后裔,孔光。窦宪上台伊始,也找了一个类似孔光的人物。他的名字,就叫邓彪。
  
  邓彪原来做的是太尉,窦宪看他是可造之才,把他升级为太傅,封关内侯,主管宫廷机要。窦宪宫里宫外跑,累得够呛,说得不好听,邓彪就是窦宪招聘的高级跑腿工。老实话,邓彪很敬业。有会就去开,有混就去和,无论背后多大呛声,他都无怨无悔。
  
  在邓彪背后呛声的,现任太尉宋由也算一个。可这家伙现在有点后悔了,他是这样想的,满朝上下,呛了这么久,却没反对出什么成果来。他作为主管军事的大领导,将来窦太后会不会来个秋后算帐呢?
  
  于是,他越想越害怕,决定退出反对派。就算不能像邓彪那样和稀泥,但至少他可以明哲保身。这吵架也是需要激情的,众卿一看太尉都不玩了,也自觉无趣,纷纷回家,学着高高挂起了。
   四、燕然勒石
  
  自高祖刘邦立国以来,汉朝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般吵架的场面。当年吕雉专权的时候,陈平周勃那一帮人,都是装孙子地挂捂着自己,从来不敢多顶一句话。到汉朝末期的王太后,老人家没有专权,把权力交给了王莽代理,所以省了很多事。
  
  可为什么这次,窦太后临朝执政,说要出兵,汉朝众卿却像疯狂一样扑上去狂叫呢?我认为,这里面的学问,看似是为战与不战而吵,实则是上为抢权而闹。
  
  汉朝的权力分配,在宦官出现之前,基本上是三足鼎立。皇帝宗室为一方,皇后外戚为一方,士大夫为一方。在王莽出现之前,三方权力互相制约工,基本平衡方,而到了王莽以后,一切就变了。这归根到底就在于,王莽是一个特殊的人。
  
  王莽是外戚,同时又是儒家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正因为他代表了双方的利益,所以当他替王太后代理权力时,汉朝那帮读书人都没几个大腕反对。外戚与士大夫力量合流,而皇室宗族力量薄弱,博弈失衡,才导致西汉崩溃。
  
  由此可见,在汉朝,读书人可不是好惹的。皇室马上得天下,想马下治天下,还必须靠这帮人。皇室都惹不起,外戚就更不要说了,大家都不是光脚的,也都不是吃白饭长大的,要干架他们是当仁不让的。
  
  正因为儒家知识分子力量的可怕,凡有聪明的外戚,总要千方百计讨好他们。西汉的外戚代表窦婴、田蚡,甚至到了刘病已时代的史高外戚等,都放聪明学会尊重读书人。
  
  到了东汉,从阴家到马家,外戚对士大夫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到了窦宪,你看他怎么使用太傅邓彪就知道了。他就是希望,汉朝众卿应该个个都像邓彪学习,吃的是国家的粮食,干的全是窦家的活。
  
  窦宪想法很丰满,可现实很骨感。太傅缺钙,那是太傅的事,像司徒司空这些好斗的公鸡,还坚持在吵架现场为国家大义而战。
  
  我认为,吵架这玩艺,就像大浪淘沙,被筛掉的不一定是沙子,可留下来的,绝对是光灿灿的金子。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尚书令韩棱,就是汉朝宫殿里,最让窦太后头脑的三颗金子。
  
  袁安,字郡公,汝南汝阳(今河南商水西南)人。孝廉出身,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人是钢,饭是铁。多年的官场历练,汉朝国家的粮食,已经把他喂成了一个不畏强权的钢铁官场战士。
  
  任隗,字仲和,典型富二代。其老爹,就是当年跟随刘秀打天下的任光。这厮好黄老之术,清心寡欲,极是低调。但是,因于黄老之术的息养精神,他是极力反对瞎折腾,征伐北匈奴的。
  
  在汉朝三公中,太尉宋由吵归架,但畏首畏尾,不成榜样。袁安和任隗才是真正的猛人。俩人一起上殿,找窦太后论理,论着论着,都不由激动的把官帽揪下来。那幅架式,摆明就是宁愿被撤职,也要为北匈奴讨个公道。
  
  袁安和任隗冲锋在先,后面的人都替他们偷偷地捏汗。可是袁安和任隗总是豁出去的模样,心闲气定,大有我是三公我怕谁的流氓气势。怕什么呢,他们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们俩的后面,还有尚书韩棱等人在当啦啦队。
  
  但是他们发现,窦太后的确也是一个不好惹的悍妇。他们吵他们的,窦太后不但不停止对北匈奴用兵,没想到,她毫不妥协,又做出了一件让这些男人抓狂的事。
  
  这就是,在洛阳城大肆修建土木工程。而且他们修的不是国家工程,而是窦家豪宅。窦太后弟弟窦笃、窦景,征调差役民夫,大张旗鼓的就盖起楼来。
  
  这戏搞大了。
  
  要知道,袁安和任隗反对征伐北匈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国家没事。先帝刘炟在位时,实施盐铁专卖等一系列政策,发了不少财。问题是,他赚钱要术,花钱却没有个节制。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像个财神爷,到处赏赐,以至于他崩前,国家都虚空了。
  
  国库没钱,对外用兵又要烧钱,钱从哪里来,只能将危机转嫁到天下平民身上。这下好了,百姓就像树根,可是立国之本。要从百姓身上抽血,等于吸他们的树汁。树汁干了,他们这些挂在树上的叶子,还能不随风而落吗?
  
  这是一个很显然的道理,窦太后怎么就不懂,竟然还好意思让窦家修建豪宅,难道败家就是为了赌气吗?
  
  窦太后史无前例的顽固和耍流氓,已经深深地刺痛了袁安和任隗的心。他们在摇头,在叹息,在抗争。可是他们没想到,窦太后用铁的意志,顶住了重重压力,指引着汉朝朝着一条他们谁也想不到的梦想大道走去。
   公元89年,夏天,六月。当司徒袁安等人在洛阳城,歇斯底里的和窦太后斗法时,窦宪正率着汉军,分三路向北匈奴方向义无反顾地进军。会师的地点,初步设地涿邪山(蒙古国巴彦温都尔山)。可当他们走到稽落山(蒙古国伊赫巴颜山)时,竟然就发现了猎物。
  
  窦宪对北匈奴的第一次会战,就此打响。
  
  代表窦宪打前锋的,有两个指挥官,其中一个,就是耿秉的弟弟,司马耿夔。出来打猎,也是讲运气的,耿夔很幸运,他碰上的是一只大猎物——北匈奴单于。
  
  自耿况以来,耿家替汉朝培养的将军,几乎是批发式的。然而从耿一代到耿三代耿恭,他们出货多,可从来没有过什么质量门事件。所以不用怀疑,作为耿三代出口产品耿夔,他的斩敌技术会出问题。
  
  此时,耿夔率领的,就是南匈奴骑兵,人数约有万余。我们知道,征伐北匈奴的始作俑者,是南匈奴单于。这些南匈奴人征战在外,个个心中的理想,仿佛不是斩杀建功,而是为解放漠北而来的。所以,双方一交战,个个凶猛异常,北匈奴被打得两眼晕花,拾腿就跑。
  
  接着,各路方面军也及时赶到了。大家凑到一起后,窦宪一声命令,犹如狂风暴雨,席卷着北匈奴追杀。血染的风采,一路风采到私渠北鞮海(蒙古国巴彦洪戈尔城西南本查干湖)。
  
  这是北匈奴的地盘。然而,我的地盘,我却做不了主。北匈奴被斩杀有一万三千人,被拿下的家畜上百万头,俘虏连绵,一望无际,数都数不清。后来认真清点,约有二十万人。
  
  当年,霍去病出一趟祁连山,只俘虏了数万人。窦宪这一次的胜利,却远超前辈英雄。历史证明,窦宪此举既是空前,也是绝后。然而苍天都不相信,建立千古功勋的,竟然是一个洛阳城里最捣蛋的混世魔王。
  
  此时,北匈奴已经逃得没影儿了。窦宪派人携带大量财物,前去找人。不久,他们就在西海(蒙古国科布多城东哈腊湖)上,把北匈奴单于找到了。
  
  他们先是给北匈奴单于送礼,然后才把窦宪的话向北匈奴单于传达道:汉朝很强大,你就算插上翅膀飞上天,也要揪你下来。不如这样,我们给你钱花,你跟我们走一回,回洛阳见见我们的皇帝吧。
  
  北匈奴单于已经无路可逃,只好装做很高兴的样子接受投降,随军南返。窦宪和副帅耿秉终于可以宣布撤军了。在班师之前,俩人却率着众人登上了巍然屹立的燕然山(蒙古国杭爱山)。
  
  当年,霍去病率兵奔袭两千里,深入漠北,追杀匈奴,终于完成了他的巅峰杰作。即以损失一万五千人的数量,斩杀匈奴七万多人,俘虏匈奴王爷三人,以及匈奴高官八十三人。然而孤独求败的霍去病亦不满足,竟然还一路追杀,最后登狼居胥山筑坛祭天,方可还师。
  
  今天,窦宪就要学当年的霍大帅,登山告天,宣扬大汉气魄。于是,他就在燕然山上立了一个石碑,命人在上面刻字,记载此次征战的丰功伟绩。窦宪连写碑文的枪手都找好了,他就是远在西域之外的班超老哥,班固。
  
  在那巍巍燕然上,班固纵横挥笔,写下了著名的《燕然山铭》。千年之后,我们仿佛还听见那遥远的歌唱,正悠悠地传来——
  
  铄王师兮征荒裔,
  剿凶虐兮截海外。
  夐其邈兮亘地界,
  封神丘兮建隆嵑,
  熙帝载兮振万世!
   五、消失的匈奴人
  
  窦宪征伐归来,唱着胜利的歌声回到了洛阳城。歌声打远就传进了窦太后耳里,她那个心呀,犹如江涛波海,激动万千。
  
  这是胜利之歌,也是窦家的运命交响曲。出征之前,心里承受了多少压力,如果输了,后果真不敢想象。可今天,日出雾散,黎明在前。窦太后好想放声喉咙,高歌一曲。
  
  当然,这歌是给老哥窦宪和的,也是唱给袁安任隗等人听的。
  
  于是,窦太后行功论赏,封窦宪为大将军,再送一个武阳侯,采邑两万。但是,窦宪则说,我做大将军就行了,至于侯爵,我坚决拒绝。窦太后一看,不想当侯也行,但不能让你吃亏。这样吧,按旧例,大将军位于三公之下,现在我拔你位高三公。
  
  看到了吧,这才叫真正的一唱一和。出征之前,你们三公轮流上阵,口水喷个不停,就想我窦宪踩在脚下。现在我回来了,我不喷你,但也要将你们一脚踩到底,尝尝被踩的滋味。
  
  窦宪和窦太后并肩一战,奠定了窦家拿捏天下的基础。现在数天之下,皇宫是窦太后的,军权是窦宪的,连首都洛阳也是窦家的。
  
  打理洛阳城的,是窦宪老弟窦景。这厮可跟窦宪一比,飞扬跋扈,无所欲为,简直就是个合法流氓,好好一个洛阳城,被他整得鸡犬不宁。强奸,抢劫,垄断买卖,等等,没有一个坏事不是他撑腰干的。搞得那些南来北往的商客,远远望着洛阳城,一想起窦景,就直发抖。
  
  有人闹事,就得有管事的。这时,袁安上奏,弹劾窦景。然而奏书送上去后,犹如石沉大海,连个水泡都没有。连袁安的奏书都不起作用,看来这洛阳皇宫里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既然水深扔石不起浪,那我就来一个深水炸弹,看能不能炸起几条大鱼来。
  
  说这话的人,是窦家的老熟人了,他就是曾经坏了窦宪好事的何敞。此时,何敞已迁为尚书,他写了一道超长的奏书,从头到尾将窦家骂了一遍。
  
  读书人骂架,那是一个又狠又准。何敞是这样骂的:“窦宪掌军权,窦景客警卫,窦家无法无天,大逆不道。如果再不管教,国将不国。”
  
  窦宪一听,好你个何敞。之前被你整了一道,差点挂了,现在又来了。你想跟我玩,老子奉陪你到底。
  
  窦宪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赶他出洛阳城。可往哪里赶呢?窦宪想起来了,刘秀幼子刘康,时任济南王。听说这小子很爱整人,那就把何敞送给他整整去吧。
  
  就这样,何敞这深水炸弹,没有水里的鱼炸起,反将自己炸飞出了洛阳。不久,何敞离开洛阳,到了济南国,担任太傅。最后加一句,他担任太傅期间,没有被刘康修理,反而人家很尊重他,所以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惨。
  
  然而,何敞被赶出长安城后,洛阳城部长级高官,人人自危。大家忍气吞声,有屁也不敢放,都害怕下一个被赶出去的就是自己。不过,凡事总有个出头的人。当众卿都纷纷闭嘴时,袁安还在水面上跳着,不依不饶的跟窦家打口水仗。
  
  对于袁安这类人物,窦太后不敢动,窦宪也不敢乱动。妥协的办法就是,他骂他的,我做我的。
  
  第二年,公元90年。窦太后下诏,封窦宪为冠军侯,采邑两万。
  
  自汉朝立国以来,到窦宪之前,只有两个人获得冠军侯的殊荣。一个是西汉的霍去病,一个是东汉跟随刘秀作战的贾复。如果窦宪受封,他是第三个。然而,他拒绝了。
  
  窦太后可能都疑惑了,李广奋战一生,连个小侯都没封成。她一下子封老哥两万户侯,竟然还不要。生不为万户侯,那你想追求什么?
  
  窦宪心里想什么,没人能知。如果要说有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他在想什么呢?窦太后并不知道,他现在心里牵挂的,不是什么万户侯,而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果不解决掉那个人,他受封冠军侯,心虚着呢。
  
  这个人,就是北匈奴单于。
  
  之前,北匈奴单于都已经答应窦宪,说随军回洛阳。可没想到,回到半路时,发现窦宪先行一步入塞,突然反悔溜号了。当然,单于先生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派亲弟弟到洛阳当人质。
  
  窦宪回到洛阳后,一看被北匈奴单于忽悠了,心里极不爽。他告诉单于胞弟说,你哥哥没来,你也没想呆在洛阳了。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他,我要他亲自来洛阳走一趟。
  
  窦宪以为,北匈奴单于胞弟走后,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然而,他从夏天等到秋天,从秋天等到冬天。转眼夏天又来了,北匈奴单于一点消息还没有。
  
  整整一年,北匈奴单于跑哪里去了?哦,想后悔是吧,想跑路是吧。都说了,如果你要真长了翅膀飞上天,我也要把你揪下来。
  
  公元90年,也就是窦宪拒绝冠军侯的这年,七月七日。窦宪率军进驻凉州,准备出去擒拿北匈奴单于。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窦宪要动手时,北匈奴单于主动现身了。
   首先是,北匈奴单于使者来见。他告诉窦宪,自从上次您将单于胞弟遣返回家,北匈奴单于早就想来洛阳了。可是因为山高水远,一直拖到现在。今天,他特意派人来告诉您,愿意投降,并亲自到洛阳见朝见皇帝。
  
  窦宪一听,就笑了。什么山高水远,都是借口,现在想来,单于是怕挨打吧。不过也没关系了,只要你愿意来,也免得我出去一趟。当然,窦宪不会傻傻地坐着干等了,为了不让北匈奴单于再次溜号,他决定派班固出境去接。
  
  十月,班固出塞,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私渠北鞮海(蒙古国巴彦洪戈尔城西南本查干湖)。然而,当班固抵达约会地点时,不要说单于,连只兔子都没看见。
  
  会不会是单于又放他们鸽子了?班固隐隐感觉,这趟他可能白来了。
  
  果然。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班固空等数天,最后灰心丧气地,只好打道回府。然而,当他回到塞内时,发现窦宪已经把北匈奴搞定了。
  
  原来,迎接北匈奴这任务,已经被人主动抢走了。而抢班固生意的人,却是南匈奴单于。南匈奴单于听说北匈奴要来投降,享受与他一样的待遇,大叫不妙。他一边上书阻拦,一边则派骑兵奔袭北匈奴驻地,准备截杀了之。
  
  就这样,北匈奴单于本来是要来投降的,莫名其妙的被人半夜操刀狂砍。慌乱之中,北匈奴单于丢下部队,一人独自逃命去了。南匈奴先斩后奏,这招的确很狠。这时,窦宪主意也改变了。他决定采取南匈奴单于的计策,派出重兵,一举将北匈奴赶出地球。
  
  计划不如变化,窦宪只能跟着形势走了。
  
  首先,北匈奴被南匈奴袭击后,以为窦宪把他耍了,打死都不会主动投降了。其次,如果北匈奴单于到洛阳后,汉朝皇帝给他发奖状奖金,下一步要考虑的就是安置问题。把北匈奴单于留在洛阳,肯定不妥。汉朝都给南匈奴划出地盘,肯定也要给北匈奴圈一块地。可往哪里圈呢,南匈奴和北匈奴有不共戴天之仇,把他们圈在靠近的地方,看他们天天打架,简直是没事找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南匈奴单于所说的,一山不能容二虎,必须剿灭北匈奴,斩草要除根。好吧,那就斩吧。是苍天要灭匈奴,并非我窦宪之意。
  
  公元91年,二月,窦宪对北匈奴单于的斩首行动开始了。他派左校尉耿夔率兵出居延塞,向金微山进军。
  
  金微山,即今天的蒙古国阿尔泰山。北匈奴单于仿佛被人家卫星定位了似,藏到哪里都被人揪出来。耿夔一进金微山,很快地就把北匈奴单于找到,斩杀五千余人,北匈奴单于于仓惶间逃走。
  
  北匈奴单于逃去哪里了?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的是,金微山一战后,跟汉朝死嗑了三百年之久的匈奴人,基本上被窦宪终结了混世魔王窦宪创造了历史,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创造的是伟大的世界史。
  
  跟汉朝斗了三百年的匈奴人,自此之后,竟然在中国历史上消失了三百年。三百年以后,有人发现那些没有故乡,没有历史,没有记忆的人们,已经迁徙到黑海。
  
  他们沿着黑海北岸寻找新的活路,无意之中,他们狂喜地发现了欧洲那无边无际的水美草丰的大草原。于是乎,公元350年后,匈奴人举族西迁,砸场子,抢地盘。
  
  就在那一刻,古老的东方与古老的西方文明,好像被一根卑微的蜘蛛丝,无意接上暗号了。
  
  匈奴人第一个要抢的,是哥特人的地盘。哥特人也是蛮族,他们之前曾经抢占罗马,罗马帝国花了二十年才把他们摆平。于是,哥特人就分别东哥特和西哥特,分别在罗马帝国东北边境驻扎。一百年过去了,他们相安无事。如果没有异变,他们还要如此和平相处。
  
  然而,随着匈奴人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匈奴人先打的是东哥特人,东哥特不敌,投奔西哥特。匈奴人继续追杀,西哥特也顶不住了,率着数十万人跑到多瑙河向罗马帝国求救,要求渡河。罗马帝国也是一分为二,最后是东罗马帝国领导人接纳了哥特人。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引狼入室了。
  
  数十万哥特人进入罗马帝国以后,总算是逃掉了匈奴人的追杀,可是他们的吃喝却成了问题。罗马帝国只负责虐待,没有义务养活他们,于是哥特人开始造反。
  
  经过数年征战,西哥德人击败了西罗马帝国。而匈奴人,据说曾在欧洲大陆上,诞生过一位叫阿提拉的大单于,创立了匈奴帝国。它风光数年,后来也像河流一般,莫名地消失在了遥远的欧洲大陆上。
  
  窦宪一场谋杀案,引起了一系列的历史风暴,这是连上帝想都没有想到的。而美国气象家发现蝴蝶效应之前,可能都没想到这个实验,早在远古就在人类文明身上实践了。
  
  人类历史,真的就像奥林匹克赛场上的那句口号——一切皆有可能!
   第八十五章 一场游戏一场梦
  
  
  一、惊世大阴谋
  
  窦宪两拳就将北匈奴打成了地球流浪者,宇宙震撼。从此,汉朝天下,窦宪高踞雄峰,一览众山小。在苍茫的银河系中,他就像一颗巨无霸行星,周边到处都是小行星围着他运行。这些小行星中,武有耿夔等,文有班固等,再加上众多地方太守,简直就是满眼繁星。
  
  窦宪很牛,可有人就不睬他。前面说过,一个是司徒袁安,一个是司空任隗。任隗老爹是刘秀开国功臣任光,他要摆老架子是可以理解的,可袁安白手起家,没有啥政治背景,偏要跟姓窦的抬扛,简直不可理喻。
  
  窦宪想不通,可我们都看得很明白。从某种意义上说,袁安和任隗要跟窦宪斗,不是什么个人恩怨,而是政治门派的火拼。袁安代表的是士大夫流派,窦宪代表的是外戚门派,皇族永远是裁判。
  
  都是老江湖,谁怕谁呢?在东汉历史上,你可以不知道袁安,但你可能听说过“袁安困雪”的典故,如果没听说也没关系,但你肯定听说过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东汉末年的袁绍。袁绍是袁安的直系后裔,可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袁绍时代远未到来,袁安这个前浪只好迎风掀浪。要火拼,当然是人多好办事,可身为三公之一的太尉宋由,甘心当了缩头乌龟,老天只能降大任于袁安和任隗了。话说回来,人数而言,袁安这边是赶不上窦宪的,但他从来没缺过跑腿助力的人。在他的呼吼下,人少可干劲很足,一下子将窦宪的诸多墙角挖了个遍。
  
  袁安的目标,就是锁定了中央部长及地方太守。只要是窦宪提名上任的,都在他的弹劾范围。他忙活了一阵子,成果显著,从中央到地方,被他袁安拉下马的高官,不下四十个。
  
  面对着疯狂的袁安和任隗,窦宪的人都急得抓狂,都想把袁安拉出来扁一场。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下一个弹劾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不过,袁安不是想扁就能扁的,至少大家要开个会,精神要一致,领导还要点头才行。
  
  可惜,领导偏不点这个头。窦宪作为窦家领导,当然理解马仔们焦灼的心情,可他也有难处。对弈双方,都是高手,且对方能量也不小,再加上袁安和任隗在江湖上名望很高,天不怕地不怕,想扳倒他实在不易。现在的办法,只能是忍之则忍,走一步算一步。
  
  殊不知,窦宪之所以不敢对袁安动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裁判们都偏向袁安。如果说皇族是裁判,那主裁判就是刘肇。主裁判还小,只有十三岁。十三岁,换到今天该是上初中了,懂事了。所以,窦宪想踢假球,他过不了裁判这关,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
  
  事实上,作为主裁判的刘肇,心里是很没底气的。因为在他的背后,还坐着个窦太后。窦太后要他判谁赢,他也不敢哼什么。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袁安,坚持把球踢完,不到最后,坚决不能认输。
  
  这样的球,踢得是何其难啊。中场休息时,大家围在一起聊天,裁判们也全都过来了,众人说着说着,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哎,说到底,就一个苦字啊。全场上下,就只能靠袁安撑着了。如果国脚袁安倒下,那就一切都完了。
  
  众人哭,袁安也哭。担子太重了,压得都要喘不过气了,怎么会不哭呢。男人哭吧不是罪,擦干眼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为了一个政治清明的梦想,袁安将自己炼成了圣斗士。公元91年,十二月十日。洛阳城,袁安和窦宪的一场终极对抗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双方争斗的焦点,还是北匈奴问题。
  
  历史是诡异的,窦宪自上次出征北匈奴,原北匈奴单于逃跑后,仿佛像飞在空中的飞机,突然跟地面失去了联系,从此沓无音迅,不知所踪。单于先生跑了,却丢下了一个烂摊子,他的弟弟右谷蠡王只好临危受命,自任单于,率领还没来得及跑出地球的数千人,在遥远的蒲类海(新疆巴里坤县西北巴里坤湖)游荡放牧。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个道理,右谷蠡王还是知道的。为了有个长久的安身立命之地,他派人去给窦宪捎信说,他们已经被追怕了,现在渴望归附汉朝,希望得到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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